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世界男排联赛总决赛,波兰球队接应牛岛若利获得当年的mvp。
采访的最后话题转到了这个日常挑不出错的选手私生活上,问起的是感情方面,一众的记者想要打听点什么。
被问到喜欢的人的时候,镜头下的牛岛罕见露出了一丝怔然,他似乎是想到了某人。沉默过久之下记者们都没报希望他能回答,但也多少看出了端倪。
眼看着话题要转到其他,牛岛却开了口。
“我的爱人...勇敢、聪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想了好多,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傻话。
记者们看着有戏,想再聊点什么,牛岛已经起身,有眼力见的经理开始宣布采访结束,围堵上的摄像头与话筒还想再挖点什么,都是无功而返。
当夜牛岛乘坐飞机去了兵库县,前几年北信介力排众议带了桐月的骨灰归国,后面便一直安置在一处乡野。他来回已经非常熟练,一如既往买了花与点心。
牛岛不是个懂送这些的,是偶然听说了队友恋爱的准备,对方说着女生一定会喜欢,后来牛岛也跟着学。
今天——
他是想她了。
此处被打理的极好,有风有鲜花作伴,茫茫满目生机。
牛岛伸手只摸到了冰冷的石块,凉得人心颤。他说,我来看你了。回答他的依旧是拂面的春风,悠悠扬扬飞往远方。
熟练的自说自话,简单的报备了最近所有训练与比赛,他此前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话,能说上好半天。
天色开始放晚,牛岛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有些羡慕北信介,这座碑石是北信介打磨的,从选材到刻字都是。未亡人的落笔,让他们两名正言顺,前几年北信介办婚礼的时候昼神到场闹过一次。
彼时牛岛并没有在,他羡慕北信介有旧婚约无人阻拦。
“你有些小气”他望着简单的绫秋两字,神色落寞,“怎么一次都没有回到我的梦里...我不想忘记你,可以吗?”。
无人可以回答他的祈愿,暮色四合拉长了他的背影,形单影只的与此处艳丽花海相悖。
不期然的他想到了他们初次见面,在桐月离开以后,牛岛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许多,而记忆都是与她有关的。
那年是母亲好友家中的孩子周岁礼,牛岛单纯的随着父母一起去,宴会上富丽堂皇,满目绚丽的装扮即可见宴会主人的上心,
男孩却觉得有些无聊,他抱着习惯带着的排球坐在一处,只等着能离开。
于是就看见了同他一样的女孩,她站在人群外望着中心的主人家四口,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以至于牛岛一时看不明白。
羡慕还是说失望?但好像她看上去并不在乎?过于平静的让牛岛产生了好奇。
随后大人八卦的声音牛岛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原来也是这家的女儿,他放心里重复一遍,桐月绫秋。他对这个名字熟悉,大抵是从前听谁提到过。
周围能听得懂的还在说,听不懂的意大利语与英语也多,牛岛想应该都是在指摘什么。
这很失礼,他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喋喋不休八卦的那群人眼前,不卑不亢。
“抱歉,先生、夫人们....”说完了一通自己的想法,牛岛半弯腰绅士礼后离开,他顺着女孩走的地方出了酒店。
外头的雪还在下,她似乎是在看雪,背影安静、不受外物侵扰。
吸引他的从来不是觉得对方可怜,而是同性相近,他莫名看到了他自己,因此牛岛追了上去。他想和她做朋友,一开始的念头便就是如此单纯。
“要不要一起垫球?”牛岛问着递上了手中的排球。
微微往下,他看见女孩眼里的一分讶异,到底她点了头。两人站在空地上,雪中这么练习双人对练。直到他不小心一球砸中了她的脸,牛岛顿时心慌,忙跑上前去问。
哪料她捡起排球反而砸向了临近的窗户,里头的人被吓得惊呼。纵使如此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可难过也是有点,牛岛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真不公平。
他忽得心口一重,多了心疼。
想也不想的牛岛跑上前,握住了桐月的手,在她错愕之下拉着她离开。
这也算是牛岛做的第一个坏事,不过躲到另一处的时候他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就好像是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抱歉、对不起...”
牛岛在意的是桐月被他砸红的脸,很明显的有点肿。等他跑回去拿了处理的东西回来,桐月解释换牙期本来就会掉牙齿。
他能感受到她情绪忽得底下,是因为刚刚那两个大人说的话吗?
