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牧良对上安逸思的视线，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把平时和戚牧温说起安逸思时的“宝贝”代称顺口直接说出来了。
他以为安逸思是觉得这个称呼越界，只好硬着头皮找借口：“毕、毕竟……以后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我想着就先从称呼开始适应，你若是介意我这么叫你，我再换别的。”
安逸思刚才是对戚牧良一系列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跳到关于称呼的话题上，只低垂着眼帘说：“随便。”
听到安逸思说随便，戚牧良干脆就不改了，收好尴尬的情绪回到正题上：“既然你换好衣服了，再带你去趟书房吧，正好把联姻协议的事情跟你讲清楚。”
“嗯。”安逸思回一声，站在旁边没有动。
戚牧良从床上起来，先一步出门，安逸思才抬脚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书房和他们的卧室在同一层，就位于二楼的最左边，满满当当摆了好几个书架，但暂时没有太多书。
书房内还有两套书桌、一台打印机，和两张安置在采光最适宜之处的小沙发、一张小圆桌，看起来是个温馨的阅读区。
安逸思大致看了眼就收回视线，安静站在戚牧良身边，等着戚牧良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印出来两份协议合同。
戚牧良把两份合同分别装订起来，递给安逸思，说：“这一次联姻完全基于双方陌生的情况下，所以协议的联姻期限暂定为三年。这个期限只有你我知道，三年后你若是不满这次联姻，可以提出离婚，我会帮你处理好后续事宜。”
“至于其他的内容协议里都有写，你可以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在上面签字了。”
戚牧良捏着合同的一角，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攥了下。
安逸思看不到他的小动作，接过协议只大致扫了一眼标题，就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拿起旁边的笔。
戚牧良：“……你不看看条款吗？”
他见安逸思那么干脆地略掉他费尽心思琢磨了好几天写的条款，着急中带点期待，希望他能再看看。
安逸思拨开笔帽，回答：“不用了，我不在意。”
因为听力残障与助听器质量一般，安逸思说话的声音很小，需要很仔细地听，而且说的字词一多起来，就能明显听出音调很别扭。
戚牧良茫然地辨别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安逸思无意间瞥见他的神情，抿了下唇，低头一笔一划地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霸王条款也好，真的只是普通正常协议也好，反正三年过后他也没有立场说离婚，那中间的过程是痛苦还是平静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他很快就把名字都签好，递还合同给戚牧良。
戚牧良稍显失落，但安逸思不想看他也总不能逼着人家看，只好拿回合同也签上自己的名字，再将其中一份给安逸思。
递合同时他还挣扎着补一句：“这份是给你收着的，你闲来无事想翻翻也行。”
安逸思没应答，接过合同后也只是随意地拿着，没有想看的欲望。
戚牧良只好放弃挣扎，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给他。
“按照与你们安家那边的协定，我们联姻后你的日常开销都由我们这边来负责。以后你需要买什么东西刷这张银行卡就好，密码是你生日，不够再跟我说。”
安逸思看了眼那张银行卡，眸色动了下，但很快又归于寻常，拿起来后继续沉默地站着。
戚牧良回想着其余要交代的事情，继续道：“还有依你们家那边的要求，婚礼我们暂时就不办了，反正只是商业联姻，可能你也不喜欢搞这么正式，日后有需要再说。”
“结婚证明天早上再去领。然后明天晚上我们戚家这边有个宴会，你不认识的人比较多，就不用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吧。等后天你们安家那边也会办一次，到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去。”
他把该说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了，但语速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内，安逸思基本听懂。
意思差不多就是提醒他，他们只是商业联姻，戚家那边的事情不用他来考虑，他老老实实顾着他安家的身份就行。
安逸思对戚牧良的这种态度早有预料，没什么反应，点头全部应下。
戚牧良不知道安逸思把他的话曲解成了什么模样，说完正事总算放松一些。
他见安逸思不是很有精神的模样，想起来的路上安逸思在车上睡着的事情，又说：“今天你应该也挺折腾的，如果没什么别的想做的事情可以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午餐时间是十二点前后，到时我再去叫你。”
这句话正得安逸思的意，他见戚牧良应当是还要再书房中处理事务的模样，便直接转身回到了房间去。
主卧房间的床铺得整整齐齐，放了两个枕头一张被子。
在主卧房间旁边还有一张挺大的沙发，与床比起来相差甚远，但也足够当作单人床来用，上边还放了张小毯子。
安逸思看了眼床，又看了眼沙发，最终走到沙发那边去坐下。
沙发足够软，加上抱枕与毯子的话当个床来睡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距离吃饭时间不远，早晨的早餐他没能吃到多少，不想因为睡过头错过午餐。
安逸思想了想，没摘助听器，抱着小抱枕直接在沙发上坐着休息。
他平时基本不挑睡觉的地方和姿势，陷在软绵绵的沙发中，早晨折腾的倦意很快便再次袭来，靠在沙发上浅浅睡过去。
……
“嗡——嗡——”
十一点半，戚牧良定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特意下楼看了一眼，确认做饭的阿姨已经快要做好午餐，才轻手轻脚回到主卧准备叫醒安逸思。
