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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裴珩望向宋嘉荣, 喉结几番上下滚动才忍着把人扣在怀里的冲动,“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但凡你说的是事实, 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的话,分明是在单方面偏袒,一些惯会投机取巧的人已经猜测他们二人的关系。

    要不然那么一件小事,如何能劳烦圣上亲来,言语间更是明晃晃的偏袒。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宋嘉荣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暧昧的桃色,更把她之前的努力全盘否认。

    好像女人无论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再大的成就, 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儿男人, 最后都会变成是依靠男人上位才获得的成功。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卑劣的说服自己比不上他瞧不上眼的女人。

    别人都能看出来的,明目张胆的偏爱,宋嘉荣又怎会看不出来,但她丝毫不被流言蜚语所压垮的挺直脊背,“民女确实有冤要审, 民女要状告宫中的淑妃娘娘恶意散播民女家私,以天子………”

    宋嘉荣状告的话尚未说完, 就被刘月娥连高声打断, 眼睛里是淬了毒的阴戾,“呵, 你有何冤情可审, 难道是本宫污蔑你父母是姐弟□□不成!自己父母不检点, 罔顾人伦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本宫怎么不能说, 本宫不但要说,本宫还要把此事大肆宣扬到天下皆知,让别人知道昔年为人人所称赞的宋太傅到底是怎样一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立马用眼神谴责起宋嘉荣,像是瞧见什么脏东西。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位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且在洪灾爆发后捐出全部身家而出名的宋太傅居然是和个亲姐私通的畜生,要知道有百姓感念他的丰功伟绩,又怜他英年早逝,特意于城外给他立生祠

    有刘月娥提前安排好的人,乘机煽风点火,“我就说普通人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姐弟□□生出来的脏东西,怪不得满身都是不正经的狐媚子样,咱们可得离她远一点,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

    “你别说,要是她娘也生得和她一样漂亮,难怪当弟弟的会忍不住对姐姐下手,生得那么漂亮的,哪个男人能忍得住啊,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忍不住。”

    “亏我前几天还去拜祭了宋太傅,如今想来,我真是宁可把贡品拿去喂狗都不给这种畜生。”

    “你们胡说,我师妹才不是这样的人!”淹没于人群中的谢玄衣再也听不下去那些刺耳尖锐的言语,冷沉着一张脸挡在师妹面前,“你们刚才说的话,可知道犯了大晋律法中的侮辱诽谤罪!”

    “即便师妹的父母私德有亏,难道就能抹除掉他们曾经做过的好事,你们受到的好处。这样的你们,跟农夫与蛇的蛇有什么区别!”

    谢玄衣的维护非但没有起到平息,反倒是往烧得沸腾的油锅里倒入一滴清水,炸得油花四溅。

    有人忍不住龌龊邪恶的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啊,表面上是和他师兄妹的关系,谁知道背地里是是不是那种情……啊!。”

    “啊!”

    众人只闻一声惨叫,在定睛一看,空旷的地面上突兀的多出了一条鲜红的舌头。

    而舌头的主人,正是前面造宋嘉荣,谢玄衣黄谣的男人,动手的人则是看着就公子如玉的君主。

    “他有句话说得对,按照大晋律法,空口白牙污蔑者,造谣妇女,辱人清白者,皆犯了侮辱诽谤罪。”铁青着脸的裴珩收回沾血的长剑,声音冰冷得没有人的质感,“把在场的造谣者抓进大牢,犯此罪者,处三年牢狱,拔舌之刑。”

    此刻的裴珩不敢去想,他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又听了多少难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前面骂得最凶的人瞬间哭爹喊娘的求饶起来,他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换来自己三年的牢狱之灾,以及拔舌之苦!

    也有人庆幸,幸好自己忍着没有说,要不然指定也成为了其中一人。

    宋嘉荣感动为自己出声的师兄,因为这件事本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我父母做错了事,可他们做错的只是私德上一事,我在这里问诸位一声,我父亲在为官的那些年里,可有做错过什么,又曾多拿过民众的一针一线。”

    她不否认自己的父母做错了事,但不能因为一个好人做错了一件事,就要扼杀掉他做过的所有好事!

    刘月娥只觉得嘲讽,“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说,坏人只要做过一件好事,就能洗白掉他做过的恶了吗,难不成因为他是个大善人,所以他强迫自己女儿,姐妹和他通/女/干就是一件正确的事,要真是正确,天底下岂不是乱了套。”

    裴珩眉头皱起,“谁和你们说宋太傅和他亲姐之间存在不伦恋情。”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刘月娥手指指向宋嘉荣,唇角轻勾,“至于证据,不正是他们罔顾人伦生下的………”

    刘月娥口里得意洋洋的“杂种”两个字还没骂出,就被裴珩扫过来的一眼定在原地,慌了神。

    那是怎么恐怖的一个眼神,仿佛她在多说一个字,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捏断自己的脖子。

    指尖捻转白玉扳指的裴珩眸光泛冷,属于帝王的气场全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只想跪地臣服,“谁告诉你们她是姐弟不伦恋中诞下的,她的生父是在击退匈奴北下战役中以身殉国的莫昭君莫少将军,生母是昔日宋太傅胞姐,莫将军与宋氏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她又如何成了你口中姐弟□□的腌臜血脉。”

    “当年宋小姐和莫少将军相恋后,两家已经交换过婚帖,只待二人来年开春成婚,谁料十二月份边关告急,莫少将军自请披甲奔赴沙场,此时的宋小姐已有三月之久的身孕,后面莫少将军马革裹尸,宋小姐承受不住打击致使精神错乱,认为是自己弟弟宋太傅害死了她的心上人,腹中骨肉也是宋太傅强迫而来。宋太傅知道家姐接受不了莫少将军去世的打击,也担心家姐清醒后会随着一同去了,对于家姐的辱骂,冤枉也不解释,只是默默的把真相掩饰,为此一直不曾娶妻。朕没有想到,如同宋太傅这般清风明月,至臻至善的人,会成为你们口中姐弟□□的畜生。”

    他的声音并不洪厚,也非尖锐拔高,却像一把强有力的锤子敲碎了宋嘉荣以为的混沌真相不过是假象。

    她就像是一只刚刚落地的雏鸟,迷茫又不知所措。

    原来她不是姐弟□□的产物,她的出生并非错误,相反她也曾被人期待过,爱着,她也不是恶心的怪物,她身上留着的血也不肮脏。

    扯着嘴角想哭又想笑的宋嘉荣抬手一摸脸颊,原来先前冰冷的触感是泪水滑落脸颊,并非天上下雨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掩瞒了你真相那么久,还让别人用你的身世围攻你,让你受到莫须有的痛苦。”裴珩长臂一伸把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打着她背部,像幼时多次哄她入睡一样。

    “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会没有那么难受,哭泣也不是小孩才有的权力”。

    没有推开男人,任由他抱着的宋嘉荣哑着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要不是今天真相揭露出来,她只会一直认为自己是父母姐弟□□的产物,像她这样的怪物就不配得到爱,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她就应该一辈子待在阴暗的,见不得阳光的角落里自生自灭,最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不起,是我的错。”满心悔恨的裴珩明白此刻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的苍白,只能用力的报紧她颤栗不止的身体,因为错误的本身在他。

    当年他派人查出真相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去告诉她,可每一次他才起了个头,她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捂着耳朵大喊大叫,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愿听,他也试过用写信的方式告诉她,让其他人用话剧,闲聊的话题提到她面前,可是每一次她只是看了个开头就再也没有看下去,还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并出现自残的行为。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强硬的告诉她,哪怕她不愿意听,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功臣之后!她分明就是姐弟□□生出的杂种!”瞳孔猩红似毒针的刘月娥不可置信的咆哮。

    “就算你是陛下,你也不能颠倒黑白,包庇一个血脉肮脏的人!万事要讲究证据,陛下应当比我们都清楚!”她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能彻底把宋嘉荣赶出上京,让她永远都不敢踏入上京半步,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指指点点的把柄,怎么能允许别人告诉她是假的!

    宋嘉荣非但不是姐弟□□生出的杂种,而是功臣之后,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裴珩温柔的安抚好怀中的小姑娘,抬起头时,眉眼间锋利得像缀满霜雪,深沉如墨的眼神带着嘲弄,“证据,朕怎么会没有。”

    他话音刚落,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岐黄班大门。

    随后从马车里走下一男一女,一些旧人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正是莫大将军和他的夫人。

    “莫将军,是你回来了吗。”有人颤抖得热泪盈眶的问。

    当年匈奴北下烧杀抢掠,战火一度烧到上京时,是莫将军自请全家镇守阳城关,并立下,匈奴一日未除,何以见龙颜。

    昔年离京时战袍萧杀,眉眼俊朗的莫老将军如今归来已是两鬓染霜白,不变的仍是那挺直的脊背和那双坚毅果决的眼。

    莫老将军撩袍上前,屈膝跪下,“微臣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裴珩上前扶住他,“将军不必多礼,因为此事兹事体大,需要爱卿作证,朕只能麻烦爱卿千里迢迢跑过来一趟,倒是辛苦爱卿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并不认为辛苦,何况久未回京,也实感谢陛下让臣回京。”

    裴珩和他君臣寒暄几句后,随即低下头,附在宋嘉荣耳边轻声慢语的问,“荣儿,可要见你的祖父,祖母一面。”

    手指头紧攥着男人袖口不放的宋嘉荣鼻翼抽搦的抬起那双似朦胧白雾掠过,露出澹澹水面的鹿眼儿,睫毛上垂挂的泪珠欲落不落,似狂风暴雨下枝丫纤细的一朵芙蓉花。

    她松开攥紧他的手指,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宋嘉荣刚抬起头,一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莫老夫人又惊又喜道:“你是嘉荣是不是,你生得简直和你娘亲一模一样,不过你的鼻子生得像你爹。”

    “我………”唇瓣翕动的宋嘉荣对上老人慈爱得不似做伪的眼神,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眼眶泛起一圈红意的莫老夫人看出她的窘迫和不安,上前拉过她的手,满脸愧疚,“傻孩子我是你亲祖母和亲祖父啊,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都怪我们当年离开上京的时候没有带上你娘一起走,要是当时没有听宋太傅的话,你娘也不会早早的去了,我们也不用委托陛下帮忙照顾你。”提起当年之时,莫老夫人便是止不住的叹气。

    “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吗。”宋嘉荣看着握住自己手不松开的老人,她的心脏像是被钟摆重重地捶了一下又一下,不疼,就是又酸又胀得难受,因为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调节,处理。

    她渴望像别人一样拥有亲情,可是当她所求的亲情出现了,她反倒变得患得患失,畏手畏脚起来。

    因为她怕,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梦了过无痕,只余她一人在沼泽地里艰难挣扎。

    也害怕这一切会不会是他为了帮忙洗脱自己那卑贱得令人不堪的身世,故意做给世人看的一出戏,归根结底是她对产生的不信任。

    拳头攥得手背青筋突出的刘月娥仍是不信的咬牙切齿,“妾身明白陛下你对宋嘉荣心有偏袒,可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给她立一个出身高贵,而肆意欺骗我们这些人,从而掩藏真相,还让莫将军千里迢迢从阳城关里赶回来,只是为了陪你演一场无聊的祖孙相认的戏码!”

    假的,这一切肯定都是他为宋嘉荣那个贱人伪造出来的身世!

    忍不住笑出声的宋晏之前认为贵妃娘娘蠢,没有想到天底下比贵妃娘娘蠢的大把有人,毫不留情地讥笑道:“淑妃娘娘你没发现,宋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同宋大夫生得极为相似吗。”

    “永安年间曾爆发过一场巨大的水患,宋太傅任命为安抚司,此去一忙便是一年多,算起来还是莫将军奔赴沙场后一个月才回来,宋大夫是在来年六月份出生,从时间上来算,如果宋大夫真是姐弟□□生出的,那她应当一位早产儿,可事实上宋大夫是在足月出生,无论是太医院还是户籍上面都有记载,从时间里都对不上,又何来的姐弟□□一说,果真心是脏的,看什么都脏。”

    如果说世人是盲目的,不讲理的,可盲目追随的大部分是小众,清醒的人依旧占了大半。

    特别是前面跟着小声骂过宋嘉荣,宋太傅的人皆是羞愧又难堪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把自己装成鹧鸪。

    “你说是就是,谁不知道这些都能作假,如果她真是莫家的血脉,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他们都不回上京看她,偏偏在事情爆出来的时候回来了,这不是有鬼又是什么。”哪怕所谓的真相赤luo的摆在刘月娥面前,她仍是不会承认,只会强词夺理。

    阴谋!都是阴谋!

    她向来以自己的出身比宋嘉荣高贵而自居,又怎会允许她的身份高贵过自己啊!

    莫老夫人气得脸皮子直抽,手中拐杖重敲,“我们莫家奉命镇守阳城关,无召不得私自入京,难道你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吗,我们莫家虽然没有回京看望孙女,可是我们每年都会送礼回来,同陛下往来书信询问孙女在上京过得如何!可笑我们莫家世代忠君爱国,在你眼中竟成了为功名利禄,乱认他人子女为孙之人!”

