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2
回到阔别已久的宫中,萧问阙丝毫没有回家的感觉。
于他而言,在皇宫的记忆远不如在战场。
回到宫中,做什么都有人侍奉,他反倒不习惯,打发了宫人,自个儿在寝殿睡了一晚,第二天疲惫尽消。
“陛下,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宫人来禀。
萧问阙换好衣服,用过早膳,出了殿门,见到早早就等在外面的太子,关切了一句:“这么早,用过早膳了吗?”
太子显然对亲爹的关怀十分受用,心情颇好地答道:“谢父皇关心,已经用过了。”
“那走吧。”萧问阙随手便把太子薅到身边,太子虽觉得自己应该走在萧问阙身后,却对萧问阙这样显得很亲密的动作很喜欢,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今日到大朝会时,罕见带着些许喜悦。
萧问阙坐在大殿上,太子站在他身旁,萧问阙仿佛丝毫没瞧见殿内大臣们在他和太子身上转动的视线,“怎么都不说话?太子平日如何举行朝议的,今日便也一样,开始吧。”
话音落,又过了片刻,方才有人站出来。
朝中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刚刚打赢的那场胜仗,西夷被打怕了,丢了城池,死了部众,最低二十年都无力再起争端,目前极力求和。
楚国大胜之后,自然也要收货胜利果实,后续的割地赔款,都需要商议拟订。
萧问阙先让户部把这些年的打仗消耗算出来,再根据这份数据,拟订要的赔偿。
打胜仗后,还要论功行赏,对此,萧问阙并未和朝臣商议,而是直接一口定下,金口玉言,并不给朝臣反对的机会。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他是来通知他们,而不是来和他们商量。
御驾亲征数年,没人比萧问阙更清楚谁有多少功绩,应有多少赏赐,因此,朝臣虽有疑虑,却也并未提出反对,驳了萧问阙的面子。
最重要的事说完,剩下的要么是短时间内得不出个结果,又或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大臣们不愿意拿出来浪费皇帝时间。
萧问阙视线扫了下面的大臣一眼,淡淡道:“既无事,那便退朝吧。”
待他走后,众朝臣才小声和同僚道:“陛下久未回长安,却威赫远胜当年。”
“有此明君,你我至少能再为大楚效忠二十年。”
连首辅都如此说,其他人便是再有些小心思,此时也不便暴露,只能附和几句,顺便一提:“若是陛下不再兴战事,便更好了。”
没办法,打仗烧钱,他们已经看到了四海归一,也就更想看到盛世来临。
太子德才兼备,监国数年,俨然有明君之资,他们只希望这对父子能一直父慈子孝,莫生猜忌。
封赏一下来,长安城内皆是喜事连连,欢欣鼓舞。
唯有临安王府,依旧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递上来的拜帖都被管家收到库房,送上来的礼物也都登记在册,等到日后有机会再用等价礼物送回去。
楼风吟坐在后院的亭子里,桌上摆放着各种花果茶点,而他手中拿着书籍。
“世子,宫中赏了许多金银财宝,说是给您的添妆。”
“算算日子,您很快便要出孝了,您和太子殿下的婚期也该定下了吧?”小侍有些激动地说。
见楼风吟不为所动,小侍又劝道:“陛下就在宫中,不如您去问问?”
“陛下那么喜欢您,回来后都不忘了给您赏赐,必然是记挂着您,记挂着临安王府,您得到陛下面前露露脸,才好让别人看看,就算咱们府上只剩下您,陛下也从未忘记过咱们府上。”
“……再过几日。”楼风吟放下书,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
“陛下刚回来,想必事务繁忙,我怎好在这种时候打扰。”
可你还可以进宫找太子啊,你是正儿八经的未来太子妃,又有陛下的优待,别说见太子,就是一直待在太子身边,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年楼风吟越来越不爱去东宫,别人只以为是因为守孝,可跟在楼风吟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他们主子就是不想。
前些年每每从宫中回来,楼风吟都会有些情绪低落,如今不常进宫,反而更自在舒心些。
自那日亲眼见到萧问阙后,楼风吟便不那么着急进宫拜见,知道陛下安好,他便足够安心,愿意等合适的时间进宫。
三日后,为庆祝大胜而归,萧问阙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
楼风吟虽在孝中,却也要代表临安王府出席。
而这,便是他等待的合适的时机。
宫宴上,楼风吟的位置就在太子身边,连二皇子都要在他之下,这等殊荣,宴上众人无不艳羡。
然而他们转念一想,这样的殊荣是用楼家所有人的性命换来的,这样的艳羡便减轻几分,他们如今虽比不得楼风吟,可他们家中还有人才,未来尚有无限可能,可楼家却永远也止步于此,即便是太子妃如何?做了皇后又如何?楼家无人,未来只会被遗忘,淹没在历史中。
开宴前,太子先代表众人发表了一番对皇帝的歌功颂德,萧问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夸过了太子和百官,才开始宴饮。
看着太子在今日风光无限,二皇子眼中的嫉妒根本掩饰不住。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份祥瑞,今日特地呈上,祝我大楚千秋万世,父皇寿与天齐!”
祥瑞现世,代表着楚国国运昌盛。
闻言,百官自然纷纷恭喜,夸了皇帝又夸二皇子,恨不得将那祥瑞吹到天上去。
萧问阙看了一眼蠢儿子说的祥瑞,却见所谓的祥瑞,不过是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石碑,上面写着“四海归,大楚兴,天元定,负天命”。
这碑不过寻常,不寻常的是这上面的第三句,不巧,太子的姓萧名元谨,二皇子名元英。
这石碑说是没别的意思可以,说太子将取代萧问阙可以,说萧元英是天命所归也可以,还当真是一箭三雕,怎么说端看情势如何。
萧问阙十分不想承认,这么个只会耍小心机的是他儿子。
他不和自己争功绩,不和太子比能力,整日就琢磨这些让人贻笑大方的雕虫小技。
还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在场众人都在心中嘲笑,他却沾沾自喜。
萧问阙不想多看蠢儿子一眼,淡淡道:“好,赏。”
随后将目光自然而然看向太子的方向,却一眼便看见坐在太子身边的楼风吟。
见到人,萧问阙仿佛才想起那日见到钟楼上的对方时,人还有点呆。
今儿近距离看,对方举止规矩有礼,端庄稳重,没了当日那股呆劲儿,反而像是长大了。
他笑了笑,将面前一盘桃花酥推了推,“把这个给风哥儿送去。”
守孝期间,不能吃荤腥,楼风吟桌上没几样能吃,筷子基本没动过。
“多谢陛下。”他起身行礼。
萧问阙却是一笑:“怎么几年不见风哥儿更见外了?以前不都叫皇帝叔叔的吗?”
楼风吟下意识看了太子萧元谨一眼,想起对方曾经说的话,心中纠结半晌,到底没能忍住心中愉悦,微微弯唇,“皇帝叔叔。”
萧问阙点点头,“今日宴会结束天色已晚,便留在宫中,还住你以前常住的披香殿。”
“是,多谢皇帝叔叔。”
皇帝叔叔不仅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还像以前一样待他,楼风吟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年前,爹娘哥哥还在,他整日在宫里和太子永乐他们玩,把皇宫当成自己家的日子。
今日一整晚,楼风吟都很高兴,丝毫没注意身边的萧元谨似有些不高兴。
宫宴结束后,楼风吟还被人叫住,“世子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说是有东西要送您。”
楼风吟跟着内侍到了长乐宫,便见到萧问阙正把玩着一把弓箭。
弓箭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旧,可从萧问阙拉弓的动作来看,它的威力并不小。
“你来了。”萧问阙招呼他,“过来瞧瞧。”
他将弓拿到楼风吟面前,“这把弓怎么样?”
楼风吟走近,仔细看了看道:“它一定杀过许多人。”
“皇帝叔叔,这是你用的吗?”
萧问阙将它递给他,“现在它是你的了。”
楼风吟一愣,却没伸手接过来。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幼年时跟着父亲在战场,一场胜仗后,小小的他被萧问阙捞到了马上,也不害怕,反而十分兴奋。
“风哥儿以后要不要和你爹爹一样厉害?想不想和叔叔一样威风?”萧问阙逗他。
才几岁的楼风吟感受着在马上驰骋的爽快,兴奋地举着小拳头,“要!”
“以后叔叔教你骑马射箭,风哥儿就能和叔叔一样威风。”
“威风!”楼风吟一边说话一边喝风,萧问阙捞得直乐。
之后老将军听说萧问阙把自己小孙子带着骑马,把他叫过来训了一顿,当朝太子在老将军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
时隔多年,萧问阙却依然记得曾经的戏言。
“怎么了?”萧问阙笑问,“你小时候不是说,长大了要和你爹一样,骑马射箭,上阵杀敌吗?”
“还是说,你嫌弃皇帝叔叔送一把旧的给你?那改日朕让人给你重新打造一把。”
楼风吟连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会嫌弃,皇帝叔叔的弓,别人求都求不到,只是……”
“只是……”他抿了抿唇,低着头,半晌才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那不过是儿时戏言,做不得真,臣如今,不喜也不该舞刀弄剑,皇帝叔叔好意,臣心领了。”
萧问阙眸光微动,指腹在弓身上轻轻摩挲,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是朕曾经允诺你的事,你如今不收,是想要皇帝叔叔食言吗?”
楼风吟顿住。
“风哥儿,这些本是你爹娘应当做的事,朕没护住他们,让你没了爹娘哥哥,只好自己将欠你的补回来。”
“你不要,便是不认我。”他连朕都不说了。
楼风吟眼睛酸涩,心里又苦又甜。
他知道爹娘他们都是战死沙场,与人无尤,可每当别人在背地里说他是灾星,克死全家时,他也会心有怨有恨,却不知怨谁恨谁,最终当真只能如那些人背后所说那般,怨恨自己,觉得或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他克了全家。
太子说他是未来太子妃,处处都要学要改,要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不可如从前自由散漫,不可依赖别人,永乐会带他玩,却也拗不过太子。
只有萧问阙,会依然把他当成曾经需要护着的孩子。
萧问阙笑着哄道:“好了,莫要哭了,天色已晚,回去睡吧。”
楼风吟带着弓走了。
在他走后,萧问阙的笑意微敛,“去,把太子叫来。”
第62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3
不过片刻,萧元谨便到了萧问阙面前。
“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这么晚还不歇息?”
俨然一副关心父亲的孝子模样。
萧问阙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道:“时间还早,你也坐,我刚回来,今日难得有时间,让我们父子俩谈谈心。”
他语气温和,看向萧元谨的目光也带着慈和,甚至面上还有些笑意,丝毫看不出方才沉下脸的模样。
萧元谨坐下,态度崇敬中又带着亲近,像个寻常孩子一般,想和父亲更亲近一点。
“父皇想问儿臣什么?”
“这几年我虽每月来信,将你们抛在宫中却也是事实,是父皇不对,父皇跟你道歉。”
萧元谨愣了一下,随后才低着头道:“父皇……”
“儿臣知道,父皇都是为了大楚基业,父皇无错,儿臣能为父皇做事,帮父皇的忙,儿臣心里也很高兴。”
他语气真诚,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可他也从未说一句不怨。
到底是个孩子,在别的父亲为孩子保驾护航时,在别的父母在孩子身边陪伴时,他却只能一个人面对那些魑魅魍魉。
怎能不怨。
萧问阙心中清楚,也没有非要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人见你是一个孩子,欺负你?告诉父皇,父皇帮你出气。”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萧元谨有一瞬,还真的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孩子,在外面吃了亏,回到家里父亲要为他出气。
心中刚有一瞬间的委屈,又被他忍了下去。
“父皇放心,儿臣都能应对得很好,有您在,就没人敢那样对儿臣。”
从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萧问阙点点头,笑着道:“没有就好。”
他转头看向萧元谨,目光中的温和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几分严厉。
“那你呢?”
“你可有欺负别人?”
萧元谨心头一跳,连忙站起身,躬身低头,为自己辩驳道:“儿子不敢!”
萧问阙这回却没急着继续说话,而是盯了他半晌。
目光并不犀利,不过平淡又寻常,带给萧元谨的气势和压迫感却半点也不少。
然而萧元谨却顶住了压力,额头虽微微冒汗,却并未畏缩半分。
萧问阙笑了,方才的压力骤然散去。
“别紧张,”他拍了拍萧元谨的肩,“坐下说,这样站着不累吗?”