然而刚一推开门，他只看见了平平整整完全没有躺人的大床。
……没在休息吗？
戚牧良在安逸思离开后就开始进行着“晚点叫宝贝起床”的心理建设，以及设想各种可能出现场面如何从容应对的方案，见状一下子全部失效。
他遗憾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往屋内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在门口视线盲区的沙发上似乎有个身影。
只见安逸思正歪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怀里抱着一个小抱枕，本就宽松的家居服被稍稍往下压，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和一侧精致的锁骨。
他睡着时的模样很乖，有些长的刘海遮挡在他额间，看起来白净清秀，自然微卷的发丝还凌乱翘起一些。
猝不及防被狠狠击中的戚牧良：“……！”
救命！他好可爱！！！
戚牧良轻吸一口气，想克制住自己四处乱飞的激动心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安逸思不太安逸地皱了下眉，从浅眠中苏醒，朦胧间睁开眼，还有几分茫然，显得愈发可爱。
戚牧良那点根本就不够看的克制力和心理建设顷刻间崩塌殆尽，紧张得手足无措，半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那个、午餐快做好了，差不多可以准备下去吃饭了。”
安逸思还没完全睡醒，懵懵懂懂间梳理清楚戚牧良的意思，慢吞吞放下抱枕起身。
戚牧良顺手帮他把翘起的发丝理了一下，问：“这好端端的有床怎么不在床上睡？跑到沙发来多憋屈呀。”
安逸思在戚牧良收回手后终于缓过神来，随口找了个理由：“床太大，不习惯。”
这一次他说得比较慢，虽然声音依旧很小，但说出来的字音清晰一些。
戚牧良听得专注，见他半低着头一副很乖的模样，平静低声地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酸涩的心疼。
安家对外的形象向来是对家里的小孩很好，戚牧良只当是自己多愁善感了，猜想安逸思或许是在家中习惯单人床，比较认床。
他想了下，问：“那你喜欢玩偶吗？晚点我让管家给你买个大点的玩偶吧，放在床上占点位置，应该会好一点。”
安逸思对这些没什么意见：“都行。”
戚牧良已经学会了把安逸思的“都行”默认成“可以”，吃过午饭后就立马找管家去安排了这件事情，还给管家提出了一定要让宝贝喜欢、适合宝贝、抱起来手感要好等等一系列要求。
当然，想得太多要求太高的结果，就是折腾到晚上，戚牧良都没能和管家确定下到底要买个什么样子的玩偶。
太可爱的怕安逸思觉得幼稚，太正经的又怕安逸思嫌弃不好看，太大还担心安逸思抱着不舒服，太小又觉得买了跟没买可能没什么差别。
最后，被折磨了一天无数次遭受反驳的管家生无可恋：“要不小家主您明天直接带小少爷出门自己选吧。”
戚牧良豁然开朗：“你说得对哦，我应该让宝贝自己选才是。”
管家：“……？”
管家无力吐槽，只能感慨恋爱对他们小家主来说还是太伤脑子了。
本来在日常里就不太聪明，碰到小少爷以后真是愈发地往下降级了。
戚牧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管家面前的形象变成了什么模样，解决一个大难题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到了房间。
然后一开门，就见到了看起来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床沿边的安逸思。
衣帽间的浴袍对安逸思来说实在太过宽大，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隐约能够透过领口看到大片白皙的肌肤。
见到戚牧良兴冲冲跑进来，安逸思搭在床沿两侧的手微微收紧，整个人都僵硬了些。
在临近下午时安父就又一次发消息来提醒他，必须在晚上服侍好戚牧良，顺从戚牧良的一切要求。
挨打受骂安逸思早就已经习惯，但对这种事情的认知完全就是一张白纸，自下午收到安父的消息以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不久前他准备先去洗漱，又发觉衣帽间内没有准备睡衣，放在他的衣服那边的浴袍也过分宽大。
他平时听说过不同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会有不同癖好，有的人就喜欢让另一方穿那种过分宽大的衣服，看起来更娇小依人。
所以在洗完澡之后，安逸思就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但见到戚牧良那样兴致冲冲的模样，安逸思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咬住唇瓣低头，抓在床沿的手愈发用力，修长分明的指节都在微微泛白。
——也因此，低下头的安逸思错过了戚牧良见到他装束后迷茫的神情。
在某些事情上比安逸思还白纸的戚牧良见安逸思穿着他的浴袍，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安逸思准备浴袍和睡衣的事情。
他一拍脑袋，连忙道歉：“实在对不起啊宝贝，我忘了让管家买你的浴袍睡衣了。我的浴袍对你来说太大了，你怎么都不知道赶紧回床上躺着或者多穿一件？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你看你，冻得身体都僵了。”
说话间，戚牧良就已经快步到沙发前拿起上面的小毯子，再走到安逸思身边给他盖上。
末了他还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就不怕着凉了。”
被裹了个严严实实的安逸思：“……？”
戚牧良没有领悟到他的不解，确认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着凉后就放心地说：“玩偶的事情明早正好我们领完证就去商场买吧，现在也不早了，我要去洗漱，你先睡吧。”
“要是实在认床睡不着，也可以先躺着酝酿点睡意，我晚点回来陪你一起睡，多个人应该也能显得床不那么大。”
说完，他朝安逸思笑一下，转身去了衣帽间。
安逸思目送着他离开，对戚牧良的反应也茫然了一瞬。
但既然不用做那种事情，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