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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第 181 章

    卓一鸣手扶着方向盘, 车内凉凉的空气让他从快要热晕了的状态渐渐缓过来。

    他仔细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半句话,有些不真切,但是好像真实发生过。

    “你刚才再看什么?”他终于想到了还有一种可能。

    “我没看什么啊,新闻啊。”

    红灯亮起, 卓一鸣踩下刹车, 转头盯着叶锐的脸。

    “视频吗?”

    “没有啊, 我手机里都没装视频软件,我就是看点文字的,怎么啦。”

    “官方报道。”叶锐强调了一句。

    卓一鸣深深看了叶锐一眼,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遮遮掩掩有些不自然。

    “没什么, 可能我听错了……”

    绿灯再亮,卓一鸣踩下刹车,目视前方放弃了追寻原因。

    “你听见什么了?给我说说, 我也听听……”

    叶锐来劲了, 一把搭上了卓一鸣握着方向盘的手臂。

    “就是什么游艇??可能听错了……”

    “哪呢, 哪呢?”叶锐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卓一鸣口中说的游艇。

    “听错了,没有。”卓一鸣语气淡淡,踩下油门,转动了方向盘。

    回到家, 叶锐淘米, 卓一鸣洗好鱼放在案板上, 提着刀想要先片成薄薄的鱼片。

    鱼滑,刀也滑, 几次差点滑到手掌上, 叶锐见状把鱼提在了手里。

    “你这是干嘛,我不想吃人肉粥。”

    “我想先熬好粥, 再下鱼片,鱼片熟了就可以吃了,我看网上是这样写的,鱼肉香甜,粥也有了鲜味。”

    卓一鸣刚才网上搜了一圈,找到了算是靠谱的做法,但是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差点把自己的肉都搭进去。

    “费那劲干嘛。”

    叶锐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大剪刀,沿着剖开的鱼肚子把鱼彻底剪开,脑袋剪下来放在一旁,用刀尖把鱼骨一点点挑了出来。

    剩下的鱼肉他往案板上一扔:“鱼头先煎,然后和姜片一起放进粥里熬,鱼肉剁碎,剁成泥总会吧,然后倒进去搅和就完了。”

    “这样会不会不好吃……”

    叶锐说的做法是卓一鸣在网上看了那么多食谱都没提到过的。

    听起来有些太过粗糙,叶锐是个讲究食物精致的人……

    “弄口吃的哪有那么费劲,你弄的都好吃!”

    “你可得小心点啊,别伤了手,我困了回去睡会。”

    叶锐洗好手大摇大摆走回了卧室,卓一鸣再次拿起手机,这次的搜索内容变成了:“鱼剁碎,熬粥。”

    内容不多,但是总算是有。

    “鱼泥粥,鱼糜粥”

    归在了婴幼儿辅食里,卓一鸣嘴角抽了抽。

    叶锐肠道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吃婴幼儿辅食也没问题……

    他按叶锐说的煲上了鱼头白粥,又按网上写的,在剁碎的鱼肉里加了一点点调料提腥增鲜。

    锅里的白粥翻滚着,米粒从透明变得白白胖胖,他看了下时间熬了快一个小时了应该差不多了。

    他走向卧室,想叫叶锐起床准备吃饭。

    轻手轻脚推开门,黑漆漆的屋子里,清晰的女声传来。

    “我脱了呀,你们继续呀。”

    “继续,不要停……”

    手机屏幕的白光投在叶锐闭着眼严肃的脸上,卓一鸣不确定他是否睡着。

    闭着的眼像睡着了,可是那一脸严肃哪有熟睡时的放松。

    “师父?”卓一鸣试着轻轻叫了一声。

    “哐~”手机应声落地,屋里重归黑暗,叶锐手脚利索撑起身子探出床榻,捡起了掉落地上的手机。

    手机里的声音没了,光也没了,叶锐主动摁亮床头灯。

    “饭好了啊。”

    叶锐声音清亮,满脸不自在,没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倒有点被人抓包现场的尴尬。

    “嗯,你睡醒了就收拾下起来吃饭。”卓一鸣一肚子疑问转身走回厨房。

    叶锐肯定没睡着,刚才那个声音,很可能是不健康的小电影,既然叶锐想看,他理解,但是叶锐闭着眼睛怎么看??

    难道他正陶醉于某件成年男人才懂的自娱自乐?

    但是那一脸严肃算什么?

    卓一鸣仔细回忆刚才叶锐捡手机的瞬间,搭在身上的被子滑开,衣裤完整,他的手上也没有不明物体。

    卓一鸣很好奇,很想问,但是最后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不要问了。

    鱼泥下锅,香气四溢,透明的鱼肉瞬间变成了白色,卓一鸣不断晃动手腕,搅和着锅里的粥,很快白色的米粒和白色的鱼肉融为了一梯。

    他双手端起粥锅,忽然惊叹一声。

    “哎呀!”

    “怎么了?烫到了?”叶锐赶紧迎了过来,埋头仔细看着卓一鸣的手,肤色正常不红不肿。

    卓一鸣不自觉的测了身:“没事,没烫到,我就是想到今晚只做了粥,没做菜。”

    “嗨,我当多大点事呢,上次好像超市里买了咸菜啥的,凑合吃呗。”

    叶锐笑嘻嘻从冰箱,柜子里搜罗出了好几种现成的小菜,一个个拿碟子装好摆上桌。

    “看,我们还是一顿好几个菜,生活条件还是很好的。”

    卓一鸣端着粥碗,埋着头,看着白白的米粒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那天在叶锐手机上看到的白白皮肤的女子。

    他喉头滚动,滚烫的粥从喉咙一路烫了下去,经过胸口仿佛一把刀扎了进入,酸痛,涩胀。

    难以形容的难受……

    叶锐三十了,作为一个正常的单身男人,平时看点带颜色的无可厚非……

    他不过就是确定了自己的喜好,感情迟钝,犹如千年未开花的铁树,如今终于找到了开花结果的方向。

    女性,皮肤白,声音温柔的女性。

    他皮肤不白,声音也不温柔,性别也不对头……

    “哎,你刚才没叫我就好了,我都没睡醒呢。”

    卓一鸣不提,叶锐自己倒是提了。

    “我啊,刚闭上眼,有点睡意,手指不知道点到了什么,弹出来莫名其妙的广告,我正在烦躁,想着要不要睁眼呢。”

    “你就叫我吃饭了,哎……明天我肯定要多睡会,这年纪大了……”

    “那你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卓一鸣忍不住问。

    “想睡还没彻底睡着啊,也就是你,要是来叫我的是顾添,我铁定就发火了……”

