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筱,过几天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会等我回来吗?”
房内的窗棂开着一条缝隙,微风从罅隙中吹进来,撩动两人的衣襟。
三千青丝被风吹动,额前碎发徐徐从江辞霜眉眼前扫过,恰好遮掩了她听到宋望潇说话时不露情绪的眼眸一瞬的翻涌。
她问:“你要去何处?”
宋望潇不敢看她,虚虚移开视线看向她的衣襟:“没有具体的地方,只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情,仙魔之战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江辞霜低头点头:“好,既然是要紧的事情,便不能延误,我们一起。”
宋望潇心脏微颤,因为江辞霜的话心中有甜意滋生,但她嘴上还是拒绝道:“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说完怕江辞霜会难过,顿了几秒才苦涩道:“我想增强自己的修为,想我们可以一起应对敌人,不想让你一人再陷入危险之中。”
她的确没有说错,她和阴筱的修为差距太大,面对敌人时只能由阴筱迎敌,她不仅不能有任何帮助还需要躲起来不给她添麻烦。
上次和阴筱在徙翊宗同巫千山的打斗,虽然两人事先已经有了计划,但在看到阴筱半靠在柱子边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全身发凉,回想起此事皆是后怕,甚至后面一段时间她入睡时梦中皆是阴筱吐血被巫千山碎掉内丹的场面。
这件事情一度成为她的梦魇,她躲不开,每次想起脑海都是阴筱吐血虚弱的样子,这次赴死,她不只要挣脱原身的宿命,还想可以凭借自身长进修为。
宋望潇在心里有意识地告诉自己离开阴筱是为了以后,尽量忽略分别时的难过,还有或许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担忧。
江辞霜定定看着面前人的面庞,宋望潇清秀的眉眼中,眼眸闪着熹微的亮光,倒映着她的身影在烛焰中轻轻晃动,清澈又纯粹的爱意不加掩饰地从眼眸中溢出,染亮一方角落。
江辞霜微微低眸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的双手微微攥起,眼瞳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而后她抬眸微微勾唇,温柔地笑。
“好,那我等你回来。”
宋望潇忍不住也笑,心口酸酸涩涩,她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就这么在江辞霜的这句话中安稳下来,再也不会害怕。
时间越发地近了,这下不止是街上的百姓纷纷逃离,就连谈忆青这几天也忙着加固城门,鲜少找她,阴筱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宗门赴会,每日晚间才会回来,就只有宋望潇无事。
她站在街头,看着寂寥无人的街道,不时有几个修士模样的路人裹挟着衣服匆匆路过,又留下一地萧条,又看向空中纷纷扬扬的落叶,不由得想起这愈发奇怪的天气。
明明几天前还是阳光大好,现在却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她叹口气转身回了少城主府。
路过一座房子的时候,宋望潇居然看到这座房子里的一家百姓还在家里待着,看样子也没有任何想走的打算。
宋望潇心生好奇,正准备走过去打探,却因为修士极好的听觉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现下城中百姓四处奔走,往日繁华的观岐城现在都快成了一座空城了。”一位年老的长者扶着拐杖叹息道。
“您老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城中除了一些百姓之外,不是还聚集了各大宗门的修士嘛,会没事的。”一道略显年轻的声音道。
“对嘛,而且乾云宗的清怀仙尊,传闻是天神唯一许下的历劫化神之人,她平息战乱之后就会成神仙了,这次肯定会没事的。”另一道声音也在附和。
宋望潇站在原地定定听着他们交谈,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副修仙的身体会这么敏锐。
她挤出一抹笑,为天下人杀她一人,的确蛮划算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魔族要她死,仙族也要她死。
宋望潇搞不明白,便也没多去想,她无奈吐出口气,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这些天随着日期将近,她已经没有往日的紧张感,也不怎么害怕。
这几日她与那道声音的交流越发密切,许是体内有了它的神息的缘故,它回应宋望潇时带来的威压越发的减少,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目前魔族已经攻占了仙魔交界的好几处城池,即将兵临仙界。”那声音道。
“我知道。”宋望潇淡淡道,她已经走到了少城主府府前,准备抬脚走进去。
“你现在倒是看开了。”许是看到宋望潇的态度,那声音破天荒地调侃她。
