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从谈忆青的脚步,来到了位于观岐城一处格外寂静的地方,夜深街上本就只有寥寥几人,又因为看到是少城主,路过的百姓皆对少城主恭敬作揖,将她身后跟着的江辞霜和宋望潇两人认作少城主的朋友了。
谈忆青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府邸,大门处灯笼发出的红光照出“少城主府”四个字,倒确实印证了谈忆青的身份。
府邸两旁的仆人恭敬打开了府门,谈忆青对着身后的两人道:“两位道友,此处便是我的府邸了,我自己居住,蛮清净的。”
宋望潇两人不忘客人礼仪,道谢之后跨过了门槛。
“西边的房子目前没有人居住,而且位置较偏,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两位便住在那处吧。”谈忆青非常善解人意地帮两人选择最佳的住处。
宋望潇自然没有异议:“多谢少城主。”
“对了,我还不知要如何称呼两位道友呢,总不能一直道友道友的喊吧。”谈忆青见两人要同领路的仆从离开,忙喊住两人,说是称呼两人,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宋望潇的身影。
宋望潇转身不假思索道:“你唤我叫阿潇,她是阴筱。”
“好的,阿潇姑娘,那两位快去休息,明天还想请两位帮我摆脱母亲赴约呢。”谈忆青得知了二人的名字,便没再强留下二人,吩咐身旁的仆人待会去二人所在的客栈将她们的东西拿回来。
“这个就不劳少城主了,客栈路远且东西有些多,现在天色已晚,怕是不方便,明日我们自己去拿就好。”宋望潇想起今日看到的徙翊宗弟子,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一直埋伏在那里,忙阻止。
谈忆青神色凝滞了一瞬,而后很快弯起唇:“也好,是我欠考虑了,你们先去休息,我去让人帮你们把被褥拿来。”
而后她望着逐渐隐在夜色中的两抹身影,一左一右,一玄一白,那玄衣女子虚虚挽着白衣女子的手臂,二人距离不过咫尺,外人看来只觉得是一对鸳鸯都羡的道侣,谈忆青的眸色不由得泛起失落。
仆从打着灯笼将二人带到了位于西边的院中,而后将灯笼递给两人:“二位仙者,此处就是西院,我去给二位仙者准备被褥。”说完她便从二人身旁离开,寂静的黑夜中只剩下宋望潇和江辞霜之间不过咫尺的暧昧距离。
宋望潇只感觉自己挽着江辞霜的那只手臂都麻木了,然后逐渐蔓延到半个身子僵住,她甚至能听到空中不知是谁的蓬勃心跳声。
灯笼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应着黑夜中身影交融的两人若即若离。
“那个……”最终还是宋望潇先打破了这寂静,松开握着江辞霜手臂的手,手心有些发颤,眼睛虚虚看着前方的院子:“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江辞霜看着她的影子:“好。”
房子里亮起了火烛,应当是仆从已经收拾好了,宋望潇将灯笼吹灭放在院中,而后先走进了房中。
房间收拾得很是干净,宋望潇围着房间转了一圈,发觉谈忆青安排的蛮得当的,正当她准备离开想要去另一边的房间查看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房间屏风后面在冒着薄雾,伴随着潮湿的空气一同吹拂过来。
宋望潇猛地一愣,而后快步走到了屏风后面,只见一个约莫可以坐下两人的大浴桶坐落在屏风后面,那徐徐的薄雾正是浴桶中温度适宜的热水蒸腾出的。
宋望潇手轻轻拂过薄雾,鞠起一捧热水,而后像被烫到了般猛地缩回手,明明烫到的是手,红起来的却是她的耳尖。
这谈忆青的安排也太得当了,宋望潇在心里感叹。
就在这时,正门被人从外推开,紧接着一道不急不忙地脚步声缓缓靠近正在浴桶边站着还往里伸手的宋望潇,宋望潇回首看她,正好同身后的江辞霜对视。
宋望潇看着正和她对视的江辞霜,又低头看向自己旁边足以容下她和江辞霜两人的大浴桶,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耳尖被温热潮湿的水汽喷洒得更为透红,她只得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而后听到了江辞霜一声轻笑。
“要洗漱吗?”江辞霜先道。
“谈少主还蛮体贴的。”宋望潇不知要说要不要,只能干巴地回复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江辞霜:“今天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肯定劳累,先去洗漱。”说完她看向一直被宋望潇背在身后的包裹:“包裹先给我吧。”
宋望潇愣愣地将包袱递给了她,直到脚步离开的关门声响起,她这才清醒过来。
坐在温润舒服的浴桶中,宋望潇浑身都被泡酥了,舒适的水温温柔的裹挟着她,让她只觉得满身都放松了下来,她不由得想起她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仓皇,然后想努力活下去,接着就在最孤立无助的时候,遇见了阴筱。
宋望潇嘴角不由得弯起,阴筱她就像是个变数,陪着她一起在破庙里,然后一起来到了观岐城,形影不离,就像是恩恩爱爱白首不离的道侣。
