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说书
祝蘅枝只是略微一沉吟,便应了下来,“好啊,妾来上京这么久,还未曾体会过上京的风土人情呢。”
秦阙先下了马车,又扶着祝蘅枝踩上了车夫早已准备好的矮凳,等她站稳了才道:“是我之前不好,没带你出去逛逛。”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酒楼的掌柜也在门口候着,甫一看见两人,便谄媚地笑迎了上来。
秦阙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二楼视线最好的雅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您和娘娘留出来了,您请。”掌柜哈着腰。
祝蘅枝略有些疑惑地看向秦阙。
秦阙也不遮掩,只说:“我想着你或许会想看,便叫人先定了位子。”
祝蘅枝才跨进酒楼的大门,便听见说书人在台上的声音。
“诸位啊,这楚国来的这位小娘子,那可真是花容月貌,更胜西子杨妃三分!当时正是寒冬,风雪交加,恰好就遇着了祁公子,祁公子对这位小娘子一见倾心……”
风雪夜?楚国娘子?祁公子?
怎么听着这般像她和秦阙?
祝蘅枝不由得侧目望去。
秦阙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态动作,也跟着停了步子,“怎么了?”
她这一回头,便没听清楚那说书人后面讲了些什么,只听得底下的听众纷纷叫好。
其中一人胆大,便问:“后来呢?”
祝蘅枝觉着有意思,便对秦阙说:“妾不想去上面的雅间,就在底下听好不好,也算,与民同乐。”她说着扯了扯秦阙的衣袖。
掌柜的有些为难地看向秦阙,“殿下,您看……”
秦阙没有任何的迟疑,只是揽住了祝蘅枝的腰,头也不转地朝掌柜的吩咐:“都依我家娘子的。”
“是是是。”
祝蘅枝被他这一句“我家娘子”说得面红耳赤,秦阙从未这样说过。
掌柜的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双人小桌,按照秦阙之前的吩咐将最精致的糕点都端了上来。
掌柜的退下后,秦阙为祝蘅枝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才说:“可惜这个位置,看不清说书人的神采飞扬,也看不见底下听众的。”
秦阙做惯了上位者,喜欢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祝蘅枝微凉的指尖碰上温热的茶杯,她微微侧目,问秦阙:“今日这话本的内容,是殿下安排的么?”
秦阙轻笑一声:“是也不是。”
祝蘅枝歪了歪头,颇是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是也不是?殿下何时喜欢这般模棱两可地回答问题了?”
“掌柜的让我在上京近些日子最为流行的话本子里头选,我看了看,大致讲的都是一样的内容,主角都是燕国的贵公子和楚国的小娇娘,不过是名字和一些细微情节不同罢了,索性叫他们都讲,我们来听到哪个是哪个。”秦阙也转过头来看着她,眸中尽是温情。
祝蘅枝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眼。
这时台下传来一声男声。
“你这后生,简直瞎扯淡!”
台上的说书人将折扇收了,平静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那个中年男子。
祝蘅枝咬着点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竟然有人打断了。
听了这些,她基本上能判断出来,这些话本子里的内容都是以她和秦阙为原型的,只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纠葛倒是一点也没有,全都是这小娘子与贵公子如何如何美满的情节。
底下其他的观众也都纷纷看向那个男子,有人也在窃窃私语。
“请这位先生,赐教。”说书人将“先生”二字咬得极重。
“这小娘子与祁公子相识不过一个月,便成了亲,正常话本里哪有这么快,你这后生,莫不是想不出其他的情节,跑来胡诌骗我们茶钱了?”中年男子指着说书人大声道。
那说书人也不恼,只道:“是与不是,还是要听了我后面的内容再做判断吧?”
“你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祝蘅枝听着他的声音虽大,却全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气场,没忍住笑了声。
却没意识到秦阙悠悠地开了口:“我听着,这位先生讲得是一点错处也没有。”
堂内本就安静,突然听到角落里这么一声,有人将目光也偏向秦阙与祝蘅枝这边。
那男子明显不认得秦阙:“你是什么人?你怎知对与不对?”