    刘月娥依旧嘴硬,“谁知道你是不是啊,反正好赖都让你一张嘴说了。”

    “所以在你眼中所谓的证据,宋老夫人说的话都是朕指使他们说谎,作假得来。”一向待人接物温和的裴珩眼里不见一丝温度,语气依旧是冷漠的,但能令人感受到其中涌动的惊涛骇浪。

    掐得掌心青紫,咬得舌尖刺疼的刘月娥明白她走到了一条死路上,但,哪怕是死路她也要走下去,“妾身没有怀疑陛下的意思,只是妾身依旧对宋嘉荣的身世起疑。”

    宋嘉荣讽刺道:“你恐怕不是对我身世起疑,哪怕你亲眼看见我的出生,都会龌龊的为我捏造不属于我的恶意,只因为,你嫉妒我。”

    “本宫嫉妒你,你别开玩笑了!”

    再也听不下去的裴珩宽袖一甩,“将刘小姐送回刘家,告诉刘广成,为官者,为父者连家事,子女的教育都做不好,恐怕也无法担任其职。”

    对于装睡的人,你在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浪费的往往只有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刘月娥听完,整个人身体发软的瘫在地上,更多的是不甘心,恐惧,她要是真的被送回家,等待她而来的一定是死路一条,天底下又有谁家能接受一个被帝王休弃归家的女儿!

    “陛下你不要把我送回家好不好,妾身可是你的妃子啊!天底下哪里有把自己妃子送回家的道理啊。”

    “陛下求你,求你不要把妾身送走,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妾身向她道歉,向她道歉好不好。”精致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的刘月娥说着,一边跪着爬向宋嘉荣所在的位置。

    “宋嘉荣,我向你道歉,我给你磕头好不好!求你你不要让陛下把我赶回去好不好,我不能回去,真的不能回去。”

    “你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自己所要承受的后果,如果今日不是陛下和莫将军一家解开了关于我身世的秘密,你早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把天底下所有恶毒的刑法都在我身上用过一遍了。”宋嘉荣避开她要抓住自己脚踝的手,并不接受她的道歉。

    天底下又会有谁接受一条咬过自己的,毒蛇的道歉。

    如果今天不是真相爆出,不只是她的人生彻底毁了,她的父亲,不,应该说是舅舅的一世清白也会彻底毁于一旦。

    “朕三年前就已经下令遣散后宫,若是不肯走的便在宫中以女官的身份自居,严格来说,你同朕并没有任何关系。”裴珩的视线落在宋嘉荣身上,用着稀松平常的语调说着最郑重的承诺。

    “朕这辈子不会有皇后,但是贵妃肯定只有一个,除了她,其她人朕都不会将就,也不将就。”

    “不可能!我才是你的妻子,以后还会是陛下的皇后,陛下怎么能那么残忍的说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来!”刘月娥刚发出尖叫的下一秒,便被侍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第72章 他的喜欢

    直到围观的众人散去, 目睹了师妹身世揭开全过程的谢玄衣的那颗心,像是遇到了寒冷的冬风吹过,彻骨的冰冷。

    他自认为自己能比对方更好的带给师妹幸福, 他不能带给师妹的自由, 他能给,也不会拘束师妹想要做的任何事。

    可刚才的一幕,谢玄衣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在师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非但帮不上忙,还险些成了拖后腿的存在。师妹难过,需要安慰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那人,何况他们之间有着十几年相伴的感情, 默契。

    那是一种他身为外人, 永远都会被排斥在外的无力感。

    “师妹,你没有事吧。”

    眼眶泛红的宋嘉荣鼻翼抽搦,故作轻松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我让师兄为我担心了,还让师兄因我之事受到牵连。”

    谢玄衣摇头,“你我师妹二人, 要是用到连累二字就见外了。”他顿了顿,又说, “你祖父祖母让你和他们去府上同住, 你为何不愿意?”

    “我在师兄家住习惯了,而且师兄家距离岐黄班也近, 师兄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该不会是嫌我打扰太久, 打算赶我走了吧。”她没有同意随莫老将军一家去住莫府, 其实是她的心中有着考量。

    最重要的她的心里此刻很乱, 需要平静。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赶师妹走,只要是师妹想住,无论你想住多久我都欢迎。”

    他的眼神和口吻过于认真得严肃了,却让宋嘉荣陷入了沉默,因为她害怕师兄还对自己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又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好对于这个话题避开不说。

    宋嘉荣眨了眨眼,漾出一抹笑意,“我今晚上想吃张记的梅子鸡,我们等下去买吧。”

    “好。”

    那天结束过后,岐黄班里因她是女子所针对的恶意,排斥如同天上的乌云一同散去。

    背后有谁在做推手,心知肚明却不敢真说出来,除非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水桃,青提二人从她要去岐黄班上学后,跟着拜罗青为师学医。

    一开始宋嘉荣以为她们二人只是小打小闹,谁料学起来的架势和她当年不相上下,就差连梦里都要睁着两只眼睛背医书。

    转眼间,已是砌下满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的十二月,亦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拢拢白雾,茫茫镜花。

    端着一碗莲子羹的水桃推门进来,“小姐,上官小姐来了。”

    上官如意便是她和师父在初入上京时救下的那名难产妇人,她所嫁之人正是刘月娥的三哥——刘玉延。她亦是个性子刚烈的,在家人带回去的当天就要休夫,不是和离,而是休夫。

    要知道大晋律法中可从未见过有女子休夫的先列,刘家一开死活不同意,扬言他们刘家没有休夫,只有休妻一说,后面此事闹到御前才得以解决。

    “那么冷的天,你屋里怎么不多置几个火盆,可别是你宋大夫不舍得。”跟在后面的上官如意抱着女儿走进屋里,调侃了一句。

    “你也知道我是个不怎么懂得营生的穷大夫,哪儿烧得什么好炭,反倒是你,那么冷的天还抱着孩子出来作甚,也不担心会冻到她。”宋嘉荣连忙让水桃多端一个火盆进来,她一个人倒是不觉得冷,冻到孩子可不行。

    “一个人在家里头闷着,不如出来走走,散散心。”上官如意把襁褓中的女儿递给奶娘,满是不舍,“我听说你开春后就会走,是真的吗。”

    宋嘉荣并未否认的给她斟上一杯红枣羊奶茶,“岐黄班的课业结束后,我也没有必要的理由留在上京,上京虽好,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是因为那人吗。”上官如意曾是入宫的秀女之一,自然识得她,只是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交集,那年在她坠湖三个月后,陛下为此消沉的遣散后宫,她寻思待在宫里无望,不如出宫,随后在家中的安排下嫁给了刘玉延。

    只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中她救了自己和女儿的命,导致她有时候都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

    提到那人,宋嘉荣有过短暂的失神,捏着杯盏的指骨下意识攥紧,随后松开,摇了摇头,“不是他,只是我认为上京不适合我。”

    其实她说谎了,她不想要待在上京的理由唯有他一人。

    因为她很怕自己那颗游离不定的心,会再次被他所吸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但能控制和他的距离。

    “我知道你学医一心为人,但是在上京不是能更好的治病救人,还能和诸多太医一起探讨医术,交流心德,你要是走了的话,我会很难过的,我还打算让你当汝汝的干娘呢。”上官如意是不希望她离开的,可她又没有什么理由能非让她留下。

    宋嘉荣笑着为她添上一杯茶:“我只是离开上京又不是死了,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写信,至于当汝汝的干娘,你不嫌弃我,我可是很乐意的。”

    “我还担心你会拒绝呢,都不知道想了多少个劝你说服的法子。”上官如意知道自己劝不动她,转而说起其它,“过几日休沐,我听说城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你来了上京那么久都没有出去玩过,我邀请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拒绝,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拒绝我了,要不然我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哪里有很多次,我也只是拒绝了两次而已,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会去,我早前就听说城南外杏子林里的梅花开得一绝,就算你不邀请,我也打算前往一赏。”她除了七夕那日后便没有在出去过,她不想出去,好不容易离开宫中的水桃,青提二人肯定想去。

    水桃和青提听到小姐要出去玩,都高兴得不行,还没到那天,就开始为她准备好那天要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

    “前几天莫老夫人刚送了几匹新的料子过来,做成新衣穿在小姐身上肯定很漂亮。”水桃拿出两件袄裙,一件水红色,一件桃嫣。

    虽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但她觉得还是红色穿在小姐身上最好看。

    红衣炙炙,人间风华。

    正在看书的宋嘉荣细白的手指翻动一页,轻轻笑道:“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你们之前为我张罗的新衣服我都还没穿完。”

    她是决定要好好待自己,但也没有她们那样铺张浪费的。

    “小姐的衣服哪里多了,我瞧着都没有几件,就算多了也不打紧,我们可以多雇一辆马车呀,小姐生得漂亮,更得要好好打扮才行。”青提可巴不得小姐的衣服和首饰再多一点,这样她就能每天都变着花样打扮小姐。

    小姐的衣服首饰那么少,肯定是之前都没有好好打扮过,也不知道小姐离开宫后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这时,刚从外面回来的水桃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宋嘉荣见她一直在屋外徘徊不进来,恐发生了什么事。

    本在门外踌躇不定的水桃见她出声,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来,说,“这是陛下送来的,奴婢想着小姐以前爱吃的是莲子糕,正犹豫着要不要拿来给小姐。”

    贝齿轻咬微红唇瓣的宋嘉荣垂下浓而卷翘的鸦青长睫,指骨捏紧书本边缘才想起,他那天走的时候,她都未来得及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她早在岐黄班里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顶着一个姐弟□□所生的怪物的名声回到郦城。

    宋嘉荣想到那个令人感到心安的怀抱,顿时唾弃起自己,说好了要不在相见的人是他,思他想他的人也是她。

    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又实在烦闷,连嗓音都闷闷的,“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

    水桃和青提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做声。

    那天莫家人和裴珩一起进宫后,在出来时便决定先在上京居住一段时日,等明年开春在离开。

    两人为了和孙女多亲近一些,便同谢家做了邻居。

    宋嘉荣刚从岐黄班回来,便去了莫府。

    远远地,看见精神头极为好的莫老夫人站在屋檐下等她,见到她后忙笑着招手,“嘉荣下课了,今天学的难不难。”

    “祖母你怎么还出来等我,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不难,学习哪里有什么难的。”宋嘉荣上前面扶住她手臂,笑得嗔怪。

    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血脉的强大,她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或是有些抵触,但是事实上她都没有,反倒和祖母祖父二人相处融洽。

    “祖母不是想要早点见到你吗,今天那么冷,怎么穿得那么单薄,都不担心会冻到。”笑得慈爱的莫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进屋里。

    “祖母知道你喜欢吃莲子糕,特意给你做的,你尝下合不合你口味。”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先前带来的寒意消融于无形间,只不过落在衣领间的白雪融化成水后滴落脖子里,总会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祖母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莲子糕。”拈起一块莲子糕的宋嘉荣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一样两样是巧合,那样样顺心合意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还不是陛下告诉我们的。”莫老夫人想到什么,起身道,“你随我来。”

    宋嘉荣把手上的莲子糕吃完,才不紧不慢的跟上。

    掀开紫玉珍珠帘走进侧间,侧间靠墙的位置放有一个突兀的,遍体漆黑的檀木箱。

    莫老夫人来到檀木箱前,从袖袋里取出铜制长匙插到锁芯里轻轻转动。

    随着锁扣咔哒一打开,只见里面堆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书信,按照时间的排序,最上面的一封书信是不久前新送出去的。

    宋嘉荣还未疑问,莫老夫人眼角的皱纹都笑着漾开,布满岁月痕迹的掌心抚摸着木箱边缘,“这些是陛下和我们这些年往来的所有书信,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陛下可都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我们,上一次进宫,他担心我们忘记你的喜好,又特意同我们絮絮叨叨了一遍,那个时候老身都忍不住感叹,哪怕是换成老身都没有陛下带得那么尽心尽力,本以为陛下是个性子冷清的,谁能想到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倒像个永远操不完心的老妈子。”

    “因为这些来信,更让我们两口子认为你在上京可能会比漠北过得好,也不在提起要把你接过来,其实我想告诉你,陛下的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早些年年纪不大,倒是把一些君子的迂腐思想学了个十成十,都喜欢上你了,还总爱扯一些兄妹之情,长兄如父的借口。”

    “他对你做错过事,你不原谅他是对的,要是轻易的原谅了,祖母反倒要气你不争气。”莫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悠悠地叹息一声,“祖母今日把这些书信转送给你,只是不希望你错过一个真正爱你,你也喜欢的人,人生短短十几载,最不能留下的就是遗憾,祖母不希望你把遗憾留到最后一刻仍是不能释怀。”

    昨晚上下了一夜的棉花蓬雪在落日的傍晚余晖下再次簌簌落下,像是有人从半空中抓了一把雪白的盐纷纷扬扬的洒下。

    “小姐,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青提看着那么大的箱子,除了珠宝首饰之外,还真猜不出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过来帮我一起搬下。”关于里面的秘密,她并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些信的时间跨越长度很长,从她接到东宫开始为第一封,不久前希望祖母祖父二人回上京为收尾。

    信里的内容虽然日常,但能窥见下笔人对她的眷眷爱意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宠溺。

    孤应该怎么和她说,孤并不喜欢吃莲子糕,可是小姑娘都做好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吃几块,要不然惹她伤心了怎么办。

    嘉荣开始换牙了,因为说话漏风怕被人笑话,连笑都不对孤笑了,真愁。

    孤今日带她去放了花灯,她说希望以后每年生辰时都能收到一盏花灯就好了,孤记下了,不过外面做的花灯实在是过于普通,入不得眼,不如孤亲手为小姑娘做一盏花灯,唯独苦恼应该做什么款式。

    随着信封越拆越多,宋嘉荣眼睛早已湿润泛红,莹莹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直滚入衣襟。

    原来她并非无人爱她,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她追随的神明早已爱上她,并用着自己的方式来守护着她。

    第73章 赏梅

    点燃一盏烛火, 月影斜斜洒窗牖的室内。

    头发闲闲落在脑后,仅着一件月白色缠枝莲亵衣的宋嘉荣用了一夜时间,把他那些年来同祖母祖父的来信全都看完了。

    每拆开一封, 便会发现他对自己的爱意浓一分。

    信从他把自己接回东宫, 查到她身世为始,让他们回来澄清自己身世,作为划上二十多年来信的结尾。

    若将醇厚的美酒度数比喻为爱意,那他所酿的酒,是单纯只要闻其味就会醉倒的程度。

    若不是亲眼所见,宋嘉荣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在她最糟糕, 连她本人都不想承认, 并为此感到难堪得不愿回首的时光里,也曾有一个人如此的深爱着她。

    爱一个满身缺点,几乎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一点闪光点,甚至称得上愚蠢恶毒又自私的她,

    展开手中信纸的宋嘉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连她本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原来在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也曾深深爱着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向自己解释啊!