“想来想去,不都是一个结果嘛,我担心这么多还不如多想想死后复生之后要怎么生活呢?”宋望潇道,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我死而复生之后,是在这个世界复生还是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即使知晓大致的结果,她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忧。
宋望潇本来是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兴趣的,她还不能这么快接受这么大一个崭新的世界观,但是现在她有阴筱在身边,只要想到她,心就会隐隐加速,莫名会觉得非常安稳。
阴筱说,她会等着她的,她在这个世界有了可以在乎的人,像是同这个世界真正有了联系一般,心不再无所依。
那道声音听到她的回答后,却不似之前这么快回答,它停顿了一会,才踌躇着说道。
“好,既然你看得这么开,吾便也放心了。”
不知为何,宋望潇总觉得它有什么话没能说出来,正准备询问,却发现西院门外站着一个人,她收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向前走去,自然也就遗忘了刚才发觉的不对劲。
待她走近,才发现是谈忆青。
“谈少主,你现在不应该在城门吗,怎么会来我这?”宋望潇有些好奇,现在正是焦灼时分,全观岐城只有她一人是无所事事,谈忆青怎么会有时间寻她。
谈忆青看到她,脸上的焦急立马散了下去,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拉着宋望潇的手,却被宋望潇细微地避开了。
谈忆青伸出的手顿了顿,也不恼,道:
“近几日,我曾去过观岐城,听闻了那些宗门人士对于交战的看法,阿潇姑娘,仙魔两族交战波及太广,我观岐城避无可避。”宋望潇:“仙魔交战肯定是一场大战,但少主的意思是?”()
仙魔交战,伤及众多无辜,观岐城便是首当其冲,阿潇姑娘也会受伤,所以我想,我的人会带阿潇姑娘暂时离开观岐城,等战事平定后再归。谈忆青面色凝重,语气却极其郑重,听得出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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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潇不可察觉的凝了下眉,正欲开口拒绝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不远处幽幽传来。
“不必。”
二人闻声偏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影从远处御剑飞行,行至两人身旁时剑神带着气质飘然的仙者稳稳落下。
江辞霜在出观岐门时就已使用遮面术隐去本来面容,所以谈忆青就算和她见过面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认出她来。
江辞霜收回佩剑,目光从谈忆青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宋望潇身上。
她的目光有些凛冽,不知为何宋望潇总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即使她什么都没做。
谈忆青弓身作揖:“阴筱姑娘,方才我同阿潇姑娘商量将她领出城外的办法,仙魔交战在即,我须得保住观岐城内每一位民众的安全。”
江辞霜微微蹙眉:“谢谈少主,但是她不是观岐城人,她为修士,此事就不必了。”
谈忆青直起身看她,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城内各宗皆在一起商量事务,无论散修还是正修皆在做准备,阿潇姑娘却独自一人,我自然要将她同城中百姓一同看待,要护住她的安全。”
她话说得响亮,理由也非常充分,江辞霜的眉却皱得越来越深。
“她不会被魔族所伤。”她冷冷道。
“是吗,可是交战时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您怎么就这么笃定她不会有事?”似是看不得江辞霜这种运筹帷幄的样子,谈忆青的语气也染上怒意。
宋望潇:……
“别吵了。”她开口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纷争,而后在两人的期待的目光下,对着谈忆青道。
“谈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为修士,自然会去战场尽一份绵薄之力,谈少主不是修仙人却依旧会为了城中百姓坚守,我一个修仙者又怎么会因为会因此而逃呢。”
宋望潇的一席话很是让人信服,谈忆青向前一步似是还想坚持:“可是魔族狡诈凶险,万一……”
“我说过,我会护好她不被魔族所伤。”江辞霜伸手揽过宋望潇,让她彻底远离谈忆青,长长的羽睫投出一片光影,遮掩江辞霜眸中真正的情绪。
见宋望潇并未对江辞霜逾矩的行为作出反应,并且依旧坚持,谈忆青心口沉甸甸的,有酸涩滋生。
“好,既然阿潇姑娘也这么说,我自然是十分欣喜,阿潇姑娘能这么想,想必此次交战仙族定会大胜。”她抬头再次看了一眼两人亲密的动作,苦涩一笑,心口像戳开一个大洞,不住地漏着气,将之前的希冀侥幸尽数覆灭。
