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离开,或是陪伴。游因提出的两种方案都精准无误地扎在了袁老爷最在意的点上。
袁老爷眼中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过去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试过将人留下来陪伴自己。但那些人要么一开始就曲意逢迎,献媚讨好,最后反水想杀掉自己;要么就宁死不屈,直接自己给自己来了个痛快。
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当自己靠近,他/她们眼里都有藏不住的惧惮。
就算面上笑得再好看,也都无一例外。
只有这个漂亮家伙不一样。
他不仅不怕自己,还敢用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还深情款款。
袁老爷真的是寂寞得太久了,以至于对方只要愿意看他,他就生出了保住后妻性命的想法。
也真生出了点,跟他要个孩子的冲动。
转身走到游因面前,他面色阴沉。
“我知道你打得都是什么算盘,你不可能从我手上逃掉。”
说罢,袁老爷用刀子切下了一块小小的太岁肉,递到游因嘴边。
眉心紧蹙,游因在刀身逼近时侧首避开。
“证明给我看。”袁老爷以为他不愿意吃,身上的怒气险些实质化。
游因却瞥刀身一眼,给了袁老爷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换把刀。”
袁老爷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用这把刀划破手指的事。
火气莫名散了一点,袁老爷脸上的褶皱暂时舒缓。
他换了一把刀,重新切块,递到游因面前,要亲眼看他咽下。
游因似乎也有心证实自己的承诺,身体微微前倾,他撩着眼皮与袁老爷对视。
微微泛红的唇瓣张开,袁老爷看见了后妻探出粉嫩的舌尖,舔舐一样,触碰到了透明果冻的底端。
紧接着,他张开口。
贝齿咬在刀尖的紧促感传来,袁老爷感觉自己破烂腐朽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丝活过来的迹象。
咬着刀尖的游因弯眼对他笑,随后才松开牙,吐了吐舌头,证明他已经把那块太岁吞下了肚。
袁老爷抽出刀,还有些不放心,想伸手去摸,动作却猛地一顿。
他惶然地瞪大了双眼,旋即身体向前倾倒,如果不是游因躲得快,袁老爷恐怕就要栽进他怀里了。
轰然倒下的老爷背部绽开了一条不甚清楚的刀口,从肩背位置一直延伸到腰后。
白色的血肉错位,伤口外翻,边缘不断渗出与淤泥相似的粘稠液体。
像尸体腐烂的味道,臭得冲鼻。
老爷方才所站的地方由阎知州取而代之。
手上的军工刀亮着锋利的寒芒,阎知州脸色黑得渗人,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戾气和凶恶犹如台风,顷刻间席向游因。
游因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在对方抬手之前,他迅速斜身跳到了一旁的房柱后。
亏得他反应快,游因刚才靠近的桌边在顷刻间被切断了一个角!
阎知州的行动十分敏捷,就算他吃过太岁,战斗力被削减过一层,也十分骇人。游因一边跑一边想,这家伙之前跟他交手,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止一星半点。
修葺完善的木梁柱勉强能顶住阎知州一击,但游因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多待。
利用身体轻量的优势,游因一头扎进了木头一样,杵着像木头似的村民堆里,在其中快速穿行。
他还刻意压低了身体,让自己矮于人群。
从躲起来的玩家事件看,一下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不过偶尔还是能从几个被撞得身体摇晃的村民那里瞧出端倪。
与游因相比,凶狠的阎知州就像一辆重型卡车,将碍事的村民撞得七倒八歪。
章沫看得心惊胆战。
如今阎知州对袁老爷动手,按照古时候的家族传承习俗,他已经继承了家主的位置。
继位,就必须杀人。
不管是论力量还是格斗经验,这里谁都不是阎知州的对手,他如果真的动了杀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但真的要对阎知州动手吗?现在他的注意力在游因身上,暂时还没有心思打到他们身上,就这么且苟着…万一……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呢?