    如果他和自己说了,他们之间肯定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局面。

    可是说了, 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她也只是会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得寸进尺, 更加肆无忌惮的利用他对自己的喜欢, 因为她最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本性的人。

    错过即是错过, 她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拥有独立健全人格, 见识过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地的自己会再次男人留守在四方城里,每日里等着他的宠爱,因他的宠爱患得患失,疯魔,不自信。

    做过展翅翱翔的飞鹰,又怎会甘愿做困于私方天地的金丝雀。

    她是担心自己会不受控制的爱上他,可她忽然发现,比起和他长相厮守,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亮的烛火下,照得她半边脸散发着温柔的神性。

    随着天亮来临,守在屋外一夜的水桃,青提默契的什么都没有说,端着盥洗盆进来。

    “今日是小姐约好和上官小姐一道赏梅的日子,小姐你放心,青提一定会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保证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青提按着人在梳妆台前坐下,十根手指灵巧得像蝴蝶飞舞。

    “我只是去赏个梅而已,怎地到你嘴上,倒成了我要和其他人比美一样。”宋嘉荣接过水桃拧干了水的热毛巾,擦脸时还特意在眼睛处多敷了一下,好不让自己眼睛里的红血丝看起来过于严重。

    “自然是因为女为悦己者容,打扮得好看不光是别人看着赏心悦目,自己看了也会心情变好。”青提望着镜子小姐倒映出来的那张脸,发现四年过去了,小姐生得比在宫里还要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不单指容貌,更多的是小姐通身气质的变化,自由,且充满勃勃生机的美。

    以前的小姐美虽则美矣,却美得没有独属于她的灵魂,更像是需要用着天底下最昂贵的金树银花灌浇,依附着他人而生的美。

    娇养在高门皇城里的芍药虽娇媚高贵,但总归比起在野外生长的芍药少了几分恣意张扬。

    “小姐,你别动。”青提从失神中抽离,压住她欲起身的动作,随后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支红宝石海棠花簪,轻轻地簪入她发间。

    “我发现小姐果然还是最适合金簪,玉簪银衩虽好,我总认为小姐戴上素了点,我没有说小姐不好看的意思,毕竟小姐在我眼中,哪怕是披着麻袋都好看。”

    “我当然知道。”宋嘉荣同样看向镜子的自己,下意识伸手抚摸上施了一层薄粉的脸颊,脸上画着上京时下最流行的妆面。

    镜中女子画着眉色如远山,姿态掬雅慵的小山眉,一点朱唇小巧似桃花,饱满而嫣红,轻轻一抿,像是一颗熟透得要炸裂的蔓越莓。

    分明是她以前的打扮,宋嘉荣却觉得格外的陌生,好像是透过镜子看着以前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是她,又不是她。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宋嘉荣决定先出发,要不然按点出发,难免路上会遇到不知情的意外。

    或许越不希望来什么,越会来什么。

    马车行驶到一半,前路忽然有着不少人围着看热闹,也堵住了前行的路。

    眼见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宋嘉荣掀开帘子询问赶车的马夫,“前面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很快,马夫打听回来了,说,“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伙人到医馆前闹事,好像是因为吃了大夫开的求子药方不管用。”

    前面有吃瓜吃全的人好心的补充道:“哪里是求子,分明是那女子年轻的时候在这家药馆里买太多避子汤喝,导致坏了根本,现在想生都生不了。要我说,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明知道避子汤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喝,喝多了生不出孩子又能怪得了谁,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避子汤。”宋嘉荣嘴里呢喃的念出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刷白,攥着车帘的指尖骤然用力抓出一片皱痕。

    她下意识伸手抚摸上肚子,这里,曾经是否也有过一个小生命。

    那位妇人是喝了过量避子汤才会导致的不育,她身为大夫自然能明白每个人因为体质不同,服用避子汤后的程度也有着大小差异。

    有些人可能十几二十碗灌下去,等停药的那一刻就会重新怀上,也有人只需要一碗简单的避子汤,就能程度断了子女缘。

    所以一些药堂开避子汤的分量都不会很多,谁又能想到天子脚下,明知道一个女人服用过多避子药后会导致不育,他们怎么还敢给同一个人开那么多避子药。

    因为路上遇到的小插曲,宋嘉荣整个人变得消沉,颓糜,连偌大的梅林都让她提不起太多性质。

    “小姐,你要是难过的话就骂出来,骂出来后心情说不定会好多了。”青提抓了一把头发,说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主意。

    “我认为青提说得对,虽说陛下是帮了娘娘很多,也不能消除掉他对娘娘造成的痛苦。”水桃自从知道陛下和娘娘可能是两情相悦后,也曾动过把他们二人重新撮合在一起的想法,因为她不希望娘娘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希望娘娘错过自己等待十多年的心愿。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感情一事还是得需要当事人自己解决,轮不到她一个感情外的人指手画脚。

    宋嘉荣轻笑着摇了下头,“我并没有想什么,也没有难过,你们放心好了。”

    她刚说完,上官如意正好坐着自家马车到来,“嘉荣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出门的,也不会在路上遇到堵车。”

    “我也才刚到而已。”宋嘉荣见她是独自一人,猜测到汝汝应当是交给奶娘带了。

    “你知道吗,我之前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和你成为朋友,还会和你一起来看梅花。”抬起脚尖,轻折下一枝梅花的上官如意感叹道。

    “以前的我,是不是很遭人讨厌。”这还是宋嘉荣第一次从除了水桃,青提以外的人,询问对自己的看法。

    当她问出声的那一刻,喉咙不断吞咽着滋生的唾沫,掌心沁出一层湿漉的薄汗。

    上官如意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即摇了摇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生得那么好看,后面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你做过的那些事,一开始是很气愤,但是等我嫁人后我才明白,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长得漂亮,总让我认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啊,想不到我那个时候就是个颜控了。”

    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不会愿意把自己丈夫分享给另一个女人。

    上官如意把折下的梅花枝递给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前面的梅花好多,我们去前面看看吧,正好还能让画师帮我们两人画一幅画。”

    接过梅花枝的宋嘉荣感受到掌心中残留的温热,唇角淡淡的漾出一抹笑,嫣红饱满的唇齿间轻轻的吐出一个“好。”

    梅林越往里走,里头的梅花开得簇簇拥拥满枝头,洁白的雪落在刚劲苍瘦的枝干上,总会令人想到——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①。

    “嘉荣,我们等下在这里吃午饭吧,我感觉吃进嘴里的都会像那些人嘴里说的风花雪月,映我梅香花正繁。”上官如意第一次痛恨自己文采不够,要不然也能应景的吟出两句诗来。

    同样不会做诗,文采也不够的宋嘉荣促狭着打趣,“我可没有带吃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蹭你的。”

    “哼,我就知道。”上官如意佯装着生气地双手叉腰瘪了嘴,又满脸不情愿中带着一丝得意的摆摆手,“还好本小姐有先见之明,特意让人多准备了几份,保证你吃不完还多得能带走。”

    “好,要是我吃不饱,我可得要赖你。”

    二人说笑间,一脚踩断枯枝的宋嘉荣耳朵灵敏的听到了有脚步声正在朝她们所在的位置靠近,而且不是一个人,眼睛警惕的扫过四周,才发现她们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随着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嘉荣心里的不安像是一颗滚动的巨石落在悬崖边,神经绷紧。

    上官如意扫见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的脸,身体下意识的往她靠近,小声的问,“嘉荣,怎么了?”

    她刚问完,便看见宋嘉荣绷紧了脸,随后一把拉过她的手往前狂奔。

    “跑!”

    作者有话说: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出自雪梅·其一

    宋·卢梅坡

    第74章 新仇旧恨

    宋嘉荣出声过来的那一刻, 围堵在密林中的黑衣人立刻冲出来把她们两个围住。

    “抓住她们。”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做什么!”他们的出现,吓得上官如意白了脸, 不明白梅林里怎么会有黑衣人潜伏。

    今天是她邀请嘉荣出来赏梅的, 嘉荣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的,

    “嘉荣,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她张着嘴要解释,可嘴巴张张合合竟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借口。

    “我相信不是你,等下我数一二三,我们两个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跑, 知道吗。”遇到刺杀的宋嘉荣同样慌得六神无主, 但她也深刻明白越是因为慌,越要冷静。

    “嗯。”上官如意也因为她的相信湿了眼眶,越发认定以前跟风讨厌她的自己才是个坏人。

    眼见黑衣人逐渐逼近,松开她手的宋嘉荣当机立断的大喊,“快跑。”

    黑衣人见她们两个跑了,连忙大喊, “快追,别让那两个娘们给跑了!”

    梅林深处有人家, 梅林外有烟火。

    她们两人跑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但目的地都是相同的,即是跑到人多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代表着能获救, 得到希望。

    途中跑掉一只鞋的上官如意回头看了眼和她跑向不同方向的宋嘉荣, 咬紧发酸的牙根, 没有犹豫的提起裙摆往前跑。

    她不能被他们抓到, 绝对不能被他们找到!

    呼啸凌厉的冷风刮过脸颊, 像细密的锋利刀刃刮破薄脆肌肤,沁出薄薄血雾。

    没有跑多远,已经难受的鼻翼大张,开始用嘴呼吸的上官如意肺叶抽疼,像是生吞刀片,紧接着一阵阵眩晕袭来,两只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得难以在迈开第二步。

    正当她听到隐约的人声,以为自己快要跑出梅林,得救了的要大声呼救时,她的脸上忽然罩来一块汗巾捂住口鼻,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力气一瞬间从身体里抽离。

    浑身发软的上官如意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的是。

    “这该死的娘们还真能跑,要不是雇主说留你一条命,老子保证现在就剁了你。”

    她最后记挂的仍是,嘉荣应该没事了吧。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仅有的一丝能透过月光的窗户完全被钉死,笼罩在鼻间的是潮湿的霉味,灰尘大得令她鼻尖发痒总忍不住要打喷嚏。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下意识的把自己缩进教练里,以此来换求一丝安全感。

    对比于她现在的遭遇,她更担心的是嘉荣有没有事,要不是因为她的邀请出,她们也不会倒霉的遇到绑匪,更不知道他们是要求财还是要命。

    如果求财倒是无性命之忧,最担心的是要命又求财。

    “醒了。”清甜娇糯的嗓音带着些许哑意,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划过掌心,泛着酥麻的痒意。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上官如意乍然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瞬间吓得鸡皮疙瘩直冒。

    “看来是我吓到你了。”宋嘉荣不好意思的道歉。

    上官如意听出来是她的声音后,哆嗦着牙齿往她出声的位置挪去,“嘉荣你有没有事,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执意邀请你出来赏梅,我们也不会遇到绑匪。”

    “我不是都和你说了,这件事并不怪你,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说到道歉,也应该是我和你道歉,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我连累。”那些人针对的是她,如果没有她,他们同样会出现。

    上官如意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钟声,也让上官如意尴尬得想要寻条地缝往里钻出去,“我生了孩子后容易饿。”

    宋嘉荣没有笑话她的意思,而是艰难的从袖袋里抽出个装糖的杏色香囊,“我这里还有几颗糖,虽然不一定顶饿,多多少少也能叠下肚子。”

    “我们一起吃吧。”上官如意生怕她不吃,全给了自己,故意板起一张脸,“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也不吃。”

    糖很少,两个人也才一人分了两块,但当甜滋滋的糖果含在嘴里的那一刻,原先紧绷的神经,害怕都像是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舌尖一点甜。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失踪了。”上官如意把脸埋进膝间,鼻头难受地想,她那么晚还没回去,汝汝没有见到她,肯定会哭。

    “很快,说不定已经在找我们了。”从昏迷不醒到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水桃她们应该发现自己失踪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他们来找自己。

    但是原等在原地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性格,与其等别人来救,不如自己创造一条生的路。

    诚如宋嘉荣所猜测的一样,在梅林外迟迟没有等到她们二人出来的水桃,青提二人立马感觉到不对劲。

    走到她们始终的位置的青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簪子,簪子正是她今天亲自为小姐选的,脸色当即大变,“不好,小姐她们可能出事了。”