    叶锐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正要睡着被视频广告吵到了,很心烦,所以闭着眼睛一脸严肃。

    但是卓一鸣太了解叶锐了,他就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

    而且越是这么完美的逻辑自洽,越是不经意透露出了刻意的安排。

    但是他不想追究了,他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大龄单身男对异性的渴求……

    “嗯,那你就早点去休息吧。”

    “嗯嗯嗯,肯定的,一会吃完饭,我去洗澡,那个难喝的糊糊还有吧,你给我整一杯,医生不是让我喝吗,再难喝我也得遵医嘱不是。”

    卓一鸣埋下头,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到了嘴里,和鱼肉混到了一起,匆忙起身赶着回屋的叶锐当然没有看见。

    随着熟悉的关门声,不争气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潮水翻涌着滚进了嘴里,碗里。

    卓一鸣轻轻放下碗,抽出厚厚一沓纸巾捂住鼻子和嘴,拼命呼吸压抑心中不断上涌的呐喊。

    他只是很难过,难过叶锐为什么要对他解释这些,可以不用在意他的。

    他理解叶锐的行为,不会看不起他,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但是叶锐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呢……

    好像很在意他的想法,其实不需要这样,这样反而让他多想,这些行为大概只是叶锐下意识的解释……

    浸湿的纸巾扔了一团团,卓一鸣端起碗唏哩呼噜喝掉了剩下的粥水。

    鱼肉已经失去了鲜美,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苦涩。

    他沉默着洗碗,收拾,然后翻出一支冻硬的矿泉水在脸上反复滚动按摩。

    直到镜子里满脸沮丧的那个人,眼睛,鼻头,都没有了红肿的痕迹,才用冷水彻底洗干净脸,按叶锐说的泡好了一杯营养粉。

    卧室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叶锐窝在枕头里,露出小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他忍不住手指轻触,眼皮下眼珠轻轻滚动,鼻腔里不耐烦的“嗯。”

    他赶紧收回手,定了定神:“师父,起来喝东西了。”

    “什么呀。”叶锐嘟囔着睁开眼,瞧见玻璃杯里灰扑扑的玩意,立刻一脸嫌弃。

    “咦……难喝。”

    卓一鸣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苦涩再次翻涌,果然是为了骗他随口挑的好听的。

    “你刚才说要遵医嘱,好几天没喝了,要喝的。”

    卓一鸣据理力争,极力想要在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行使对叶锐的专制和独权。

    “烦死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叶锐早忘记了,刚才自己为了掩饰一些事情,而拉来挡枪的另一些事情,他不甘不愿的坐了起来,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夏日的天总是亮得很早,定好时间的空调天亮前停止了转动。

    伴随着天光,生物钟缓缓苏醒,叶锐在床上辗转反侧,半睡半醒间不断不耐烦的叹气。

    卓一鸣起身打开了空调,合上了窗帘,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确定都关严实了。

    转过身,似有所感的叶锐在均匀的呼吸声中传出了鼾声。

    他轻轻带上卧室门,走出了房间,今天太阳很好,天气不错,他应该去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了……

    叶锐再一次睡到肚子咕咕叫才睁开眼,习惯性转头,床头柜上空空如也。

    “一鸣。”

    “徒弟。”

    “卓一鸣。”

    叶锐一声比一声高,回应他的只有房间里空荡荡的回声,他起身走出房间,外面很安静,一丝人气都没有。

    “人去哪了,出去也不说一声。”

    第182章 第 182 章

    叶锐嘀嘀咕咕走回卫生间洗漱, 等到他洗漱干净,换了身衣服再次走出房间,大门打开,卓一鸣手里捏着一个黄色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你醒了, 饿了吗, 要吃什么, 我去做。”卓一鸣顺手把袋子放在了门边的柜子里,急匆匆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寻找可以快速解决叶锐肚子饿的食物。

    叶锐无事可干,走到门边拿起了卓一鸣刚才放下的袋子。

    袋子封口不牢,他拿起来里面的东西顺着口滑到了地上, 一片片飘下去铺了满地。

    “啥玩意啊。”叶锐蹲下身捡起一份,刚看清上面的字,指尖犹如过电一般直捅心脏。

    《逸林市租房合同》

    他无暇顾及其他, 一屁股坐在地上翻开了租房合同。

    乙方:卓一鸣。

    身份证号码, 电话号码都是他熟悉的。

    卓一鸣租下了城郊一处小区里的一居室。

    他匆忙翻到最后, 日期正是今天。

    他把地上其他的纸捡起来,一张张看过去。

    屋内设施记录表,租金,押金收据,煤气卡, 电卡, 水卡, 物业发票。

    林林总总一切证明卓一鸣刚才趁他睡着,跑出去租了一套房子, 准备搬走留他自己住在这里。

    他坐在地上, 呼吸急促,胸膛极速起伏。

    “师父, 冰箱里好像没什么可吃的,不如……”

    卓一鸣走出厨房看到刚拿回来的东西摊了一地,叶锐气呼呼的样子顿时明白,叶锐都看见了都知道了。

    他的租期定的是一个月后,本想趁着这一个月一点点的告诉叶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刚才回来不小心就让叶锐发现了。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给叶锐解释,他连借口都还没想出来。

    “不吃了!”叶锐站起来,把一堆东西放在柜子上,顺手拿起卓一鸣刚才放下的钥匙,气呼呼下了楼。

    卓一鸣站在客厅里,看着叶锐的背影,听到巨大无比的关门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锐气呼呼下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脚油门直奔东面。

    他连导航都不需要,沿着就开过两次的路,一路不带错的直接开到了捧月湾。

    这次不用保安说话,他麻溜把车停到了旁边的停车场。

    走到门口,他一口气报出了顾添的房子以及户主的名字。

    他站在顾添家门口狂按门铃还不够,嘴里大声呼喊顾添的名字。

    “添,添,开门。”

    “给我开门。”

    房门打开,叶锐也不看来开门的是谁一推门挤了进去,闻到菜饭香,一转脸看到坐在餐桌旁的谢悯,还有一桌子菜。

    “哟,谢局,中午好啊,做饭啊。”

    “做什么饭,我们吃饭呢,你这大中午来干嘛!”顾添站在门边盯着叶锐满脸不爽。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当然是来蹭饭的。”

    叶锐说完,大大方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唯一空着的碗筷,举筷就夹菜。

    “还是兄弟好啊,知道我要来,碗筷都给我准备好了。”