不太会安慰人的牛岛用生硬的拍肩膀去安慰,他一句直白的你哭了,反而弄巧成拙的点了女孩另一面。
桐月眼眶红红的反驳没有,也表示了想一个人呆会。
牛岛无法,只能离开。又因为惦记着返回,他脱下外套罩在桐月身上,做完了以后才又继续走。不过牛岛并没有走远,他呆在另一面墙根后,安静的陪伴。
他嘴太笨了,都是他把她惹伤心了。
雪渐渐落在身上,牛岛恍若未觉,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哄人高兴。等到桐月出来的时候,想了一肚子的话最后还是干巴巴的一句“好点了吗?”。
笨拙的安慰。
然而眼前人却笑了,算是牛岛在今日看到的桐月第一个笑容,她侧过脸没忍住失声一笑。
她说,你好麻烦。牛岛知道她是高兴的,那就可以了。
此后的认识因为两家的亲近就长了,有空他就会去找她,每一日都越发上心在意。他们相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直到2010年之后,加入青训计划的桐月再也没有回国。
牛岛只能关注她的比赛,偶尔去到现场却始终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不过彼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见面的重要,想着的也只是之后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偶然的一次队伍聚餐机会,听得了隔壁有一车队的庆功宴,在见到某一熟悉的队服标志,牛岛转身进了屋内。
并没有找到人,听着认得的经理一句早离开了,他谢过往外。
倏尔想到了一地方,他没有归队的径直朝外走,在人少的一处露台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
躲猫猫的时候他就总能抓住她,长大亦是如此。
寂寥的夜色雾雾,遥远外隔着河的岸边金碧辉煌,近处她背影孤单,只一人赏着景。打火机轻微的咔哒,簇起的火星是唯一的暖光,渲染她的脸庞沉溺于模糊。
可以说这是他们两个的最后一面。
牛岛靠近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她喝了许多的酒,意识并不清楚,因为他看着她久久凝望火星,被吞噬之下最后试图烧上手指。
漫不经心的自我伤害。
还是牛岛快一步的夺过了火机,这才不至于让桐月伤到她自己。
突如其来的抢夺行为引得桐月侧目,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青年,酒意上头好半响后依稀认出了人。
“唔,若利?”
牛岛闷闷的一声,算作是回应。桐月捂了额头,晚间的酒喝得实在多,风吹久了以后现在更有些头晕。
现下养成的习惯,难受便想抽一根烟,纵使聊胜于无。
“还我”她摊开手朝着牛岛,等着他归还火机。
他抿抿唇,态度上显然是不想给,桐月等了会见他还是不动,撑在栏杆上歪了歪头。
“这是我——”后话完全来不及说,猛地就被牛岛扛了起来。
是以麻袋形式的骤然挂在了牛岛肩上,桐月反应过来捶着牛岛的背,喊着让对方放下来。这姿势他是落得轻松,但是她抵着的腹部随他走几步硌得更晕,要是任由牛岛走下去她估计酒都要吐出来了。
然而这一次的牛岛份外犟,无论桐月怎么说怎么打他都是一动不动,坚决的要扛着她回酒店,不厌其烦的问住在哪里。
“我真的要吐了!我要吐你身上了,快把我放下来”桐月挣扎无果,选择冷静的与对面商量。
听到这里牛岛停下了脚步,正当桐月觉得有戏,他估计是以为她在开玩笑,又继续的往前。这下她是真的无奈,退而求其次问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还有谁会用这种姿势带人走的!
“你就不能背我吗?”这句话提出以后桐月总算是被执拗的牛岛放下,她捂了会刚刚被他肩膀抵住的地方,摇晃的她是真心累。
索性蹲下缓了缓,后知后觉看出来的牛岛歉意的说了抱歉,他是以为她要跑。也跟着人一起蹲下,想看桐月的情况。
“...我不是故意的”牛岛再次道歉。
“请我吃冰淇淋”
“好”
“请十个venchi?”桐月抬头,牛岛依旧说好、百依百顺。明明这人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还是答应的这么快,桐月忍不住想笑。
她自己憋住,伸手要牛岛背起来,换过了姿势后觉得舒服许多。安安稳稳的反倒是困倦,失眠很长一段时间里难得她有了睡觉的念头。
今晚或许能睡个好觉了。
说了个酒店的房间号,安心的伏在牛岛宽阔的肩背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像是她在做梦。迷糊里听到牛岛一声询问。
什么时候回家,这几个字桐月停了好一会,盯着对方的侧脸,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早就没有家了,若利”
家的含义她搞不清楚了,她已经断舍分离过多,现在看来似乎是满身空空,剩下的只有一条回不了头的前路。
桐月说着说着自顾自轻笑一声,像是自我嘲讽一般,倦怠的再也不想说话。
深夜放大了许许多多的情绪,那些难以释怀的重提。她记忆清晰在那个雨天,甩开了重要人的手。
“我把阿北赶走了,若利,他也不要我了”,都是她的错。推开之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留下的只有日日夜夜的自我埋怨。
肩上的湿意让牛岛意识到了她对于北信介的看中,他张口想说点什么,不期然想到如果今晚是那个人在,她是不是会不那么伤心一些。
解除了他自己的婚姻之后,牛岛第一个想到的是想与桐月说开,认真地做一份告白。
然而此前桐月爱的一番话让他放下了私心,他不想做打扰她幸福的第三者。毕竟比起自己的幸福,很显然桐月的意愿倾斜更大。
桐月绫秋喜欢北信介,他们是相爱的、单单这一点让牛岛若利止步在朋友的界限里。明明他来的也不晚,为什么始终迟了那人一步呢。
能不能回头看我一次?