    脸色不好看的水桃当机立断,“我立马入宫禀告陛下,你去找莫老夫人,一定要快。”

    她们刚才就应该跟着小姐一起的,小姐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意外,现在只祈求小姐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否则她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正在批改奏折的裴珩笔尖一顿,墨渍滴落污了一片雪白,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一直感觉到不安,仿佛是会发生什么事。

    心里过于烦乱,他正要让人去查下荣儿今天去了哪里,一身黑衣的卫臻神色凝重的走进来,单膝下跪,“陛下,宋大夫和上官小姐不见了。”

    裴珩听到她被绑架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得眼前一阵发黑,急忙往外走,冷声追问,“什么时候被绑架的,地点在哪里,可有派人去找了,为什么现在才来禀告孤。”

    一想到小姑娘遭到绑架,有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裴珩的心像是被一只陌生的手给狠狠扼住一样疼痛难忍,拳头因为握得过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节。

    “是在城西的梅林,水桃姑娘说宋大夫已经失踪了一个时辰,属下得知宋大夫失踪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往梅林搜人。”

    梅林不大,但梅花旁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山上能躲藏人的地方可比小小的梅林多多了。

    山上的破庙中,狂风吹来似鬼泣狼嚎,声声惊悚,似女鬼锋利的指甲划过窗纸,仿佛要在下一秒破窗而入。

    “嘘,等下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宋嘉荣手上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碎瓷片,正小心翼翼的用它割断系在上官如意手腕的粗绳。

    屋内没有光线,导致她割绳时全凭感觉。

    两人系在手腕上的绳子刚解开,忽听门外传来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两人默契的把自己缩回角落里,假装自己还处在昏迷中。

    钥匙插到铜芯里咔嚓一声转动后落下,两边的大门被用力推开,皎洁的月光森冷的铺天盖地的涌入,如镀霜华。

    为首的女人走到宋嘉荣面前,抬脚踹向她,眼里的恨意几乎凝聚成刀子般锋利,“我知道你醒过来了,在装睡下去可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做法。”

    既然被拆穿了,也不在装睡的宋嘉荣依言睁开眼,见着在自个眼前站定的女人,并不意外,反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落定感,“是你。”

    “怎么,是我很意外吗。”摘下帷帽的刘月娥残忍的勾起嘴角,眼睛缠满猩红的蛛网血丝。

    她的模样变了很多,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完全看不出那日在岐黄班里趾高气扬,艳光四射的模样。

    “看见本宫变成这个模样,你很得意是不是!”一把掐住她下巴的刘月娥逼近宋嘉荣的瞳孔,神态厌恶又扭曲。

    又是这种眼神,她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怜悯的眼神看她!

    宋嘉荣想要说没有,刘月娥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癫狂的自言自语,“宋嘉荣,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有时候又很羡慕你,更嫉妒你嫉妒得发疯,凭什么你一个什么都不会,愚蠢又恶毒的草包能轻而易举的获得本宫想要的一切!”

    “你有什么比得过本宫的,本宫出身优越,无论是才学还是品性都远远超你,你除了这张脸能拿得出手又有什么比得过本宫的!”

    要是陛下早些年认识的人是她,那该有多好啊,皇后之位对她而言肯定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而不是落得个被赶出宫的下场!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咬唇否认的宋嘉荣蜷缩着身体往后退,掌心捏紧刚才打烂的碎瓷片。

    “呵,你是不懂还是装傻。”捏着她下巴的刘月娥眼底全是淬了毒汁的寒意,冰冷的吐息像蛇杏子一样攀绕而上,“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陛下会来救你吧,我劝你不要白日做梦了,就算你真的等到陛下来救你,你说,是他们先一步找到你,还是本宫能够轻而易举的弄死你来得更快一点。”

    “长得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要是轻易的死去就太可惜了。”女人涂着艳红豆蔻的指甲抚摸过宋嘉荣的脸颊,令人不自觉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说,要是陛下赶来,看见你身上沾满了其他男人遗留的痕迹,她是会心疼你,还是认为你恶心。”

    “刘月娥你是疯了是不是!”一旁装睡的上官如意再也忍受不住的怒骂出声。

    本来没有注意她的刘月娥抬手一个巴掌扇在上官如意的脸,表情阴狠,“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不懂女戒的贱人也敢和我二弟和离!也不撒泡尿照下自己长得什么蠢样,生不出儿子就找下自己的原因,别说我二弟认为女孩晦气,本宫那时要是在场,我保准要把她活生生摔死。”

    脸被打偏的上官如意偏头吐出一口血,拔高音量厉声道:“我就是生不出儿子又关你什么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当初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到你们猪狗不如的刘家!”

    “怎么不关本宫的事,你嫁到我们刘家,生是我们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谁允许你和离的!”她怎么敢和离,还让他们刘家成为上京贵族群里茶余饭后的笑谈。

    刘月娥一把拽过上官如意的头发拖拽在地上,阴狠又毒辣,“说,是不是宋嘉荣这个贱人怂恿你干的!”

    “你要是不说,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你和我的恩怨同其他人没有关系。”宋嘉荣挪向上官如意的位置,眼神讽刺,“你除了只会用男人来羞辱女人清白的办法,你还有什么。我是女人,不代表我一定要为一个男人守节,为了一次不清白就要死要活。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因为我不清白而厌恶我,恨我,只能说明他不是一个值得我托付终身,值得我真心喜欢的人。”

    “何况,女子的贞操从来不在罗裙之下。”

    为什么一个男人不需要所谓的贞操文化,女人必须得为一个男人守贞一辈子,若是失了清白便是遭万人戳脊梁骨,只有黄土一捧的归宿。

    他们想到羞辱女人最好的一个办法,也往往是所谓清白羞辱,即□□羞辱,认为这才是对女人最残忍又恶毒的处置方法。

    “小姐,上官小姐你们在哪里啊。”水桃带人搜山的声音,正如点燃着火苗的山风一样无处不在。

    第75章 我要你去死!

    “宋嘉荣, 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咬牙切齿的刘月娥低吼诅骂出声,她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得那么快。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们塞//进马车里带走!”

    刘月娥说完, 立马有两个身强体壮的络腮胡大汉走进来, 凶狠的要把她们两人扛出去,其中一个男人在看见宋嘉荣脸的那一刻,眼睛满是充满yin邪的搓起手,“这娘们生得那么好看的,要不,你先借给我们玩玩,那群人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找到这里。”

    “你们敢!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要是你们敢动她, 你们绝对会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官如意即便害怕也要护住宋嘉荣,不为别的,单纯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

    “臭娘们,老子愿意睡你是你的福气,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男人啐地吐了一口痰,扬起巴掌就要打。

    在男人巴掌落下的那一刻, 宋嘉荣迅速拉开被吓傻的上官如意,一脚踹向男人, “滚!”

    没有一丝防备的男人被踹到在地, 惊起满地灰尘飞舞。

    “好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欺骗我!”刘月娥也反应过来了, 眼睛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们敢骗我, 就得想好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宋嘉荣眼皮轻掀, 带着嘲弄,“你绑架了我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获得怎么样的下场吗。”

    双手抱胸的刘月娥嗤笑,“放心,在你们有报应之前,本宫都不会有报应。”

    方才被宋嘉荣踹到的大汉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双眼狠厉,“你这个娘们还挺烈的,烈点好,等下玩起来的时候才不会像条死鱼一样无趣,小姐,你可是答应过要送这俩娘们给兄弟们玩的。”

    刘月娥捂住嘴直笑,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你们等下就好好享受吧,别说我对你们不好,刘大刘二两兄弟的本钱可足得很,足够你们两个小贱蹄子美死了。”

    “刘月娥,你那么做,就不担心会连累到你们刘家。”捏紧手中瓷片的宋嘉荣把上官如意护在身后,冷静的分析着水桃她们还有多久能发现这里。

    “刘家,那是个什么东西。”提到刘家的刘月娥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要不是他们不愿意去向陛下求情,还嫌我丢人把我连夜送到尼姑庵里,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对!害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就是个贱人,怪胎,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刘月娥,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画眉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宋嘉荣知道有很多人讨厌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但她自认除了在刘月娥刚进宫时针对过她,后面的两人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要不是你,我就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是陛下宠爱的妃子,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陛下才不喜欢我的!”甚至在她入宫多年都还保持着干净的处子之身,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妃子做得如她一样憋屈,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女人所赐。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陛下不会把她赶出宫,刘家也不会因此罢了官,父亲更不会在朝堂上被陛下当众呵斥教家无方!

    是她,都是她的错!

    她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回归到原位。

    “至于画眉,完全是她没用,一个没用的奴才留着就是废物。连简单的帮本宫留下陛下,拉你下位都做不到,这种废物留着做什么。”她的语气轻藐又随意,仿佛讨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没有生命的野花野草。

    宋嘉荣知道喜欢一个人后会因为嫉妒变得面目全非,当初的她是,现在的刘月娥同样也是,虽说大家都是可怜人,但她们本质上又有着不同的区别。

    爱一个人没错,你嫉妒得发疯也没错,错的是你因为一个男人不爱你,而嫉妒成性的伤害别人!

    刘月娥很快反应过来,她在故意拖延时间,目的是想要让他们找到她,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你们还不快点动手,难道还想要让我亲自动手吗。”

    刘大刘二虽有色心,可听着越来越近的搜山声也有些慌了,他是好色,但也惜命啊。

    等下找到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这两个娘们还不是任由自己怎么睡就怎么睡。

    还没等他们两个动手抓住宋嘉荣,破庙外忽然亮起了明亮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昼,也驱赶了黎明来前的阴霾。

    “回禀大人,我们找到宋大夫和上官小姐了。”

    闻言,宋嘉荣拽过上官如意的手就往外跑。

    刘月娥自信的认为他们找到自己还有一段时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在宋嘉荣快要跑出去时,横抽出刘大腰间佩戴的长刀,长臂一伸拽过上官如意,“宋嘉荣!你要是再敢往外走一步,本宫可不清楚自己手上的刀,是不是会落在我这位昔日的二婶婶的脸上。”

    “你说,要是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你因你而毁,会不会恨你一辈子,因为是你的缘故才会导致她毁容。”很平淡的口吻,却藏着无尽的血腥恶意。

    “她是无辜的,你和我有恩怨应该冲我来,不应该连累其他人。”距离逃离破庙仅有一步之近的宋嘉荣停下脚,丢下手中的碎瓷片,“你把她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我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用价值,也能更好的折磨我。”

    刘月娥歪了歪头,鼻间溢出一声嗤笑,“你倒是个聪明人。”

    眼见宋嘉荣要替换自己作为人质的大喊着要挣脱出刘月娥的桎梏,“不要!嘉荣你不要答应她。”

    “我最起码是她的二婶婶,她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是你不一样!你要是再敢过来一步,信不信我和你绝交!”

    “可是你在我心里,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因为我的缘故陷入危险,即便你和我绝交,我也认了。”无论上官如意如何哭喊,宋嘉荣都仍是没有丝毫停顿。

    “你们的友情还真是好得令人嫉妒啊,嫉妒得让本宫想要亲手毁掉。”刘月娥锋利的指甲划过宋嘉荣的脸蛋,深深的涌指甲掐进去,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出,瞳孔里折射的全是诡异的红。

    “刘月娥你居然敢绑架我家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青提望向胆敢绑架自家小姐的刘月娥,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挫骨扬灰。

    一道搜山找人的裴珩眉眼间覆盖霜寒,厉声冷斥,“刘月娥!”

    “陛下你来了,你是来看月娘的是不是。”见到男人的那一刻,刘月娥娇羞的红了脸颊,但一接触到男人冰冷的瞳孔时,猛地打了个寒颤。

    得知她出事后,身着月白长袍的裴珩连腰封都未系便和他们一道搜山寻人,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她。”

    他说完,又安慰宋嘉荣,“别怕,我来了。”

    脖子上架着匕首的宋嘉荣看着一向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掌握全局的男人因她而慌了神,失了镇定,向来整齐干净的衣服边缘沾了泥,树枝刮出了痕,还在无声的安抚她的害怕时,忽然鼻头发涩得难受,不是,他为什么要来啊。

    为什么还要对刘月娥许下条件,他知不知道一个帝王的承诺到底有多重啊!

    笨蛋!大笨蛋!

    完全被无视掉的刘月娥眼睛里溢出泪花,凄厉的哭骂,“陛下为什么都没有看月娘,是月娘不美了,所以陛下不喜欢月娘了吗,还是因为这个贱人勾住了你的魂,所以陛下才不看月娘。”

    “刘月娥,朕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你要是现在放开她,朕可以不追究你做的事。”在裴珩眼中,最重要的是荣儿的安危。

    但他的关心,却狠狠地刺激到了刘月娥那颗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心,“陛下说的话可真是好听,臣妾差点儿都相信了呢,可是臣妾是个很贪心的,不单单是想要陛下不追究,还希望陛下能把皇后之位让给妾身才行。”

    “我想,一个区区的皇后之位陛下肯定不会拒绝,陛下金口玉言,对于说出口的话肯定不会反悔。”哪怕她当不成皇后,能恶心到宋嘉荣也是极好。

    她要让宋嘉荣的心里永远藏有一根刺,那个刺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她,她所爱的陛下曾对另一个女人许诺过皇后之位,哪怕他根本不爱那个女人。

    谁都没有想到她的胃口会那么大,水桃和青提更是气得黑了脸,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又心如蛇蝎的女人啊!