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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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青转身离开。
宋望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江辞霜,却见江辞霜低着眸,难得地有些恍惚。
她心因为刚才江辞霜说会护她而颤动着,却又因为知晓自己最后的结局而忍不住地难过。
“两日之后,仙族即将前往仙魔两界交界之处,到时你同我一起去。”几江辞霜已经收回外露的情绪,重新变成以往不食烟火的样子,可望向宋望潇的眸子却满是温柔。
宋望潇看着她柔柔的眼眸,好像全部的担忧都被抚平,她不禁静下心来,缓缓点头。
“好。”
晚间,月明星稀,树叶枝丫被风吹响,微风卷着月光洒向房内,照亮房内一隅,轻悠落在房中人的身上。
江辞霜站在窗边,一身白衣宛若冬日落雪,三千青丝随意飘落,清冷不谙人事,房中烛火微微亮着。
顺着月光,她看着房中床上熟睡的女人,许是十分信任她,女人睡得异常熟,在寂静的夜中,唯有清浅呼吸。
江辞霜抬眼望天,伸手掐灭烛火,她板正高挑的身子也随之隐入夜间。
-
宋望潇独自一人站在观岐城街上,大战将临,城中百姓已被谈忆青转移至安全城镇,此时观岐城内除却少许修士,真的成为了一座空城。
她抬眸看向天际,只见远处翻卷着浓浓黑云,压抑地让人无法喘息。
她握紧拳,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灵海深处的那几缕灵息也在焦躁的翻涌着。
“等到了战场,需得在魔族大举进攻之时完成赴死,时间不得晚,也不得早,那时天中会有流云翻涌,你看到了就会明白。”那声音在她的耳边嘱托道。
“我知晓。”宋望潇抿了下唇,这句话她已听声音唠叨了数次,早已铭记于心。
“你放心,有我的神息在,穿心的疼痛对你来说应当会减少许多,不会太疼的。”那声音宽慰她道。
宋望潇苦笑了下:“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想得周到。”
那声音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宋望潇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她转身看到江辞霜御剑朝她奔来。
“走吧。”她踏上江辞霜剑端,同她一起驶向远处黑云。
江辞霜御剑速度很快,不过几息,二人就已经看到黑云之下的惨状。
遍地荒芜,树木枯折,遍地鲜血,满是厮杀和刀刃相交的碰撞声,宛若人间炼狱。
宋望潇忍不住移开视线,同时看向天空,并未看到什么异常,她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稳下来,随后目光在地面扫视一番。
还好,没有看到徙翊宗弟子的踪影。
这时,她垂下的手掌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抬眼望去,江辞霜正看着她。
“别怕。”她道。
宋望潇同她对视,反手与她食指相扣。
“我不怕。”她陷入江辞霜温柔的眼眸中,从始至终都未曾怀疑为什么阴筱要带着仅仅筑基的她前往战场,阴筱不仅要护着
她,还可能会使自己陷入困境。
因为先入为主的概念,宋望潇一直将她前往战场当成是那道声音的驱使,此时也只是担忧着阴筱的安危。
“你要去最中心吗?”她握紧江辞霜的手,掌心微微出汗。
“我不会有事的。”江辞霜任由她紧握她的手,轻柔道,她的声音似有魔力,缓解宋望潇心中的乱糟糟。
宋望潇松开她的手,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笑容。
“好。”而后她望着江辞霜御剑飞向前方,且在空中驱使灵力救了几个被魔族围杀的修士,被救的修士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拜了拜,空中还说着些什么,宋望潇没有听清,应当就是些感谢的话。
江辞霜的背影在她的眼中逐渐模糊,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宋望潇才移开视线,伸手抹了抹眼泪,故作镇定道。
“具体要什么时候。”
没有回应。
宋望潇又重复了一遍,她知道那声音还在。
久久之后,她听到一声长叹:“人生唏嘘,只望之后柳暗花明。”
宋望潇没明白它这句话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个,是看我快要死了宽慰我吗?”她调侃道。
那声音避而不谈:“具体的时辰要等到空中流云,先去前面,江辞霜在战场前方。”
“好。”她祭出灵剑,听着声音的指示避开激烈交战的仙魔,往战场正中走去,偶有几个魔族人挥着大刀朝她打来,皆被她身上的一层金光挡住而后反噬。
宋望潇伸手探向那层淡淡的金光,想到江辞霜说会护她不被魔族所伤,不由得弯唇。
她缩回手,双手结一个符咒,将那个魔族人给定住,而后挥剑回击。
不知为何,魔族人似乎格外之多,且他们总能化解仙族攻击的一些咒法,宋望潇身旁的几位修士使出的功法不仅被魔族避开,有的甚至还受重伤。
战况不容乐观。宋望潇凝眉:“这是怎么回事?”
