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说你要来，我一定表现得更好。”许泽尴尬地摸着头顶杂乱的头发，却发现向南枝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他身上。
向南枝侧身绕过他，轻声唤道：“星衍。”
纪星衍听到她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从纪听洲的肩头缓缓抬起小脸，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看清向南枝的刹那，他心里的委屈一瞬间酸到了鼻头，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
她才离开不到一小时吧，刚恢复精神的小孩就哭成了这样？
“怎么搞的！”向南枝快步蹲下身把人搂进怀里，边给小孩顺气边安慰他：“星衍不哭了，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向南枝本就长着一张高贵明艳的脸，笑起来是妩媚妖冶的大美女，不笑的时候就极赋攻击性，像是昳丽勾人却随时会用刺扎人的红玫瑰。
就像现在，虽然她声音极具温柔，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冷到了冰点，场上的人愣是大气都不出。
许泽看她心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这时，陈小蓉也终于挤过人群进到了包围圈内，她看着哭泣不止的纪星衍连忙跟向南枝道歉：“南枝对不起，星衍他想在前面看，球场有护栏我就没在意，我没想到许泽的球会砸过来……是我没看好他。”
被着重点名的许泽瞬间脸色煞白，所以这个小孩，真是向南枝带来的？！！
他慌忙开始解释：“南枝，我就是不小心，这个球最多砸在护栏上，根本砸不到他的。”
许泽的话前后矛盾，一会不小心，一会又跟故意似的，说根本砸不到纪星衍。
向南枝大概分辨出了事实经过，不满地剜了许泽一眼。
许泽的架势瞬间蔫了。
“唔……”一道忍痛的闷哼打断了场上诡异的气氛，纪听洲按压着脚踝，痛得直不起腰，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同队的顾悦文都惊了。
刚才不还是个波澜不惊的铁血爷们，受着伤也能哄孩子的那种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
他关心地问：“难不成骨折了，要不我叫个救护车？”
向南枝：有这么严重？
她望着纪听洲肿得比拳头还大的脚踝，忽然想起纪星衍说的“后来爸爸脚受伤了不能剧烈运动”，难道就是这次！
纪星衍在这时探出脑袋，用口型念了一句爸爸：“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
“嘶……”纪听洲适时地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向南枝尴尬地愣在原地，这么说来，她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不对，这也是他的小孩，救自己孩子是应该的呀！
但纪听洲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向南枝感觉自己陷入了逻辑怪圈，想不明白，就一直发着呆。
而顾悦文是行动派，说叫救护车就真叫，不多时就有一队医护抬着担架赶到，把人抬上救护车时还问道：“有家属陪同吗？”
“我！”纪星衍把自己的小手举得老高，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向南枝一脸震惊地望向他。
“我们不是家属吗？”纪星衍心虚地垂下眼，小声提醒：“因为我受伤的哦。”
向南枝：“……”
“但是已经有同学跟上救护车了，应该不需要那么多人陪吧。”
话音刚落，顾悦文就跳下了救护车，纪星衍立刻指指空车：“没有人了，我们去吧！”
向南枝拗不过他，也没了不去的理由，只好带着他坐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一走，围观的人就问顾悦文：“老顾，你怎么上去又下来啦？”
“被赶下来的你信吗……”顾悦文皱着眉头，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纪听洲到底是痛呢，还是不痛啊？
人群外的许泽气愤地看着离去的救护车，一脚踢向路边的草丛，该死的破小孩干嘛给纪听洲喊加油，害死他了！
还有他总觉得纪听洲怪怪的，那种程度的落地怎么可能会骨折呢？
他也想不明白。
救护车上，除了蠢蠢欲动的纪星衍，大家都没说话。
纪星衍趴在纪听洲的腿边，撅起小嘴输送着凉气：“呼——我给你吹吹，呼——吹吹就不痛啦！呼——我厉不厉害？”
向南枝丢人地别过脸，这傻儿子，不想要了。
“一点都不痛了，你真厉害。”纪听洲半仰起头，给予了纪星衍最大的肯定。
后果是，他吹得更起劲了。
但落到向南枝耳朵里的虚弱声音，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侧目看向纪听洲，发现他脸色白的吓人，脚踝好像也更肿了，她犹豫再三还是询问了边上的医生：“他这是骨折吗？”
“他这种情况移位不是很严重，所以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要到医院去拍过片才知道。”
“哦。”向南枝还想问什么，但一不小心和纪听洲的眼神对上，立刻就止住了话头。