    她们一方面担心小姐的安危希望陛下能答应,但心里又希望陛下拒绝,自家娘娘那么喜欢他,哪怕他们明知陛下是为了娘娘的安危说出的,可她们仍是为娘娘感到不值。

    在她们的心里,她们的娘娘理应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骨架纤细,身量不高的宋嘉荣忽略掉脖间传来的刺疼,视线落在陷入犹豫中的裴珩脸上,哪怕他风尘仆仆,周身依旧是遮不住的矜贵清冷,清隽疏朗,似乎连月光都对他格外偏爱。

    之前她遇到危险时,都希望他能像话本里的郎君一样从天而降,带她逃离危险之中,但她每一次等来的都是失望,当她不在开始期待后,她的期待却不期而遇的到来,反倒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心里很慌,像是一只滚落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兔子,却是一只脑子彻底僵住的笨兔子。

    裴珩佯装思考,随后摇头,“你的提议确实很好,但是朕的皇后,朕从未想过要立谁,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后宫之中也只会有贵妃一人,百年后归土同朕合棺的,也只会是贵妃一人。”

    男人声若清渠流水,又掷地有声得连清风都要避让,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说的假话。

    没有皇后,但只会有一个贵妃,这和当众许对她许下后位又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虽没有贵妃入皇陵同皇帝共棺的先历,但当一位皇帝一生都未立皇后,且只有贵妃一人。

    宋嘉荣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表白,大脑一片空白,那颗她自以为能压制得很好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它们跳动的每一下,产生的每一个旋律,她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行字——

    他深爱着她。

    他的爱不似其他人那样轰轰烈烈,大张旗鼓得人众皆知,他的爱是隐忍又克制的君子之爱,是但凡他不说,恐怕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的爱意。

    要不是祖母把那一箱子的信转送给她,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曾一心追逐,希望能为她停下脚步的神明早就钦慕于她。

    她说不感动是不可能,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感情。

    没有想到他会拒绝让自己成为皇后的刘月娥表情逐渐变得癫狂,“好啊,既然陛下不愿意立我为后,陛下想要救她的话也可以,我要你死!”

    “要是你死了,妾身说不定会考虑放过她,我想陛下你也不希望看着宋嘉荣死在你面前吧。”瞧瞧这一对有情人,可真是令她嫉妒得发疯啊!

    凭什么陛下不喜欢她,要喜欢宋嘉荣这种除了美貌之后,简直一无是处的蠢货!

    没有想到她是真的疯了的宋嘉荣挣扎了起来,“刘月娥你疯了是不是,你这样做,和诛九族有什区别!”

    “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没有疯,现在的我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刘月娥握紧长剑的手往里递近一分,宋嘉荣细腻如白瓷的脖间立刻划开一条血痕,像极了绸缎上盛开的一朵彼岸花,美得艳丽,艳糜。

    淡淡的血腥味在寂静的深夜里被风那么一吹,正飘飘悠悠的钻入鼻腔,也在刺激着所有关心她的人。

    刘月娥抽出腰间的匕首,用脚尖踢到裴珩脚边,眼睛猩红,“陛下,臣妾说到做到,只要你死了,臣妾一定不会伤害她,保证把她全须全尾的还回去,只是臣妾有一点儿和贵妃娘娘很像,那就是耐心一样不好。”

    第76章 如何能认清自己的心?

    流动的空气因为刘月娥的一句话而凝固, 带着风雨萧杀。

    “好,朕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裴珩弯下腰,那只白皙修长, 净白皮肤下隐约透出青色血管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捡起她扔过来的匕首。

    因为在他的眼里, 他有着比生命更重要,并且要用之守护的人。

    只是他来得太迟了,他对她的喜欢表露得也太迟了,如果能在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推开她,而是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松开。

    告诉他的小姑娘,他想要做她的清风明月, 亦要做她的床褥被枕。

    “不要!”瞳孔紧缩的宋嘉荣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听从刘月娥的话, 急得大骂,“你是不是蠢!我不需要你那么做,我也不值得你那么做,你自以为是的为我牺牲并不会让我感动,只会让我感到恶心,还认为你是一个自私无能, 只会用死来道德绑架我的男人,你也休想让我记住你一辈子!”

    “你要是真的听她的话, 我告诉你,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连你头七都不会给你坟头上香, 我以后还会带上我的心上人到你坟前炫耀, 让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他心里最重要的应该是天下社稷, 黎民百姓, 怎么能因为一个她就中了圈套,甘心舍了自己的命。

    他怎么能那么蠢啊!

    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她宁可他舍弃,也不要舍弃他自己的生命。

    如果他是为了报复她之前三番两次的拒绝,冷漠的说要和他划清界限,此生不复相见,那他成功了,宋嘉荣自认输得一塌糊涂。

    原先的她以为自己能放下对他的爱意,隐藏住对他的满腔欢喜,哪怕放不下隔着千里也能淡了她的相思,但眼前的一幕,又无一不在直白的提醒她。

    她做不到!更做不到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来说。”裴珩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如果我不能带给你幸福,另一个人能代替我给你幸福,我想,我会祝福的。”

    他想,他是说谎了,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小姑娘嫁给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男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送上祝福,他只会嫉妒得像个游魂一样缠着她,做她炎炎夏日里吹来的一缕凉风,庭院中盛放的一朵花,夜间照明她小路的星星。

    “笨蛋!你这个笨蛋!除了你还有谁能………”泪水浸湿满脸的宋嘉荣眼见他就要用刀对准心脏,当即挣扎了起来。

    “裴珩,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根本不值得你用生命来换,要是他真的走了,那晋国该怎么办,晋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他做人怎么能如此的自私!

    “我知道我很自私,所以你让我最后在自私一次好不好,狸奴。”避开她视线的裴珩没有犹豫的把尖刀刺进胸膛,因为他怕见到小姑娘眼泪后的自己会心软,会舍不得。

    见到这一幕的宋嘉荣早已疯狂,本能的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喊,“不要!你快停下!”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难道你真的舍得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嫁给其他男人吗!”

    甘心?他怎么会甘心。

    “可我更舍不得见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修长骨指握住鎏金匕首一端的裴珩含笑地收回视线,声如玉珠铉,“荣儿,闭上眼睛好不好。”

    他不希望自己和她的最后一面,成为日夜折磨她的噩梦。

    “我不要!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自私的过分!”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过分又自私的人啊,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还要让她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

    他果真是个一如既往,自私又讨厌的男人。

    裴珩眉眼眷恋不舍地叹息一声,“听话好不好。”

    随即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刀捅进了胸腔。

    此刻他的动作像是放慢一样,更能体会到何为凌迟,也在庆幸伤的不是她。

    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宛如凌迟。

    一向对情爱之事嗤之以鼻的帝王,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成为情爱的俘虏,甚至陷得比所有人都深。

    月亮偏移藏进墨染的云层里,好似不愿看一对有情人生死离别。

    侍卫猩红着眼,当即下令,“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埋伏在密林里的弓箭手拉开长弓,黑黝黝的箭头瞄准刘月娥。

    刘月娥赤目染血得几近疯狂,她没有想到他会为宋嘉荣做到这个地步。

    凭什么!

    凭什么宋嘉荣能得到他的偏爱,她刘月娥自认样样比她优秀。

    在他举刀捅进胸膛的瞬间,宋嘉荣不惜脖子被划出血痕推开挟持住她的长剑,跌跌撞撞得向他奔去。

    见她逃脱,弓箭手立刻发箭。

    局势瞬间扭转,刘月娥来不及逃跑,便被一箭刺中心脏,瞳孔大睁,不可置信地软了身体倒下。

    来之前,裴珩便在暗处埋伏好了人手,可是在刘月娥让他做出选择自己的生命,还是小姑娘时,他开始慌了。

    他的命不过稀松平常,小姑娘的命却弥足珍贵,他也见不得她受到半点儿疼。

    挣脱开刘月娥桎梏的宋嘉荣奔着跑过来,又在靠近他的那一刻不知所措的停下动作,泪水洇湿脸颊。

    水桃和青提反应过来,大喊道:“你们还不快点叫太医过来!”

    “荣儿。”双眼赤红的裴珩松开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眼尾染至颓靡地艳红,责怪又心疼,“你怎么那么傻,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他的声音破碎到像是一盏盏高挂于寺庙佛堂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灯被悉数砸烂,幼兽支离破碎的呜鸣,细听又像是眼泪坠落,带着凄哀孤凉。

    “你别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流了很多血。”慌了神的宋嘉荣扶住他摇摇欲坠往下倒的身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多得无论她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不是大夫吗,为什么连伤口里的血都止不住啊!

    睫毛轻眨间,眼泪簌簌往下滚落,逐渐模糊了宋嘉荣的视线,鼻子染上涩意,喉咙像是哽住硬物一样难受,“你说我傻,要我说,真正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人家叫你去死你就去死,亏你还读过那么多圣贤书,你要是真的出了事,你让天底下的百姓怎么办啊,你又让我怎么办啊,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其他人,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宋嘉荣发现她可笑的变扭,纠结,等真正到了生死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且矫情。

    “我怎么会愿意看你嫁给其他人,别怕,我一点儿都不疼,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裴珩抬起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鼻子。”

    他不希望她为任何一个男人流泪,即便那个男人是他,也不允许。

    他的小姑娘理应是骄纵,灼日耀眼的存在。

    见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伤口的宋嘉荣气得拔高音量,鼻尖似洒了一层胭脂,“我就是喜欢哭,我不但今天哭,我以后还要天天哭,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又关你什么事啊。”

    骂完又委屈得带着鼻音的垂下垂泪长睫,鼻翼抽搦中带着埋怨的控诉,“反正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关心,也不会在意。”

    要是真的在意,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我还是喜欢狸奴笑起来的模样,很美。”因疼痛失了血色的男人轻轻拥着她,气息孱弱得仿佛要在下一秒彻底昏睡过去,“荣儿,我还能在听你叫我一声‘珩哥哥’吗。”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也非君子,在这种情况下想的不是自身,而是逼迫她承认对自己的感情。

    其实他刚才是存了赌的决心,赌她的心里有他,赌她能经此一事看清她对自己感情。

    因为世间的感情,无论真真假假在生死面前都会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宋嘉荣一怔,不知想到什么,随即耳朵泛起一抹桃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偏过脸不去看他。

    他这个人,怎么总是在得寸进尺。

    “看来荣儿还是在生我的气,终归是我种下的苦果,得要自己咽下。”裴珩嗓音凄凉悲苦的垂下长睫,像只被人抛弃的大狗狗,无助又可怜。

    一旁的宋晏皱起眉头,“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不成宋大夫连陛下临死之前的小小愿望都不肯满足吗。”

    裴珩轻叱,“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

    “臣只是为陛下感到不值,陛下难不成忘了自己是为了谁才受的伤,要我说某些人虽是个大夫,可那心肠也未免铁石心肠了点。”

    宋嘉荣清楚宋晏是刻意说给她听的,她于情于理喊一声“珩哥哥”并不为难,为难的是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但她又有什么好过不去,宋嘉荣觉得自己可真是越发的矫情,拧巴了,她都喊了十几年,又何差这一声,随即释然一笑地喊了一声“珩哥哥。”

    女人清甜软糯的嗓音在满是紧张的氛围中,像一缕清风一样令人熨帖,安心。

    “谢谢。”此时裴珩的声音已经越发微弱,不用风吹,自个都能消散。

    “你先别说话了好不好,只要你没有事,你无论想听多少我就叫多少。”想要帮他止血的宋嘉荣发现她此时能做的事情也唯有,为他祈祷。

    所以拜托你一定不要出事,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更会日日良心不安。

    眼皮越来越沉,能感受到血液不断流失的裴珩强势地握住她的手,挤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紧扣,“你放心,我一定会陪你一起长命百岁。”

    “我才不要和你长命百岁呢。”宋嘉荣见他还有脸笑,瞪起哭得像染了一层桃糜绯绯胭脂的鹿眼儿,“我告诉你,我前面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是死了,我以后每年踏青节都不会给你烧纸,我还会嫁给其他男人,和他生七八个小孩,然后把他们带到你坟前,气死你。”

    “你不会。”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姑娘肯定不会那么做。

    他也知道,他和她都深爱着彼此,只是中间产生了太多误会,错过,导致他的小姑娘对他的爱意封存了起来,她怕的是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才会那么冷漠又决绝的说着和自己再也不相见的话。

    可是爱意哪里会那么轻易的消散,转移,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会有很长的时间,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又如此直白且残酷的告诉他,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样先到来。

    他也无法真正做到豁达的放手让她回到郦城,此生隔着千里的距离,让他仅依靠着和她相处过的点滴艰难度日。

    郦城距离上京太远了,哪怕他托了人照顾她,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小姑娘受了委屈,伤害又该怎么办?