“仙族出现了叛徒。”那道声音的语气也很凝重。
宋望潇挥手斩过一个魔族人,却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抹散着浓厚黑气的人影,那人穿着深黑的衣物,似乎走火入魔拿着剑肆意杀着身边的人。
宋望潇脚步定住,而后缓缓后退,她可不想被这个人盯上。
与此同时,那个人似乎发觉有人在看他,缓缓转头盯着宋望潇。
宋望潇浑身的血液一凉,脑中慕地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踪樾。”
踪樾看到她,浑身的魔气暴涨,他大喝着朝宋望潇奔来。
“宋望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逃走了我又怎会落得这副下场!”被江辞霜废去大半功力,他根本就压不住体内的魔气,来到战场就被狂暴的魔气吞噬,致使所有人都知晓了他踪樾是仙族的叛徒。
踪樾的速度极快,不过几息便瞬移至宋望潇面前,挥手杀向她。
宋望潇堪堪避开,她迅速后退避开那人,周边的修士见
到踪樾身上的魔气如此浓厚(),一个个都不敢轻易上前。
踪樾感受到那些人对他深深的忌惮▍(),恼羞成怒,若不是宋望潇逃了,恐怕此时祭祀以成,魔族早已占领仙界,哪还有他们惧怕的功夫,想到这,他更加愤怒,魔气飞涨。
“不过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今日在这里,便别想从这里出去。”他暴怒一声,挥出沾满黑气的绳索,带着势在必得的杀意。
宋望潇连忙挥剑去挡,可是她一个筑基的修士又怎么对得上合体期还入魔的人,修为差距太大,她的剑挡不住开始出现裂纹,宋望潇咬牙,嘴角溢出血丝,余光瞥见两人不远处站着围观不曾上前帮忙的众多修士,只觉讽刺。
她以身赴死换取的众人,都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抓住一个仙门叛徒,日后等战事平定,各宗门会重重有赏!”她使出全部力气大声喊道,而后猛然转身,在灵剑断裂之际堪堪避开那锁链的利爪。
踪樾锁链的前爪打在了她身上护着的金光上,碰撞之中生出爆炸声。
被反噬的痛苦让踪樾楞了下,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锁链。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宋望潇,原来你也被这天下戏弄!”他仰天大笑,疯疯癫癫,众修士被宋望潇的话打动,见他不注意,皆上前跃跃欲试准备制服他。
宋望潇看向手中英勇献身的灵剑,将它收入储物戒,幸好这柄灵剑并未生出剑灵,宋望潇未同它结契,她只是觉得手被震麻了。
而后她又挥出一把新的灵剑,这样的剑她有数十把,皆是为了今日大战准备的。
她看向周身泛着的金光,不由得担忧,刚才踪樾使出全身的魔力朝她袭来,金光帮她抵消了大部分灵力,她有些担心阴筱的安危。
她抬眸看向被众人围攻的踪樾,嘲讽地笑了笑,伸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只觉得那人刚才的话是疯疯癫癫,趁众人不注意飞速朝前奔去。
刚才那声音告诉她,时辰快要到了,她要去战场中心,找到江辞霜。
可笑的是,她并不知道江辞霜长什么样,甚至都未同她交流过,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宋望潇就要死在那人的剑下。