萧元谨重新坐下,却不再如一开始那般轻松随意。
“走之前把弟妹和风哥儿交给你,是因为对你放心,现在看来,你确实把他们养得很好。”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看看二皇子那个蠢样,很难说的上一个好字,唯一能说的,便是体格好,虽然比萧元谨小一岁,但身高却与萧元谨不相上下,然而高也没用,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但萧问阙知道,那小子在几年前就那样,现在就算似乎更蠢了点,也是他自己长的,和萧元谨无关。
没看永乐就长得挺好吗?
“父皇过奖,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萧元谨谦虚道。
萧问阙想听的不是这个,他真正想知道是,为什么自己走了几年,回来风哥儿就变了个模样。
从前虽也不曾习武,可性子却活泼开朗,乐观积极。
几年不见,即便前两年父母兄长离世,他也不该变化这般大。
“只是,今日在宴上,风哥儿竟规规矩矩叫我陛下,不禁心生感慨,几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也和我生疏了。”萧问阙感慨道。
萧元谨沉默片刻,才道:“是长大了,像儿臣,都忘了和父皇撒娇是在几岁,风哥儿,也只是比儿臣晚些。”
“都要成婚的人,将来也要做儿臣的太子妃,自不该再像幼时一般和父皇撒娇耍赖。”
萧问阙有些不赞同道:“你这孩子,就是过于成熟懂事,父皇还更希望你们能多依赖我一点。”
萧元谨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直指萧问阙,“可是那样的儿臣,担不起父皇留的重担。”
“父皇应该也更喜欢现在的儿臣?”
他笑了一下,笑起来竟与萧问阙有六七分像,“儿臣也更喜欢这样的自己,能够帮到父皇的自己。”
“父皇,儿臣就要成婚了,成婚了便是长大了。”
萧问阙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叹息一声,勾了勾唇角,“你已经长大了,都会反驳我了。”
萧元谨红着脸低下头,“儿臣不敢。”
“做都做了,别说什么敢不敢的。”萧问阙随意挥挥手,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看向萧元谨,意味深长道:“改日父皇便定个日子,好让你们成婚。”
喩一皙H
“等成了婚,就是大人了,行事也应更加沉稳,要友爱手足,爱护妻子,学会如何做一个丈夫。”
萧元谨眸光微动,起身躬身行礼,恭敬应道:“是。”
“回去吧,早些歇息。”
萧元谨退下,萧问阙指尖在桌上轻点片刻,才逐渐敛眸,面上的沉思消失。
第二日,萧问阙得知楼风吟没走,便将人叫来一起用膳,当然,同桌的还有萧元谨萧元英和永乐,就是几个孩子一起。
而在这桌上,萧问阙看得更明白,萧元谨行事严谨,对弟妹都有照顾,且都很体贴,虽然萧元英并不领情。
但对楼风吟……
不能说没有照顾,也不能说不体贴,反而是过于体贴,会和楼风吟说哪样食物不能多吃,容易积食,说哪样东西多吃身体会不适,见到楼风吟动一道菜过了三次,就会出声提醒,还会亲自给楼风吟布菜,但都是不合他口味的。
萧元谨倒也并未强迫,如果楼风吟不吃,或者不听他的,他顶多微微蹙一下眉,也并未多说什么。
可这样的“体贴”,本身就极容易让人烦躁。
且他是太子,更是楼风吟的未来夫君,若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心中真能半点意见也无?
萧问阙自己都不信。
他也不知今日是否是萧元谨故意在他面前的表演,但萧元谨对楼风吟有所不满,是一定的,所以楼风吟如今不喜进宫,也是有原因的,谁会待在一个总提醒自己哪里不对,总挑自己刺的人身边呢?
萧问阙将一切不着痕迹尽收眼底,面上什么也没说,饭后关心了几人几句,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几日后,萧问阙让钦天监挑好了成婚的日子,就在年底,那时楼风吟也刚刚出孝,婚事看上去急了点,但想想这都订婚六七年了,倒也不算太急。
婚事的日子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道公布成婚日期的圣旨中,还附上了一条差点将朝臣惊得跳起的事。
皇帝不仅给太子和楼风吟的婚事定好了时间,还在圣旨上对楼风吟大夸特夸,说他有贤后典范。
萧问阙是没有皇后的,他早年也曾订过亲,那还是太/祖在打天下时期,多动荡,定亲的那家人原也是个书香世家,却在太/祖打败仗式微时反水,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后来一直没挑中合心意的人家,要么身份不够要么立场不对,要么人家都是冲着太/祖来的,想进的是太/祖的后院,萧问阙渐渐不耐烦婚事,一心想打仗,后来在太/祖和太/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萧问阙的生母的做主下,纳了几房妾室,生育子嗣。
他仅有的两子一女,严格上来说都是庶出。
他说的贤后,只能是太祖之妻,他的母亲。
夸楼风吟有他母亲的风范,只能说是他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那后面的话,便不仅仅如此了。
夸了楼风吟后,皇帝还夸了楼家血脉和风骨,称未来的子孙有楼家血脉乃皇家之幸。
替太子发誓,三十无子方才纳妾,楼风吟若有子,便是太孙。
此圣旨一出,别说是朝臣,连太子都想找萧问阙。
然而萧问阙此时却在见另一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当事人。
楼风吟本是拿着圣旨来找萧问阙,萧问阙却亲自将它又还给了他。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江山本就是楼家和萧家一起打下来的,当年就和你爹说过,将来让两家结亲,生的孩子便是未来继承人,现在不过是完成誓约罢了。”
太子之事,他不好多说,他无法护楼风吟一辈子,太子看上去也并未做什么,他这回责备了太子,将来成了婚,太子还给楼风吟,他又能做什么?
他是太子的亲爹没错,可这个当爹的又不能管到孩子的床上去,到时候吃苦的不还是楼风吟?
看着楼风吟泛红的双眼,萧问阙笑了笑,“哭什么?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楼风吟原本没流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停不下来。
萧问阙摸出一张手帕递给他,“擦擦。”
看着楼风吟无声拭泪,“好了,挺好了,太子要是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有我在,他不敢还手。”
楼风吟忍俊不禁。
萧问阙心下微松。
他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多写点。
——
第63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4
见楼风吟笑了,萧问阙才收敛神色道:“风哥儿,有没有怪皇帝叔叔非要你嫁给元谨?”
以楼风吟的家世,其实并不十分需要太子妃这个身份,若是能留在家中招赘,谁对他不好,他便休了对方,如此应当更自在,楼风吟也更没有拘束。
可他被婚约束缚数年,如今贸然退婚,必然会引起一场风波,无论是借他克亲的名声说事,还是指责太子德行有亏,都不是什么好事。
楼风吟闻言,摇了摇头,“臣知道,皇帝叔叔是为我好,希望有人照顾我。”
当年,他和太子关系也是不差的,对于弟妹,太子也相当有作为兄长的责任心,对他也多有照顾。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方似乎隐隐对他不喜。
楼风吟也曾旁敲侧击过原因,却始终无所得。
要说另有心上人也不像,他从未见太子和其他贵女哥儿多有往来,想要认识太子的人不少,可太子对他们的态度都一般无二,不过寻常,无一例外。
楼风吟只能得出对方就是单纯不喜他的结果。
对此,他也别无他法,他也曾按照太子的要求行事,渐渐改变许多,可对方对他却并未回到从前,该挑的依然挑,仿佛他只是单纯希望楼风吟做个合格的太子妃,而并非针对他。
为此,楼风吟也只好少往他面前凑,太子不烦他,他也要厌烦太子。
相看两厌,却还要装相敬如宾,楼风吟都不敢想他们成婚后会是什么模样。
但,只要有皇帝叔叔在,似乎都不可怕了,皇帝叔叔金口玉言,太子若是欺负他,他可以欺负回去。
见他笑容满足,萧问阙心下微叹,明明从前是多么骄矜的一个孩子,几年不见,却变得这么容易满足。
“皇帝叔叔,我想和你一起用午膳。”楼风吟仰头看着他道。
萧问阙笑着应下,“好,等会儿让御厨给你做你喜欢的桃花酥。”
“还有皇帝叔叔喜欢的扁食。”
“不错。”
楼风吟又偷偷看了看萧问阙,欲言又止半晌。
“还想要什么?”萧问阙耐心问,仿佛无论楼风吟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楼风吟转了转眼珠,才犹犹豫豫小声道:“还想要只有我和皇帝叔叔两个人……”
萧问阙看了看他揪着衣袖的手,还有渐渐泛红的脸颊。
可见楼风吟也是知道,自己想独占皇帝叔叔的霸道是十分不应该的。
皇帝叔叔不仅是他的叔叔,还是皇子公主的父亲,是天下百姓君父,怎能做他一个人的皇帝叔叔?
但他只是想要一顿饭,也只要一顿饭而已。
萧问阙眉眼一弯,“好。”
世人只看见他的威严,只注意到他在战场上的凶残,便觉得他难以靠近,高不可攀,却忘了许多年前,他也曾带着弟弟妹妹狩猎习武射箭,喜欢带着他们下场玩蹴鞠,喜欢做威风凛凛的大哥。
他啊,是极喜欢被幼小依赖的。
而恰好,楼风吟是他最喜欢的那只幼小。
因为楼风吟,今日萧问阙都没见其他朝臣,唯有萧元谨借着住在皇宫的优势,能在日落后见到他一面。
“父皇。”
萧问阙并没有摆君父的架子,反而态度温和,“让你久等了,现在才抽出空来。”
“这么晚还要见朕,是因为今日的那道圣旨吗?”
他也没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发问。
萧元谨连委婉的机会都没有。
“……是。”
萧问阙撩起衣摆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可是圣旨有何不妥?”
萧元谨斟酌道:“儿臣知道父皇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儿臣虽可不介意只有一子,可朝臣们却未必肯答应。”
“今日已有诸多大臣上书,甚至在太极殿外长跪不起,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萧问阙看向他,面上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元谨,你当真不怨朕让你可能只有一子?”
“真知道,这道旨意于你为难,有所不公,你若是心中不满,朕也理解,你大可不必说好听话哄朕。”
“朕是皇帝,却也是你父亲,父皇二字,父在前,你心中是什么想法,大可以向朕直言。”
“你知道的,朕一向不喜阳奉阴违。”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不止是今日之事,还有往日诸事,你若有所不满,都可以告诉朕。”
萧元谨原地怔愣半晌,萧问阙也不着急,反而安静等待。
然而片刻过后,萧元谨仍旧只是道:“儿臣并无不满。”
“是吗……”萧问阙眨了下眼睛,心中有些失望,“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父皇……”萧元谨并未听从命令,而是继续据理力争地劝说,“儿臣知道父皇与临安王有师徒情谊,也知道父皇与楼将军兄弟情深,更对楼家满门只剩风哥儿一事心中愧疚,但储位之事并非是皇家私事,儿臣可以不将子嗣放在心上,却不愿见到父皇因为此时而被朝臣们口诛笔伐,英名有损。”
“儿臣……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当年不也为了保险,还生了二弟?如今怎么却任性起来?”
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他任性,可见他这个父亲,做得也不算完全不成功,萧问阙心想。
“任性?或许吧。”萧问阙笑了下道,他倒是觉得萧元谨没说错,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若非任性,怎会在继位不久便丢下儿子和朝廷,在外几年未回,直到将所有失地收复完才回来?
若非任性,怎会不娶妻不立后,对朝臣们的谏言充耳不闻?
