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唐曼把布娃娃递了过去。
进入墙的这边，脖子上的手臂变成了一截枯树枝，尖锐的一头埋在脖子里，很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
胡可可却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可？”唐曼疑惑地碰了下她的胳膊。后者似乎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来。
“可可！”离她最近的郭婧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唐曼手中的布娃娃突然动了：“哎哟，我终于能说话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饶是镇定如唐曼，此时也有些眼皮子跳。
“曼曼，”布娃娃还在喋喋不休，“我刚刚看见那个人事追你的时候，一直想阻止她来着。但是这身体太小了我不会用，只有眼珠子能动。”
唐曼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娃娃，这个布娃娃她之前听胡可可讲起过，这是胡可可去世的外婆亲手缝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刚才要铤而走险出去把它顺回来。
“要不我们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发给你男朋友？”她开玩笑般地说道，但抱着布娃娃的手离自己的胸口稍稍远了一些。
布娃娃一愣，随后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唐曼啊！我母胎单身二十几年，你跟我说男朋友？”
小小的棉花身子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怒火，她歇了口气，继续愤愤道：“也不对，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现在应该还在准备高考呢。”
胡可可是个追星女孩儿，据说她喜欢的那个养成系爱豆今年高三。
听到这里，唐曼心中的疑虑算是彻底放下，她倒是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救了胡可可一命。
张婉乔看了看布娃娃，又看了一眼被郭婧吃力扶着没有完全倒下的胡可可：“你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布娃娃眼睛眨了眨：“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跑到你娃娃身上的。”唐曼想起了之前几人分开时的诡异画面，“你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说，这么大几个活人在自己身后消失，她是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的。
郭婧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但嘴唇还是有些泛白：“当时我们一直在往上走，结果走到九楼的时候，你拿出了镜子，然后直接走进了楼道中间的那堵墙。”
她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画面：“我们当时一直在跟你说话，可你好像听不见一样……”
“对，”张婉乔接过话茬，“我们本来打算跟着你一起进去，但是我们试过，那堵墙是实心的，我们进不去。”
“我们没办法，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最后发现消防栓的声音不对。”她指指了指公司对面的消防栓，“打开消防栓，我们就发现了这背后的门。”
她们当时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唐曼一定在这墙背后，所以没有过多的疑虑直接钻了过来。
唐曼顺着她的话看了过去。
红色的消防栓……与其说是消防栓，倒不如说是消防门。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足足有一米高，并且还是落地的那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吧。
“也不知道这里边能不能打电话。”唐曼忽地冒出一句话来。
“？”胡可可好奇地问，因为还在布娃娃身上，所以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打给谁呀。”
“打给举报部门。”唐曼摸了摸消防栓，“这明显不合格，作为优秀公民，我们应当行使自己的监督权。”
“叮叮咚——叮咚叮，上班时间到。”
“让我看看还有哪些员工没有好好坐在座位呢？”
唐曼几人是在最后三十秒踏进公司大门的——因为胡可可还没能换回自己的身体，郭婧和张婉乔得抱着她走。
公司很大，光是最外边的工位，粗略计算都得有上百人。更别提那些门窗紧闭着的独立办公室了。
但此时，有些人神情麻木地端坐在电脑前，也有些人气喘吁吁的，眼睛还在不断打量着四周。
一圈看下来，唐曼大概已经心底有数了。
不光是她们四个被拉进了这个所谓的游戏，像她们这样的玩家，还有很多。
“我们位置在这儿。”张婉乔出门的时候把郭婧拿到的眼镜戴上了，她指着其中四个并排着的位置，“连着的。”
唐曼的座位靠着窗，厚重的遮光帘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再往外是胡可可，现在那里趴着她的身体，而胡可可灵魂占据着的小熊则被身旁的郭婧放在了桌上。
张婉乔在最外边坐着，她的邻桌是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几人刚刚歇口气，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个男生快步跑进来，衣衫褴褛。脸上的伤口淌着血，连气都还没理顺。