宋望潇知道她是喜欢阴筱的,阴筱喜不喜欢她呢?她忍不住揣摩心上人的对她的态度,她想,阴筱应当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她就要去赴死了,心脏被灌进了剧烈的浪潮,胸腔被挤压地无法呼吸,令她浑身无力,仿佛沉入深渊一般。
宋望潇猛地睁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沉入了浴桶的水中,整个头都埋在了水位之下,她猛地起身,哗啦的水泼在了浴盆之外,宋望潇却无暇管顾,她眼角被水浸入已然发红,盯着面前晃动的水迹沉沉喘着气。
直至微风将她身上残留的水汽吹干,她这才缓过来,而后从浴桶中跨出来施了个净水咒,总算不这么冷了。
宋望潇想着,正准备伸手将放在屏风上的衣服拿下来,结果两手空空。
宋望潇脑袋有一瞬间的停止,而后猛然想起她根本就没有将换洗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来,而那个包袱在江辞霜手中,现在这里只有她刚才脱下来的脏衣服。
宋望潇伸手打向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真是有够蠢的。
就在她考虑是要忍着洁癖穿上脏衣服还是在这浴桶里泡上一天的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阿潇,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你还在里面吗?”门外江辞霜担忧的声音轻轻落在了宋望潇的耳中。
又尴尬又心急如焚的宋望潇竟然没能一时反应过来江辞霜在称呼上的变化,她正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所措。
“洗,洗好了。”宋望潇伸手拽过一旁的脏衣服,准备让她遮掩着自己快速攥紧不远处床铺的被子中,不料江辞霜的下一句话便让她生生止住了这动作。
“你的换洗衣服在这,我便帮你送来。”
宋望潇动作一顿,而后将衣服重新扔了上去,整个人猛地蹲在了浴桶中。
“好的。”她埋在膝盖里闷声道,脸颊羞赧。
江辞霜推开门走进来,而后看向不远处的屏风,幽幽的目光只在一旁溅出的水迹上停留一息,就很快掠了过去。
“衣服我放在屏风上,你换上之后便去休息。”
宋望潇整个人坐在水中,听着江辞霜声音中的关切忍不住弯唇,而后换上了江辞霜留给她的衣服,施净水咒后起身准备走出屏风,却在下一秒看到江辞霜稳稳站在房中。
江辞霜没有离开!
宋望潇脸颊爆红,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般无法移动,满脑子想得都是刚才江辞霜看了多少她换衣服的场景。
屏风本就薄薄一层,欲盖弥彰的遮掩,宋望潇低眸不敢看她。
始作俑者江辞霜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她看着面前的宋望潇,她脸颊旁的湿发还贴在额上,于是走了过去虚虚用手将它别到而后,直至露出光洁秀美的脸颊这才放下手。
“我去院中,你去休息。”说着轻揉帮宋望潇拢好衣裳,转身离开房间。
宋望潇伸手轻轻探向刚才被江辞霜触碰过的耳尖,才察觉那处已然红到发烫。
她在房中冷静了一会,不知怎么遵循着心打开房门,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桌边江辞霜的身旁。
江辞霜抬眸看她。
“不是要去休息吗?怎么又同我一起赏月。”
宋望潇道:“不困,便想来找你。”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继续想着刚才的事,她忍不住将困在心中一天的问题脱口:“今日你在关门大会上可否找到了自己的宗门?”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无论忽略多少次却还是在她的脑中如影随形,如果阴筱找到了自己的宗门,她是否要跟随宗门回去了。
江辞霜闻言转首看向她,一双在黑夜中如宝石般美丽的眸子此刻却莫名黯淡下来。
宋望潇当即明白,一种既开心又难过的情绪紧紧包裹了她,她不知要怎么安慰阴筱,她有着自己的私心,便不能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术安慰她。
只是这时,江辞霜却开口:“今日你可受伤?”
宋望潇转眸看她:“嗯?”
“那些人,可否伤到你?”江辞霜看向她,微风吹动发丝吹拂在她的额前,却依旧遮挡不住她眸中的关切。
宋望潇心脏像是擂鼓重重击打了般,心脏深处深深地颤栗着,她定定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由得道:“我没事,我在他们发现我之前先发现了他们,便先一步离开客栈了,并没有被他们找到。”
江辞霜闻言,似雪般淡漠的眉眼微微弯起,而后她伸手轻轻抚摸向宋望潇的脸颊,一双眸子同宋望潇对视。
温热的触感带着夜中微凉的风徐徐吹拂在宋望潇的心中,带着丝丝清冷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间,宛若温水流淌心田,软化所有疲惫。
良久,一声轻如烟丝的声音混在风中被风吹散,却像寺庙的钟声般紧紧回荡在宋望潇心中。
“你没事便好。”
随后宋望潇知觉脸颊上触感一空,随之而来的包裹住她的满是清冷的香气和柔软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