    “谢局,吃菜,吃菜别客气。”叶锐夹了一块肉进嘴,还不忘记招呼谢悯。

    “慢慢吃,我们做得多,你来正好。”谢局笑呵呵举起了筷子。

    顾添看叶锐这模样一时半会肯定是赶不走了,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了两副新的碗筷走到餐桌边。

    叶锐端着碗看见顾添手里的碗筷:“你拿一副就好了,干嘛两副,我就一个人啊,难道还有谁来。”

    顾添冷哼一声,把谢悯手里的碗筷收走,递给了他新的一副。

    “哟,什么毛病,吃着吃着饭还换碗。”

    叶锐说完看着顾添把收回去的碗放到了一边,两个人拿着一样的碗筷,后知后觉举起了左手,自己的碗和那个被嫌弃的碗是一样的花色。

    “咦……”

    叶锐明白了,顾添这家里的碗筷都是成双成对的,他抢了顾添的碗,顾添不乐意他和谢悯用一样的碗,所以必须换一对。

    “矫情。”叶锐翘了下嘴唇,不过吃人嘴短,他没敢说太大声。

    惹急了顾添,真的干得出来轰他出门的事。

    他现在正饿着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填饱肚子再说。

    顾添看他狼吞虎咽,吃菜喝汤的架势,发现他是真的饿急了,刚才说来蹭饭好像不是开玩笑。

    “诶,你没饭吃吗?卓一鸣呢?”

    顾添就奇怪了,这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卓一鸣肯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

    “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的车修好了??”

    顾添满脑子问号,叶锐一点不着急回答,赶紧吃吃喝喝,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谢悯笑而不语,端着碗慢条斯理咀嚼着食物。

    周末,他们有空就自己烧饭,让阿姨休息下。

    不过经常因为没有经验或者贪多花样,做多了,今天又是一大桌子,刚才还说又得吃两天呢,就自动来个帮忙解决的。

    “米饭也有,你要来一碗吗?”谢悯主动提议,他们家的大米都是顾添妈妈从北方最好的大米产区每个月直送过来的,挺好吃的。

    “不了不了,这菜挺好吃的,添,你做的啊,不错啊,技术见长啊。”

    “吃就吃,话那么多,卓一鸣呢,你两又吵架了?”

    顾添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叶锐筷子一顿,语气讪讪。

    “别提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顾添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放下了碗。

    “你说卓一鸣没良心?那可就是你没良心了,当初你受伤昏迷,是谁衣不解带照顾了你那么些年。”

    “你这好了,能吃能跑能睡了就忘记了?”

    “你说卓一鸣没良心,不如说你忘恩负义。”

    “顾添。”谢悯觉得顾添话说得有些重了,赶紧出声提醒。

    叶锐不高兴的撇撇嘴角:“那是以前,你怎么不说他现在呢。”

    “那你说他现在怎么了,把你腿打折了还是把你脑子挖来扔了,这么就对不起你了??”

    “他没跟我商量,背着我跑出去租了房子,准备偷偷摸摸搬走。”

    叶锐说完,谢悯赶紧低下头,举着筷子专心吃饭,一声不吭搬走这事,他也是有不良前科的……

    不能提,一提得出事……

    顾添看着叶锐,嘴唇翕动半晌,却只有沉默……

    这事难以评价对错,他不能说卓一鸣搬走对,也不能说他搬走不对。

    谢悯吃了几口菜,发现顾添并没有联想到什么,抬起头举起空碗碗冲着顾添扬了扬。

    顾添立马起身去盛米饭。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卓一鸣搬走?”

    叶锐盯着顾添的背影,忘记了回答谢悯的问题。

    顾添端着一碗白生生的米饭走回饭桌,看叶锐一脸呆滞望着他十分不满。

    “你傻了吗,谢局问你话呢,回答啊,为什么不乐意人家搬走。”

    “我……”叶锐“我”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他就是很生气,不高兴,要真说原因他没想过。

    “我觉得如果你是出于觉得卓一鸣应该留下照顾你才反对他搬走,那么我觉得他应该搬走。”

    谢悯说完,叶锐立刻否认。

    “对,老谢说得对,你不能觉得卓一鸣照顾你一辈子是理所应当,你现在差不多恢复了不需要人家照顾了。”

    “你放屁,瞎说,我从来没这么认为过。”面对顾添,叶锐毫不留情的驳斥。

    “如果,你是觉得和卓一鸣住一块方便,有意思。或者想和卓一鸣住一块,我觉得你可以和卓一鸣好好沟通下。”

    “有的事情,你觉得很好,很舒服,对方未必也是这样觉得,都是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除非……”

    谢悯没说完,觉得有些不妥,顾添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了下去。

    “除非两口子,夫妻。”

    “你两啥也不是,别说什么师徒,就是我和我哥住一块超过一周都得打架。”

    “我两还有血缘关系呢,你两啥也不是……”

    “你两住久了,日子长不了,现在说不定都是卓一鸣忍着你呢,你以为卓一鸣没脾气?”

    “那是你没见过,我倒觉得在卓一鸣忍够了爆发前搬走是明智之举。”

    “你怎么来的?”顾添见叶锐脸色有点难看,干脆转移了话题。

    “你车还没修好吧?”

    “没有,卓一鸣搞了辆跟我那个差不多的二手车,说是给我开着方便。”

    “看,人家车也买了,换个地方住上下班也方便。”

    “顾添。”谢悯声音有点高,顾添不明就里,但是条件反射闭了嘴。

    “他买车不是为了上下班,他还说写我名字呢,只是没能拿到我的公证授权,又怕提前让我知道了我不同意,他还说要过户给我呢。”

    最后一句是叶锐自己添的,不过他说完立刻洋洋得意起来,他徒弟车子都给他买了,怎么可能忍他不下去。

    吃过饭,叶锐嘴一擦,毫不客气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拿着遥控板摁开了电视机。

    谢悯叫他自便,茶几上有水果,零食,还有热茶想吃啥自己拿。

    之后提着小篮子,拿着镰刀又去了后院。

    等顾添在厨房把所有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机,顺便擦了一遍回到客厅,叶锐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手里捧着的玻璃里是上午他给谢悯洗好却被谢悯嫌弃太甜不愿意吃的草莓……

    那一碗草莓红艳艳,个顶个的大,不是望北产的,昨天从产地现摘今早刚到的。

    加上快递费,一颗价格超过十五块钱,他都不舍得吃,看旁边扔着的绿叶,叶锐已经吃了三颗了。

    起码五十块钱没有了……

    他赶紧上前一把薅过来玻璃碗拿在了手里。

    “谁叫你吃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赖别人家里啥都不问,拿着就吃。”

    第183章 第 183 章

    面对顾添的质问, 叶锐一点不在乎,撇了撇嘴理直气壮回答。

    “谢局说了,让我自便,水果零食随便吃, 这房子我记得是谢局的名字, 你也是客人啊, 别喧宾夺主,拿来我再吃一颗。”

    “这是我买的,你这一会就吃了我一百块了!!”