但秦阙这些日子在上京城买小孩子的玩具时实在过于招摇,也不如往日那般冷着张脸,上京城认得他的人也不少,离得远的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分辨出来约莫是个当官的。
但离得近的人也有,也能看得见秦阙的脸。
突然脸色一白,嘴唇颤抖,“太,太子殿下。”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牵扯到却在这人群中激起了一片涟漪。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认得秦阙的人也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真得是秦阙。
那个先前质问的人此时也愈加的慌张,毕竟他是这群人里头一个对太子殿下不敬的人,素闻当朝太子征战沙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不知是谁率先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位置,想要跪下来。
祝蘅枝微微蹙着眉头,窥了一眼秦阙的脸色,她向来不喜欢张扬,但她不知晓秦阙这是为了做什么。
但秦阙抬了抬手,“不必跪了,孤今日也只是带着拙荆出来转转,与民同乐罢了,并无旁的意思。”
众人一时拿捏不准秦阙的意思。
但相传太子妃和太子恩爱非常,太子对太子妃更是言听计从,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将眼光头像一边的祝蘅枝。
底下人讨论的声音渐渐又起了。
“太子妃娘娘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这哪里是‘花容月貌’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祝蘅枝看了一眼秦阙,揣摩着他的意思,站起身来抿了抿唇:“各位不必拘礼。”
周遭人窸窸窣窣地起了身。
酒楼的掌柜的站在一旁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听到两人的话,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
下一刻秦阙却转过来看他,朗声道:“这话本写的好,赏,从孤的账上走!”
台上的说书人捏着扇子朝秦阙躬身拱手,“多谢殿下。”
所有人都等着说书人讲接下来的内容。
秦阙低下头去,握住祝蘅枝的手,问:“那,蘅枝,还继续听么?”
祝蘅枝摇了摇头,“殿下与我的身份都叫百姓们知晓了,我们在这儿,反倒是会叫那说书人受了拘束,倒没了意思。”
秦阙没有叫下人跟着,东宫的马车还停在路边上。
他看着祝蘅枝似乎有在街上转转的兴致,于是吩咐了下人将车子先驱回去,也不必跟着他和祝蘅枝了。
明面上的话是这么说得,但实则秦阙作为一国储君,背地里自然是有暗卫护着的。
祝蘅枝出了酒楼的门,便被街上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吸引了。
秦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卖糖葫芦的小摊贩。
祝蘅枝看着那一串串色泽明艳的糖葫芦,站在原地怔了怔。
她想起了小时候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她与母亲在民间生活的日子也不过是在自己四岁之前,后来就进了深宫之中。
但那个时候,母亲领着自己上街采买的时候,她想要糖葫芦,阿娘总是和她说爹爹在外头讨生活不容易,糖葫芦贵、吃了牙疼,还是不要买了。
她当时懵懵懂懂,也格外的懂事,于是就没有闹腾。
只是依稀记得自己三岁生辰的时候,好像有人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她这么多年了,也就吃过那么一串,但那个人不是楚帝,也不是她的阿娘。
他的面容和声音很模糊了,祝蘅枝真得记不太清了。
但她可以确定,一定是有的。
秦阙在她耳边温着声音问:“怎么了?喜欢糖葫芦?”
祝蘅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串糖葫芦,又摇了摇头。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是记得那串糖葫芦很甜,但至于是什么味道,她早都不记得了。
但秦阙只是在她耳边落下一句“等着。”
不过多长时间,一串糖葫芦便被递到了她唇边。
祝蘅枝抬眼,秦阙整张脸便映入眸中。
“张嘴。”
秦阙很少这般笑,温柔的同时又带着点恣意。
祝蘅枝只觉得心砰砰乱跳,慌忙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伸出手从秦阙手中接过那串糖葫芦,“妾自己来便好。”
说是去踏青,但在酒楼里耽搁了一阵子,又在街上买了许多吃食和小玩意,若是再出城的话,等回来的时候,便赶不上宵禁了,最终也没出城门。
到后面,秦阙手中拎了许多东西,但祝蘅枝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秦阙走到她身前,弯下腰:“上来。”
祝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说:“不必了,殿下,妾走得动。”
秦阙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祝蘅枝回了殿中,想起秦阙今日似乎都只顾着她了,自己倒是没吃几口,于是吩咐厨司做了秦阙喜欢的菜,想亲自给秦阙送过去。
她到秦阙书房门口时,正好陈听澜也在。
她拦住了下人,也想听听秦阙最近的情况,她似乎一无所知。
“殿下带着娘娘这般‘招摇过市’,一来陛下放心,二来,也是在朝中那些老臣跟前谋了好名声。”
想和秦阙夺储的高阳王妻妾成群,醉心宴饮,庶子庶女甚多,但若人人尽知秦阙与太子妃琴瑟和鸣,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祝蘅枝大脑一空。
原来,秦阙这些日子,不过是在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