“可我要你”绫秋,我只要你。牛岛重复的开口,“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天晚上的回家路上他遍遍的肯定都落了空,睡去的人一句都未曾听见,牛岛却依旧还要说。
他们之间差的是运气吗?不然怎么次次都错失。迟钝的爱意来势汹汹。
进了酒店后牛岛并没有多停留,毕竟球员的统一楼层人多眼杂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牛岛回自己休息的住处睡了一晚,隔日起了个大早。
想到昨晚桐月说的冰淇淋,他问过了周围有懂的队友,过了几个街道买到了冰淇淋,朝着酒店返回的路上头一次牛岛心里无比轻松,脚步越发的受影响快了起来。
最后是跑着到了门外,按了房间门铃,里头没回应。他开始思考是不是来的太早,很明显昨天桐月的状态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懊悔里隔壁房间出来了一个打扫的阿姨,看了眼牛岛,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来意,提醒了句这层的一早上就离开了。
“你啊,来迟了”
听到这里牛岛猝然冷下,阿姨推着清扫车到牛岛身边,开门后内里早是空空。
桐月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而牛岛甚至连个能联系对方的方式都没有,他们从亲近的人生疏至此。
“谢谢”牛岛道谢后离开,站在街上许久,袋子里的冰淇淋也化成了水,混作一团。
他该去哪里?
而另一头的桐月在前往机场的大巴上回忆昨晚,宿醉的后果导致有些断片,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送她回的酒店,问了周围人也没一个知道。
这事情在她这不了了之,纵使依稀记起也只当是一场梦。
细数两人相识至今,牛岛才发现那段时间是如此的短暂。
少时桐月和昼神相处一段时间后性格活泼过,牛岛有被捉弄过几次,不过每次吃亏之后只要在对赛的时候瞄准昼神,从他身上拿分,久而久之昼神是不敢了。
某日牛岛陪着桐月训练,在最后一圈的冲刺里赛车打滑出赛道,桐月反应快的力挽狂澜。虽是阻止住了撞向围栏,但翻车没能避免。
牛岛看得着急,顾不得的跟着周围的医务人员一起往上,看着担架抬出昏迷的女孩,他还记得那种窒息的感觉。
结果是桐月开玩笑假装的,她没事人的坐起来,拍拍多一秒可能要哭的男孩。
“看来我醒早了,得看到若利你掉眼泪才行啊”
“惊喜吗?这个大变活人的魔术”
俗话说近墨者黑,这还是桐月从昼神那里学来的,此前那家伙就用了这种方式骗她,现在是她来骗牛岛。
至于怎么不是北信介,桐月想那位可能很难骗到,却忘了着急之下谁都会失控。从小摔出来的经验,在能力范围内她很会规避些微风险。
然后事后牛岛头次与桐月生气,她哄了好半会都没有好,追着保证下次不会了。
看着眼前依旧不说话的牛岛,桐月已经后悔翻船了——都怪昼神出的馊主意,她下次见到他也要和他置气。
想得一晃,牛岛伸手拍了拍桐月的肩膀,他这种安慰方式确实是独一份。
“以后不能用这种事情吓人”
“我保证嘛,若利!”
女孩跑到他面前举手保证的模样他都还记得,晃过后唯剩下一沉不变的夕阳,思念勾丝日日夜夜。
手机上打进了几个电话,牛岛接听后差不多该离开。
他回头看了眼,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个魔术,可不可以为我再变一遍”。
晚风送别,真实与虚妄交织牛岛偏生分的很清楚,所以还是清醒离开。
回去的路上遇上了北信介,两人一去一往,彼此间点到一个颔首。
闪光灯闪烁,话筒有快要压到牛岛面前的,一个接一个的话题被抛出,四周噪杂,最后事关感情方面的更是让底下的记者争相询问。
“牛岛选手可以分享您的情感生活吗?”“牛岛选手最近拍到的流传照片,可以问....”等等不绝于耳。
他愣神,对眼前一幕幕熟悉的开始犯糊涂,可怕的猜想让他惊惧。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她朝他招手,比着手势表示了等他结束。
简单的我等你三字口型。
自此拨开了迷雾,他找着了方向,浅显的露了一个笑,引得周围人纷纷意外。
“我有喜欢的人,希望各位记者朋友不要打扰我的爱人,多关注我的赛场表现…麻烦、谢谢”一番话说的公事公办,牛岛走下了高台,有些等不及的朝外走。
因为有人在等他。
他一连走到了后台,匆忙的脚步让经理都来不及跟上,牛岛打开了门。
而桐月早就等着牛岛,她笑着回头唤他的名字。
“若利”
牛岛快一步出声,“我们回家”。桐月见难得这人有这么着急,把带来的点心给牛岛拿着,再拎起包。
“好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