    “小气。”

    叶锐摸出钱包抽出一张红票票塞在了顾添的掌心。

    顾添捏着塞了回去:“谁要你的钱,这是心意, 不是钱能买到的。”

    “饭也吃了,水果也吃了,你是不是该回你自己家了??”

    叶锐打了个哈欠:“这么大一栋别墅, 不会没有客房吧?我睡个午觉, 中午菜还剩下那么多。”

    “谢局吃剩菜对身体不好, 我晚上帮你们解决了。”

    叶锐自顾自已经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了,他看顾添脸上平地而起的愤怒,不等他开口,立刻高扬下巴冲着没关的后院门大喊。

    “谢局,你家有客房吗, 我想睡个午觉。”

    “二楼, 让顾添带你上去。”

    “谢谢谢局。”叶锐一回脸, 对着顾添左右歪了歪脑袋,一脸得意。

    顾添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碗一下怼回了叶锐手里, 气呼呼走上楼梯。

    “添啊, 不用收拾,我就睡个午觉。”

    “鬼才给你收拾, 老子上去锁门。”

    “谢局都同意让我睡午觉了,你怎么还锁门。”

    “老子锁三楼的门,那是我们的卧室,不准你看!”

    叶锐高高兴兴走上二楼,往从来没有睡过人的大床上一躺,很快进入了梦乡。

    顾添走下楼梯,谢悯提着一篮子瓜果走了进来,递给他篮子。

    “把土扒拉扒拉,一会晚上叶锐走的时候,让他带回去吃。”

    “晚上?你真打算让他在这吃晚饭啊??”顾添听这意思,刚才叶锐说的话谢悯都听到了,不仅不反对还同意了。

    “不然呢?让他回去继续和卓一鸣吵架??”

    吃饭的时候,谢没说几句话,好几句都是叫顾添的名字,提醒他说话语气不要太过分。

    叶锐说的他都仔细听了,不过和顾添一样,无从劝起。

    如果放在三四年前,他是绝对会把卓一鸣对叶锐做的一切视作知恩图报的感激。

    但是现在他看出来了,在知恩图报之外还有卓一鸣极力掩藏的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感。

    如果说他和顾添是懵懵懂懂,误打误撞在一起了,那卓一鸣和叶锐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

    目前叶锐的情感状态好像几岁小孩,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哪有什么情情爱爱。

    如果他一直这样,卓一鸣和他继续近距离接触,只能受伤更深。

    但是如果卓一鸣远离他了,算提前止损,但是自己的感情付出也许就白费了。

    他也不懂该怎么办,他也不是擅长处理个人私密情感的人,他这辈子的感情都因一个人而动,这个人都不需要他特别处理,现在就在一起。

    他也没有更好的经验,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两个人心平气和的沟通。

    无论未来怎么做,希望两个人理智沟通,不要留遗憾和后悔。

    “哎。”

    他说完自己的想法,顾添长长一声叹息,从私心来讲,他肯定希望卓一鸣和叶锐好好的,自己兄弟能够得到好的照顾,但是这是私心,对卓一鸣不公平。

    从更私心来讲,今天是星期天,他和谢悯难得都能在家享受独处时光,被叶锐打扰了,他非常不爽。

    “那一会他起来,我们就吃晚饭,吃完就叫他滚蛋……”顾添唯一想到的只能是早点给叶锐打发了,让他们能多享受几小时的独处时光……

    叶锐的午觉睡得很舒服,大概吃饱了睡得好,也大概是顾添挑的床品很适合他,反正一睁眼就是四点过了。

    他看到时间的瞬间立刻起身,张嘴喊了一个“一”字,看到陌生的房间立刻收了声。

    他在顾添家里,卓一鸣不在,并且很快卓一鸣也不会在他家里了。

    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又有了一些怒气。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刚刚骂完又想起顾添骂他的,翻了个白眼下了床。

    拉开房门,饭菜的香气飘进了鼻腔,他刚踏下一级台阶和正要上楼梯的顾添四目相对。

    “你终于醒了,我还说去叫你呢,吃饭了,吃饭了,吃晚饭了。”

    顾添语气里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这个坏家伙终于起来了,吃完饭就可以打发他走了!

    谢悯给他准备的瓜果,肉类,他都装好了一会就让他打包走人!

    “这么早?我以为你刚开始弄呢。”

    “弄什么弄,你都说了吃中午剩下的,我饿了,早点吃,天黑了不好走道。”

    叶锐掏出手机看了眼,一下午安静的很,卓一鸣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也没发过消息。

    他再、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已经把他从生活中排除在外了。

    他当然不知道,顾添已经给卓一鸣发过了消息,所以卓一鸣才会如此“放心”。

    他端起碗喝汤,饭桌上有些安静,顾添也不想再重复中午的话题。

    “小顾,叶锐的车损,你问过了吗?”谢悯主动起了话头提醒顾添。

    “哦,对,砸车的主谋和主要实施者都找到了,家长也通知来了逸林,都是外地的,现在看看你什么意思。”

    市局门口的监控头完整记录了:每一个扔进市局院子里的砖头,石块,臭鸡蛋,矿泉水瓶……

    苗宇把所有物品进行标签固定,收集了指纹,可以说,叶锐车上每一块碎玻璃经过了哪几只手,都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些扔得起劲的孩子并不是主谋,他们只是计划实施者。

    另有两三个主谋,通过粉丝群,社交平台挑动粉丝的情绪,并且提供了如何给“警方施压”的建议。

    在那场闹剧里,他们全程没有露脸,甚至离开了逸林或者根本没来逸林。

    以他们的一篇篇小作文,编造出了警方为了完成上面下发的“拐卖人口案破案率”考核,平白编造了粉丝被拐卖,扣锅给柳瑞麟。

    上面对此不作出严查,是因为他们也想要打压柳瑞麟。

    可以说谎言编造的极其离谱,但是在十几岁未经世事的未成年粉丝心里,坚信不疑。

    所以他们才会大无畏的来冲击逸林市公安局。

    表面看,只有倒霉的叶锐承担了所有,实际是对整个公检法系统的挑战。

    抓到的这帮人里,只有两个传谣的年满的十八岁,其他的大部分年龄段在14-18岁之间,甚至还有12岁的孩子……

    家长这两天从全国各地被叫到逸林配合调查,他们也找了律师咨询。

    为了孩子的未来,他们愿意积极赔偿。

    叶锐冷笑一声。

    “几十个孩子,几十家,他们一家人出个五位数就能让我买一辆新车了。”

    “我缺吗?我不缺。”

    “现在想到孩子的前途未来了,早干嘛去了??出事了来考虑了,没出事的时候不管?晚了!”