飞身赶往的时候,宋望潇忍不住想,那位江辞霜,世人口中不谙人事的清怀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世人说清怀仙尊修的是无情道,对世人无情,对天下苍生有情,一双琉璃眼存的是苍生的安危。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气运。
宋望潇想着,看向被黑云遮蔽的天日,冷冷笑着,时间越发临近,她心中便越发平静,似乎自己已经置身在生死之外了。
可唯有一人,她依旧魂牵梦绕。
阴筱。
若她离去,希望阴筱不要看到她的尸体,同阴筱相处的这些时间下来,她早已明白阴筱表面的清冷是她惯有的伪装,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温柔,善解人意。
宋望潇怕,她会看到自己死去的尸身而难过。
,边抬脚向前方走去℡[,不知不觉她已走到战场的中心。
相比外围,战场中心的战况更加激烈,宋望潇也能看到仙族魔族的大能也在此。
她尽量避开她们的交战,在众人之中她尽力分辨着谁是江辞霜。
她不知道江辞霜什么模样,找起人来极其困难。
“这些人,到底谁是江辞霜?”她在灵海问那人。
不曾想,那道一直跟随她的声音在这时却突然没了踪影。
她无奈,只得放弃这一方式,避开打斗仔细分辨这,的女主,自然是要清绝矜贵,她只需分辩这些即可。
战场中心打斗太过激烈,好几次宋望潇都被牵涉其中,她躲开那些人的攻击,却无意中看到被魔族众人围攻的一抹白衣身影。
她定睛看去,却是阴筱。
阴筱怎么会在这?
宋望潇皱眉,她不想被阴筱看到她被杀的样子,趁着天空没有变化,她转身准备离开,可在这时她余光中却看到阴筱身后有一个魔族人伸出利爪向她袭来。
宋望潇瞳孔微缩,下意识向她奔去:“小心!”
“刺啦——”
利刃划破衣衫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一瞬间放缓了所有的时间,致使宋望潇能清晰感受到长剑刺入她心间的痛感。
宋望潇低头看向刺入她胸间的长剑,胸口鲜血自泛着冷意的剑端淌过,缓缓滴落在地上。
耳边嘈杂的打斗声皆被屏蔽,自胸口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流遍全身,宋望潇不可置信地抬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阴筱冰冷无一丝情绪的眸子。
阴筱依旧清冷,依旧绝色宛若仙人,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阴筱……”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唇瓣便不住涌出鲜血,鲜血落在在她的衣上,浸染大片的翳红,那是阴筱今早亲自为她穿上的衣服。
江辞霜眼神淡漠,她定眼瞧着利剑刺入的胸口,看着鲜血不断染红衣裳,一语不发。
疼痛让宋望潇思考变得迟钝,她盯着阴筱熟悉却陌生的脸,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真实的疼痛,不明白。
“阴筱……你为何……”回应她的是浮冥剑继续向前的刺入,江辞霜右手扭转剑身,剑端换了角度继续搅着心脏。
“清怀!干得好!只要杀了她,情劫一破,以你的能力,自然能挽救苍生!”不远处杀敌的薛怀修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兴奋大声喊道,可他的声音却如淬了毒的利箭般刺入她的耳中。
清怀?