归根究底,他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人。
他出生时,他爹还不是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将,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不得不落草为寇,他跟着他爹做过平民百姓,做过山贼盗匪,做过大将,哪怕现如今成了君王,他也依旧是那个敢跟着他爹造反,无所畏惧的萧大郎。
他都想好了,若是楼风吟和太子的孩子培养得起来,那就没什么说的,若是不行,那他便让那个孩子改姓楼,上楼家的族谱,延续楼家血脉。
反正他要是孙子不行,也还有弟弟妹妹的孩子,侄子外甥都是自家孩子。
老二那个蠢货,别的不行,生孩子总不需要脑子,万一有个能成器的,便更简单了。
只是这些就不必告诉太子了。
“你回去吧,朝臣那里有朕在,你不必操心。”
“下个月西夷那边有使者前来议和,到时候你全权接待,记得提前准备一下。”
萧元谨几次欲言又止,却也知道他父皇心智难以动摇,只能闷闷不乐退下。
然而还没走出去,便又听到萧问阙道:“对了,快要成亲了,父皇也没有别的的礼物送你,只好送你一句话,成了婚,便要敬爱妻子,夫妻和睦日子才会平顺祥和,反正朕和风哥儿说过,你若是欺负他,他尽管还手,若是婚后你对他不起,别怪父皇不帮你。”
萧元谨在门口躬身一礼,“儿臣知道了。”
出了紫宸殿,萧元谨才招来一个小内侍问:“临安世子可回府了?”
“回殿下,世子殿下今日和陛下一起用过午膳,还住在披香殿,这会儿应当已经睡下。”
“孤知道了。”萧元谨一言不发回到东宫。
今晚,楼风吟睡得很安稳,却有无数人因他久久难以入眠。
尤其是二皇子萧元英。
当天,萧元英在殿里砸了许多东西,愤怒地在宫里走来走去,“太子就那么得父皇喜欢?还未成婚,连太孙的名分都给定下了,明明本殿下还送了祥瑞,父皇却除了一点口头赞赏和金银珠玉外,一个眼神都没多给我!”
“太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仗着比本殿下早一年出生,占了一个长字!便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
太子之位是他的,有家世有背景还受父皇宠爱的太子妃也是他的,父皇几年前便早早给他们订下婚约,可他呢?至今别说是亲事了,连教导人事的宫女都没有!
太子在前面什么都拿了,他连捡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吃人家不要的剩饭菜!
明明他是父皇唯二的皇子!可别说楼风吟那个外人,他在父皇心里,连永乐那个丫头片子都比不过!
凭什么?!
萧元英越想越气,看着内侍们战战兢兢捡地上的碎片,一脚便踹在了人身上,“蠢货,没有根你还没有脑子吗?!不知道动作轻点?!吵到本殿下了!”
小内侍连忙低着头,顾不上被碎瓷片割伤的手掌,掩饰着一瞬间扭曲的表情,“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见他连连求饶的低贱模样,萧元英心中感到些许畅快,他总被永乐那丫头说没脑子,心中气闷,久而久之,便喜欢也这么骂别人,仿佛只要这样,自己便不蠢了。
“知道自己蠢就是了,就你们那蠢样,也就是本殿下这里不嫌弃你们。”
小内侍渐渐磕头谢恩,“谢殿下看重,奴婢这条贱名都是殿下的,甘愿为殿下当牛做马!”
“就你们?”萧元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内侍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殿内其他人悄悄退下,小内侍才上前,跪在萧元英面前帮他捶腿,同时小声道:“殿下,请恕奴婢无礼,奴婢不经意听到了殿下的烦恼,寝食难安,奴婢不才,有一计可为殿下化解烦忧。”
萧元英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小内侍附身在萧元英耳边低声耳语,渐渐的,萧元英脸上挂起来了然和奸笑。
“不错,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等你办好此事,本殿下宫里大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小内侍笑容谄媚道:“奴婢只愿为殿下消除烦恼,能得殿下看重,便是奴婢最大的赏赐。”
主仆二人好好诉了一番衷肠。
*
萧问阙的那道圣旨在朝廷掀起了惊涛骇浪,许多琢磨着想把女儿哥儿送进东宫当侧妃的人家更是心急火燎,当即行动起来,想联合其他人,让萧问阙收回那道旨意。
而萧问阙对萧元谨说不用他担心,当真没让萧元谨出面表态,而是他自己出面。
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搬出了他爹,太/祖皇帝。
“父皇曾言,愿与楼家共主天下,且赐楼家永不降爵的临安王位,可惜朕无能,只保住了风哥儿这一条楼家血脉,有负先帝所托。”
“午夜梦回时,先帝还到朕梦中对朕破口大骂,还说他愧对老临安王,只能要朕也到地府亲自向老临安王谢罪。”
“诸位爱卿,朕也想问,你们是想要朕去地府向先帝和老临安王谢罪呢,还是愿意朕戴罪还债?”
这是问他们要接受圣旨还是要他去死。
这这……这话谁敢接?
接了就是要皇帝去死,他们谁有那个胆子?
朝臣们噎了半晌,才终于有个人憋了一句话:“就……就算要补偿,陛下大可以别的方式补偿临安王府,何必……何必要以江山社稷开玩笑?”
萧问阙于是真诚请教,“所以董爱卿,你这么懂,请你来告诉朕,什么样的补偿能让萧楼两家血脉结合,共主天下?”
众人齐齐被问住。
看萧问阙这模样,他竟当真是要让楼风吟生的孩子为未来储君,而并非是玩笑。
他们当然也可以说,让楼风吟嫁给二皇子,或者嫁给哪位小郡王,可这样一来,太子之子岂不是做不了储君?未来必乱。
换太子?
笑话,现在这位监国数年,德才兼备的太子他们不要,难道要让二皇子那个蠢货上位?
思来想去,竟然是皇帝的主意才是最好的。
众人心中一堵,万分难受。
皇帝这话一出,跟说得楼风吟者得天下有什么区别?
他们倒要看看,楼风吟到底有没有福分,不仅能做太子妃,还要做皇后太后。
至此,无数人在心中诅咒楼风吟无子,或者生个哥儿。
处于风口浪尖的楼风吟低调了起来,他并不怕外面的言论,更不怕被他人攻讦,但他不愿给皇帝叔叔招惹更多的麻烦。
他其实也不在乎那道圣旨,他在意的是皇帝叔叔看到了他,且想尽办法护着他的那份心意。
皇帝叔叔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不能再让皇帝叔叔白费苦心。
原本对这道圣旨最厌恶的是萧元英,可在那日后,对它最喜欢的也是萧元英。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近,他招呼来小内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
“回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时候了。”
“不错,办好了本殿重重有赏!”
“谢殿下!”小内侍低着头,掩饰某中一道鄙夷和冷光。
在萧元英的畅想和期待中,议和使团到了。
第64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5
萧元谨因为接待使团一事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见了楼风吟一面。
“殿下。”楼风吟微微福身。
“风哥儿。”萧元谨话刚出口,便见楼风吟看了自己一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喊过楼风吟。
他微微敛眸,并未挑起这个话题,而是转言道:“这段时间永乐总在念叨你,有空的话,就多来宫中住。”
楼风吟应下:“我知道了,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萧元谨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话想要说,然而面对着楼风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楼风吟低下头,“殿下若是无事,臣便先走了。”
他今日来宫中,是因为永乐公主邀请,见萧元谨,不过是路过凑巧。
刚刚擦肩而过,身后却又传来萧元谨的声音。
“风哥儿,你若是无急事,不如陪孤走走。”
楼风吟停下脚步。
御花园的风光对二人来说并不稀奇,他们早已经赏玩过无数遍,如今看着,却也并未放在心里。
楼风吟低着头,走了片刻才道:“不知殿下要和臣说什么?”
萧元谨抬头,双手背在身后,宫人内侍都在远处等候,并未近身。
“今日将你叫住,其实是想同你说上一句,对不起。”
楼风吟转头看向他,眼中还有并未掩饰的诧异。
萧元谨垂目忏悔,“从前我被父皇委以重任,身上担子很重,父皇和太傅他们都说,这是我作为太子应该承担的责任,我既在这个位置,便要尽力做到最好。”
王冠是荣耀,同样,王冠也很沉重。
“所以,在看到你轻而易举便被定为太子妃,什么也不用付出时,心中难免不平。”
楼风吟愣住,他张口欲言,却又在想到什么时,没继续开口。
他本想说他家中仅剩下自己,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可又想起当初自己被定为太子妃时,家中爹娘兄长都尚在。
皇帝叔叔这么做,当真就是想把最好的给他,想要太子更照顾他而已。
因而太子所说,倒也不算错。
“我做这个太子,需要平衡朝堂,在父皇不在时,成为朝廷的定海神针,有朝一日父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必须要开始想,怎样才能稳住朝堂,应付那些难对付的老臣。”
“不要觉得我是在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这些,都是父皇当初临走前告诉我的。”
萧元谨早熟,是因为他不得不早熟,朝廷需要他,或者说,是萧问阙需要他。
当然,他拥有的也是巨大的,什么都不管萧元英能当个富贵闲人,朝廷就算被攻进都城,他也只需要收拾东西跑路,萧元谨却要坚守到底。
“你可能忘了,但我还记得,因为幼年在边关长大,你那时的性情颇为不拘一格。”
说是不拘一格,其实就是没什么规矩,不懂长安的风流时尚,没有世家勋贵的风雅贵气,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爱好习惯,都没什么格调。
本是人背后的笑话,可偏偏萧问阙一回来,不仅不嫌弃他没规矩,反而十分喜欢楼风吟的性子,当众说不必改,喜欢如何便如何,让他随心所欲。
从前萧元谨也不过是简单的羡慕,可当楼风吟成了他的未来太子妃,当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仍然被如此区别对待时,他便心中不平起来。
他也做不了别的,也不屑于做别的,最终,也不过是想让楼风吟也做个规规矩矩的太子妃,就如同他规规矩矩地做太子,连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一样。
这便是他唯一不耻的私心。
“近日我自思己过,深刻反省,觉得从前对你不公良多,心中后悔,于是想同你道歉。”
萧元谨看着楼风吟,目光平静却带着几分真诚,“风哥儿,你我是很快便要成为夫妻的人,若是夫妻不睦,那将来几十年,你我都不会好过,你就当我厚颜无耻,将话说开,便是想同你好生经营这对姻缘。”
当朝太子,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楼风吟便是再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了。
太子尚且敢于认错,敢于改正,他却要得理不饶人,说出去谁都不会站他。
当然,他也知道,萧元谨会如此,是因为萧问阙,萧问阙希望他们好好的,萧元谨或许当真心有悔意,却并非主要原因。
“殿下折煞臣了。”楼风吟福身,“臣从前也有不对之处,有皇帝叔叔的纵容和宠爱,便不将其他放在心上,顽固不化,不知悔改,没有太子妃的德行和风范。”
萧元谨原本确实只是想和楼风吟重修旧好,此时见状,心中倒当真生出些许唏嘘和内疚。
曾几何时,楼风吟也是会对着他大声说话,喊他太子哥哥的。
“往事不可追,只希望今后我们能抛却从前,携手将来。”
楼风吟沉默了一瞬,却也笑了一下,“是。”
或许永远也回不到儿时好,至少也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萧元英唇边弯了弯,“走吧,孤送你去见永乐,免得她说孤抢走你霸占你。”
早上发生的事,中午便传到了萧问阙耳中。
萧问阙难得欣慰,看来他这个媒人做得也不是那么失败。
只是,原来太子心中是这样想的吗?
看来是自小就把孩子逼得太紧了。
萧问阙也只是在心中愧疚了一会儿,便也将没再想它。
三日后,太子领着人在城门口迎接西夷使团。
来的人是西夷王子,和他的同胞妹妹,公主坐在西夷马车中,朦胧的纱帐随风轻扬,隐约能瞧见一个身姿曼妙的红衣少女,银铃响声清脆动听。
西夷的侍女各个衣衫单薄,露出手臂和腰身,虽蒙着面,却也能看出其美貌绝不输长安美人,还带有难得一见的异域风情。
从城门到皇宫这一路上,便引得无数人张望好奇。
“王子与公主便暂且在驿站住下,等几日后宫中准备好酒宴,好正式为二位接风洗尘。”太子停在驿站前道。
西夷王子和公主朝他行了一礼,“多谢太子相迎款待。”
等太子走后,王子才看向公主,“觉得怎么样?”
公主唯一露出的双眼中满是兴趣,“楚国的太子妃,是不是以后的皇后?”
“如果我做了太子妃,岂不是以后可以拥有半个楚国?”
来的一路上,二人已经被楚国的财富和物资深深吸引,终于明白为何父王非要攻打中原,抢占他们的土地。
他们本以为边关已经算很不错了,可到了长安,才发现从前他们和父王一样,不过是井底之蛙。
“这可不容易,中原人最排外,不可能让西夷人做国母。”王子没有公主那么强的信心。
公主却不肯放弃,“中原人的话,事在人为,当初父王看重的也不是你我,能走到这里,当然也是凭借我们的努力。”
闻言,王子便知道公主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你想怎么做?”