搞得好像她很关心他一样！
向南枝浅浅翻了个白眼，“你最好是没事，你已经第二次影响我上课了。”
“我就当这是你对我身体健康的美好祝福了。”纪听洲眼神闪烁了下，嘴上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刚扬起的嘴角没有维持多久，像是牵到了痛处。
纪星衍及时发现，关切地问：“又痛了？是我吹得不够用力吗？”
纪听洲：“没有，你吹得很好，可以慢慢来。”
看纪星衍吹得小脸都憋红了，他怕他缺氧。
“慢慢的，是这样吗？”纪星衍听话地放慢了速度，隔几秒才吹一下。
纪听洲：“嗯。”
“那这样呢？”
“也不错。”
“……”
纪听洲几乎有问必答，明明每次说话脸上的表情都很痛苦，这算什么？天生的父爱？
向南枝撇嘴抱回了纪星衍：“你安静一会，还有你，痛就少说点话！”
纪星衍无辜地捂住了嘴，纪听洲意外安静地躺着没再说话，理智告诉父子俩别来触她眉头，在这一点的认同感上，两人有着高度的默契。
艹，更烦躁了！
向南枝心里骂了一句，全程没再多说一个字。
接下来的检查住院和治疗都很顺利，好在纪听洲并没有骨折，只是踝关节扭伤外加一点细小的骨裂，不严重但也需要卧床静养两天。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毕竟向南枝可不愿意一直背负这个人情债。
盯着白花花的病房，她想自己今年一定是犯太岁，一天内居然来了两次医院，还从挂瓶大厅直接升级到了住院病房。
造孽啊！
向南枝斜倚在窗边，没精神地望向窗外。
纪星衍闷了一路，嘴巴早就痒了，但他感觉妈妈不太想理人，所以就把目光放到了爸爸身上。
抬头才发现，爸爸的视线专注地盯着一处，好像也是窗。
“窗外很好看吗？”纪星衍踩着小凳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纪听洲伸手揽住他，淡淡回道：“好看。”
纪星衍顺势躺到纪听洲的枕头边，从爸爸的视角往外看，外面是阴天，灰蒙蒙的，病房又在高层，连片树叶都看不见。
他瞧了又瞧，失望地说道：“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嘛。”
窗边只有妈妈……
纪星衍来回观望了会，见向南枝在发呆，忽然想起了自己发烧前立下的伟大计划——
他要撮合爸爸妈妈，让他们再婚！！
想罢，他笑嘻嘻地凑到纪听洲面前，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大胆发言：“你可以当我爸爸吗？”
纪听洲：？？？
他失笑地揉了揉纪星衍的脑袋：“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呀，我现在没有爸爸了，你当我爸爸就可以跟我妈妈在一起喔！附赠我这个可爱的四岁宝贝！”纪星衍真诚地列出当他爸的优点。
可纪听洲听完又心疼又想笑。
上次纪星衍误给他打电话时好像就提过他没有爸爸这件事，他猜测是纪星衍的爸爸意外不在了，小孩缺爱所以到处找人问爸爸。
想到自己的经历，纪听洲敛起笑容，不自觉把小孩搂紧了些。
“星衍，我做不了你的爸爸，但你要知道，就算没有爸爸，你也一样可以快乐、幸福。”纪听洲当然知道这些话很苍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后纪星衍的表情就皱巴在了一起。
很熟悉的表情，和在商场里那次如出一辙，依旧是把疑问写在了脸上——你没病吧？
“……”
是成年人不能理解的小孩心理，纪听洲放弃了。
过了好一会，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骤降，还朝屋内灌进了不少冷风，向南枝这才被迫缓过神来，关上了窗子。
转头一看，一大一小，两个“病患”已经相拥而眠了。
有了爸就忘了妈！
向南枝略带不满的“哼”了声，但看到纪星衍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她还是走上前给他掖好了被子。
纪星衍在她手下翻了个身，半睁开眼懵懵地问道：“妈妈，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向南枝手下一顿，真空窒息了一秒，回神后赶紧把食指贴在了唇边，“嘘！”
纪星衍睁圆了眼，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无辜地拉起被子盖住头。
他睡迷糊了嘛。
向南枝看向旁边熟睡没有动静的纪听洲，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原处。
还好纪听洲睡着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向南枝无语地叹了口气，既然都睡着了，那她只好一个人下楼买饭了。
病房门打开又合上，室内除了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动静再没一点声音，躺在床上的熟睡的纪听洲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纪星衍喊得是“妈妈”，且向南枝没有反驳。
他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盯着身侧一处，想起小孩和向南枝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眼神从疑惑到清明。
怎么办……
这个爸，突然就有点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