    “告诉他们,受害人的意思,不接受任何和解,赔偿,道歉,走司法程序,该判刑判刑,该记过记过,该进档案跟一辈子进档案。”

    “一切遵循我国法律,因为年龄太小无法处理的,我也不要一分钱。”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谢悯立刻出声赞同叶锐的决定,顾添吧唧了两下嘴,既然领导和受害人都是这个决定,他也不好火上浇油了。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他们惹上的是我,老子不缺钱,活该他们罪有应得。”

    “如果他们砸的是普通人的车,人家是不是就应该吃亏受气,自认倒霉?”

    这场闹剧因为发生在逸林市公安局,受害者又是逸林市公安干警,所以引发了大量成年人关注。

    成年人肯定比低龄粉丝有思考能力,首先就发现了冲击政府机关的行为多离谱。

    加上涉及公检法系统,这事虽然把柳瑞麟再次推上负面热搜的风口浪尖,但是经纪公司连句解释都不敢说。

    其他想要胡编乱造小作文蹭流量的媒体也会三思而行。

    在没有太多搅混水的观点参与下,这件新闻事件得以以相对客观的形式展现于众人面前。

    如果是在普通的停车场,受害者是普通人,经纪公司下场掩盖,花钱找些小媒体再编造受害者有罪论……

    就算那些粉丝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难保没有更多的粉丝去恶意报复,有样学样……

    年龄成了他们为非作歹最好的保护伞……

    “给所有人普普法,这种行为不管受害者是谁,为了维护谁,原因是什么都是违法行径。”

    叶锐忍不住叮嘱顾添,让他找官媒认真宣传下,他不怕被所谓的粉丝开盒泄露信息。

    反正他不差钱,谁要来搞事情,他花钱让他们学法受到应有的惩罚。

    砸他车算什么,烧他房子都行,现成的法制教育,来一个教育一个,警醒世人,他当给自己积功德。

    吃完饭,顾添来不及收拾桌上的碗筷,拿出谢悯准备的大包小包要送叶锐走。

    “这些都是谢局亲自挑选的,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急啥呀,刚吃完饭就活动不好,我坐会。”

    叶锐不伸手接,反而抬腿要往客厅去,顾添着急了一步跨过去挡在了叶锐面前。

    “啧,你这个人怎么不懂事呢?”

    “现在几点了,谢局身体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完饭一会就该睡觉了。”

    “你在这杵着,我们怎么睡?”

    “咳咳咳咳。”被拖过来背锅的谢悯爆发了一阵咳嗽。

    “你看,谢局身子虚着呢。”

    第184章 第 184 章

    叶锐吧唧了两下嘴唇, 一脸不情不愿。

    “对啊,我和谢局身体都一样呢,我还是歇会再走,顺道和谢局交流下养生经验。”

    “别交流了, 交流也不是天黑了交流, 白天大把时间, 我允许你没事上9楼找谢局交流!”

    “我给你送大门口,你自己打车。”

    顾添内心,甚至连大门口都不想送,但是好几袋呢, 他不主动点,一会叶锐说叫卓一鸣来接他。

    岂不是又挤压了他们的私人独处空间……

    叶锐并不着急伸手接,嘴里说这“谢谢”, 歪着头仔细打量每一袋里面装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你说, 我让顾添给你装。”

    谢悯看出了叶锐的心思,主动提了出来。

    “哎呀,谢局太客气了,我就看今天那个草莓……”

    “哦,冰……”谢悯刚说两个字被顾添抢了话头。

    “碗里洗好的不能过夜, 谢局今天不想吃, 我都装给你, 再多的没有了。”

    “嗨呀,这怎么好意思, 就那些可以了, 你装上我拿回去给卓一鸣尝尝。”

    “他喜欢吃甜的水果,好吃的话, 你再帮我买点。”

    “我给你钱!”

    叶锐解释,并不是自己想吃,只是想拿回去给卓一鸣尝尝。

    “我管你。”

    顾添装好草莓,从家里捞出一个小推车,把东西全部放了进去,急匆匆推着往大门口走。

    叶锐溜溜达达跟在后面,看到顾添站路边,准备抬手拦车,终于嚎了一嗓子。

    “我开了车了,你等等。”

    顾添一拍脑门,气糊涂了,忘记了中午叶锐说过卓一鸣买了辆车。

    到了停车场,叶锐不着急开锁,拉着顾添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我徒弟眼光如何。”

    黑色的小车,虽然车头立着大众耳熟能详的车标,但是低调的颜色看起来就不是很出众。

    比叶锐那颜色,过一万年都写着高调的颜色,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挺好,比你强,快点开车门,里面有冻的,天气这么热,一会化了该臭了。”

    “你看,谢局就是比你细心,用了保温袋,泡沫箱呢,一晚上都化不了,我和你说……”

    “开门开门,你再不开我走了,懒得帮你放了,推车你一会给我送回来。”

    顾添急了,在这么罗里吧嗦下去,天不仅该黑了,一会又该亮了。

    叶锐不情愿的开了锁,让顾添放进去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安排顾添拿一些放前面,顾添已经推着车狂奔到了停车场入口。

    他自己扒拉开袋子,把水果还有一些零食类的提到了后座,慢悠悠坐上车踩下了油门。

    车子开到灯红酒绿的市区,车速渐渐变慢,启动停车好几轮之后,终于走不动了。

    叶锐熄火降下车窗,胳膊搭在窗框上支着脑袋,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车龙发呆。

    卓一鸣今天一直没有联系他,是不是忙着收拾搬家?