    更令他感到无望的是,若当真有一天他的小姑娘因为意外和他天人永别,他却连小姑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或许那一天,他会彻底疯掉的。

    天底下又有什么,能比所爱之人和自己隔着生死更绝望痛苦的事。

    很快,太医来了,同时也庆幸陛下的伤口并不深,要是再往里多扎几寸,哪怕是华佗在世都救不了,更庆幸陛下身边有会医术的人及时止血。

    宋嘉荣把受到惊吓的上官如意送回去后,还让人给她抓了好几帖安神药,她则不放心的跟着入了皇城。

    本应早早熄灯的宣德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不时有端着血水的宫人们面色凝重的走出来。

    “娘娘,要不今晚上你还是留在宫里过夜吧,陛下醒来后看见你,肯定会很开心。”周洋对于让陛下受伤的宋嘉荣心里是有怨的,若非是她,陛下也不会受伤,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陛下是自愿的,他一个外人又怎好多说。

    陛下对贵妃娘娘的感情,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嘉荣刚要拒绝,这个点早就睡下的太后正带着一堆宫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兴师问罪。

    “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皇儿居然还有脸敢出现在这里!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本应睡下的慧安太后听到皇帝遇刺,罪魁祸首还是宋嘉荣,满头的瞌睡虫瞬间惊走。

    “你都能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多年未见,宋嘉荣认为自己那么讨厌一个人,果真是有原因的。

    “要不是因为你,皇帝怎么会受伤,你就是个祸害,克死了你爹娘不说,现在还想克皇帝。”慧安太后盯着这张比四年前还要出色的脸,戴着护甲的手一点。

    “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伤害龙体的贱人压入大牢!”太后听到消息后,急忙赶过来的原因还有一个,趁着皇帝还没醒来前赶紧处置了宋嘉荣。

    她前不久想要让娘家侄女进宫,谁知道陛下不愿,还为此在朝堂上当众呵斥了哥哥,连她找借口让他来长春宫,好和娘家侄女来一个偶遇都不愿意,而这一切都赖她!

    她怎么就没有淹死,还回来做什么!

    宋嘉荣当没看见她眼底扭曲的毒辣,嗓音清甜软绵,“太后,民女斗胆问一句,如今宫里头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到底是陛下,还是你太后。”

    在宫里斗到最后成为太后,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的慧安太后冷声道:“当然是皇帝,但哀家是他的母亲,自然也有理由处置那些害他的人。”

    “太后都没有亲眼所见,就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陛下受伤,就不担心陛下醒来后同太后兴师问罪吗。”宋嘉荣眼皮掀开,“还是说,太后的权力已经能越过陛下,直接处置。”

    “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威胁哀家。”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罢了。”

    殿内的太医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冷着脸走出来,“陛下此刻需要静养,臣虽知太后是关心陛下,但陛下已经睡下,即便太后想要处置人,也得要等明日陛下醒来后在议。”

    “好,等皇帝醒来后,哀家倒是要问下皇帝,怎么处置这种祸害!”太后气得拂袖离开,同她一道来的白若裳却没有走,而是屏退伺候的宫人,兀自朝她走进。

    “宋嘉荣,我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和说几句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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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春不归

    文案:婉娘第一次见到林宜安,是在她同世子欢好后。

    那人杵在床边,吓得她脸色发白,世子却心情极好的捏着她的脸,拍了拍,“婉娘要是能勾引到他,本世子就纳你进府当姨娘,如何。”

    婉娘是奉天城里最下等的怜儿出身,她好不容易攀上世子爷的高枝,当了他的外室,如今得来他一声能转正,自是笑语盈盈。

    可谁知那人纵是在她使出千般手段时都不为所动,还嘲笑她异想天开。

    气得她猛下了三大包药。

    婉娘一直认为对方是讨厌她,可是在她死后,是他敛了她的尸首,亲手为她起了坟。

    林婉娘,她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姓。

    跌落云端的天之骄子(真太监)

    X

    自私凉薄唯利是图花娘(外室)

    第77章 表白

    宋嘉荣看着立于琉璃檐下, 着水红色织金牡丹宽袖窄腰锦裙,额贴金箔花钿,发挽高髻的白若裳时,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因为现在的她和当初入宫时完全判若两人。

    她梳着高高的发髻,鬓发间配着与她清丽容貌完全不相符的金簪牡丹通草花,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细瞧,她的打扮竟像昔日的她。

    当初最厌恶对方的人,如今倒成了对方的影子,任谁都会尴尬。

    “你倒是变了很多。”白若裳很是尴尬的率先打破僵局。

    “你也是。”宋嘉荣扫了一眼, 便垂下眼帘, 她不认为她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都言往事如风逝,但造成的伤害对彼此来说都是不可逆转,谁都不能用轻飘飘的一句,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来揭过。

    两人也因为一句“你也是”陷入沉默中, 任由檐下挂着的六角琉璃宫灯随着风轻轻地晃,晃得二人落在青石板砖上的剪影与那簇拥着的芍药叶摇曳生姿, 随着微风簇浪, 聚是泼墨山水,散是满河星。

    “我这次来找你, 你也应该猜到是因为什么。”白若裳自说自话的抚摸上平坦的腹部, 神色凄苦地自嘲, “我希望你能离开陛下身边, 我也不希望你重新回来, 因为这样无论对我,还是对那个孩子都不公平,因为你,导致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在怀上孩子。”

    “那个孩子不但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还说过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要是男孩就会立他为太子,要是女孩,就让她成为天底下最无忧无虑的公主,可是,我们那么期盼的孩子,谁都没有等来她的降生。”美人落泪总是惹人怜爱的,何况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怜爱。

    不敢直视她的宋嘉荣喉间像是卡了硬物,无论她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如同肆无忌惮的藤蔓把她缠得难以喘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垂下羞愧难当的脑袋,唇齿翕动须臾,才声若蚊音的吐出,“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诚然她欺骗过她,利用她的愚蠢恶毒陷害她,但她腹里的孩子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掉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唇边噙着笑的白若裳表现得格外大度,“我不怪你,并非是我大度要原谅你的意思,相反我这个人并不大度,我想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曾经害死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出现在自己丈夫的身边。”

    “你知道吗,在我得知孩子不在的那一刻,我想过就算是要我拼尽生命我也要杀了你,给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毕竟他是那么的小,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绚烂又美好的世界,没有亲口喊我一声母妃就走了,你要是当过母亲,也应该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宋嘉荣将心比心的想到自己被强硬灌下的那碗避子汤,如果她没有喝下,是否也会拥有一个活泼可爱,如她一样的女儿?

    白若裳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你来说过于强人所难,或者说是恶毒,我也知道你和陛下彼此相爱,有些话陛下不会说,今日不妨让我来当一回恶人。”

    没有来的,宋嘉荣心口一紧,产生了想要逃避她所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陛下是晋国之主,虽说他能为了你一人,顶住群臣的所有压力遣散后宫三千佳丽,但陛下膝下不可能无子,而我听说宋大夫早些年食用过避子汤,恐怕会对日后的子嗣有所影响。不说子嗣,宋大夫你是否愿意为陛下留在宫中一辈子,舍弃你现在获得的一切,放弃自由,沦为一个困在四方高墙中,只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成为被男人情绪所支配的女人。”

    “你是否又能做到像我一样舍弃所有的一切,只为陪在他身边,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你根本不配他喜欢你!也配不上他的爱!”攥紧掌心的白若裳从没有想过她会卑鄙到这种地步,还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但她也明白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注定没有回头路。

    “你明白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当时为什么没有离开。”宋嘉荣从青提口中得知了她落水后宫里发生的所有变动,最令她吃惊的当属裴珩愿为她遣散后宫,如果不愿走的可在宫中任女官一职。

    上官如意也是那一批的秀女,她选择了出宫嫁人生子,刘月娥,白若裳却选择在宫任职女官。

    “我也想离开,但我离不开啊,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注定不会喜欢我的男人。”白若裳肩膀耸动的捂住脸,嗓音沙哑带着哭腔,“我和你不一样,我能为了他舍弃我的生命,哪怕我知道他不会爱我,可我依旧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我也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爱上陛下,我是不是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我也不必模仿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喜欢上一个注定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宋嘉荣明白求而不得的苦。

    “宋嘉荣,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是很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你去死,可我又是那么的羡慕你,羡慕你能得到他的所有爱!”白若裳的话像一把锤子,重新把宋嘉荣直面对裴珩感情的窗口封住。

    她扪心自问,真的能做到和她一样放弃自由,一心追求的医学大道,只为入宫成为他的妃子?以后注定要困在一座四四方方,只可怜的守着一个男人,等着一个男人对她施舍爱意的日子吗?

    哪怕她爱他,爱到了灵魂里,血肉中,即便男人也爱她,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给予她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所有人都艳羡的宠爱。

    宋嘉荣本就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动摇了,她想,她不愧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连自私利我的本性都一模一样。

    他能为她甘愿放弃生命,她也能为她追求的大道舍弃她追逐的神明。

    “做错事情的是我,我理应要向你道歉,无论你是否原谅我。”想通后自责得连头都不敢抬的宋嘉荣语气坚定的说,“你放心,等岐黄班的课业结束后,我就会离开。”

    她想要说出祝他们幸福的话,可她根本说不出来,也无法平静的做到祝福他和另一个女人。

    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又自私。

    白若裳用素帕抹去眼角泛出的泪花,神色凄凉,似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仍坚强着绽放的纯白茉莉花,“我自然相信宋大夫会说到做到,只是我希望我今晚找宋大夫说的话,可否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笑的是她做出那么自私的事,居然还想要受害者为她保守秘密。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

    “多谢宋大夫。”见目的已经达到的白若裳明白越待,对她来说越尴尬,正欲转身离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台阶一脚踩空。

    先前为了不被人听到她和宋嘉荣说的话,特意把宫人都挥到一旁,眼见就要直直摔下台阶时,一只手臂突兀的横过她腰肢,用力一搂把她拉回来。

    宋嘉荣扶住她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搭上她的脉象,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很快松开手。

    原先的自责,羞愧难得被诧异所覆盖。

    “很晚了,宋大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白若裳生怕她看出什么,神色慌张地收回手就往外走,一向平稳的步子竟显出了几分慌乱。

    眼见她的身影即将消失于茫茫月色中,宋嘉荣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否则你永远都只会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影子吗?”听到声音的白若裳凄凉地呢喃出声,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怎么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又成了怎么样的一个笑话。

    为了获得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注意,也为了使男人能注意到自己,不但舍下昔日清高傲骨来模仿自己最讨厌的人,还用了拙劣的手段把她逼走。

    可笑她除了这个拙劣的模仿,竟蠢笨得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也像刘月娥一样怨恨为什么看似无情的陛下要有情,还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痴情人,动情的对象还是她们最看不上眼的宋嘉荣!

    如果是其她的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不会那么的不甘心!

    目送着白若裳远去的宋嘉荣原地踌躇好一会儿,才重新踏进殿内。

    她以为他还没醒,可刚走到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旁,一个抬头便同一双似三月春风拂过澄碧水面,泛起缱绻涟漪的丹凤眼。

    他的眸光温柔得能掐出一汪春池,毫不遮掩的盛满,满满当当的深情。

    半坐起身的裴珩眼尾上勾,露出直戳人心的温柔笑意,“你来了。”

    “是我,陛下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小奶猫伸出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的宋嘉荣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她从见到白若裳后,脑子就一直很乱,她拼了命的想要从里面理出一条完整的线,可是寻了半日,非但寻不到一开始的线头便罢了,还倒霉的把自己缠了进去,束缚得像只要过冬的蛹。

    “见到你,我很高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并期待着这个梦境能持续得久一点。”裴珩的目光从她出现后便落在她身上再也不愿离开,生怕这是浮梦一场,他因此不敢轻易眨眼。

    宋嘉荣扯了扯嘴,很认真的告诉他,“陛下,据我所知你伤的并不是脑子。”

    “我倒情愿我伤的是脑子,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你了。”裴珩的视线落在她缠着厚厚一层绑带的脖子上,抬起指尖轻轻触碰,眼中的疼惜浓郁得要化成实质,对刘家的恨意更是入骨,“是不是很疼。”

    “也怪我,没有考虑得在稳妥一点,否则也不至于让你受了伤,更让你受了惊。”男人指尖微凉,接触到她的肌肤时又会产生滚烫的炙热,似火星撩起。

    一个侧首,不小心接触到男人指背,像是烫到了一样的宋嘉荣侧身后退,避开了过于暧昧的距离,“并不疼,也不算很严重,只是太医包得夸张了点。”

    一开始是很疼的,可当过了那个疼的时间段后就不疼了。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疼痛也是有所谓的保质期。

    宋嘉荣转了话题,“刘家你打算怎么处置。”

    虽说刘家一开始针对的是她,但他受伤也是实打实的,若非刀刺得不深,恐怕此刻躺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实体。

    “荣儿你希望我怎么处置。”哑笑一声地裴珩指尖半屈收回,指腹摩挲着她的温度,“刘月娥此举若是没有刘家在背后的示意,怕是都没有人会信。”

    “我一个平民百姓,不敢轻易评头论足国事,至于如何处理,民女想陛下心中自然有考量。”她之前是宫中嫔妃都不敢轻易妄讨国事,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又如何敢。

    刘家虽说对外臭名远扬,但除了他们为争权夺利送女给高官为妾,男子入赘,连家门口的石狮子恐都不干净落人话柄之外,他们一大家子做的事全像是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鳅,找不住半点儿把柄。

    裴珩抬起指尖,勾起她垂落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嗓音带着令人沉沦的诱惑,又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可我希望我们是一体的,我希望你能像之前那样遇到不满,不喜欢的人,事,能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对我保持着疏离的敬畏。”

