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霜站在空中无助地看向下方清清冷冷的城镇,雨滴模糊她的视野,她的心中既狂喜又悲伤。
她的阿潇回来了,她找到阿潇的踪迹了,她等到阿潇了,江辞霜痴痴想着,心脏无比颤栗。在这庞大的人间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江辞霜苦苦寻找百年依旧无果,她早已无法在无望的等待里失了神智,因此即使是一点点有关宋望潇的消息已足以令她欣喜若狂。
可是为什么阿潇又离开了她,明明见到了她却又毫不留情离开,江辞霜眼中的郁色聚集,再次化为一缕缕浓黑的魔气,喜悦和苦痛在她心里不断交缠,她内心不可控地蓦地升起一句话,晴天霹雳般令江辞霜浑身僵住。
“宋望潇为什么不愿见你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她早在百年前就死在了你的怀里,内丹全碎气息尽断,她连死前最后一息的话都是要同你永无瓜葛,你又怎么敢奢想她来见你!”
轻飘飘满带讽刺的一句话落在江辞霜的灵海,宛若死神在耳边亲昵的缠绵,令她在这个本就寒冷的雨夜浑身愈发冰冷,身体不断颤抖,她自身前挥剑而出,想要阻止那道声音继续说下去,可是声音是从她内心发出,她不可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不会的,阿潇不会离开我的,她只是睡着了!”她喃喃道,执剑的手已沾满血迹她却全然未知,声音是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宋望潇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你的虚妄,阁内的脚印说不定是被其他弟子误闯,你却天真的以为宋望潇又回来了,她已经死了哈哈哈。”
心魔的声音宛若锋利的刀,将她心中早就知晓却不愿承认的真相剥开呈现在她面前,将江辞霜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剜开,露出内里腐烂的肉。
“不会的……不会的,阿潇没死,她不会死的,阿潇说过她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会乖乖等她回来,我等她回来……我会找到她!”江辞霜双眼湿红,内里满是偏执和疯狂,她硬生生压下心中那道声音,浑身充斥浓郁的血腥气息,眸中翻涌情绪逐渐平息。
“她不会离开我的。”
执念过重,则极易产生心魔,心魔过深会令人走火入魔,被心魔慢慢吞噬变为一具只会一具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般的傀儡,执念易生却难除,江辞霜任由心魔生出梦魇让她沉沦,却又硬生生克制不让它过多侵占,她不想忘却宋望潇,不想忘却那些两人的回忆。
她想再次看到宋望潇的样子,想看到宋望潇在她面前恢复生机的笑意,世间流转百年,即使她怎么阻挡却也抵不住记忆随时间的消散,无数次从梦魇沉沦中苏醒,她想要回想却发现她已快要忘却宋望潇笑起来的样子了。
梦魇同现实在她面前折叠,她宁愿用深沉的梦魇遮住她痛苦的等待,却也不愿清醒着回想起宋望潇在她怀中气息决断时释怀坦然地笑,还有那句足以令她失魔的话语,那是对她最残忍的对待。
江辞霜飞身回到了牵邸宗破败的宗主阁,在阁外她看到了站在
那处的余音。
余音见她全身湿透可怜兮兮的样子,自知她肯定是没有找到人,也是,她都把人家杀了人家就算复生了哪还会来见她,什么来找她也不过是这个疯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余音抬眸楼,眼睛微挑,她真的没想到宋望潇这个死了百年的人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的确有人来过了这里,并且打开了密道,可你怎么确定就是她呢?()”余音嗅到了几分不明显的血腥气,微微蹙眉。
江辞霜不语只呆呆站在阁前,双目深沉温柔地望向阁内,仿佛阁内有她深爱的道侣在其中一般,散落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皮肤由于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她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余音叹了口气,何必呢。
她本想直接离开此处却又想起来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魔头也算是她的债主,于是踌躇些许正准备上前安慰她,却听到江辞霜缓缓开口。
她是不是觉得我不听话,没有乖乖等她,所以不愿意见我?8()”江辞霜神色戚戚,“她还在睡觉,我不能呆在这里太长时间,不然阿潇醒来看不到我会不开心的。”话毕,江辞霜眼眸一沉,转瞬之间身影消失。
“看好此处,若阿潇回来一定要留住她。”她的话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天际。
余音:“……”这人果真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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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潇随着花归尘在仙界游历一番,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景,她看着这仙界变换不同的景色,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在遭受极大打击之后都喜欢旅游来缓解心情了。
每天沐浴在秀丽的景色中,真的很令人心旷神怡,且她想明白那些记忆离开牵邸宗之后,产生幻觉的次数也越发减少。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慢慢变好,记起那些痛苦的时间也愈来愈少,且身子在每日纯粹灵气的滋润下变得愈发凝聚起来,她灵脉的灵气也在慢慢积累,宋望潇觉得,再呆一些时日或许自己就可以真正幻化出全身。
两人离开牵邸宗的两周后,宋望潇偶然在街上游览的时候,听到前方突然发生大规模骚动,她心生警惕没有走过去,兜转一圈返回马车旁时偶然听到不远处的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讲话。
“城内,城内怎会有魔族?”一人大喘着气扶着一旁的柱子喊道。
“不知,这城内安防明明很好,并且还布下重重结界,按理魔族早被隔绝在外了,为何还会进入,而且不止是一人,我方才看到了十几个魔族人,他们定是用了什么邪祟之法避开结界,魔族果真狡诈!”另一道义愤填膺道。
“距离上次大战不过百年,仙魔两族都还未修养过来,魔族居然又妄想进入我仙界生事,他们那位新的魔主还真是狂妄!”