    他现在回去,卓一鸣会不会还没搬完,到时候两人见面多尴尬。

    “要不在市区里转转?当锻炼车技了。”

    前面的车龙缓缓蠕动,叶锐一转方向盘,朝着地图上最深红的区域而去。

    在顾添家蹭了两顿饭,睡了一觉,他心里有气也想开了。

    顾添话糙理不糙,卓一鸣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他,他有手有脚现在恢复的也还不错,再说了卓一鸣年纪也不小了。

    他这辈子没有结婚生子,找有异性谈恋爱的想法,卓一鸣不一定没有啊,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而自己绝对不能成为卓一鸣奔赴正常生活的绊脚石……

    车子启动,刹车,油门刹车交替踩,叶锐心中的火气逐渐被拥堵代替。

    “嘎,”他又一次踩下了刹车,骂骂咧咧转头看向窗外。

    ……

    这一眼他愣住了,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没错,他真的没看错……

    车子停在了市区拥堵的小路,距离马路不到十米的餐厅落地窗边坐着几乎一天失联的卓一鸣。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姣好,长发披肩的女孩子。

    玻璃隔绝了外面的暑气,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个人,女孩开心的说个不停,卓一鸣面带笑容认真聆听。

    “哔”

    “呜~”

    “哇!”

    各种音调的汽车喇叭声将叶锐从怔愣中拖回了现实,他猛地转头,前面的路已经空了,只有他堵在马路上。

    他一狠心踩油门和转动方向盘同时进行,车子瞬间冲上了道路旁人行道上的临时停车区。

    他关掉汽车大灯,放平椅背,躺在车里通过副驾驶的玻璃看向了临街的落地玻璃。

    穿着棕色围裙的服务员端着托盘在餐厅里穿梭,几次在卓一鸣身旁停留,收走空的餐碟,放上新点的菜品。

    叶锐鼻头酸酸的,难怪一天不理他,原来是出来见小姑娘了。

    看看给人家小姑娘点的,冰淇淋,炸鸡,薯条,洋葱圈,都是不给他吃的……

    区别对待简直太明显。

    他肯定是来相亲了!

    谁给他介绍的?叶锐想到这掏出手机想问问黄玲玲。

    是不是你介绍的?姑娘人品好不好,性格温柔不?

    有结婚的打算吗?要不要买房?卓一鸣虽然现在没房,但是他可以送的。

    叶锐放在屏幕上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回了裤兜。

    他扭头再次看向窗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生怕错过了餐厅里两个人的重要交流。

    天色黑透,服务员已经很久没有在他们桌边停留了,叶锐估计他们应该要结束了。

    看这聊了这么久的状态,应该是双方都比较满意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就要被卓一鸣这头猪拱了……

    卓一鸣招手叫来服务员,叶锐蹭地坐了起来,以为他要买单,没想到他只是和服务员低语两句,服务员不断点头很快再次离去。

    **

    “听说这里的西点很出名,都是大师亲手制作,你吃着觉得怎么样。”卓一鸣问坐在对面的女孩。

    “我觉得有点太甜腻了,我还是喜欢吃一点点带果酸味道的。”女孩认真回答。

    “啊,抱歉,没问你就点了一堆甜的。”

    卓一鸣瞧着一桌子充满焦糖,芝士,奶油,巧克力,草莓,香蕉的食物。

    没一个跟酸沾边……

    “没关系,甜的也很好,可以愉悦心情。”

    卓一鸣点点头表示赞同:“以前我也喜欢吃带点酸的,不过后来还是觉得越甜越好吃,人的口味是会发生变化的。”

    “今晚的所有都很好吃,我很高兴,吃到好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女孩说完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高兴就好。”

    “先生,这是您点的外带。”服务员提着透明的塑料盒递了过来,里面装着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小蛋糕。

    卓一鸣顺道掏出现金递给服务员买单,接过塑料盒笑着解释。

    “我一个朋友也很喜欢吃甜,这些应该会喜欢,我带给他尝尝。”

    **

    “MD,不得了不得了。”

    “吃了还不够,还给小姑娘打包,这一套套都是哪里学的!”

    叶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

    “呜~”突然的喇叭声吓了叶锐一跳,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叶锐心慌地望向餐厅,那一桌早已经人去桌空。

    餐厅玻璃门推开,卓一鸣绅士的拉着门让女孩顺利走出来,叶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打开了车门站了下去。

    “卓一鸣。”他嘴比脑子快率先喊出了卓一鸣的名字。

    卓一鸣转过头先看到自己的车,再然后看到车边站着的叶锐,眼眶一睁,十分诧异。

    他不知道叶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愣着干嘛,这么热的天,难道要让人家姑娘走路吗?”

    “姑娘住哪里,我帮你送送。”

    姑娘不疑有他,走了过来,冲着叶锐礼貌一笑:“你好啊,我叫林鹿,你可以叫我小鹿。”

    “哟,好名字啊,你住哪里,我送你啊,天太热了。”

    “我们打算去海边走走,带她逛逛。”卓一鸣解释他们并不打算回去。

    “哎哟,海边这会人挤人,脚踩脚,天气又热,就不要去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叶锐表面好像是很有建设性的提议,但是卓一鸣听出来了他在极力阻止。

    “啊,这样啊,那我还是回去吧,我最怕热了。”姑娘一听热,人多,果然打了退堂鼓。

    卓一鸣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三个人上车,卓一鸣坐在了副驾驶独留姑娘一人坐在后座。

    叶锐心想,徒弟总算有点良心,没有见色忘义,让他当司机。

    想想这好歹也是徒弟的终身大事,他怎么也要推进一把。

    “一鸣啊,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啊。”

    “哦”卓一鸣语气讪讪。

    “这是林鹿,我侄女……”

    “哈???”

    “唔~~~”叶锐手一滑再次拍在了喇叭上,一声长鸣经久不息,卓一鸣无奈伸手把他的手拽了下来。

    “我说这是我侄女。”

    叶锐满脸不可置信,“侄女??”

    他理解卓一鸣的不好意思,但是临时编的谎言这么离谱的吗???

    “他是我表舅舅,我的妈妈是他的表姐。”

    林鹿认真解释,生怕叶锐认为表舅撒谎。

    叶锐猛地转身,仔细看着林鹿的脸,两个人的摸样没有一点相似,而且年龄还相仿,这怎么就差了辈分了??

    “我爷爷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她的妈妈是我们这一辈里最大的大姐,她结婚了我才出生,所以我和林鹿岁数差距不大。”

    卓一鸣的解释让叶锐相信了,这两人是实打实的亲戚,虽然听起来关系有点远,但是也是有血缘的。

    第185章 第 185 章

    叶锐语气立刻兴奋起来。

    “哦, 这么说,咱们侄女是第一次来逸林?你不是本地人吧?”