“让我好好想想。”
几日后,宫中举办接待西夷使团的宴席。
宴席上,谁也没提起起赔偿一事,西夷王子代表西夷赞美了一通楚国的强大和繁华,表达了对皇帝的崇敬,便没再说其他。
萧问阙并没有欺负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至少在今天没有,至于以后会不会有,那得看鸿胪寺那群人的谈判能力。
今天好歹是给他们的接风宴,萧问阙让人奉上好酒好菜招待一番,自己却在宴席过半便离开,任由其他官员和那西夷王子你来我去,刀光剑影。
另一边,楼风吟其实也想离开,但碍于太子还在,他作为即将和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也不好抛下太子一个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为一直低调的西夷公主往自己身上看了好几眼。
不等他想明白,西夷王子前来向太子敬酒时,不小心醉酒撞到了桌子,楼风吟桌上的酒杯倾倒,酒水洒了他一身。
“没事吧?”太子皱眉小声问。
楼风吟摇摇头,“没事,我去换身衣服就好。”
心里却是想着,正好,换了衣服就不来了。
楼风吟离开,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去了一间较为冷清的宫殿换洗。
“世子勿怪,今日宫中宾客众多,不少人都暂借宫殿,世子若是想清净些,不与那些粗鄙的西夷人撞见,还是走远一些更好。”那内侍一边开门一边解释道。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衣服送来,“这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衣服,您换好后,暂且多留片刻,殿下说今日有些话想与您说。”
楼风吟落在那身衣服上的目光微顿。
若是从前,他必然是不会听这话,太子怎么会想见他,而他也不愿意在太子面前自讨没趣。
可如今却有所不同。
太子都与他道歉,想要重修旧好,太子邀约,他若是不应,岂不是说明他出尔反尔,并不想和太子和好?
思及此,楼风吟便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太子殿下到了再来唤我。”
“是。”内侍退下,临走前,还贴心地给楼风吟准备了茶水点心,是他平日喜欢的口味。
楼风吟一边想着太子如今果然用了几分心,一边尝了几口,宴席上都是喝酒,他都没有吃上多少,如今才好填肚子。
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内有何不妥。
一刻钟后,楼风吟皱着眉扯了扯衣领,望着紧闭的门窗,只觉得今日格外燥热。
“来人,把窗户打开。”他扬声道。
门口却无人应。
楼风吟久等不到,便想自己去开窗,起身才发觉,自己脚步不稳。
他心跳骤乱,转而去开门,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打不开门。
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第65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6
宴会结束,萧元谨着人送已经喝醉的西夷王子回驿站,那位鲜少出声的公主站出来道:“我与哥哥初来乍到,对这里实在不熟悉,烦请太子殿下送我们一程。”
永乐公主有些不满:“宫里那么多宫人,又不是没人送你们,做甚非要我大哥?”
她对这公主不满很久了,今天眼珠子几乎都在她哥身上没动过,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珠子她还能看不出来?
在永乐心里,只有楼风吟才是她承认的嫂子,其他什么妖魔鬼怪在她那里可都得不到任何好脸色。
那公主闻言也不恼,向太子行了一礼后道:“是珠珠逾矩了,既然如此,那珠珠便带哥哥走了。”
说罢,她当真没再纠缠,让原本还准备大战一场的永乐公主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憋屈。
“太子大哥,我敢肯定我没猜错,那什么珠珠公主就是对你别有用心。”
萧元谨看他一眼道:“永乐,父皇说过,无论别人有什么心思,只要他没做,就不能给他定罪。”
永乐公主一噎,片刻后,忿忿甩袖离去,“大哥你就放任吧,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也喝了酒,此时借着酒意,脾气正大,也不管了,她还急着回宫睡觉,走路虎虎生风,路线却是歪的,显然醉的不轻,回到宫中倒头便睡,谁也叫不醒。
萧元谨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父皇后面还有句话,如果对方一直不肯有所动作,那也不妨纵容一二,推上一把,有本事对方就一直当缩头乌龟憋着。
他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元谨还没走回东宫,便有侍卫匆匆赶来,紧张禀报,“启禀太子殿下,西夷王子还没回到驿站,就在宫外遭到了行刺,王子从车架上摔了下来,受了伤,公主也受到惊吓,此时正在宫门口不走,等着您给他们一个说法。”
太子脚步微顿,随后才问:“王子死了吗?”
那侍卫一噎,“回太子,没有。”
太子点点头,“没有就好。”
他转身去往宫外,“这点小事,就不劳烦父皇了,明日孤再告诉父皇。”
“是。”
偏僻的宫殿外,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你确定这里都没人?”
“回殿下,奴婢确定,所有人都被清走了。”
萧元英拍了拍小内侍的肩,“干的不错!”
“给本殿下守着门,要是谁敢进来打扰本殿下,本殿下拿你是问!”
“殿下放心,奴婢保证给您守得严严实实!”
萧元英满意了,一把夺过小内侍腰间的钥匙,快步小跑到殿门口,用钥匙打开门,悄悄溜了进去。
楼风吟藏在内殿的屏风后,他浑身酥软,坐在地上,手撑着屏风架,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听到开门声,他想偷偷逃跑,然而他此时浑身无力,想要在不被萧元英发现的情况下逃跑几乎不可能,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药力还在他的身体里乱窜,让他此刻想做的不是离开,而是脱掉身上繁琐的衣服,他不只热,还痒,尤其是某些难以言说的部位,更是奇痒无比,让他难受的想哭。
只是眼前紧迫的情形,让他暂时勉强压住了那些感觉,脑海中不断告诉自己,要逃离。
萧元英激动又忐忑地走进来,“风哥儿,你在吗?”
没看到人,正在他要转身找人时,就感觉一阵风朝自己猛扑而来,他迅速偏头闪过,却见是一个茶壶从他耳边擦过,又无力地落在地上摔碎。
砸碎的声音让萧元英吓了一跳,他连忙紧张兮兮地往窗外偷偷看了一眼,见没人被引来,这才松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又是恼怒,他气冲冲地走到楼风吟面前,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这人,本殿下好好和你说话你不听,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楼风吟浑身通红,眼神迷蒙,胸膛剧烈起伏,方才扔茶壶的动作已经让他竭尽全力,此时被萧元英抓着,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萧元英的怒气在见到这样的楼风吟时又消了大半,“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倔?”
“我那个大哥,娶你也是不怀好意,明明讨厌你却还要娶你,这不是想让你饱受折磨吗?还不如跟本殿下,等我们木已成舟,我就求父皇给我们赐婚,你依然是正妻,你想要的都少不了你。”
楼风吟急急喘了两下,咬了咬唇道:“滚……”
萧元英沉下脸来,“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本殿下也用不着怜惜你,乖乖的,本殿下让你好受点儿。”
说罢,便一把抱起楼风吟,朝床上走去。
……
紫宸殿灯火通明,萧问阙正在翻阅今日耽搁的奏折,他不喜将今日应当做的事推到明日,手中一堆奏折都是没什么重要内容的请安奏折,萧问阙这才知道,萧元谨平时给他过滤了多少让他眼烦心烦的奏折。
在边关时,能千里迢迢送到他面前的都是急信。
批阅了一会儿,萧问阙停下歇会眼睛,他推开窗,看不清夜景,却看见了一个匆匆赶来的身影,眼看着是朝自己来的。
萧问阙微微皱眉,转头叫来福公公:“去瞧瞧,那人做什么的?”
福公公让几个小内侍把那慌慌张张跑来的内侍抓来,不等他盘问,那名内侍便战战兢兢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陛下,奴婢有急事求见!”
“陛下,您快去救救世子殿下吧!二皇子……二皇子他胆大包天,您去晚了就迟了!”
萧问阙皱眉,“带路,来人,跟上他!”
他虽久居边关,对皇宫和长安有些生疏,但对阴谋诡计并不陌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经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好几种故事,各个都有前因后果,这也使得他的行动更快了几分。
萧问阙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去,然而当他赶到时,见到殿内的情形仍是令他脸色一沉。
先他一步赶到的内官已经将萧元英扣住 ,那又毒又蠢的家伙还在色厉内荏地叫嚣着:“你们干什么?!本殿下可是父皇唯二的儿子!本殿下的儿子会是太孙,以后本殿下就是太上皇,你们岂敢如此对我?!小心我……”
见到萧问阙进来,他的叫嚣声顿时卡住,“父……父皇……”
萧问阙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对着他抬脚就是一踹,抓着他的内官们一松手,萧元英顿时被踹的砸在屏风上,跟着屏风齐齐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抽搐两下,猛地喷出一口血!
眼看着萧问阙还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萧元英被吓得瑟缩起来,整个人惊恐地往后缩,他完全没想到,萧问阙会对他下手这么重,他可是父皇唯二的儿子!
在萧问阙那一踹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是真的怕了。
他衣衫不整,外袍还远远落在地上,又吐了血,看上去狼狈至极,像极了丧家之犬。
萧问阙抬手叫人,指着萧元英道:“把这个玩意儿拖出去跪着。”
内官抓着萧元英,就要无声撤退,却又听萧问阙道:“跪远点儿。”
“父皇!父皇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父皇……父皇……”
随着萧元英的声音渐渐远去,萧问阙这才看向床上的人。
帐幔中,那道朦胧的身影已经被剥得只剩一件里衣,系带微微散开,隐隐约约能瞧见雪白中泛着红的肩头、锁骨还有胸膛……
在长安养了好些年,楼风吟养出了一身细腻白皙如绸缎的好肌肤,乍一看过去,只觉得眼前是梦中才有的淫艳场景。
萧问阙下意识偏开头去,解下身上的外裳便盖在楼风吟身上。
“来人,叫太医!”
再回头,就见他一个转眼的功夫,楼风吟便推开身上的衣服,一边忍不住推开,又一边难耐地磨蹭,急促又粘腻的喘息哼叫声不绝于耳,饶是萧问阙想不听,却也做不到,他更无法让楼风吟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此时的楼风吟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不认得人,更控制不住自己。
萧问阙又舍不下他,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屋里。
接下来的每时每刻,对殿内的两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太医来的很快,胡子都要跑得飞起,急匆匆赶到后,萧问阙也不让他请安行礼,直接让他诊脉。
楼风吟的手乱动,萧问阙不得不扣着他的手臂,还要注意不要碰到他的经脉,免得影响太医诊脉,萧问阙的手下是楼风吟细腻的肌肤,这触感让他瞬间回想起方才看见的画面,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陛下,此药并非大楚的药物,应当来自西北,药效比寻常药物更猛烈,且已经融入殿下血脉中 ,此时熬煮汤药已经来不及。”
“且用汤药压制乃下策,对身体影响最大,此药伤身,若想减少伤害,需将药性激发消散。”
太医说的得直白,萧问阙也不是傻子,当即叫人进来,“派人去通知太子的人呢?太子现在到哪儿了?”
内侍战战兢兢下跪,“回陛下,听东宫的人说,殿下出宫去处理西夷王子遇刺一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宫……”
萧问阙就是傻子也不信这是巧合。
他转头看向太医:“有没有其他办法?”
太医面露迟疑,他觉得今日之事怕是会朝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可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太医,又能做什么呢?皇帝问他有没有帮助楼风吟的办法,他也只能据实相告。
“哥儿的身体本就与男子不同,若是男子,泄出即可缓解,哥儿若想发泄,确实要从内……”
说到此处,饶是太医,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萧问阙可以不在乎婚前还是婚后的名声,可太子不在,他总不能为了那点名声,便不顾楼风吟的身体。
片刻后,太医小心地从殿内出来,而福公公也出来让一名小内侍附耳过来,在听到福公公的吩咐后,小内侍心头一跳,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知从哪儿捧来一个盒子,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盒子呈到萧问阙面前,他看了一眼,便挥手让人进去,自己则是转身负手出了殿门。
见他似是想走,福公公出声道:“陛下,您不等等,看世子殿下是否安稳吗?”
