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
1551愣住了，仰起的小脸蛋上粉粉白白，看起来很好捏，现在却因主神的话而开始褪去血色。
他被吓到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处理信息是有错误的。
不然怎么会接收到这么残忍的信息。
那九十九个系统，能够获得内测资格，就算不是最顶尖的系统，至少也是经历过上百上千个任务的高级系统。
却因为这个计划都死了！？
为什么……
1551白着一张小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说他们拥有半实体后就能够以自己的半实体触碰到表世界，反过来也就代表着在表世界的任何人都能够伤害他们。
但那九十九个系统都是这么出事的？
不等1551想明白，主神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那九十九个系统都在任务过程中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被主角们以为是怪力神鬼而毁坏。”
主神的话在他顶上持续响起，1551却觉得自己从未在此刻有如此强烈的一种直觉。
那九十九个系统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表世界的主角们都性格各异，有的善良有的谨慎，若是真的发现了系统，从而接触到里世界的存在，怎么会都选择杀死系统。
除非其中还有隐情。
1551张了张口，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大脑中浮现的却是刻印在系统手册上的那句警告。
【不可忤逆主神的一切。】
1551向来知道自己的胆子很小，上一任宿主因此嘲笑过他很久，说就算是仓鼠，都不会有他那么敏感。
可这一刻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因为主神。
不可以忤逆，所以连质疑也不能有。
主神不仅仅是创造出他们的不可触及存在，还是决定所有系统销毁大权的唯一。
他们之间不单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更是一种完全归属。
主神怎么可能欺骗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系统。
短短几秒，大脑中闪过太多东西，1551除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以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主神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只是已经风轻云淡地略过了关于那九十九个系统的话题，转而说起了他真正想要的。
“半实体计划不能因为这些微小的牺牲而搁浅，既然你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系统，那就继续为我推进这个计划。”
“推进？”1551喃喃，机械猫耳不安地乱动。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笨拙的企鹅，突然掉落在一块融化的冰上，只能被推着前进，眼睁睁看着危险包围自己。
可把他放在冰块上的是造物主，是他所要依赖的。
1551无措地揉了下自己的衣角：“我不明白您的的意思。”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注视。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
像是没有情感的被扫描，剖析着他的内里和所有意识，直到完全□□透明。
大概过去了十秒钟，这样强烈的注视感终于消失了一些，主神也再次开口：“我将赋予你以原身体进入表世界的权力，但是要记住，你只是个系统，所以在表世界是没有身份的。”
也就是完完整整的他，无需扮演任何人。
这天大的消息一下子像陨石落下将1551砸懵了，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都盖不住眼中的怔愣神色。
主神：“但是我一天只能给你开半个小时的权限。”
祂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机制。”
若是1551能够再多了解一点情感，就会发现这句话里充斥着多么浓厚的虚伪。
1551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因为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
终于不再是以系统的上帝视角观察人类，而是可以选择加入参与这个世界。
此刻强烈到无法忽视的不安感却让他暂时忘记了高兴。
主神：“苏禾是一个很厉害的攻略者，利用好每天的那半个小时，你们会拿下那个超……s级世界的对吗？”
祂的话中有一瞬间不自然的改口。
这是1551第一次见到主神，就被寄予厚望。
这样的殊荣换做是其他系统都没有的。
他知道自己此刻除了感激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1551向着伟大的主神发出了赞美与感激，尽管他此时感到害怕。
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次是让他可以离开了。
……
已经离开了主神所在的空间，1551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走的每一步都恍恍惚惚。
直到后面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1551？”
1551迷茫地转过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忍不住惊讶地微张了下小嘴。
贺自。
他的上一任宿主。
擅自就和他解绑，如果不是999前辈帮了他一把，在被解绑的那一刻他就要被送去销毁了。
尽管贺自并不清楚这件事，他还是对这个旧宿主感到失望。
于是在贺自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1551也只是顺应着礼貌的原则和他淡淡打了招呼。