宋望潇抬眸看向天边,不知何时天际已出现流云翻涌,数道金光裹挟着云彩,在昏暗的空中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她全都明白了。
“江辞霜,原来……就是你。”宋望潇突然笑了,鲜血灌入喉咙她不住地咳着,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原来是你。”她所有的爱,所有的真诚和热烈都给了面前的女人,可是她爱的如此之深的女人,从一开始
()
,就是为了杀她而来的。
“抱歉。”江辞霜看向她不住吐血的模样缓缓道,而后看向薛怀修,冷冽的眉眼微微蹙起。
下一瞬她收回眸子,紧紧盯着宋望潇流血的胸口,没有握剑的左手速度极快的做着手势,淡淡灵气在她指尖汇集。
与此同时,宋望潇身上包裹着的金光突然汇聚成一个光点,而后顺着浮冥剑剑身进入她的体内,下一瞬她突然感受到灵海处传来比利剑穿心还要疼上千倍万倍的疼痛,她忍不住疼痛喊叫,灵海内本就脆弱的内丹被汹涌的灵气绞着,隐隐有裂开的迹像。
原护着她的金光变为杀了她的利器,宋望潇被疼痛折磨到全身发抖,同时体内的灵力正在以流水的速度向外逝去,失去灵气庇佑的她全身发软,却又因贯穿胸口的长剑无法倒下,只得任由灵气在她的四肢百骸冲撞。
她抬头,本能的爱意让她希冀着看到江辞霜看她的眼神会有那么一点点怜惜不忍,可是没有,江辞霜神情依旧淡漠,驱使灵气干脆决断打断她浑身的脉络,对待她的眼神和在看一抹草芥没有两样,宋望潇突然停下挣扎了。
薛怀修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异常,他大喝:“江辞霜你在做什么?”
江辞霜面容淡淡,宛若未闻,左手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源源不断的灵气自剑端冲向宋望潇的内丹,不断挤压攻击,她的内丹在以摧枯拉朽之势裂开。
“不好,她要毁了宋望潇的内丹!”薛怀修大惊,抬脚疾步奔去想要阻止江辞霜的动作,却被一道直径数米屏障隔离在外,无论他怎么施法都无法破开。
“你竟已经达到渡劫期的修为!”他声音颤抖,不可置信道,同时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仙风道骨,同着众多魔族之人合力施法想要破开屏障,而在这些人之中,竟有一身魔气的巫千山。
“宋望潇灵丹被毁,她体内的远古魔息也会随之消失,魔族筹划这么久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薛怀修使出全力攻击着屏障,那屏障却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一丝裂缝都未曾看到,他盯着屏障中的两人浑身发抖,江辞霜的修为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她到底是何时发现他们的计划的?
屏障外激烈的辱骂声皆传入奄奄一息的宋望潇耳中,她抬眸看向面前宛若圣人的仙尊,全身犹如淬骨的疼痛让她的声音无比虚弱。
“仙尊真是聪明,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她看着江辞霜施法的左手,讽刺道。
江辞霜眉间轻蹙,似是对她的语气不满,她看向宋望潇:“你的体内有可以同灵气共存的魔息,这对仙界是大患,我需得碎掉你的内丹将此铲除。”
她的语气依旧淡淡,落在宋望潇耳中却是如此刺耳。
所以便要杀了她,所以就要把她的一腔真心当作草芥,所以便设了一个温柔的圈套,让她这个傻子心甘情愿跳入,所以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沉溺爱恋,江辞霜在清醒地看着她一步步被她的绳索套牢。
她的情,她的爱,皆为儿戏。
宋望潇只觉好笑
,她好可笑。
屏障内只有她们两人,江辞霜身旁围攻她的魔族早被她浑身的灵力掀飞,她身后想要偷袭的那个魔族,也早已被她的灵力杀死。
她的白衣没有沾染任何脏污,在一片昏黑的环境中,她就像是拯救苍生的悲悯天神,圣洁到令人不敢直视。
在漫天的痛楚中,宋望潇忽然想到两人相见的第一日,她苏醒后便看到江辞霜手执长剑对着她,原来端倪早就生出,只是她轻易的就被情.爱包裹,傻子一般什么都看不出。
她挤出一个笑,笑自己的单纯,笑自己的愚蠢,笑她这么容易就将自己的心给了别人,还傻乎乎地想着同那人的以后。
不过都是虚妄,是水中倒影,雾中看花,她只需稍加思考就会发现,可她却就这么轻易相信。
两行清泪自宋望潇眼眶落下,她知道这是身体疼痛至极而产生的泪水,却依旧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落泪。