萧问阙脚步顿住,一时既想走又迈不动步子。
不等他纠结多久,殿内便传来啪的声音,还有小内侍白着脸跪在萧问阙面前,“陛下,世子殿下他……不认得奴婢们,不让奴婢们近身。”
萧问阙站在门口半晌,目光望向殿内,似要透过重重阻隔看见那在床上之人。
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对方难受的声音。
当天上的明月都不知醉了几轮,夜风也不知吹了几个来回,萧问阙觉得应当是许久许久,却又好似不过一瞬。
他微微闭目,沉声道:“都出去。”
众人皆是心头一跳,魂魄都差点出窍 ,纷纷从殿内离开,万不敢多停留半分。
出去时更带上殿门,不敢往里面窥伺。
萧问阙走到床前,看到的便是楼风吟被情|欲折磨的面容。
他顿了顿,捡起被楼风吟推到地上的细长玉势。
他缓声道:“风哥儿。”
意识模糊的楼风吟短暂听到萧问阙的声音,勉强清醒了一下。
“皇、皇帝叔叔……”
楼风吟迷迷糊糊地想,皇帝叔叔来救他了,他竭尽全力,抓住萧问阙的衣袖,丝毫不知此时萧问阙看着他目光深沉到难以辨别。
“……是我。”
声音顿了顿,一道撕裂的声音响起,楼风吟感觉自己脸上似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本就模糊的视线此时更是只能隐约窥见斑斑光影。
“听话,闭上眼睛。”
萧问阙蒙上自己的眼睛。
遮住眼中的不忍和悲悯。
第66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7
淡青色的帐幔内,单薄的身影微微晃动,似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无力地揪着身上盖着的玄色衣袍的衣角,仿佛抓着海上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玄色衣袍垂在他身上,金线织就的龙纹给他增添了几分奢华贵气,奢香靡靡,轻纱下,美人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迷蒙的双目隔着轻纱,像被云雾覆盖的妩媚青山,可青山只可远观,美人却令人想亵玩。
“皇帝叔叔……”
楼风吟的声音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再瞧不见方才不让人近身的警惕模样。
他以为萧问阙是来救他的。
却不知萧问阙是要将他推向另一个地狱。
萧问阙系丝带的动作一顿。
方才他虽出去,心中却是不愿让楼风吟被那些内官亵玩,只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如此,却没想到,现在要这样做的是自己。
萧问阙不至于对眼前的一切想入非非,思想淫邪,他只是不愿意见到自己喜爱的孩子如此脆弱,如此狼狈。
萧问阙只是心疼这孩子,等对方醒来,他又要如何面对自己?
眼睛看不见,萧问阙还有耳朵,他的听力也极为灵敏,他伸出手,握住楼风吟的脚踝,另一只手也精准地伸向了楼风吟的亵裤。
楼风吟浑身动作一顿,下一刻,便又重新挣扎起来,比萧问阙来之前更加激烈,然而他却不知此时他浑身酥软,几乎没多少力气,自以为是剧烈的挣扎,实则还不如挠痒痒,方才内官和宫女不敢继续并非是应付不来,而是不敢在动作间伤到楼风吟。
就像现在,萧问阙不过按了他腰间一个位置,楼风吟便又软了下去,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任人施为。
楼风吟感觉到那只手缓缓褪下了他的亵裤,指腹不经意碰到楼风吟的肌肤,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仿佛置身于烈焰岩浆。
是谁……是谁在碰他……皇帝叔叔呢?皇帝叔叔不是来了吗?为什么还有人欺负他……
楼风吟想逃,却总是刚挣扎两下,便又被那人抓住脚踝向后拉。
一抹粘腻的脂膏被抹上那不可言说的位置,楼风吟浑身一僵,感受着对方手指在那里逡巡流连,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迅速涌上心头,烧遍他的全身。
桂花香味在帐内蔓延,侵染了他全身,由内到外,深入骨髓。
“皇帝叔叔……”
这声呼唤里尽是求助哀求,他在向萧问阙求救。
却不知自己求救之人,便是自己身后的魔鬼。
一抹凉意抵住他的,楼风吟拼命挣脱,却不过是徒劳无功,他被人翻过身去,背对着人,什么也看不清。
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极为好听的声音却说着魔鬼的话语。
“乖一点,可能有点疼。”
楼风吟无济于事的挣扎瞬间停下,血液在这一瞬间凝滞,就连身上滚烫的温度都散了几分。
身后那道声音熟悉无比,它曾经进入他的梦乡,回荡在梦中安抚他孤独惊惧的心,此时也像一道惊雷,将他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却是更可怕的梦魇。
刺骨的凉意伴随着一丝疼,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湮没在锦缎中。
楼风吟闭上眼,放弃了清醒,放弃了自我意识,任由自己沉溺在翻滚的红浪旖旎里,欲海无涯,将他卷入其中,成为他暂时休憩之地,让他得以放纵意识,不愿清醒。
……
月上中天,萧问阙从殿内出来时,迎面而来的夜风吹过他一身细汗,让原本有些闷热的夜晚竟感到一丝透骨的凉。
福公公忙迎上来,“陛下。”
萧问阙神色如常,唯有那眼底才隐约能窥见一丝不同寻常。
“太子呢?”
福公公低着头,“侍卫来传,说太子因调查遇刺一事而在驿站耽搁至此。”
萧问阙养气功夫极好,听到这儿也没让那两个西夷的王子公主该死就去死,也没指责太子半句,只是轻描淡写道:“等太子回来,让他来见朕。”
福公公连忙应道:“是。”
萧问阙微微侧身,视线投向殿内。
福公公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等在原地,直到听到萧问阙道:“好好照顾他,人醒了及时告诉我。”
“是。”
说罢,萧问阙便抬步离开,有小内侍见皇帝要走,有些迟疑,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对着萧问阙那表情愣是没敢开口。
直到萧问阙的身影消失在附近,小内侍才试探着问福公公:“公公,那位……”他眼神示意还跪在远处露天席地里的萧元英。
福公公瞧了他一眼,那眼神顿时将小内侍钉在原地。
“有些话,不该问的就别问,少说,多做。”
福公公看了殿内一眼,“把里面那位伺候好了,有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虽说他们本也有些许猜测,可听到福公公这么说,心里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殿里那位,可是未来太子妃,现如今却和陛下有了那样的关系,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掀起不少风浪。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这些知道秘密的人算是已经和殿里的那位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里面那位没个好结果,他们也是被一起解决的命,思及此,他们当然更愿意对方否极泰来,前程似锦,伺候人也更加尽心。
另一边,太子在被西夷公主请喝茶时便已经察觉不对劲了。
他知道这场刺杀有猫腻,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以为一切是他们自导自演,想要在以后的谈判中为自己争取利益,减少损失。
然而那位珠珠公主却并没有借着此事对他过多为难,只是要求他亲自把他们送回驿站,并且让人保护他们。
不仅如此,他还被他们给留了茶。
不知怎的,太子心中有些烦躁,让他不愿意再在这儿耽误时间,几次告辞都被推脱公主在照顾王子,不方便见他。
萧元谨冷眼一扫,淡淡道:“既然公主王子无事,那孤便先回宫禀报父皇了,公主若是没空,也不必再见孤,改日我们议和时再谈。”
侍女被议和两个字给镇住,没敢再继续拦着萧元谨。
萧元谨上马沉声道:“回宫!”
他刚率领宫中一对御林军回宫,便见到了满脸着急等着他的一名宫人。
那宫人一见到他,连忙快步跑了过来,“殿下!太子殿下!”
萧元谨见他扑通跪在地上,满脸苍白惊惶,心头也是一跳,“出了什么事?”
那宫人刚要说出口,却又看见萧元谨身后的那对御林军,刚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萧元谨皱着眉下马,那宫人凑到他耳边,小声耳语几句,萧元谨双眼微睁,眼中顿时涌上惊怒。
萧元英那个混账!
萧元谨当即不敢耽误,快步朝着宫人带领的方向而去。
等他到达那所偏僻的殿宇时,却见福公公带着人守在门口,而他厌恶的蠢货萧元英,正在远处的空地上跪着,明明虚弱疲乏至极,却还不得不撑着精神跪着,可见是被吓怕了。
“福公公。”萧元谨唤道,“父皇可是来过了?风哥儿他没事吧?”
福公公对他行了一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世子殿下一切都好,只是陛下让您回来后,便去见他一面。”
萧元谨刚想推门进去的动作一顿,又问了里面的楼风吟已经睡着后,到底还是打消了进去看他的念头。
既然已经睡着,那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萧元谨转身去见了萧问阙。
夜已深,萧问阙却仍没有半点要歇下迹象,看向太子时,丝毫倦意也无。
“来了?”淡淡一句。
萧元谨心中一顿,当即拉满警惕。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萧问阙怎么可能不生气,眼下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因为太过生气,萧问阙反而显得更淡定寻常。
越是如此,便越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今日之事,好在朕来得及时,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老二朕让他跪着,之后也会有别的责罚,暂且不必谈他。”
“今日朕要和你聊的是风哥儿。”
“对风哥儿,你打算怎么做?”萧问阙问。
太子微微皱眉,“此事不怨风哥儿,他依然是儿臣的太子妃。婚期照旧。”
“父皇若是担心儿臣会因此对风哥儿心生芥蒂,儿臣在此可以发誓,今后待他如初。”
萧元谨并非是在萧问阙面前表现,他是真的不介意此事,虽不是完全没感觉,可这是归根结底还得怪他们萧家人,是他们对不起楼风吟,萧元谨便没别的想法了。
萧问阙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不错。”
“你是个明事理的。”
“那如果朕说,风哥儿因为那药伤了身体,今后极难有孕呢?”
萧元谨梗住,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半晌没发出一个音。
“儿臣……”
“儿臣……”
沉默半晌,他方才抬头,目光直直看向萧问阙,“父皇,您自小便教儿臣做个合格的储君,肩负起江山社稷,您心中有情有义,儿臣都懂,可儿臣更相信,江山社稷,比起您的情义,应当更重要。”
萧问阙笑了,“你倒是比朕更知道如何取舍。”
萧元谨低头,“儿臣不敢。”
“你敢。”
萧问阙低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人。
“你说朕教你,对,也不对。”
“自你出生,朕便常年在前线,极少陪伴你,有限的相处中,也是教导督促居多,鲜少亲近。”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嫉妒风哥儿吧?我对他,比对你好。”
萧元谨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抬头,却又生生忍住。
他张口就想说他没有,他没有嫉妒楼风吟,然而当萧问阙将事实指出时,他却连辩驳的力气也无。
他也根本不想辩驳,非但不想辩驳,他还想张口质问,难道不是如此?
“是,没错,我对他确实比对你好。”萧问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打碎萧元谨多年的殷殷期盼。
没有误会,也没有辩解,萧问阙直接承认了他心中所想,半点悬念和念想也不留给他。
那蚀骨的委屈心疼和嫉妒又迅速占据了他的心,萧元谨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就怕被萧问阙看见他难以控制的表情。
“你觉得你是我的孩子,我便应该对你比对他更好,更喜欢你,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公正的,可人心从不公平。”
“他在我身边出生,我第一个抱的孩子是他,第一个看着慢慢长大的孩子是他,陪我最久的孩子是他,在我心里,喜爱他,对他好,才是正确的,公正的。”
萧元谨被嫉妒和愤怒冲昏的头脑又在他的竭力压制下逐渐清醒,他突然意识到,萧问阙显然早就知道他嫉妒楼风吟,可他从前不提,如今才提,便是代表着萧问阙已经不打算维持表面和谐。
他,决定分开他和楼风吟了。
“你虽是我生的,也是朝臣们按照我的要求教出来的,可你学的却是他们需要的我,并非完全的我。”
“他们教你教得很好,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你都很会。”
“却过于冷血。”
“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明码标价,有什么用,有多少用,你都清清楚楚。”
“当你觉得风哥儿不值得你再付出那么多时,你便会放弃了。”
萧问阙说着萧元谨所想,竟是句句真实贴切。
“当然,你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大约就是依旧娶他,依旧让他做太子妃,只是侧妃妾室一个不少,又或者给他一个侧妃之位,好好养着他,一生富贵,为了名声和未来储君,我猜你心里更倾向于前者,如此,你还能得个好名声。”
萧元谨面红耳赤,心中所想归想法,被人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萧问阙面沉如水,给风哥儿本就拥有的东西,却还要让他承这份“天大的恩情”,真是好大的脸!
