沈知初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听到厉景深在旁碎碎念,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吵的让人无法安静。
“砰——”一声突兀的爆炸声,沈知初直接捏爆了手中一个气球。
“你能不能闭嘴,不要提到过去?”
厉景深嚅了嚅嘴唇,声音沙哑说“可我现在也只能回忆过去……”
“知道什么人总爱回忆过去频繁提起吗?”沈知初轻嗤一声,自言回答道,“快死的人。”
“沈知初,如果我说我快死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死?别光说不做啊。”沈知初冷视着他,那样的目光冰冷地像是在面对一个仇人。
看厉景深还能这么有精神,她都开始要怀疑前段时间那条发到她手机里的那条诊断书是不是假的了。
厉景深怔了怔,看着那个爆掉的气球晃神。
他想,以前的沈知初对他多好啊,知道他喜欢的口味费尽心思去学做饭,明知道他尝都不会尝一下,可还是坚持做了1364天的饭,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哪怕他只是看一眼,她心里就满足了。
她每天有很多工作忙不过来,冬天一到,手冷到哆嗦连签字都僵硬,却能忍着寒气给他织围巾。
他脾气不好,她总是将就他,哪怕被他当做发泄工具。
胃癌那么疼,疼到吐血,为了安安静静离开他,她咬口不提。
越是想到沈知初过去对他有多好,他就能无法克制想到他对沈知初有多差。
或许真如沈知初说的那样,只有快死的人才喜欢惦记过去,毕竟人死了,想惦记也惦记不上。
那年结婚,全是沈知初一个人包办的,简单的婚礼,请了媒体就没了,当时她一个人吹了520个气球,贴在房间每个角落,拴在栏杆上。
她包了1314个红包,1314包喜糖,全是她一个人做的,一边想着一边做这些,手指都酸了。
不是请不起人,而是她觉得这些自己做或许更有意义。
沈知初捏爆一个气球后就扔下不想再做了。
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还不是看你愿不愿意做,不愿意做,再大的意义都没意义。
苦尽甘来时,谁还愿意提起来时的路?
气球没吹几个,意思一下行了,厉景深剪了纸贴窗上,形状是一只猫,和年年很像。
很好看的红色,盯久了眼眶发痛。
——厉景深,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如果是女孩就取名岁岁,男孩就叫今朝,还要养一只猫叫年年,年年有鱼,岁岁平安有今朝。
后来……
年年再也吃不到鱼,今朝也没了岁岁。
没了沈知初的加入,厉景深忙碌了一个通宵,总算在第二天早上做好了。
离圣诞节还有几天,根本不急这一会儿,他这么熬夜像是为了什么事做准备。
沈知初给白邱璟发的那条短信没有得到回复,她总莫名心神不宁,从床上起来,右眼皮狂跳,她坐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眼睑,试图让那根筋停下来。
厉景深进来,看着沈知初撑着额头,还以为她是头疼,过来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眼皮抽了几下后终于缓下去了。
“厉景深。”沈知初张口叫了一声他。
厉景深回应“什么事?”没有事,沈知初是不会叫他名字的,就是这么现实。
沈知初笑“我还记得我死的时候,你抱住我的尸体说的那些话……”
她死后变成过魂魄的事,她谁都没告诉过,这次忽然提起,只是,她忽然想见白邱璟了。
“你说,如果我活着,你什么都会依着我,哪怕是放我走,也心甘情愿,可你现在并没有兑现。”
沈知初的记性很好,好多事,她都能记住,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天。
每当她受伤进医院的时候,她都能看到厉景深脸上后悔的表情,可一转眼他又重蹈覆辙。
次次认真,次次教训,次次动摇,次次心软,次次委屈,次次不甘,次次难过,次次折磨,次次痛心,次次犯错,次次原谅,次次认真,次次被扔,次次被敷衍,次次不长记性,次次活该。
“也是,我都忘了,你厉总是对着教父都能撒谎的人,现在尝到报应了,就更不会对过去说过的话负责了。”沈知初笑了笑,里头说不出的嘲讽。
厉景深问“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留在你身边过。”
厉景深并没有因为沈知初这些话而生气更没有难过。
“我留不到你多久的,沈知初,你陪我过完平安夜我就让你离开,这次是真的,我不骗你,你也知道我身体的情况”
沈知初这才抬眸看向他“什么条件,说吧。”
她绝对不相信,厉景深能这么轻易的放她走,这背后没点阴谋诡计都不像是他的行为作风。
沈知初是真的被厉景深骗怕了,以至于,他说他快死了,她也不相信。
厉景深沉默地看了她两眼后,走出房间拿了一张清单放到床上。
“离平安夜只有一周的时间了,这一周你陪我完成这些,你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你,更不会对你身边任何人下手。”
沈知初没去拿,而是盯着认真看,上面差不多二十条的愿望清单。
已经做了三分之一了,还剩三分之二,前面画钩是已经完成的,那些正是厉景深带沈知初回j市做的那些事。
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带她回家,骑着自行车去墓园看他爸妈,一起准备圣诞节……
后面的,还有一起做饭,选戒指,穿婚纱……一起过完平安夜。
沈知初看到后,拧了一下眉,厉景深哪来的脸想这些的?
要为厉景深穿上婚纱,她想想都浑身不适应,所以沈知初直接把那张清单捏成一个纸团扔到厉景深的脸上,一张纸,能有多大的重量?扔在厉景深的脸上根本不会疼。
可厉景深,还是微微偏了偏脸,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似的。
“有必要吗?厉景深你觉得我们之间做这些有意义吗?”
“对你来说或许没意义,但对我来说有意义。”这不是什么心愿清单,而是他的遗愿,厉景深不是一个喜欢办可怜来索取的人,他外表装的冷硬,实际内心就像是一块风干的石头,都不用手捏,一点水就能冲散。
心里越是怅然若失,越是想用蛮横的手段去得到那份充足感。
“我答应你,只要你陪我完成这些,我就放过你,可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要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虽然我得了重病,但是现在医学发达,我现在吐血量越来越少了,指不定再撑一会儿就能得救,你当年胃癌晚期国外都能研究出抗癌治疗的药物,说不定我也能。”
沈知初主动来到厉景深身边是从那条短信里知道他快死了,她担心厉景深这个疯子,死的时候拉人垫背。
她现在安静留在这里跟他耗着,也是因为他快死了,人的生命就像是蜡烛,有的人明明灭灭,有的人微弱却能燃到最后,有的人燃烧的轰轰烈烈但也短暂。
她这根蜡烛至少现在看来比厉景深的那根要长,能燃烧的更久,这是她唯一能赢过厉景深的地方。
可要是厉景深死不了呢?
沈知初不敢赌,不敢赌谁的命长,也不敢赌厉景深这次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也不敢相信你。”沈知初语顿了一下,寒着声音,“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怕在你眼前再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