    “我知道当初的我错得有多离谱,也自私得有多愚蠢,我明白我的错误,自私,我也明白我比任何人都做不到失去你,和你此生不复相见,我甚至不敢想象当我失去你之后,我是否会直接抛下偌大江山随你一道走了。”

    “我这个人虽然称不上真正的君子,但我能清楚的知道,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想不顾一切的把你写进我的族谱里,生命中,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在让你受尽委屈,独自枯坐垂泪,无论你是要至高无上的权力,挥金如土的生活,还是想要天高海宽的自由,但凡是我有的我都能给你,你若想当妖妃,我便当一回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又何妨。所以荣儿,你是否能重新给我一个让我修补对你造成的伤痕的机会,一个让我重新走进你生活的机会。”

    第78章 我等你一个选择

    裴珩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而是选择步步紧逼的让她认清自己的心,他好不容易在小姑娘高高垒起的心房打破一道口子,又怎么会让她再一次逃避的缩回自己的壳。

    “你不必迁就我, 这一次由我来迁就你,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无论是你想学医做大夫,开药堂当掌柜,做那乡野的卖花娘我都会支持你,你不必入宫为妃,把自己困在小小的四方高墙里,成为谁的夫人, 谁的附庸, 又冠上谁的姓,你就是你,世间独一无二的你。”

    “我也知道你想要天底下有更多的女大夫,好让女子不在因为普通,但对男大夫羞于启齿的病症而死去,被人误解后选择了结余生。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你可以尽情地利用他的一切, 权势, 地位,人, 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愧欠, 负担, 因为他不但是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 像天底下所有能为心爱之人付出全部的平凡男人。”

    “可是我………”手指头抓紧着膝上布料的宋嘉荣陷入了迷茫的自我中,像一只迷路的小鹿正茫然无措的,四处寻找着离开的方向。

    裴珩伸手抚上她发顶,像是在看他最重要的珍宝,“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我共度余生,夜里共剪西窗烛的也是你,孩子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你要是喜欢小孩,我就去宗室里领养一个回来,母后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你,她要是知道你愿意嫁给我,肯定会很高兴,所以狸奴不要总是有那么多的顾虑,假设可好。”

    他的话也让宋嘉荣难堪地明白,她和白若裳在外面的对话他全都知道了,他还聪明的把她想要找的理由全给堵死了。

    他说的那些话,也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踩在了她的软肋,她最犹豫不决的地方。

    裴珩见她沉默,想到暗明传回来的话,似惆怅又似好笑的叹息一声,双手拢起那张垂着眼帘,不愿和他目光对视的小脸,“我同白小姐之间并未有过夫妻之实,我虽在她宫殿里留宿过两次,但一直恪守君子本分,并为逾越半尺,仅有的一次,也是春猎那次没有用手接过她递来的糕点,我有错,确实该罚,但你不能罚我再也见不到你,也不能罚,要和我做陌生人的话。”

    “好嘛。”这一次裴珩把选择权交握在她的手上,他做风筝,由她做执线人。

    此时,不合时宜的周洋端着煎好的药进来,“陛下,药送来了,可要现在喝?”

    周洋的出现也让宋嘉荣那因为他一句话,彻底扰乱的心湖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陛下要吃药,民女也不好在过多打扰,民女告辞。”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她的背影甚至带上了一丝落荒而逃的仓皇。

    她的背影是仓皇的,无措的,证明自己的那一番话扰乱了她的心湖,他本应该趁热打铁的赖着她求一个答案,更想要做一个挟恩图报的人。

    但他也明白,不能把小姑娘逼得太紧,要不然容易弄巧成拙。

    脸颊发烫的宋嘉荣踏出殿外,由迎面而来的清风拂过滚烫的脸颊,那颗因燥动而意乱的心才稍稍平息。

    李德福手中拂尘一甩,笑得讨好,“宋大夫,你是要居住在以前的宸极宫,还是老奴重新给你安排一间新的寝宫。”

    宋嘉荣没有顺着他的话选择,“劳烦公公送我出宫,宫里虽好,但民女一介平民,委实不适合待在宫里。”

    “可是,现在很晚了。”李德福私心里是希望娘娘能留下来的,况且陛下也是希望她留下的,要是把人放跑了,他还不知道如何交差。

    “多谢李总管好意,但我明天还有课,我也不希望再有其它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她也不希望别人提起她时,想到的只有她和裴珩之间不清白的关系,虽说他们两人之间本就不清白。

    “此事我做不了主,恐怕得要请示过陛下才行。”

    提到那人,宋嘉荣那颗被清风拂过的心又变得混乱起来,脸颊泛起滚烫的热度,“你不用禀告他,直接派一辆马车送我出去即可,出了事,我来担着。”

    她的话难免说得自大,若真让她在宫里头过一夜,恐怕尚未等天亮,关于她入了贵人眼的流言蜚语就像清晨挂在蜘网上的露珠,冬日里落下的雪。

    也会让她凭借自己能力进入岐黄班一事,成为有心人渲染是背靠男人,而非她自身的努力。

    “可是………”李德福仍是犹豫。

    宋嘉荣很是平静的说,“陛下已经歇下,你现在进去就是打扰他的休息。”

    从宫里出来后,已近子时,偶有几道打更声传来。

    马车突进一处巷口,正掀开帘子透气的宋嘉荣意外撞见一位故人的半边侧颜,眉头微不可见地拧起。

    也许,是她看错了吧。

    没有跟着一道进宫的水桃,青提二人正提着灯笼候在大门外伸长着脖子,见一辆马车从大道驶来,立刻簇拥着上前。

    水桃抬起灯笼照明,“小姐你回来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

    青提见她没有异常,那颗悬着的心才往下坠,“小姐可要先沐浴,厨房里可是一直备着热水。”

    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的宋嘉荣接过灯笼,笑着打趣,“我本来不饿的,但你那么一说,反倒是有些饿了,不知道青提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宵夜。”

    “我给小姐准备了皮薄馅足的虾仁小馄饨,猪肉白菜馄饨,鸡丝面,还有可口开味的清粥小菜。”青提就差没有在脸上写着,“快来夸我快来夸我”的得意小表情。

    宋嘉荣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给我准备那么多,不知道夜里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容易挤食吗。”

    水桃笑道:“小姐吃不完,不是还有我们吗。”

    青提点头,“先前小姐没有回来,我和水桃姐姐哪儿有什么胃口啊,可都是得等着小姐回来后一起吃。”

    三人说说笑笑地踏进院落,月亮落在她们身后,静谧又美好。

    刚踏进院落,宋嘉荣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伫立在烛光之下背对着她。

    背影单薄,头发用莲花冠束得一丝不苟,厚重的冬装穿在她身上不显臃肿,反倒空落落得不合身。

    宋嘉荣快步走上前,“师父,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还没回来,我总归不放心。”罗青见她没有大碍,方才松了一口气,“你今日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明日可要在家中休息一日。”

    “师父你就没有想过我那么晚没回来,说不定是在宫里过夜了。”宋嘉荣摇头,“我虽是受到了惊吓,却并不影响我上学,我的根基本就比其他大夫来得薄弱,不稳,学医的时间也短,如果我在不努力一点,如何能实现当时对师父说的话。”

    女子在世间生存本就不易,何况是一位妄图想要以女子之力打破由男子垄断的专权。她必须得要付出比旁人千倍的努力,汗水才能获得和男人一样的地位。

    罗青明白她的决心,也不在劝她,而是用上打趣的口吻,“要是你真的在宫里过夜,肯定会让人送一个口信回来,但我知道,你并不会在宫里过夜。”

    “啊?”这下子倒是换成宋嘉荣不明白了。

    罗青把带来的安神香点上,“洗完澡后吃完饭记得早点睡,要是你想晚点睡也没关系,我记得你明日后日都是休沐日。”

    “虽说能晚睡,可晚睡对身体不好。”

    洗漱完毕后的宋嘉荣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闭上眼,眼前浮现的皆是裴珩对她的告白。

    她更清楚的明白,来自帝王的承诺有多重。

    越是清楚的明白,越是混沌的迷茫。

    她所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落在他的眼里,都不重要。

    ——

    夜色渐浓,左手使不上力的裴珩半靠着床头,玄色龙纹袍半披于身,正听着卫臻的报告,眼中不惊不澜,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所动作。

    直到听完,裴珩才惜字如金般开了口,“静观其变。”

    狡猾的狼总以为自己是聪明的猎人,而忘了猎人为何被称为猎人。

    狼以为猎人进入自己设好的圈套里,又怎么没有想过,猎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圈套,其目的不过是将计就计。

    难得休沐两日,宋嘉荣在家睡了两日,也偷了两日浮生闲。

    第三天前往岐黄班时,发现街上多出了很多外邦人面孔,街上巡逻的士兵也增多了,心底跟着浮现一丝不安感。

    今日她没有乘坐马车,又因为快要迟到了,决定抄一条小路过去。

    快要穿过小巷的宋嘉荣远远地看见一个即便身着汉人服,依旧改不了腰别狼牙兽石的男人正把玩着一枚香囊,满身的吊儿郎当。

    只是一眼,宋嘉荣就认出了他是谁。

    阿尔图!

    他不是早就回到月隐国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糟糕的是他站着的位置正是巷子出口,他只需要转过头,两人就能对上。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阿尔图噙着嘴角笑意,一个转头,并未看见有人经过,眉头微蹙。

    奇怪,他分明听到了脚步声。

    “王子,怎么了。”

    阿尔图裂嘴一笑,眼睛死死地盯着无人的长巷,“本王不过是瞧见了一位故人,一位让本王念念不忘的故人。”

    第79章 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爱他

    差点儿被发现的宋嘉荣眨了眨眼睛, 示意他松开捂着自己的嘴。

    “嘘,先别说话。”男人低沉的嗓音浮现在她耳畔。

    宋嘉荣眼珠子转了转,顺着眼皮上抬, 见到拉着她的人是谁时, 示意他先把捂着自己嘴的手松开。

    谢玄衣对上她的眼睛,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浑身发烫的把手松开,并拉开一定距离。

    “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街道上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多官兵巡逻,唯一的解释便是出了事。

    “两天前陛下遇刺。”恐生命垂危四个字,谢玄衣竟认为残忍得难以说出口, 只能迂回的告诉她, “近日岐黄班休假,也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

    要是裴珩真的遭遇不测,他又没有留下子嗣,他们肯定会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由太后,宫中嫔妃抚养。

    如今朝堂上最大的文官是白丞相, 宫里的太后,贤妃均出自白家………

    长久以往, 天底下还有谁记得晋国是裴姓, 而非姓白。

    脑子嗡嗡作响的宋嘉荣掐着掌心,咽下心中不断腾升起的不安感, “师兄, 你可有法子让我入宫。”

    有些事必须得亲眼所见才为真, 反正她无法想象她视为神明的一个人会生命垂危。

    他打听到关于宫里头的消息都艰难, 又能有何办法把她送进去, 可他对上师妹哀求的目光时又不忍她失望,“我尽量。”

    景和帝病重的消息自是不能对外传,对外只是宣传昨日儿个有贼进了皇宫里偷了东西,他们正奉命缉拿凶手。

    也有聪明的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更多的还是整日为自己的生活所忙碌着。

    趁着天气好,刚把被子搬出屋外晒太阳的水桃一个抬头,看见这个点应该在上课的宋嘉荣失魂落魄的走进来,忙问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宋嘉荣扯了扯唇角,语气闷闷,“因为夫子有事,所以会停课一段时间。”

    水桃听完,点了点头,“也好,小姐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

    “嗯。”

    不只是岐黄班停课,国子监也停了课,街上走动的士兵的人数竟比走街串巷的百姓还多。

    那日回来后,宋嘉荣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直到第四天,谢玄衣来找她,并递给她一个包裹。

    “你换上这套衣服,今夜子时在南门等我。”

    接过包裹的宋嘉荣了然地点头,眼眶泛起一圈湿润的红意,“谢谢师兄。”

    “你我是师兄妹,何必言谢。”

    子时未到,换好衣服的宋嘉荣已候在南门,脸上涂着姜黄粉,尽量把自己的身形掩在不起眼的阴影处。

    随着子时一到,一辆从宫外采买的马车停下,马车里走出一个手持拂尘的老太监,斜乜着眼,嗓音尖细,“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低着头的宋嘉荣举起自己背着的包裹,小声呢嚅,“买,买齐了。”

    “买齐了还不快点上车,要是耽误了贵人的事,我看你这张皮够不够用!”