“你总觉得朕对你不够好,现如今,朕便做主,将你和风哥儿的婚事作废,今后婚嫁各不相干,你可以娶更合你心意的妻子,如此,你可满意?朕可算对你好?”
萧元谨伏地而拜,“父皇……”
明明是好事,他却半点也不欣喜,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警惕和惊慌,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心中翻来覆去半晌,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
头顶却传来萧问阙依旧平静的声音。
“至于风哥儿,你也不必操心,纵使天下都无他容身之地,皇宫总是有的,他愿意待多久便待多久。”
萧问阙眼眸微垂。
“……住一辈子都可以。”
第67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8
离开的时候,萧元谨脸色有些灰败。
他刚回到东宫,便有人上前来禀报刺客的事,说已经找到了刺客,但是都已经死了,且在他们身上发现了前朝余孽的痕迹,问太子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萧元谨挥挥手,“不必了,就这样结案吧。”
他已经没心情再去管西夷的事,不过是战败求和之国,谈判上就算他寸步不让,西夷又能拿他们如何?
他们还能打,西夷却已经无力战争。
他也用不着费什么心力去搜寻西夷做手脚的证据。
萧元谨回到殿内,疲惫地撑着额头,脑海中倒是忽然想到了那所谓刺杀,是否和今夜的意外有关。
片刻后,他又摇头不再去想,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父皇下定决心,消息虽未传开,他与楼风吟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
“殿下!”东宫的内侍忐忑不安上前,小声说了萧元英对楼风吟图谋不轨之事。
萧元谨摆摆手,“孤知道了,此事无须再提。”
那人面色却更加紧张严肃,“殿下,不是奴婢嚼舌根,而是奴婢今日恰好在内务府,见到一队内侍急匆匆地从内务府拿了东西便离开,殿下可知,他们拿的是什么?”
萧元谨皱眉。
那人见状,当即低声耳语了几句,萧元谨双眼一睁,下意识想要起身去找楼风吟,下一瞬,动作又生生僵在原地。
今日他只从福公公那里听说楼风吟中了药,有太医看过,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事。
可若是有内侍去内务府拿那种东西,岂不是说明那药并非药物能解?其中必然用了其他法子。
既然如此,福公公为何不告诉他?
是父皇下令?
似乎说的通,却又好像哪里有问题。
萧元谨心中有不安,还有些烦躁。
可惜他方才刚被萧问阙训斥一顿赶了出来,否则他现在一定会回去问一问。
翌日,楼风吟从床上逐渐转醒,不等他清醒过来,便有宫人小声传道:“殿下醒了!”
紧接着太医看诊的看诊,宫人伺候穿衣漱洗的伺候,精致的早食也摆在了桌上。
一系列的待遇,比之楼风吟从前在宫中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的一切眼花缭乱,而楼风吟却是在太医诊脉的手搭上他的脉搏时骤然清醒。
他想起了昨夜,想起了自己在一间宫殿里被困,想起了那度秒如年的等待,萧元英的丑恶嘴脸,还有……还有皇帝叔叔!
心中剧烈跳动,情绪也猛烈起伏,体现在脉搏上,太医出声安抚:“世子殿下身子虚弱,臣给您开点温和滋养,补血补气的药,喝了之后休息几日,切勿再大喜大悲。”
太医走后,楼风吟仍靠在床上没有动弹。
宫女担心他不适,还特地在床上铺了厚厚的软垫。
但楼风吟其实并没有特别难受,不适当然是有的,尽管萧问阙挑的是其中尺寸最小也最细的一根,可那从未被这样入侵过的地方,第一次经历这一遭,楼风吟想起那时的感觉,脸色都是白的。
但是萧问阙提前做了准备,动作又仔细小心,并没有伤到他。
如今想起来,楼风吟脑海中尽是当时自己在药力作用下,沉沦于欲海,狼狈又耻辱的模样。
楼风吟脸色愈发苍白。
还有皇帝叔叔……
皇帝叔叔……
“殿下醒了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告诉陛下,陛下关心殿下,必定会来看殿下的。”
“等、等等……”楼风吟急急出声。
他抿了抿唇,嗫嚅半晌,才出声道:“能不能……暂时先不要告诉皇、陛下?”
宫人们不解,“殿下,陛下临走之前特地关照,等您醒来,就第一时间告诉他。”
显然这宫中,还是更听萧问阙的。
闻言,楼风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朝着紫宸殿方向走去。
望着门口半晌,楼风吟发了会儿呆,便匆匆用了几口早食,便又借口身体疲倦歇下。
他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心中期盼着自己能在萧问阙来之前睡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萧问阙,更不知道在对方心里,自己又是怎样的人。
他……还是他的皇帝叔叔吗?
楼风吟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眠,直到宫人送来熬好的药喂他喝下,在药性作用下,他逐渐来了睡意,一觉醒来,也依旧没见到萧问阙。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遍宫人,却得到了一个萧问阙没有来的结果。
楼风吟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既松口气又有些委屈。
他没来见自己。
为何?
楼风吟心绪复杂,却听见宫人道:“一个时辰前,外面跪着的那位实在撑不住,倒地昏迷,才被人抬回了宫,却被下令禁足宫中,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殿下放心,陛下心中是记挂着您的,就等您的话,为您出气。”
楼风吟闭上眼,不想再去想。
直到午时过后,楼风吟终于见到了第一个来看他的人,永乐公主看到他就抱着他掉了两滴眼泪,一边哭他一边大骂萧元英。
几乎差点将萧元英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楼风吟听得忍俊不禁,好意提醒道:“你和他是兄妹,他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那肯定是他母家那边的祖宗不好,才有他这么个后代。”永乐公主气得跺脚。
“还好你没事,否则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永乐公主不知想到什么,庆幸的表情又产生了些许忧虑和迟疑,半晌问道:“……太子哥哥今日怎么没来探望?是我和他错过了吗?”
虽说有惊无险,但萧元谨会如何想,如何做,还真不确定。
楼风吟笑容一僵,面上有些羞愧和难堪。
永乐公主心中一个咯噔,故作轻松道:“放心啦,太子哥哥一定是太忙了,定是因为昨日知道你没事,今日听到你在歇息,才没来探望你的。”
楼风吟抿唇,目光落在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永乐公主走后,又过了一会儿,楼风吟见到了他们之前惦记着的太子。
萧元谨见到他,脸上却没有关切与安抚,反而有些如临大敌般的凝重。
“风哥儿,父皇已经告诉我了。”
楼风吟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咬着唇,面上尽是难堪和难以启齿,还有浓浓的难以置信。
似是不敢相信,萧问阙会将那件事告诉别人。
可是……可是……
除此以外,又能如何?
欺瞒萧元谨一辈子?对他不公不说,楼风吟也心中难安,难得安宁。
他努力给萧问阙的行为找着理由,却仍无法忽略,那始终存在,甚至愈演愈烈的难过和难堪。
他的皇帝叔叔,将昨夜的事告诉了别人,将他昨夜的羞辱和不堪都告诉了别人……
楼风吟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袖。
萧元谨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他问。
楼风吟打起精神,努力平复情绪,“殿下想听什么?”
“殿下既然来质问,想来应是无法接受此事。”岂止是他,楼风吟自己都至今没能接受。
“既然如此,便由陛下做主吧,若是陛下同意解除婚约,臣也不会有二话。”
萧元谨皱眉看着他,似是不满,用眼神施以压力,实则在分辨楼风吟的表情和反应。
他注意到,今日的楼风吟,竟没有喊萧问阙皇帝叔叔,而是叫的陛下。
不仅如此,提到萧问阙时,楼风吟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似自厌,似难堪。
“发生这样的事,仅仅是解除婚约便足够吗?你和我父皇……”
楼风吟打断道:“我和陛下什么都没有,过段时间,我就选个道观出家,从此不再沾染俗事,也坏不了殿下名声。”
他抬头看向萧元谨,“殿下,臣知道您不喜欢臣,可陛下却是您的亲生父亲,给了您一切,对您给予厚望,就算……就算……那也是不得已,您不要怪他,更不该心生芥蒂。”
萧元谨心下一沉,昨夜,下药,萧问阙的雷厉风行,还有楼风吟奇怪的情绪和态度……
一个荒谬的猜测涌上心头。
不、不可能……
父皇昨夜还来见了他,也不像是做过什么的样子。
萧元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内侍说的话。
或许没有亲身上阵,而是有其他越界的接触。
“昨夜明明有其他人,为何一定是父皇,他是不是……”
“滚出去!”
一道声音骤然从殿外进来,冷厉的声音像是惊雷击在萧元谨心上,吓得他的心差点跳出来。
“父、父皇……”萧元谨慌忙道。
萧问阙款步而来,低沉的眉眼扫了萧元谨一眼,一个字轻描淡写地从他喉间吐出,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滚。”
萧元谨不想走,他还有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心中的惊惧过后,涌上来的还有对……方才那个可怕猜测的愤怒,“父皇,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想说,萧问阙却不想听,直接示意殿内的人将他拉出去。
被人拉走,萧元谨甩开他们,离去时,深深看了萧问阙一眼。
待人散尽,屋内便只剩下萧问阙与楼风吟二人。
楼风吟愣了愣,才从萧元谨莫名其妙的态度中回过神来,似是发觉此时是何情景,一股羞臊难堪的情绪尚未完全涌出,他的行动便先快于想法,下一刻,迅速躲回了帐内。
他慌乱地低头看看已经的衣着是否整齐,却在不经意间看见那放在床尾的玄色龙袍,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夜自己揪着它的情景,脸色又白又红。
同样窥见那一幕的人,此时就在屋里,与他不过隔着一道屏风,一床青纱帐。
不过三丈距离。
第68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9
青纱帐内,一只手紧紧攥住帐慢,柔软的青纱帐被抓出了明显的痕迹。
帐外,那道身影无声站在屏风外,似一棵青松,默然静立。
袅袅宁神香缓缓在殿内蔓延,将其中的一切都侵染上它的味道,包括被阻隔着的两个人。
不知何时,日渐西沉,当那颗太阳落下了宫墙,殿内不再被艳阳照射,光线也暗了一截,紧闭的门窗,阻隔着光影,让室内明暗斑驳,朦胧不清。
萧问阙向前两步,仰头望见青纱帐被揪得愈发紧,脚步停下,依旧落在屏风外。
“……”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萧问阙淡定温和的声音响起,半点听不见方才呵斥萧元谨的严厉。
“早些时候便听说你醒了,但一直抽不出身来看你。”
“风哥儿,你……”
萧问阙的话忽然顿住,他似是有些踟蹰,不知该说这什么,如何说。
就如同他早就知道他醒来是真,一直没空来见他是假,而是他在给楼风吟时间,也给自己时间。
然而给了时间,萧问阙却依然没想好一个具体的决定或者言行。
太医的诊脉结果一早便告诉了他,楼风吟身体如何,他很清楚,他也用不着装模作样问一句你怎么样,还好吗。
至于其他,萧问阙却也找不到一句最合适的话语。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萧问阙道:“快到晚膳的时间了。”
“风哥儿,你是生气也好,怨我也罢,都是小事,不想见我,我便不来,但切记一日三餐切莫落下。”
萧问阙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左右楼风吟好好的,其他事便都不急。
“怎么就也好也罢了?”