“应当是魔族缺少物资,所以前来我仙界抢夺物资助自己发展,魔族果真好生险恶。”
几人东一句西一句从宋望潇身边跑了过去,没有发现马车里静静听着他们讲话的宋望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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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潇微微蹙眉,魔族又来仙族进犯了吗,可按理才过了一百年,魔族在战争中元气大伤,安插在仙族的卧底和奸细皆死在战场中,就算再怎么有实力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想来那些人所言皆是夸大,宋望潇便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直到晚间,宋望潇在客栈休息时,突然看到窗外升起亮光,紧接着是众人大喊“走水”的声音,她翻起身打开窗户,看到不远处燃起熊熊火焰的府宅,众人在下方奔跑着大喊,提着水桶不断灭火。
她正准备翻身下去帮忙,却突然看到夜色中的府宅滔天的火光之上,一道漆黑的气息从府宅里飞出,宋望潇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那股黑气的名称。
魔气。
她曾在走火入魔的巫千山和踪樾身上看到过,她蹙眉紧紧盯着黑气离开的方向,不由得想起今天下午她曾听到的那番话。
原来魔族真的来到了仙界。
宋望潇内心疑惑,这个时间魔族尚未巩固自己的领地,又为什么要来仙族犯事,还是说真的是那几人所说那样想要抢夺物资。
宋望潇愈发觉得疑惑。
就在此时,宋望潇的房门被人敲响,花归尘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亦竹你在吗,外面走水了,你没事吧?”
宋望潇起身开门,看到花归尘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很是担忧。
“我无事。”她安慰道。
“那就好。”花归尘拢好自己的衣服道:“我们需得赶快离开这,这应当不是简单的走水,今日城中刚出现魔族,晚上一处无人的宅院便失了火,很难不令人将它们联系起来,我们的货物不能遭到损害。”
她没有说完的是,她并不想让宋望潇被魔气发现。
宋望潇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团黑气,也觉得有几分奇怪,点头:“好。”
众人快速收拾好了东西,趁着晚间夜色遮掩驾驶马车驶离了城内,宋望潇掀开马车的帷裳看向远处的火光,跳动的火焰映在她的眼中,浓重深沉。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穿书回来时巫千山踪樾几人对自己体内的魔气的觊觎,以及江辞霜碎她内丹说她体内有魔气,她皱眉,蓦地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魔族一趟。
另一边,魔族又一次侵入仙界的消息迅速传入各宗门的耳中,宗门宗主纷纷聚在一起讨论局势。
“百年之前仙魔之战,仙魔两族皆受重创,而后江辞霜化魔取代了魔主的地位,这才不过几十年,她居然一点同仙族的情分都没有,就这般按捺不住想要占领我仙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砰砰”捶着桌子,吹胡子瞪眼非常愤怒。
“江辞霜既然已经化魔,还不顾情分堂而皇之令魔族行走在仙族地界上,显然根本没有把仙族放在眼里,她同我仙族没有半分关系。”
“江辞霜这么着急派遣魔族试探我们,难不成是因为她已然令魔族实力恢复过来,想要探探仙族的实力,这几十年的传闻皆是迷幻我们的虚言?”另一位长老声音颤颤忍不住道。
此话一出,会上众人不由得讨论起来,满是对江辞霜的忌惮和痛恨。
余音坐在这些人之中,就静静听着他们讨论,不时因为他们过于离谱的猜测发笑,全程未发一言。
江辞霜这几日正疯着呢,哪有什么心情搞这些,她瞥向台上坐着的几人,一幅幅冠冕堂皇的样子,便只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反正她道了那些心比天高的宗主也不会听取她这刚上任几十年的宗主的话。
“好,长老所言极是”在余音心中暗讽之际,面前几位长老已经商讨完计划。
“江辞霜既然只是派遣魔族人来试探我们,应当并没有同我们撕破脸的打算。”台上坐着的一位合体期尊者道。
“稽思云,你带着几个众宗门弟子以同魔族交好的名义速速赶往魔族,切记,交好只是虚幻,你们必须要探查清楚江辞霜为何会这么胆大妄为进犯仙族毫不畏惧的原因,且定要将那些原因扼杀。”
台下的稽思云手执长剑,闻言半跪在地上,声声掷地:“弟子遵旨。”
余音抬眼淡淡扫过去,只看到女人挺直瘦削的脊背,她暗暗在心中咋舌。
又是个没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