    马车进入皇宫里都要经过重重排查,她所在的马车也并不例外,好在一路都顺遂。

    “咱家要不是欠了谢大夫一个人情,是决计不会帮你的,咱家不清楚你要去见什么人,只告诉你,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等着咱家,要是来晚了,咱家可不等人。”

    “奴才晓得,多谢公公。”宋嘉荣笑得讨好的把一袋银子递过去,“这钱就当做是我孝敬给公公喝茶的小小心意,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张公公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子,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目送着张公公离开后,宋嘉荣抬脚往他前面说过的,绝对不能踏进的地方走去。

    不能亲眼见到他,确定他的病情,她的心里会永远不安。

    心里的愧疚感形如潮水,直至将她彻底淹没。

    入了夜的皇宫里极为安静,连风吹落树叶声都清晰可闻,好在身上挂着水桃给的令牌,能在宫中行走。

    宋嘉荣来到宣德宫外,却不知如何进去,只因宫殿外站满了她所不认识的人。

    “站住,你们是哪个宫的,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一道女声娇蛮的从身后响起。

    唯恐会被发现的宋嘉荣把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瞧来人,哑着声道:“回禀姑姑,奴才是静安宫的。”

    “静安宫的人倒是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白若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去,“既是静安宫派来的人,你也跟着进来吧。”

    静安宫是已逝的孝庄皇太后居住的宫殿,里面的人鲜少外出,外面的人大多不认识里面的人,才给了她假冒的勇气。

    宣德宫里即便熏了名贵的香,仍是盖不住浓郁的药味,要是嗅觉灵敏的,还能嗅到混在里面的一丝血腥味。

    白若裳接过宫女手上的药盏走到床边,眉心缀满担忧,“陛下今日可有好转。”

    一旁的太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才有人走出来,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更在犹豫该不该说。

    白若裳隐隐猜到他们要说的话,宽慰道,“你只需实话实话便可,本宫绝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你们。”

    垂首立在一旁的宋嘉荣在白若裳开口的瞬间,心跳跟着骤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她的脖子,防止她尖叫出声。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希望他不要有事,要不然她做不到原谅自己。

    太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胡子抖动好一会儿,才视死如归地说道:“要是陛下在不退烧,恐会危及生命。”

    闻言,宋嘉荣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泄出一丝异样。

    她那晚离开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危及生命了。

    她想问的,正是白若裳要问的,“陛下高烧不退,你们为何不给陛下开降温的药。”

    太医摇头,“陛下高烧不退,并非是普通风寒感染所致,而是伤口感染,想要让陛下退烧是简单,难的是如何根治反复的高烧不退。”

    白酒虽具有杀毒,降温的作用,但裴珩高烧不退的主要原因是,伤口发炎感染化脓,新肉不生。

    要是他持续高烧,太医们也找不出阻止持续感染的办法,恐怕最后的结局仍是难逃一死。

    她甚至不敢去想,要是他真的走了,那她该怎么办,他答应自己的承诺是不是也会像一阵风,吹一会儿就散了。

    直到离开这座巍峨得富丽堂皇的皇宫,宋嘉荣仍觉得自己的魂像是落在了里面,连呼吸间都弥漫着喘不过气来的冰寒。

    宋嘉荣靠着墙角,捂着心脏的位置缓缓蹲下,或许,她真的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喜欢他,要放不下他。

    ——

    “小姐你从昨晚上回来后都一天没吃了,就算是个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就算不饿,吃一点垫下肚子也是好的。”水桃正要劝说让她多少吃一点。

    青提正满脸意犹未尽的走进来,一双眼儿亮晶晶的,“小姐,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事情,我想着你肯定也会感兴趣的。”

    “什么事?”正在翻阅书籍的宋嘉荣听她一说,心脏没由来地一紧。

    “是府里有一个小厮在外面被人给暴打了一顿,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肋骨都断了两根,听说救都要救不活了,可他不甘心的把攒的钱全部去请了大夫来看都治不好,钱也花完了,后面索性放弃了,因为钱都拿去请大夫了吗,然后他晚上饿得不行的时候发现家里还剩有一个馒头,虽然馒头上面长出了一层青霉,他又饿得实在难受,想着不能浪费就吃了下去,结果你猜他怎么了,第二天就退烧了,我听说的时候可惊奇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吃发霉的食物还能治病的。”青提说完,还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下嘴,“小姐,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神奇啊。”

    宋嘉荣听完,眉头高高皱起,手指放在桌面上半屈,“你是说他之前身上受了伤,然后一直高烧不退,对吗。”

    “对啊。”青提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我们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要不然哪里有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去。”

    “你确定他吃的是那块长青霉的馒头后就好了,还是吃了其它药好的。”

    “他之前把钱都拿去请大夫了,哪儿还有什么钱去吃其它药。”青提说完对上宋嘉荣严肃起来的一张脸,有些不适应地挠了挠后脑勺,咽了咽口水,“小,小姐,那个人,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感觉应该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也太神奇了吧。”青提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主要是这种事情搁谁见到了都不会相信的。

    “那人现在在哪里,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宋嘉荣说完猛地站起来往外走,“不,你直接带我过去找他。”

    宋嘉荣的脑海里有道声音一直在催促她,告诉她,找到那个人,那个人的身上肯定有抑制伤口感染的办法。

    先前青提嘴上提到的小厮正要睡觉,突兀地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走出去,“谁啊,大晚上的扰人睡觉。”

    门一打开,张庄见到门外站着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特别是中间那个,刷地红了脸。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要不然怎么会大晚上的看见仙女出现在门外。

    宋嘉荣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可否给我看下你受伤的伤口。”

    第80章 合作的诚意

    “啊, 什么!”

    遮住月亮的乌云正好散开,如水的月光皎皎的洒落院前女子周身,连她的发丝都笼罩上一层银辉。

    张庄听着耳边软糯娇甜的声音, 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嘴里喃喃自语的就要往回走,“我在做梦,我肯定是在做梦。”

    要不是在做梦,怎么会大晚上见到仙女就算了,仙女还说要看他的伤口。

    宋嘉荣很是平静地重复,“你没有做梦,我确实想要看一下你的伤口。”

    “你一个女人随意看我一个男人的身体, 要是传出去了怎么办, 你还要不要名声了。”张庄黑脸通红,两只手死死攥着裤腰带不放,生怕她突然上手怎么办。

    虽然他是男人不吃亏,但他也是个恪守男德的好男人啊!

    宋嘉荣好似看不见她的纠结,上前道,“我是大夫, 在我眼里只有病患,没有所谓的男女之别, 我看你的伤口, 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

    “啊,你是大夫!”张庄说完, 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了。

    少爷的师妹也是大夫, 不是很正常吗, 他大惊小怪做什么。

    青提翻了个白眼:“我家小姐只是看一下你前段时间受伤的地方, 就你这样的, 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家小姐会对你做什么吧。”

    张庄呐呐道:“没,没有。”

    点着几盏灯火照明的屋内,满脸羞涩的张庄正掠起衣服,任由三道目光肆意的落在身上,想要把手放下去又不敢。

    虽说她们是大夫,可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你身上的伤像是刀剑造成的。”宋嘉荣抬起指腹触碰了腰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哪怕伤好了,皮肤上面残留的疤痕足够证明当初这一刀砍得有多凶险。

    那么严重的伤,要是没有高明的大夫救治,必死无疑,可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因伤口感染而死去,反倒活得很好。

    “不愧是大夫,我身上的伤确实是刀子造成的,那么重的伤,本来我都做好等死的准备了,谁知道老天爷居然没有收我。”沾沾自喜的张庄提起自己之前差点儿要死的时候,仍是一阵后怕。

    宋嘉荣收回手,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不解,“我刚才听别人说,说你本来因为伤口感染发起高烧后一直不退,是因为吃了个发霉的馒头后第二天就退了烧好的,对吗。”

    “对!没错!我吃完后的第二天不但烧退了,连伤口都感觉没有那么疼了,可是我和他们说的时候,他们一个都不信我,着实气人。”张庄见他说的话终于有人相信,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宋嘉荣沉吟了一会儿,问,“那个馒头你之前是放在哪里的,放了多久,除了表面长有青霉,还有其它吗?”

    张庄指着桌面下面一角,“我之前把馒头买回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后面就忘记吃了,等想起来要去吃的时候,才发现长满了青霉,那个时候我病得不行了,只注意到它长满了青霉,其它的倒还真的没有发现。”

    宋嘉荣走过去,弯身看向他说的地方,伸手往里触摸,发现此处并不通风也没有阳光照耀,相反还有些潮湿,倒是很符合一些菌物生长的环境。

    馒头放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确实容易长出青霉,但除了青霉也容易滋生其它细菌。

    张庄见她突然不说话,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是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宋嘉荣收回手,摇头,“没有,今晚上是我们打扰了公子,很晚了,公子还是早些休息。”

    青提和水桃看着走出去的小姐,把一两银子留下后连忙追出来。

    青提, “小姐,怎么了。”

    水桃,“可是那人在说谎?”

    宋嘉荣唇线轻抿,随后眼里折射着明亮的光,加快脚步往居住的院落走去,“我想,我可能找到了能阻止人一直高烧不退的办法!”

    水桃和青提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流露出高兴的色彩,“真的吗,那太好了!”

    “不过为了验证他说的话是否属实,还需要进行实验后才行。”宋嘉荣的心情此刻不说激动都不行,要是真的能行,不知道能为此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每年因为伤口感染死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是她真的能找到防止伤口感染的办法,为国为民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到底能不能行,还是得要进行过试验才行。

    因为昨晚上的发现,宋嘉荣,水桃和青提一夜未睡,并派人拿来了大量长满青霉的食物,连夜来到祖母家。

    祖母和祖父得知她的要求后,当即让管家安排一处安静又偏僻的院落给她用做药房。

    “小姐,我们现在是要把上面的青霉刮下来后直接给人用吗?”因为发霉的气味过于难闻,水桃戴上了在疫情结束后广泛使用的面罩。

    宋嘉荣用银制成的刀子轻轻刮下一小层青霉,“还不行,因为我还无法确定青霉是否对人体有用,有时候不同地方,食物长出的青霉也不代表都能使用,但凡有一个步骤出错,带来的后果都不是我们所能承受得住的,在用之前,还是得做过试验才行。”

    熬得两只眼睛都是血丝的青提愣怔地回,“啊,是要用人来做试验吗。”

    “不是,是用老鼠来做试验。”宋嘉荣把刀子放下,“我们先把收集来的食物上的青霉刮下来后放在干净的陶瓷罐里,做上标记。”

    她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说的话就研究起了这些食物上长出的霉菌,还试图用它们来治病救人。

    但,哪怕所谓的希望少得微忽不计,不可否认那也是希望,只要是希望就存在着成功的可能!

    她埋头在家中研究青霉菌,闭门不出的日子,外面也在瞬息万变。

    “小姐,有人来找你。”

    “找我?” 正从培育房走出来的宋嘉荣难免诧异,也好奇这个节骨点上,来找她的人会是谁。

    她刚说完,一个穿着靛蓝色团花锦衣的男人从管家身后走出。

    不算明媚的阳光下,显现出男人那双极富攻击性的眼睛,和见到她后如露出看见猎物时的势在必得。

    “几年不见,娘娘风姿更胜往昔。”阿尔图眼里是遮不住的掠夺。

    一只贪婪的狼,偏要伪装成君子,瞧着真是不伦不类。

    “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你认识的贵妃娘娘。”宋嘉荣不惧地与他视线对上,并对带他进来的管家说,“张伯,我虽是暂住在谢府的外人,但来者也是客,还是你家少爷的师妹,你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带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到我的院子,不知道你是准备做什么。”

    “我是嫁过人,还是个抛头露脸的大夫,可是这些都不能作为你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到我院子的理由。”她的嗓音并不大,可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张伯心虚得抬不起头,额间汗珠滚落。

    阿尔图眼梢上挑,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是我和他说,我同娘娘相识,娘娘要是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即可。”

    张伯在阿尔图喊出“贵妃娘娘”四字的时候,已经吓得连两条腿都直打哆嗦,整个人天旋地转,他只是奉老太爷,夫人的命令不让宋大夫和少爷接近,怎么都没有想到。

    少爷的师妹,会是宫里头的娘娘!

    他私自带外男进她院子一事,严重得可谓是要杀头啊!

    “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阿尔图从腰封里拈出二两银子甩过去,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宋嘉荣的手。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宋嘉荣快速地抽回手别在身后,冷下脸,“这位公子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你认识的贵妃娘娘,公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动手动脚,是否不太好,我们这里可不像你们国家那样不拘小节,还有你凭什么能代替我原谅别人。”

    阿尔图再次攫过她的手,眼神似一条浓稠又阴冷的毒蛇,“贵妃娘娘这句话说得未免太不诚实了,本王子可是在为娘娘积福。”

    男人冰冷的手指往下滑,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肌肤,鼻子凑到她脖颈处,似陶醉,似着迷的深吸了一口气,“贵妃娘娘可真香啊,也难怪晋帝多年来都对你念念不忘。”

    “放开我,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我警告过你,你要是在敢对我动手动脚,我绝对会杀了你。”手腕被拽住的宋嘉荣对上男人势在必得的眼神,膝盖半屈往他腿间撞去。

    阿尔图像是早就猜到她的动作,大手扣住她的腿,用力一抽横跨上他腰间,眼神轻蔑中带着嘲弄,“就算你不认识我,你可认识这圣旨,这可是景和帝亲自下的旨,将你许配给本王子为妾。”

    “本王子记得,当年晋帝答应过要送贵妃娘娘前往月隐国和亲,你说,这是不是属于命定的良缘。”

    ——毓秀宫——

    悯枝想到那人求的那道旨意,担心得整个人坐立不安,“娘娘,要是这件事不小心被陛下知道了可怎么办。”

    “陛下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白若裳端起手边的雨天色墨兰茶盏抿上一口,“既然与人合作,怎么也得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况且我可是给她找了个好归宿,她还得要感谢我猜对。”

    她从入宫时就对天起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成为晋国最尊贵的女人!

    你看,再过不久她就会成功了,如她所愿成为晋国最尊贵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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