青纱帐内,一道清悦的声音传出,还带着淡淡的怨,却和萧问阙方才所说的怨不同。
“气您,怨您,对您来说,便是不重要的吗?”楼风吟急急道。
“明明有口有舌,却是连如何解释,为自己辩解都不会吗?”他听起来,似乎比萧问阙还要义愤填膺。
还是为萧问阙义愤填膺。
萧问阙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原地。
他回首望着屏风后,楼风吟却停顿半晌,才缓声道:“皇帝叔叔……”
“您这样是会吃亏的。”他笑了一下,却又像在哭。
萧问阙却是微微莞尔,笑了。
话到此处,他倒也不必着急离开。
吩咐宫人送上晚膳,却是一人在屏风内,一人在屏风外用膳。
这道屏风仿佛是他们的一道防护,隔绝着他们,却也给予他们心中的安全距离。
晚膳后,宫人将其撤走,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让殿内恢复之前的模样。
楼风吟口中含着苦味,是药的味道。
这道苦在他口中蔓延,让他连说出的话都仿佛是苦的。
从那声皇帝叔叔开始,他与萧问阙之间,那道因昨夜之事产生的隔阂仿佛便少了一道,气氛回暖。
“我已经做主,解除了你和太子的婚约。”萧问阙不开口,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楼风吟下意识抬头望去,却看不见萧问阙,只能听见他继续的声音。
“风哥儿。”
“我并不想为太子说话,但他自小便当做储君养大,才学能力都算优秀,且几年前的他上孝下悌,无一不好……便是如今,也只是小节有损,大节无亏。”
“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也是极优秀的。”
对萧元谨,萧问阙尚且要将哪里好哪里不好算得明明白白,可对楼风吟,哪怕他从前有许多不符合长安朝臣勋贵标准的不妥之处,在萧问阙口中,那也是处处都极好。
萧元谨说他偏心,半点不假。
萧问阙自嘲地想。
“我本以为,将你们配成一对,会是好上加好,却不想世事万物皆有缘法,你们非但没有好上加好,反而一人嫉妒,一人委屈。”
“此事错在我,如今由我结束,也是有始有终。”
“本是好心,却办了坏事,先前给你的那份圣旨,也本是想给你的保障,却不想宝物招贼,引来老二觊觎。”
子不教父之过,太子和萧元英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他们做了什么,也得算他的一份,如此算来,楼风吟所吃的苦,竟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是想为楼风吟好,可他给他的一切,非但没有让楼风吟过得更好,反而让他受尽委屈和苦楚。
甚至给他带来委屈和苦楚的人,是他的儿子,甚至……是他自己。
他今日时常想,若是没有这一切,楼风吟会如何?
他会自由自在,哪怕没有太子妃这个身份,哪怕楼家已经无人,他会受勋贵或者族中欺负,但只要有他宠着护着,便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哪怕是太子。
他会过得很好,比萧问阙想的还要好。
可这一切,都被他的乱点鸳鸯谱给毁了。
“……风哥儿,对不起。”
楼风吟手攥紧着衣袖,胸口剧烈起伏,喉中哽咽半晌,眼角落下一滴泪,心中又酸又怨。
欺负他的人没向他道歉,宠他爱他想对他好的人却对他说对不起……
世间难道都是这种道理?
“您不是最喜欢我吗?”
“连太子都因此对我不满,您不是最宠爱的人是我吗?那我是您的谁?太子他们是您的谁?他们做了什么,与您何干?为何要您说对不起?”
一连串的质问怼在萧问阙脸上,同样冲着他而来的,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楼风吟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萧问阙胸前,既不松开,也不抬头,他像只受惊的小鸟,受了惊吓便往对方怀里钻,不肯离开,也不敢看萧问阙。
“您不是最喜欢我吗……”他又说了一句。
“那为什么您不第一时间来哄我?关心我?却反而为他们的错道歉?”
楼风吟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那是喉中哽咽后的声音,声音里浓浓的委屈几乎要将萧问阙淹没。
即便是萧问阙,也没想到在他说了那些话后,楼风吟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
不喜欢他将太子和萧元英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不喜欢他因那二人而来对他道歉,不喜欢……他站在太子和萧元英身前,面对着楼风吟。
那让楼风吟觉得,萧问阙和太子他们才是一起的,和他对立。
这个拥抱有些过界,可再过界的,昨晚也做过了,如今再说这些,倒显得萧问阙不负责任,又当又立。
想了想,萧问阙伸出手抱住了楼风吟,在他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着对方。
被疼惜的感觉是最让人放松又沉迷的,若是可以,楼风吟甘愿永远沉溺在这个怀抱里。
他闭上眼睛,任由难以自已的泪水浸湿了萧问阙胸口金线织就的龙纹。
无声的哭泣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楼风吟用沙哑的声音闷闷道:“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现在和太子他们断绝父子关系还来不来得及。”萧问阙道。
楼风吟破涕为笑,下意识想抬头看他,却生生忍住了,他依旧将自己的脸埋在萧问阙胸前。
并非是他不想让萧问阙看见自己,而是他不敢看对方。
“来不及了。”楼风吟摇头道,“您已经犯错了。”
敢当着萧问阙的面说他有错的人,从前是御史,现在则多了个楼风吟。
“那我将功补过。”萧问阙非但没有声音,反而温声哄道。
“就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弥补这份过错?”
楼风吟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下意识想说那你以后要更疼我,比对太子还要好,他要比太子更重要,他要做他最喜欢最宠爱的人。
可他也知道,太子和萧元英纵然有错,纵然再不好,他们也还是萧问阙的孩子,太子还是储君,有血缘,还有重担,哪一样都比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还身无长物的人重要。
能以这样的身份得到萧问阙的宠爱,已经是他祖宗保佑,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怎能奢求更多?
楼风吟闭上眼睛,抓着萧问阙衣服的手,似克制,又似想要更加抓紧。
半晌,他才用逐渐平复的声音,语气平和道:“我希望,您能像以前一样宠着我。”
一直宠着我……
楼风吟不求其他,他只求和从前一样。
只求他们不会因为太子和萧元英而生出隔阂,也不要因为昨夜阴差阳错、迫不得已的不堪而变得疏离。
这个世上最在乎他的人,也只有萧问阙而已。
萧问阙没亲自养过孩子,他的三个孩子,都并非他亲自抚养长大,说实话,父爱是有,却并没感受过为他们忧心苦恼的感觉。
唯有楼风吟,他看着他在边关出生,又是个哥儿,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他和楼风吟的父亲比亲兄弟还亲,楼风吟对他而言也和自己的孩子无异,楼风吟儿时喝的羊奶,还是他找来的羊产出的。
他为他做过的事大大小小,自己都记不清。
楼风吟回长安时,他还担心他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不适应长安的生活,每年回长安他都会带些边关的特产给他送去。
他竟会担心楼风吟不喜欢长安那样的安乐窝,说出去怕是要被人嘲笑。
那时他才有做长辈,做父亲的感觉。
如今,他再次体验到了那种感觉。
既担心他不懂事,又怕他太懂事。
前者容易吃苦,后者受尽委屈。
一声叹息在心中响起,萧问阙轻轻拍了拍楼风吟后背。
“没有婚约,你依然是临安世子,不做太子妃,你也仍旧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今后便是天下无你容身之所,我在的地方,便永远容得下你。”
“风哥儿,我给你自由和宠爱,你可以随意做自己。”
萧问阙笑了笑道:“我是你的皇帝叔叔。”
“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仅会是皇帝叔叔啊,接下来就是同居啦。话说,我是不是忘记排雷这个故事古代有生子了?好像真忘了,那在这里说一下,后面是有生子的,不过是很晚了,而且不会细写,内容非常少。
——
第69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10
萧元英腿上的伤还没好,便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张口就想骂人,却在看见来人时浑身一僵,随后便是怒从心头起。
“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萧元谨,好歹咱俩才是一个爹亲生的,我倒霉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落井下石?!”
干坏事的时候不想着是兄弟,如今事情败露倒想起了这份塑料兄弟情。
萧元谨来这儿可不是和他续什么兄弟情的,“当日之事,你是如何做到的?”
萧元英心虚道:“什么怎么做到的,不就是那样吗?”
萧元谨皱眉:“你好好想清楚,孤来问你,是你唯一可以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孤知道你蠢,所以你只需要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就可以。”
萧元英想骂人,然而想想这两天自己受的苦,又忍住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怎么想到这个办法,又是怎么实施的说了一遍,他本没想着萧元谨能做什么,自己算计的可是他的未婚妻,不过是觉得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了?
说完后愤愤瞪着萧元谨,“这下你满意了?我阴谋败露,彻底出局,你却什么损失都没有,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子,娶你的妻!”
萧元谨冷冷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你从来没有过机会,何来出局?”
萧元英……萧元英想上去踹两脚,碍于自己腿伤不便,只好忍了。
萧元谨却意味深长看着他问道:“当日临安世子是如何解的药,你可知道?”
“父皇请了太医……你不会不相信吧?我真的还没碰他父皇就来了!”萧元英着急解释,还想让自己罪减一等,让萧元谨帮自己求情。
萧元谨冷冷看他,知道萧元英根本就不知道那药是什么效果,也不知道那晚的解药过程。
想明白后,萧元谨转身就走,萧元英还在床上大声叫嚷着:“萧元谨,萧元谨!太子!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和父皇说说好话啊?”
萧元谨没搭理他,跟没说这件事他说了不算。
敢伤害楼风吟,那就要承担责任,那可是……连他都不敢动的人。
萧问阙的动作很快,甚至都没给萧元英把伤养好的时间,便让人送他去守皇陵。
楚国才刚建朝十多年,过去也不过一个皇帝,且先帝勤勉节俭,皇陵修得很寒酸,附近人少田少,想要留在那里,必须种田开荒。
得知自己要去种地,萧元英百般不愿,然而无论他怎么闹,都没能闹到萧问阙面前,萧问阙甚至不想听他为自己辩解。
和皇宫锦衣玉食比起来,种地是很苦,但也只是和皇宫的生活相比。
作为皇子,萧元英不至于像许多流民一样离家逃荒逃难,不会受人剥削欺凌,便已经比绝大多数百姓好上许多。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萧问阙却没给个具体时间。
萧元英甚至还担心自己能不能回来。
他被人送上马车,哭着喊着说他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饶过他这一回。
然而马车依然坚定地往皇陵行驶而去。
萧元英一走,消息便到处传开,萧问阙要罚萧元英,也要有个理由,他原本给萧元英定罪是勾结外族,谋夺储君之位。
这个消息倒是没惹人怀疑,但是他到底是如何勾结,如何谋夺,细究下来,便会有人发现猫腻。
萧问阙请太医,内务府被取走东西这样的消息根本藏不住,便隐隐有人猜出其中端倪。
再派人悄悄打探一番,宫人对楼风吟的态度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楼风吟已经回到他从前住在皇宫时常住的披香殿,那些宫人也跟着他来了披香殿。
还有人传出,当晚太子遭到了皇帝训斥,灰头土脸地离开,某些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等萧问阙让太子和楼风吟解除婚约的圣旨下来,朝臣们当即上书劝诫。
不是前不久刚下的定下婚期的圣旨吗?怎么说改就改?
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他们是不喜欢楼风吟,不想要楼风吟霸占太子,更不想楼风吟生个儿子,但是父子相争,父夺子妻,有违伦理,他们自诩儒士清流,决不允许这等有违三纲五常,道德伦理的事情发生。
是的,在萧元英走后,宫中渐渐传出了萧问阙和楼风吟的风流韵事,还说正是因为楼风吟因为意外成了皇帝的人,二皇子才会被罚得那么重,太子才会被训斥被退婚。
先霸占太子多年,如今又爬上皇帝的床,楼风吟俨然已经成为长安话本闲客口中的狐狸精。
妖精修炼多年,才会克死亲人,还来魅惑君王。
楼风吟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可怕又神秘,倒是楼家因为人都死完了,竟反而保护了清名。
楼风吟听说这些时,久久无言,半晌,才自嘲一笑。
皇帝叔叔,您说要给我自由,可这漫天的流言蜚语,所到之处,哪里有他的自由可言?
“殿下,太子殿下想见您。”宫人来禀。
“不见。”楼风吟闭上眼睛,声音低沉。
“你不想见孤,孤却一定要见你。”太子直接闯了进来,其他人也不太敢拦。
太子看向殿内其他人,“都下去。”
宫人们犹犹豫豫。
楼风吟:“殿下有何事,不便他人听?”
他们已经不是未婚夫妻,自然也不必对对方太客气。
“事关父皇,你确定要被别人听见?”
楼风吟顿了顿,这才打发宫人们出去。
“你想说什么?”
萧元谨看着他,直接道:“我们成亲吧,我娶你。”
楼风吟表情顿住。
“你要我一心一意也好,不喜欢我,想要和我貌合神离也罢,都随你。”
“总之,我们成亲。”
楼风吟攥紧衣袖,“然后再被你打压欺负是吗?”
萧元谨皱眉:“过去的事我向你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只要你愿意和我成亲。”
楼风吟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容我提醒你,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萧元谨:“你难道没听到外面那些流言吗?你在这里安乐享福,可因为你,父皇受到了多少攻讦?你就一点也不愧疚?”