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眼角,江辞霜温柔吻去她的泪珠。
“此事之后,宋望潇不复存在,但我可以寻得你的灵息重新铸人,待大战结束之后我们便结为道侣,我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变。”她温柔道,可是垂在一旁的施法手势却一丝未变。
“道侣?”宋望潇扑哧一笑,鲜血喷在江辞霜白净的衣裳之上,“我有自知之明,仙尊的道侣这等好事,我不配。”
她早该明白的,阴筱这等修仙界高手,又怎么会愿意留在她的身边甚至同她结为道侣,这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清怀仙尊怜悯于她的黄粱一梦。
而现在,梦醒了。
“不,你我情意相通,会结为道侣的,不要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江辞霜的话里带上了些许苛责。
“你还同我说,之后要去办事情,我答应过你会等你,在你死后,我会寻得你残留的的灵息,用灵气滋养,你很快就会再次苏醒的。”她发觉自己态度有些狠厉,便软下来声音继续同宋望潇道。
“话说的真好听啊,仙尊的计划可真是一举两得,你也不怕天道降罪于你。”宋望潇又笑着咳了几口鲜血,她整个人几乎满身浴血。
“我有能力骗过天道。”
灵海内的内丹在灵力的攻击下早已千疮百孔,在最后一道灵力的冲撞下猛然碎开,铺天盖地的反噬宛若猛兽,撕扯着她的血肉,饮着她的鲜血,宋望潇体内的脉络和骨头皆数断开,她的身体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宋望潇全身发软,可她的意识却异常清醒,被疼痛牵引着甚至还能辨明不远处怒吼的巫千山,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在江辞霜内丹碎掉之时,一抹极其淡的灵气从宋望潇体内飞向天际。
江辞霜抽出剑,宋望潇顺着力度朝下倒去,却被一道臂弯紧紧圈住。
“放开我。”宋望潇不想碰到她,江辞霜的所有都令她感到恶心,她看向胸口不断流血的伤口,耳边却满是江辞霜的“情意相通”。
宋望潇从来就没有看清过
面前的女人,世界的女主,千年间化神第一人,被天道被作者眷顾的宠儿,她从来都不会被情.爱困住,更何况是一个助她成神的炮灰。
无论是原身还是她,结局都未曾改变。
她看向面前紧紧抱着她的人熟悉的脸庞,这是她之前日日夜夜期许希冀的情话,今日却真的实现了,可是她只觉得恶心。
虚情假意说多了,江辞霜竟也真的这么以为了。
全身骨头皆数断开,本应十分疼痛,可宋望潇却没有一丝感觉,甚至连胸口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你失算了……我要死了。”她弯起唇喃喃道。
“死只是暂时的,我会用灵力滋润你残留的灵息,伤势很快就会好,你很快就会醒的,之后这副身体也不要了,我会为你重新寻一具身体。”江辞霜紧紧抱着她,语气异常笃定。
“我们约定要成为道侣的。”她温柔呢喃,可是宋望潇根本没听到。
或者说,是她听不到。
“我是你的情劫,天道注定我要死在你的剑下,杀妻证道,所以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留不住我的。”宋望潇根本听不到江辞霜说的什么,她的五感皆在消散,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渐渐变淡,她双目无神瞳孔涣散地看向视野中早已模糊的天际,这些话只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你骗了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从一开始就知晓会被江辞霜斩于剑下,可我没想到江辞霜居然是你,好疼啊……你的方法根本就没有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也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江辞霜,将她杀掉的也是江辞霜,也算是时间闭合,宋望潇苦中作乐的想着。
“阿潇你在说什么,不对,气息怎么会这么淡?为什么没有灵息?你答应过我,我们会结为道侣的,不要,不要!”江辞霜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不由得心慌起来。
