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识峰有屋舍数百间,陆听澜不与其他弟子同住,自己住在半山,又常在一处僻静的竹林修炼。
这里往日人迹罕至,今日却有人在竹林深处,久久徘徊。
陆听澜早起练剑,见到有人占据竹林,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疏林乱竹,斩叶如刃,好一派威风勇猛,不由得驻足观望片刻。
修道之人的五识何其敏感,几乎在陆听澜出现的那一刻,他就被那人发现。
他没有走,那人便停下修炼,脚步轻点,到了陆听澜面前。
来人生得高大,一柄长刀拖在手中,落地时,刀间在地面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小坑,一袭轻便黑衣衬得眉目深邃,那双眸注视过来时,煞气扑面而来。
陆听澜认得对方。
他微不可见的看了一眼对方的个头,竟然比大师兄单悉还高,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苍梧宗的伙食想必很好,竟能长得这般高。
系统没有回复他,安静得像是没睡醒一样。
“你是谁。”那人问。
陆听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凌绝宗弟子服,又掂了掂手中的剑,“一名剑修。”
“刚入门的剑修?”雁景惟为他补充,他一眼看破陆听澜的修为。
陆听澜点头,他顿了顿,看了眼竹林,“我平素都在这处修炼,并非故意干扰尊驾。”
雁景惟微不可见的拧眉,他好不容易寻到这处僻静之所练刀,没想到是占据了他人的。
凌绝宗如此大,怎么处处都有人?
陆听澜见对方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很是贴心,“我可以另寻地方。”
修为不对等,对方便是强占,陆听澜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过这里是凌绝宗,他至少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雁景惟眉头拧得更深,干巴巴道,“不必。”
说完,雁景惟拖着长刀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着陆听澜道,“我与你同用这地方,可否?”
陆听澜无可无不可,微微颔首,算是正式应过。
接下来,两人分别在竹林两头修炼,一端是大开大合的刀法,伴随簌簌作响的竹叶对撞声,一端是迅疾的剑术,打在空气中,偶有噼啪的声响。
互不打扰的和谐。
陆听澜连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不过系统终于出现了。
系统:“宿主,那是本文男二!他和你有感情线。”
“是吗?”陆听澜收起剑,打算下山去吃饭。
他平素靠辟谷丹来节省时间修炼,但偶尔也要将自己空下来,略做休息。
这是他从前留下来的习惯,脑子崩的太紧总要放松一下。
托各大宗门来访的福,凌绝宗膳堂近日的伙食也好了不少,陆听澜便借上下山吃饭,以这无意义的路途来放空自己。
系统翻开到原著的那一页,“这可是天道都喜欢的孩子,宿主你不激动吗?如果有人欺负你,他会帮你的。”
陆听澜有一瞬觉得系统的声音仿佛出现了失真,至少在面对言居琅时,它的声音总是冷静克制的。
他没有多想,毕竟这个系统不专业的地方太多了。
“十一年前,仰境尊者听闻中都雁家出了一名不世之材,被天衍阁批语天命,便特意前往中都一探究竟,意欲收做弟子,行路途中,碰上抚吉山被妖邪肆虐,村庄尽毁,救下了年幼的我,却因此误了时机,待他赶到中都雁家时,这位雁家小公子已被苍梧宗收为弟子,不得已,他只好返回凌绝宗。”陆听澜说起系统不知道的事情,语气也带了几分怅然。
平心而论,这位他很少见到的仰境尊者,是个很好的修道者。
但很好的人,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也会有不满。
“因我被测出天生剑骨,仰境尊者似乎觉得这是上天给的弥补,便也高兴的将我收做了徒弟。为了炫耀,他还特意带我去苍梧宗元桓仙尊面前走了一趟。”
陆听澜便走边说。
两宗离得近,又同是修为高深、地位尊贵的仙尊,指着他二人各自夸奖了一番,说起雁景惟,是天上地下第一人,说起他,更是万年无人能出其左右,有些暗暗比较之意。
“可惜我后来一直无法引气入体,被发觉剑骨有缺,仰境尊者从前的欣慰和欢喜,怕是都换做了失望和懊恼。”
仰境尊者自觉在元桓仙尊面前丢了脸,此后几年都不肯外出,一出门又是好几年,直到在外面收了言居琅做弟子,才又扬眉吐气起来。
仰境尊者不喜见他,实在是很合乎情理的一件事,除此外,也没有对他不好过。
系统后知后觉的理解过来,他这位宿主备受冷落的原因,也有雁景惟的一部分。
“不过,大抵是因为那时候,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记忆格外深刻些。还记得雁景惟从前是个充满天真和斗志的小少爷,如今竟看不出一丝养尊处优了,能有今日的名声,想必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陆听澜的语气听不出半分羡慕,仿佛只是说起一个和自己从无干系的人。“他的刀用的极好。”
系统不知为何沉默了,一语不发。
过了好半晌,它才开口,“按照原著,过几天你会被人偷袭,而他会因为追踪幕后主使而被偷袭受伤,与言居琅比试的时候,错失筑基场的魁首。”
“完成主线任务,助力主角【崭露头角】,奖励100000经验值,请宿主加油。”
陆听澜嗯一声,当做听到了。
……
从膳堂出来,陆听澜看到一群身着北斗七星服制的人在广场上忙碌不停,他们搭建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另附若干小摊位,看上去……有些像是后世的展销会。
七星斋的弟子忙碌不停,还间或领着人去取号码牌,注册摊位。
陆听澜看到邢迎也在其中,手脚并用的挤在其中,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转过身往山上走去了。
第二日,陆听澜练剑的途中,雁景惟来了。
二人照旧互不干扰,各自练剑,只是在走时,雁景惟给陆听澜留了一个储物袋。
陆听澜打开看了,发现是成堆的灵石,还有一张小纸条。
——场地费。
这小小的竹林,实在不值当这么多的灵石,不过这些大宗门的天才弟子总是不缺钱花的,陆听澜没有扭捏的收下了。
这般过了半个月,宗门大比正式开始,元婴修为的比试一贯久而猛烈,率先开始,待这场比到三分之一时,金丹开始比,最后才是筑基。
自从大比正式开始,雁景惟又增加了修炼的时间,从每日的一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
他的刀变得更快,看上去永远斗志勃勃。
陆听澜看着对方努力的神情,想起系统说的任务,他环视四周,没有瞧见任何奇怪的响动。
他想了想,上前两步,对方也恰好停下来。
“有事?”雁景惟开口,他的气息还没有平缓,吐出的话音里带着白雾,迷蒙了声线。
陆听澜觉得这一声低音有点好听,很快回神道,“没什么……你们比试快要开始,用不用我暂时回避,免得在这里打扰到你。”
雁景惟抬眸看他,一个清瘦且弱小的少年。他练剑带来的动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雁景惟身负盛名,各宗门派间,年青一代几乎没有弟子可以盖过他的锋芒,他自信,却不狂妄,临近比试,也难得有些焦灼。
他倒不是害怕打不过别人,只是担心宗门名誉因他而蒙尘。
此时此刻,他想与人狠狠比一场,可眼前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清瘦弱小的少年。
但他的剑不弱。
雁景惟收起灵力,将灵台封印,取出一把普通的长刀,“可否与我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