    林鹿摇了摇头,她今年刚大学毕业,准备毕业旅行一圈然后回去找工作, 或者继续考研或者留学。

    逸林是她毕业旅行的第五个城市, 因为没有好好看过大海, 所以选择了这里。

    又因为表舅舅在这里工作,所以她妈妈要求她一定要来看看表舅舅。

    叶锐闻言立刻拍拍方向盘:“转告你妈妈,你舅舅在这里过的很好,除了工作忙, 有吃有喝有住,这辆车就是你舅舅新买的。”

    “虽然是二手车但是也不少钱,你舅舅靠读书改变了命运, 以后也会过得很安稳, 请你妈妈放心。”

    “好的好的。”林鹿高兴的答应着, 卓一鸣手捂着口鼻借着看向窗外的瞬间狠狠揪了一把酸得不行的鼻头。

    “那你待不了几天吧?”

    “明天就离开啦,我都来了好几天,妈妈说表舅舅工作忙不可以打扰,我都是今天下午才和他联系的。”

    “走走走,来都来了, 怎么能不看看我们逸林的海上夜景。”

    “可是您刚才不是说人多, 热吗, 我怕热也怕人多。”

    “逸林的海那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地方看。这里人多, 总有人不多的, 我带你去保证你看的高兴。”

    叶锐一脚油门带着两个人开向了卓一鸣都没有去看过夜景的海边。

    果然如叶锐所说,这里虽然有游客, 但是并不多。

    叶锐带着林鹿直奔观景台,举着发光波波球,发光发箍的小贩不时穿梭身旁。

    “先生,给女朋友买个吧。”小贩举着手里的货品向叶锐兜售。

    “什么女朋友,这是我侄女。”叶锐语气骄傲。

    “小姑娘真漂亮,给你侄女买个吧。”小贩从善如流,换个称呼继续兜售。

    “买买买。”叶锐顺手拿过来一个带鹿角闪着金色亮光的发箍递给林鹿。

    “鹿角,适合你,带上看看啊。”

    卓一鸣往旁转了下脸,有点不忍直视叶锐的眼光。

    林鹿拿到高兴的带上头顶:“叔叔,好看吗?”

    “好看,好看,咱侄女就是漂亮。是吧一鸣,你看看。”

    “嗯。”卓一鸣小声回应。

    “再给你侄子也买个呗。”小贩继续兜售。

    “啥侄子啊,这是我……”

    叶锐话还没说完,小贩眼睛快速一瞟接下话头。

    “朋友!朋友!最好的朋友!”

    “对。”叶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红票票塞给小贩。

    “够了吧?”

    “够够够,我还要找钱呢。”

    “不用找了,你嘴甜,多的送你了。”

    “侄女啊,你站那去,叔叔给你拍个照。”

    林鹿乖巧的站在观景台的围栏旁等叶锐按下快门,立刻伸手。

    “叔叔,我给你和舅舅也拍一张吧,这里好漂亮的。”

    “好啊!”叶锐高兴的把手机递给了林鹿。

    镜头里,两个人紧紧靠站在一起,双手撑着身后的木质栏杆,头不自觉的歪着靠在了一起。

    身后的海面不知道谁忽然放起了烟花,林鹿按下快门的瞬间,一朵七彩烟花正好绽放在两个人的头顶。

    夜深了,叶锐带着林鹿跑了三四个观景点,看了灯光秀,看了街头表演,看了海上渔火,看得小姑娘不断打哈欠,才问了人家酒店地址往酒店送。

    到了酒店门口,林鹿手刚拉开车门,叶锐赶紧提起卓一鸣搁在腿上的塑料盒。

    “喜欢吃就拿着啊。别忘记啦。”

    林鹿疯狂摆手:“叔叔,我不爱吃这个,是舅舅说他有个朋友爱吃,专门买的。”

    “叔叔,我到了,谢谢你,我今晚很高兴,以后欢迎你和表舅舅来我家玩。”

    “叔叔再见,表舅舅拜拜。”

    林鹿说完,赶紧拉开车门逃似得跑下了车,生怕跑慢了一步,这个叔叔非把那一袋甜腻腻的食物塞给他。

    叔叔今晚太热情了,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回到家,叶锐指挥卓一鸣把东西搬进家。

    卓一鸣闷头干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来,头顶上好像蒸腾的热气上升。

    走进家门,卓一鸣倒出那一小袋草莓:“给你洗洗吃吗?”

    “我吃过了,这些专门给你的,都洗过,你冲冲水就可以吃。”

    卓一鸣懒得再洗,伸手抓了一个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咬,丰沛的汁水带着甜味充斥了口腔。

    “诶,你怎么没问我从哪里拿的?你不会认为我去了菜市场吧?”

    卓一鸣手指一顿,伸舌头舔了舔指尖。

    “还用问吗,这个瓜一看就是谢局院子里的。你都说了,你不可能去菜市场,那肯定是去顾队家里吃饭了呗。”

    卓一鸣顺着叶锐的话说,总算没让他察觉顾添一早给他透露了信息,他才能放心的带侄女去吃饭。

    “那你过来坐,我们好好聊一聊。”

    叶锐坐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椅垫,卓一鸣提着塑料盒走过去。

    “专门给你买的,每一个都小小的,你尝尝味道,这会没那么凉了,最好吃。”

    “哦~你给我买的啊,谢谢啊。”

    叶锐装作恍然大悟,刚才听侄女说是给卓一鸣很好的朋友买的,他就猜到了自己。

    毕竟除了自己,卓一鸣哪里还有什么很好的朋友。

    不过听卓一鸣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叶锐打开盒子,挑了一个捏在手里慢慢咀嚼。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啊?”

    叶锐再次主动提及这个问题,卓一鸣一时不知道叶锐究竟是什么想法,沉默不做声。

    “我呢其实是不愿意你搬走的,以前觉得一个人住挺好,这跟你住了几个月,觉得有个人有商有量的吃饭,能凑一块吃一顿饭其实很不容易。”

    “但是顾添说我了,人不能那么自私,就算是父母亲人,兄弟之间也需要自己的个人空间。”

    “更何况咱两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呢。”

    “你是我师父。”卓一鸣立刻抢白,他生怕叶锐和他撇开关系。

    叶锐摆了摆手,示意卓一鸣听他说。

    “刚才我路过看见你和林鹿,我还以为你相亲呢,当时我挺生气的。”

    卓一鸣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叶锐,叶锐生气?