她施法不断催动灵力涌入宋望潇体内,想要留住她消散的灵息,可是宋望潇内丹已碎,早已成为废人,她引以为傲的灵力在此时不仅无法治愈宋望潇,反而因为太过猛烈愈发加重她的伤势。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想再在这里了,这都是我应得的,我不该爱上你的,到最后落得个这么可笑的下场。”她好累,好想睡觉,体内的那几抹神息还在不在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仙魔的尔虞我诈实在太吵闹,她只觉得眼皮好沉重,想好好睡一觉。
宋望潇用尽最后一丝气息,用已经模糊的视线看向江辞霜,缓缓笑道。
“恭喜仙尊,勘破无情,终成化神,此后天高水长,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爱之深恨之切,可她不想再爱她了,便也没有恨了,一捧死灰的心还能有什么情感呢。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秒,她的眼前浮现一抹福利院大门前冰天雪地里的寂寥身影,忽然想起她死之前已经许久没有回福利院了,也不知道福利院里的小猫还记不记得她。
直至最后一抹意识消失,灵息消散
,她的身体彻底成为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不要,不要。”江辞霜双目猩红,急迫地伸手抚向她的脸颊想要留住她,又觉得不够,又将脸颊贴上她冰凉的脸,蹭着她,浑身纯粹的灵力围着两人,竟隐隐有几分发黑。
“宋望潇,你答应过我要与我结为道侣,怎么可以……不可以离开,不可以离开……”她蹭着宋望潇冰凉的脖颈,想要唤醒她,可无济于事,宋望潇内丹尽碎,筋骨具断,再无复生的可能。
“怎么会,怎么会……不应当的,明明我已烙下……为什么一点灵息都没有!你在睡觉是不是,阿潇一定在睡觉,没关系,我等你醒来,睡吧……睡吧。”江辞霜胡乱吻着宋望潇的脸颊和脖颈,在她冰凉的皮肤上蹭着,希望可以重新变温。
宋望潇已死,围着两人的屏障自动消散,屏障外的魔族和仙族看着发生的这一幕皆愣住,更多的是魔族,本以为宋望潇已死魔族实力大增,魔族可以一举反击占领仙界,可最后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们有些胆怯,不禁朝为首的薛怀修几人看去。
薛怀修冷冷看着江辞霜,看她失神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宋望潇,浑身气血翻涌,江辞霜真的碎了宋望潇的内丹,魔息已灭,魔族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魔族首领和诸多大能团团围住江辞霜,手执法器目光阴毒地看着她。
“江辞霜,化神这么好的路途你不走,偏偏要坏了我魔族的计划,魔族不会放过你,你今日别想走出此地!”魔族百年计划在此刻功亏一篑,时至今日,薛怀修彻底暴露他魔族的身份,浑身魔气翻涌,目眦欲裂。
在场的修士皆被此变化惊住,仙族最著名的乾云宗宗主居然是魔族,此事无异于对他们当头一棒,不知要如何是好。
有仙族反应过来想要搭救天道指定的化神,却因为魔族人太多被困在外面,战场又继续打斗起来。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江辞霜却好似对外界的所有声音都无感,依旧紧紧抱着面前失去气息的女人,薄唇翕张不知道在喃喃什么。
薛怀修凝眉,他同江辞霜同在乾云宗百年,自然发觉此刻的江辞霜有些不对劲,他抬脚靠近她,终于听清江辞霜要说些什么。
“他们好吵啊,阿潇睡得这么香,不能被他们吵醒,你说过你要离开一段时间,没事的,我等你回来。”江辞霜轻轻吻在宋望潇冰凉的唇上,对待圣洁的宝物般轻柔又虔诚,嘴唇沾满鲜血,再开口时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乖,我马上回来。”她低低笑道,殷红的唇弯起,眸中一片死寂,眼底冰冷淬了寒冰般让人心生胆怯,抑制不住的魔气自她身上溢出,宛若地狱蛰伏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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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一战,乾云宗宗主与徙翊宗竟为魔族奸细,里应外合重伤仙族,清怀仙尊误染魔气,本应化神却堕入魔道,无情道破,斩杀战场众人后不知所踪,自此大战平息,仙魔两族安稳数年。
三十年后,江辞霜闯入魔界,虐杀魔主,血洗魔宫,自此魔主易位,天下进入停战期。
——浮定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