男人反而因此皱起了眉：“听说你现在去苏禾那里辅助了，攀上了无败绩的宿主就是不一样，你看起来变了很多。”
不再对他热情了。
最后半句没说出去的话才是重点。
想到1551以前只要一看到自己，就会露出的真诚笑容，再对比现在显得疏远的态度，贺自突然感到不舒服了。
他倒是不怀疑1551当初的真心。
毕竟换了系统后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系统都会傻乎乎又贴心的倒贴自己的积分给宿主帮忙。
哪怕有时候只是个小感冒，1551也会自己花积分给他买速效药。
能成为攻略者，贺自的颜值其实也算是很俊朗，只不过刚刚从嘴里出来的刻薄话，让人很难对他再产生好感。
1551小脸冷了下来，看起来比刚刚要生气一点。
贺自反而更得意了，他向1551介绍跟在自己身后的新系统1024。
1024是一个外表很可爱的女生，身上属于系统的非人部分是手指，十根手指都是灰色的金属质感，动的时候会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
1024对着1551打招呼：“你好，1551。”
她带着符合自己性格特点的开朗笑容看着这个系统，在得知他现在的宿主是那个难伺候的苏禾后，对他有些同情。
不过这样的同情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哪怕1551是她的同伴。
更何况这个同伴在系统圈里里风评很微妙，听说是中了病毒，有多余的情感模块。
1551也打招呼回去：“你好，1024。”
他的机械猫耳热情地抖动了一下。
贺自嗤笑一声。
大概是在嘲笑他们这些ai，认为他们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轨迹。
他眼底染上了高高在上的神色：“1551，如果你要是在苏禾那里混不下去又被赶走了，来求求我，我还能考虑继续收留你。”
明明是邀请，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施舍。
又仿佛当时因为一场任务失败气急败坏甩锅在系统身上，将1551赶走的人不是他一样。
1024看了眼自己的宿主，脑海中只有不解。
这个人刚刚大老远看到1551的背影，就从那机械猫耳和猫尾上认出了昔日的系统。
不管说什么都要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深怕下一个拐角就不见了人。
明明是在意1551的，现在又只会阴阳怪气。
1024分析了一下，发现她现在这个宿主行为，无限接近于小学男生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时的心理活动。
不过她没有义务做出任何意见或提醒，于是继续袖手旁观。
果然，1551听到他的话，小脸上更加写满了不高兴，机械猫尾都不晃了。
他摇摇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贺自，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为了自己：“我觉得你应该更尊重1024。”
1024稍稍惊讶地抬眼。
贺自有些尴尬，他的脸色慢慢转化为了怒色：“你果然是攀上了好归宿，就看不起我了。”
1551想解释，自己当时被他赶走后本该是要被销毁的，不是攀上，而是遇到好前辈帮忙了。
苏禾现在如果不想要他，十有八九是会投诉的。
他会被销毁，哪还能有机会换宿主。
可是当他看着贺自的时候，又觉得没必要讲太多了，于是1551将头低下，机械猫耳孩子气般的一垂，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贺自还想继续说，却被赶来的999打断。
999是收到1551信号过来的，刚好看到了他被人“欺负”。
这画面落在他眼里，完全就是自己这个天真单纯的后辈，被人堵在小角落里了。
虽然宿主拥有投诉权和解绑权，在里世界一般是比系统更高阶级的存在，不过那也只是针对一些中低级的系统。
高级的系统都是在主神那里留存了档案的，其话语权当然会比这些贡献度较低的宿主更高。
999感到生气，所以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给1551撑腰：“这位宿主，请你不要影响其他系统做任务。”
999看起来有些木讷，不过他是偏向引导型的高级系统，手底下带着很多刚入门的宿主，就像是教导主任一样，关键时候就会显得很凶很严肃。
他上手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机械义眼里满满是对对方的置喙。
见到高级系统过来，贺自表情变得不自然，但却又不甘心。
明明只是个ai，到底在神气什么？
等他成为了高级攻略者，这些高级系统不也只能给他低声下气的办事。
贺自：“我们只是叙叙旧，而且1551现在不是在上班期间摸鱼吗？”
讲到这里，他眸光骤然一闪，仿佛抓到了1551的小辫子。
只是999接下来的话重重给了他一击。
999：“1551刚刚见完主神，他可不是跟你一样无所事事。”
能见到主神的只有高级系统，或者是即将成为高级系统的系统。
1551居然见到了主神！？
他一离开自己，立马就要成为高级系统了？
难不成之前还是他拖了1551的后腿？还是他亲自放弃了1551，要是被其他同期混得比自己好的攻略者知道，一定会更加看不起他。
贺自脸上顿时一阵红白交加，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最后在999似笑非笑的表情里，转身跑似的离开了。
1024对自己的宿主也不太在意，她甩了下活泼的马尾辫，朝他们挥挥手告别，然后才跟上贺自身后离开。
等到周围终于都没人，999才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推着不断下滑的眼镜问：“所以主神到底见你有什么事？”
1551的视线从贺自那莫名狼狈的背影里收回。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让他原本忧心忡忡的心情变好，反而更不安了。
1551垂着猫耳，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小心翼翼开口问：“999，你觉得主神会撒谎吗？”
999脸色顿时变了，数据穿梭的义眼变成红色，仿佛在对1551响起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