“嘻嘻嘻，你迟到了哦。”
“资本家最讨厌迟到的员工了。”
话音落下，男生的四周似乎凭空出现了一些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的勒住他。很快，他不光是脸上，所有裸露在在外的肌肤都被划出了一条条血痕。
“救救……”他连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在千万根丝线的缠绕下，最先掉的是他的手指，然后是手臂。
再到后面，所有面色正常的人都不敢再看。只剩下血肉被切割时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唐曼强行把身边的布娃娃版胡可可转了个圈儿：“别看，免得吃不下饭。”
事实上，她胃里也翻涌着。
说到底，她们只是一群普通的大学生。如果没有这回事，她们应该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忙碌着手上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死去。
但她们连自保都成问题，又谈何见义勇为。
空气的血腥味很快便被奇异的香气清扫一空，随着高跟鞋敲击在地面的声音响起，唐曼心里的不安已经升至了顶点。
啪——
灯光熄灭了。
高跟鞋的声音仍旧回荡在漆黑的空间里。
唐曼在眼前陷入黑暗时就下意识的往窗外瞥了一眼，窗帘的缝隙之间，只是比屋内稍亮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点点罢了。
“404、307、742的同学们，跟我来吧。”那女人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即使距离正常的生活才过去了不到24小时，她们却觉得恍如隔世。
唐曼摸黑碰了碰另外两人，在得到同样的回应后，她才抱着胡可可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她仍旧觉得不放心，伸手将吊坠系在了胡可可身体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慢吞吞地走在人群的最后。
领头的女人虽然嗓音听上去跟普通人无异，但她的头顶却缀着一抹绿色荧光的，在黑暗中默默领着身后的人。
穿过狭窄的过道，甚至还上了一层台阶，那女人才推开一扇门。明亮的光线瞬间从缝隙中挤出来，恍惚之间，唐曼好像看见了一群小人儿在里边跳舞。
但她一眨眼，那些小人儿又不见了。
她并不认为这是幻觉。
“都进来吧，随便坐。”女人笑着，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今天是新同事欢迎会。”
太假了这句话。
欢迎会，需要欢迎的人站在门口，那么欢迎的人在哪儿？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16把椅子，其中15把并排在一起，正对着的那一把稍大一些，颜色也不同。
女人径直走过去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脸上依然是微笑，就像是系统设定好的一样。
其他人没有她那么的自然，面面相觑后，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慌张。
唐曼紧张是有的，但既来之则安之，恐慌并不会让女人放过她们──如果她本来就打算要伤害她们的话。
她对着张婉乔和郭婧使了个眼色，找了个不算太边缘，但也绝对不会是焦点的位置坐下。
“不用紧张。”女人开口说，“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谁家里摆这么椅子啊。”唐曼低声道。
女人的笑容僵硬了半秒，又很快催促着其他人坐下。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我是你们的考核领导。”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就连变成布娃娃的胡可可也没有放过。但她并未说什么，连笑容都不曾变化，“现在先请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第一个被点中的是个男生，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连腿都在发抖：“我……我是307的颜哲圣，请……请多多指教。”
“非常棒，能讲一讲你的兴趣爱好和星座吗？当然，如果能告诉我们你的生日，那就再好不过了。”
男生脸色一白，只好继续介绍着自己。
语毕，他甚至连自己父母叫什么名字，以及自己名字的由来都说了出来。
女人点点头，对他非常满意：“你的自我介绍很棒，希望大家也能像他一样。下一位。”
和他同寝室的跟着站起来：“我也是307的……我叫李奇。我名字的由来是因为……”
在这些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唐曼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除了有些紧张外，他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307一共六个人，前边的人依次介绍完毕，就轮到了404寝室。
唐曼打头阵。
在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例行环节时，唐曼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按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放在腿上。
比女人看起来更像是管事儿的。
她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安琪拉，平时我很听话。就是前提是你千万别碰我的布娃娃*。”
说着，她还顺手摸在了胡可可版布娃娃的脑袋上，表情似笑非笑：“至于名字怎么来的……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