周南生猫在角落,看得心惊胆战。他又害怕阎知州真的打到小妈哥,又不希望小妈哥能真的逃掉。
小妈哥的背刺行为真的很让人生气,周南生甚至觉得他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也是假的!
只是为了欺骗他一颗少男心!
姜水却忧心忡忡,想着要不要出去帮一下小妈哥。
袁老爷已经被死了,大哥大继位家主是既定事实。但本里现在就剩他们几个,如果大家都冷静一下,坐着好好聊聊,商量一下,说不定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呀!
姜水很想帮忙,可看到阎知州的那张脸满布阴霾的脸,他就哆哆嗦嗦,手脚动弹不得。
大哥大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他好像要气疯了…
姜水莫名冒出大哥大被心上人背刺,大破防因爱生恨的念头。
“来!”
苍老沉厚的声音响起,本来形同木头的村民们听见这一声令下,猛地动了起来。
他们聚成一团,一个接着一个扑向阎知州。一眨眼的功夫,阎知州就被村民埋没。
显然他还在挣扎,谁都能看见堆成山的村民身体时不时拱起,又轰然倒下。
好可怕的力气!
吓人的却不只是这个。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连喘气都觉得干涩,姜水惊恐地看着背后不断涌出黏着黑水的袁老爷从地上爬起身。
众人才恍惚,明白游因说得死也死不掉了是怎么个事。
起身后,他走向被数不清的村民镇压在五指山下的阎知州,亦是在行走间,姜水发现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村民腾出了位置,将阎知州的脑袋露出。袁老爷到后头已经快走不动道了,终于踉跄着走到阎知州面前时,他扶着膝盖半蹲下身。
衰老到只剩一层斑驳面皮的袁老爷嘲笑阎知州。
“我说过,我不会死。”
袁家家主的位置,必须要前任家主自愿让出。阎知州就算捅他再多刀,也都是做无用功。
阎知州力量骇人,他咬紧牙关,手撑地面,竟差一点从村民山下挣脱出来。袁老爷在他撑起手的时候脸色明显慌张了一下。
他左顾右盼,赶紧抽来一根棍子朝阎知州后脑砸下。
遭受重击,阎知州又泄了劲,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也幸好他头铁,袁老爷下手这么重都没把他打出血。
阎知州抬起头,漆黑深邃的眼瞳淬着凶狠骇人的寒光,却不是看着袁老爷。
目光直穿身侧,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正在擦眼镜镜片的游因,好像随时准备把他挫骨扬灰一般。
袁老爷发出一声诡异的笑,伸手捏住阎知州的下巴抬起。
“别看了,你马上就……啊!!!”
惨叫不绝于耳,目睹全程的姜水全身哆嗦,脸都吓绿了。
大哥大居然咬住袁老爷的拇指,硬是地给他扯了下来!
就像一条发了疯的野狗,逮谁咬谁!
袁老爷虽然身体烂了,但他还保留着部分痛觉,再加上视觉效果太过冲击,他也被吓了一跳。
气急攻心,袁老爷抄起木棍就照着眼睛捅!
“那可是你的身体。”
不知从哪找来铁链的小妈缓步走到袁老爷身边。
将手中成环的铁链递给袁老爷,他语气平静地劝说道:“打伤了可不好。”
袁老爷这才冷静下来。
接过铁链,袁老爷交由村民,让他们将阎知州捆了个结实。期间有好几回险些被阎知州挣脱出去。
待阎知州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都咬着铁链,连根手指也没法动弹后,袁老爷便让人将他压到团蒲位置上跪着。
这个时候的袁老爷状态奇差,衰老到全身黑斑尽显。
为了吊个命,他吃了块太岁。
精神头恢复了些,他便转头走到阎知州面前,用木棍抵在人下颚,抬起他的头。
把脸停留在距离阎知州脸约莫二十公分的位置,他张开嘴。
旋即,便见一阵苍白的雾气从耳鼻喉眼中慢慢飘出,涌入了阎知州的七窍。
也是同时,阎知州身体后方散出浓厚的白雾,盘旋在头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