“父皇英明神武,建功立业,威慑八方,却因为你成了他人口中的取笑谈资,风哥儿,算我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萧元谨双目通红,是楼风吟从未见过的失态,从前还端着的太子架子,此时荡然无存,他甚至能说出随便楼风吟顶着太子妃的名头随便玩,只要他肯嫁给他,破除外面的流言蜚语。
他自小听着萧问阙的故事长大,在他心中,父皇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无论是今朝还是史书,都该是他英勇伟岸的身影,不该有半点污名。
他把萧问阙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名声还重要。
所以就要牺牲他吗?楼风吟想。
太子说得忽然很好听,可他既不想要有名无实,也不想和别人胡来。
他只想像寻常双儿一般,嫁个寻常人,能和对方夫妻恩爱最好,能举案齐眉也行,相扶相持,走过一生,这很难吗?以他的身份,是奢望吗?
楼风吟想说,想反驳,想抗拒,然而脑海中又浮现出萧问阙的身影。
那是对他最最好,最疼他的皇帝叔叔,此时,对方正在因为自己而挨骂。
那些话便堵在喉咙,艰难吞咽。
“元谨,太傅他们应当教过你,不要妄议长辈,更不要想着插手长辈的事。”
萧问阙从外面进来,神情自若,姿态从容,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威慑和严厉。
他款步而来,楼风吟望去,却被萧问阙身后的阳光刺了眼睛,眼泪不自觉从眼眶中滑落。
他慌忙抬袖擦了擦,一方锦帕被递到他面前,楼风吟的动作顿了顿,到底还是伸手接过。
紧紧将锦帕攥在手心,却低着头,不敢看萧问阙。
萧元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父皇,儿臣不忍见您名声有损……”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萧问阙淡淡瞥他一眼,“是谁教你,遇到难处理的事,便解决无辜的人?”
萧元谨低头,“儿臣不敢,儿臣也是想弥补……”
“不需要。”萧问阙看了眼楼风吟,目光深深,“从今往后,风哥儿也是你的长辈,他的事,自有朕处理,而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尊敬。”
楼风吟手中一紧,迅速抬头,撞进了萧问阙的眼中,眼中的震颤和不敢置信尽数落入萧问阙眼中。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将他心中搅了个翻天覆地,让他眼前一花,几欲晕厥。
比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萧元谨,他双眼瞪大,看了看楼风吟,又看了看一派淡定从容的萧问阙,忽而自嘲一笑。
萧元谨红着双眼,死死盯着萧问阙,“原来,儿臣所在乎的看重的,不容有失的您的名声,在父皇心中,竟不值一提。”
或者,只是在楼风吟面前,才是不值一提。
但那都不重要了,既然萧问阙自己都不在乎,那他念念不忘,替对方担心,反而像个傻子。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不要总耗在这些小事上,朕和风哥儿,你都不必操心。”
萧问阙语气淡淡,但其中透露出来的不耐,显然已经是对萧元谨的最后通牒。
如此,萧元谨还能说什么呢,他向萧问阙拜了一拜,无声退下,将一切情绪都压在了心里。
出了殿门,仰头望天,萧元谨忽然发现这阳光好刺眼,难怪方才楼风吟也落了泪。
他仰头站了半晌,才甩袖而去。
殿内,萧问阙和楼风吟对视半晌。
忽而,萧问阙伸出手,抚过他的眼角,将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抹去。
第70章 嫁给未婚夫他爹11
略带亲密的动作仿佛一个开头,暗示了某些隐喻。
楼风吟一开始是失神,忘了避开,之后便是来不及避开,他眼神慌乱,侧身避开萧问阙的视线。
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变得难以言喻。
萧问阙见状一笑,将视线落在被他攥紧的手帕上,似安抚道:“吓到你了?”
楼风吟摇摇头。
倒也不是嘴硬,而是他打心里信任着萧问阙,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若是连皇帝叔叔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就没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因此哪怕萧问阙方才说了那样的话,楼风吟心中想的也并非是萧问阙有什么坏心思,而是下意识认为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皇帝叔叔。”楼风吟顿了顿道,“我已经好些时日没回府了,我想明日若是无事,便回家去,再过些日子,便是祖父忌日。”
萧问阙顺着他的话道:“届时朕陪你一起去,朕也许久没有去看看老将军了。”
楼风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纠结半晌,最终也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下。
“也正好带些你常用的东西进宫。”萧问阙继续道。
楼风吟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萧问阙。
却见后者对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
似是看出他的满腹不知从何说起的话语,萧问阙微微一笑道:“风哥儿,以后就长住宫中吧。”
“你要出宫玩都随你,你想偶尔回府住也可以,但更多的时候,就住在宫里,住在这里。”
楼风吟攥了攥手帕,抿了抿唇道:“为什么?”
“皇帝叔叔,这样不是更让别人觉得……”
觉得他们之间不清不楚,觉得他是那勾引了他的妖精,觉得萧问阙是父夺子妻。
“这样不好吗?”萧问阙问。
楼风吟顿住。
他想了想这有什么好,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晚的事,才让皇帝叔叔觉得毁了他的名声,污了他的清白,想要对他负责?
可是……可是……
可是他是皇帝叔叔啊。
楼风吟想象了一下皇帝叔叔做他的夫君的画面,便半是羞耻,半是别扭。
想到皇帝叔叔会对他做比那晚还要不堪的事,楼风吟便不敢再抬头。
若是换了一个人,他们有了那样的关系,那也是非嫁不可的,可将那人换成皇帝叔叔,尽管楼风吟知道这似乎才是应当,却也难以克制地涌出难受和委屈。
他想了想,才想明白并非是因为那人是萧问阙他才会委屈,而是那人是萧问阙,他的难过和委屈才敢诉说,敢暴露,敢发泄。
“你住在宫中,住在朕身边,以后便不会有人敢再觊觎你。”萧问阙道。
楼风吟抬起头,见萧问阙坐下,对他喊道:“过来。”
楼风吟乖乖走过去,大脑还没有听明白,身体便率先乖顺地走了过去。
萧问阙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亲自挂在楼风吟腰间。
楼风吟认得,这枚玉佩是曾经先帝送给萧问阙的生辰礼,不仅仅是一块玉佩,还代表着萧问阙,见玉如见君。
“风哥儿,朕曾经给了你许多宝藏,却没给你守护的能力,如今这样正好。”
楼风吟摸着玉佩,上面仿佛还带着萧问阙的温度和香味。
楼风吟眼眶发热。
萧元谨来找他的时候,他尚且心中怨怼不满,如今见到萧问阙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声,为他做保护伞,他才方知萧元谨所言非虚。
他的皇帝叔叔,当真是为了他,要毁了一世英名。
“皇帝叔叔,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萧问阙哪里看不出他所想,笑道:“太子想的多,看不破,你也一样吗?”
“名声不过是文人用来约束人的工具,却约束不了朕。”
“至于身后名,朕从不在意,无论如今多辉煌,将来史书不过两三页,为了那两三页纸,朕便要战战兢兢,因为世俗教条束手束脚吗?”
若他真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做出登基几栽,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长安这种事。
貐W磶W正W嚟W
楼风吟怔怔看着萧问阙,看着他面上的从容平静,却又仿佛看到了他的冷峻不羁。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曾经很久远的记忆,想起了被萧问阙带着在马上驰骋的感觉,天高地阔,任人驰骋。
那是天地都约束不了的自在恣意。
“风哥儿,将来你想独身一人可以,你想寻欢作乐也随意,你遇到了心仪之人,朕便再下旨赐婚。”
萧问阙的态度十分明确,楼风吟今后便留在宫中,明面上,他依旧是临安世子,在别人眼中,他是萧问阙的没名没分的情人,实际上,他仍是萧问阙护着的人,仍是自由的自己。
他人或许会猜测,萧问阙不给名分是不想坐实父夺子妻这件违背道德伦理的事,不想在正史上留下污名。
他们会对楼风吟狐狸精的形象继续深刻,却不会胆大包天再敢觊觎皇帝的情人,甚至不敢对楼风吟不恭敬,毕竟世上最容易吹的,便是枕头风。
这件他人口中的风流韵事,会成为楼风吟的保护伞,护他一世风雨。
所付出的,不过是几句流言蜚语,以及萧问阙自己不怎么在乎的名声。
楼风吟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又酸又胀。
他俯身跪坐在地,抱住萧问阙的双腿,埋首在萧问阙腿上,半晌,微微颤抖的身子才逐渐平静。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能偿还皇帝叔叔的东西。
偿得了恩,却偿不了这份情。
他却并不难受,甚至恨不得这份情欠得再多一点,更多一点,好让他更名正言顺地陪在萧问阙身边,谁也赶不走。
几日后,萧问阙陪楼风吟回了一趟王府,祭拜了老将军,接着便收拾东西回宫。
从前楼风吟住在宫中,也是以客人的身份,虽也有专属的宫殿,属于他的东西却不多。
可这回,楼风吟将自己常用的东西都带上了。
他们同进同出,并不避着他人。
从前他人见了也只觉得萧问阙过于宠爱这个晚辈,才会对他如此纵容,如今明明是差不多的行为,落在他人眼中,却成了皇帝宠爱这个从儿子手中抢来的双儿,后宫要添新人。
若是再生下个孩子,太子地位还稳吗?毕竟皇帝可是说过,天下是萧楼两家共掌,还曾下过楼风吟的孩子便是太孙这种圣旨。
所幸很快传出,楼风吟身体有损,难以受孕的消息,才让朝臣稍稍安心。
朝臣们上书的奏折萧问阙一个都没批复,什么谏言批评他都不听,他们闹了一阵,发现皇帝没打压太子,政事也和从前一样处理得井井有条后,他们也累了,算了,散了。
不过是纳个妃,只要不封后,他们都还可以接受。
但问题是,若是萧问阙铁了心要封后,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有兵权有名望有正统大义,他从不需要怕谁。
从前他们觉得这样英武的皇帝是他们的骄傲,如今却觉得略感心塞。
躺平放弃的朝臣们等着萧问阙下旨,等啊等,等到楼风吟住进了离萧问阙最近的栖梧宫,却都没等来册封的旨意。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也不好当着皇帝的面问他是不是吃了不认账,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人家,不是说好的最宠爱的人吗?
有聪明人自以为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觉得他就是不想给自己留下污名,为此,竟然还放心许多,至少皇帝是有所顾忌的。
楼风吟住进栖梧宫第二天,永乐公主便找了上来,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楼风吟身上穿的明显是宫中才有的衣物服饰,还有对方腰间的玉佩。
“我本来以为他们是胡说的,父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又怎么可能答应,现在看来,竟然是我错了。”
“风哥儿,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你和父皇……”
楼风吟垂下眼眸,他和萧问阙的事,谁也没有告诉,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这不过是萧问阙借着名头对他的保护。
永乐公主好歹是在宫中,知道的比别人多些,比如那晚楼风吟中药,解药的是萧问阙,用的却是玉势。
“对不起。”
永乐公主心下一沉,她也低下头。
“我以为,你会做我的大嫂,却不想你现在却成了小爹。”
虽然都算一家人,但她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和适应,虽然在得知那日的事后,便预感到可能有变故,但如今这样的情况,仍让她觉得自己要是轻易接受,就是对不起大哥。
“你让我再缓缓吧。”永乐公主说罢转身就要回宫。
萧问阙和楼风吟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但是大哥也非常重要啊。
她还是先去安慰安慰大哥吧。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楼风吟有些失神。
“殿下,沐浴用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短短的时间,楼风吟在其他人私底下的称呼已经成了“那位贵人”,当着面,却还是称他为殿下。
楼风吟回过神,起身去沐浴。
然而等沐浴完,看到宫人准备的里衣,他才发觉不对。
那单薄的里衣,竟是轻纱透手的水红色。
薄薄一层,穿在身上若隐若现,却没什么遮羞之用,反而令人更羞。
楼风吟先是一愣,随后面上一红。
仿佛被蒸煮过的温度迅速浮上脸颊,蔓延至胸前。
刚刚出浴的他浑身白里透红,如出水芙蓉,更衬这件水红的里衣。
“参见陛下。”
远远传来的请安声吓得他心头一跳,也顾不上别的,将里衣穿上身,又匆匆在外面套上中衣,才稍稍安心。
行动间却小心翼翼,生怕露了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我也好想好想写到他们在一起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