    “我想啊,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还说我是你师父,你应该让我给你参考下啊。”

    “不过还好不是……

    “还好??”卓一鸣以为林鹿有什么不好。

    “小姑娘挺好啊,但是不是和你相亲,所以你并没有瞒着我去相亲,以后这种事情记得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我不会相亲的。”

    卓一鸣的小声嘀咕,叶锐并没有听见,侃侃而谈自己其实是很开明的,很理解的。

    叫卓一鸣收拾好了跟他说,他帮他搬家,如果东西多还可以叫队里的大伙帮忙。

    卓一鸣继续沉默,本来中午叶锐因为看到他的租房合同生气的走了,他就有些退却要不要搬走。

    现在叶锐想通了,同意他搬走,他更不敢不想不愿意搬了……

    “诶,怎么没听你说过林鹿他们家的事啊,你还有关系这么亲的亲戚啊。”

    去过卓一鸣老家的叶锐,自然知道卓一鸣那些亲戚的嘴脸。

    卓一鸣爷爷走后,他再没有回去过村里,更别说和什么亲戚有来往。

    虽然他没听说过林鹿的妈妈,但是看卓一鸣的架势,一定是值得珍惜的亲缘关系,所以刚才他才那么热情拉着小姑娘到处看夜景。

    “其实我和她妈妈血缘上不算近了,我能做警察其实感谢她当年的一句话。”

    林鹿的母亲大卓一鸣二十来岁,嫁的老公是一个搞工程的小包工头,挣了些钱在龙东和帝城附近的城市都置办了产业,生活也是两处待。

    卓一鸣记事起,这个表姐不常回来,但是每次回来必定全村轰动。

    村里很多人会蜂拥去她家,看看大城市里回来的人过得怎么样。

    那是一种奇妙的心思,年幼的卓一鸣并不懂。

    他有一次跟着同村的过去凑热闹,表姐看到他有些似曾相识的长相多问了他两句,当得知他是本家表弟后,多关心了几句。

    “她捏着我的胳膊说,你这一身好骨架,我看以后是个军警的好苗子,好好读书,以后考到外面的军校,警校毕业了就能吃国家饭,能把你爷爷奶奶带去城里。”

    这一句带些玩笑的话语,却在卓一鸣心中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他凭着这个美好的希望,带全家离开贫瘠的农村到大城市定居的念想,一路努力到了高三……

    虽然那会至亲已经离世,年迈的爷爷奶奶可能并不愿意随他换个地方生活,他依然想要努力一下。

    年幼时候表姐说过的话仿佛指明了捷径,但是那会他获取信息的途径非常有限,他不知道自己的分数能否考上。

    爷爷找亲戚要来了表姐的电话,表姐也不知道,但是为了他的前途,表姐去帮他打听了一下,然后肯定的告诉他。

    去帝城,报最好的公安院校,他的分肯定没问题……

    他后来上了大学,毕业后借着去龙东出差的机会,专门问到了表姐家的地址,买了一大堆东西上门感谢。

    “我们确实关系不算近,你看这么多年来往也就那么几次,平日里电话也打得少,但是我确实很感激她。”

    “时间不早了,我今天开车这么久也有点累,我先睡觉了啊。小蛋糕很好吃,谢谢。”

    叶锐指着空空如也的纸盒,不忘记客气的感谢。

    卓一鸣好像从这突兀的感谢中,听出了疏离,心中忍不住又难过起来。

    第186章 第 186 章

    七月, 祖国大地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每一个角落终于全部进入了夏季。

    日照增加,气温升高, 入夜后路上的行人车辆都多了。

    半夜里, 路边的宵夜摊, 大排档也多了。

    一盏盏或黄或白的简易照明,撑起了每个城市的午夜,犹如寓意生命的脉搏,越强劲越富有朝气。

    烟熏火燎, 香辣酸甜咸,让奔波了一整个白天的人卸下了疲惫。

    交杯换盏之际,让紧绷的神经卸下了伪装……

    抛却职业, 很少有人彻底讨厌夏天, 冰棍, 热辣,夜宵……总会有一样让人喜爱。

    大概要说很不太喜欢夏天的就是警察吧,宵夜档的酒精容易刺激人的神经,高温也容易激发人的狂躁。

    轻则违反治安管理,重则诱发刑事案件……

    只是这些担忧放在普通人身上, 犹如杞人忧天, 他们能管好自己不要酒后驾车已经算是不错。

    开得笔直飞快的汽车不一定没有酒驾, 开得歪歪扭扭,时不时跑到对面车道的十之八九都有问题。

    高速路上, 一辆接一辆飞速而过的汽车开着的大灯, 炫得人眼睛疼。

    灯光照不到的某个角落,在夜色的掩盖下, 一些细小的声音被放大,哗啦啦敲打着耳膜,犹如山顶奔流而下的泉水,急促得无法阻拦。

    劣质的运动鞋在地面走来走去,没走几步,脚底全是汗水。

    双脚难耐的扭动了一下,继续按着固定的轨迹来来去去。

    今夜天气很好,天上繁星如斗,月光如瀑布。

    今夜空气干燥,没有风吹过,都能闻到一阵阵腥气。

    也许是大海的味道,也许是夜宵档没来得及卖出的海鲜。

    也许是路边流动烧烤摊,从泡沫箱里掏出来早已经因为高温解冻不那么新鲜的食物。

    不管是哪一种,天亮后都会散去,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到了天黑再次出现。

    就像人生相似的一日复一日,某一天忽然戛然而止。

    深夜,突兀的手机铃音带走了午夜梦境的甜美,唤醒了沉湎于梦不愿醒来的人。

    叶锐和卓一鸣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捞过铃声此起彼伏的手机。

    同一个短讯号码,显示的文字从排版到格式,一样不差。

    半小时前接警,瞭阳和逸林交界处朝阳艺术工业园发现了一名意外死亡的男性,瞭阳辖区干警前往初步勘查后请逸林市警方前往协助。

    两个人蹭的起了身,来不及洗脸刷牙,抓过衣服套上就往外走。

    经过厨房,卓一鸣顺手拿了两只矿泉水坐上驾驶室,拧开一瓶递给叶锐。

    “师父喝点水,天太热。”

    车子里很热,但是警情在前,两个人等不及车子降温,卓一鸣降下所有窗户后踩下了油门。

    叶锐一伸手扭动空调旋钮到无法转动,呼呼而起的风声带着凉意直扑面颊。

    窗外带着热气的风拍打着叶锐的耳廓,他皱着眉头问。

    “是不是上次我们去过那个地方,柳瑞麟那个主办方的库房?”

    上一次对方发了定位,叶锐没注意艺术园名字,只记得两个城市交界。

    今天猛一看到名字,还有些不太确定。

    “应该是,两个城市交界处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艺术园区应该只有那一处。”

    “更何况属于瞭阳管,他们也不会开发失败一个,继续再开发一个新的艺术园吧?”

    “哎……开发失败,麻烦啊。”

    “开发失败”四个字瞬间挑动了叶锐的神经,曾经见过的景象全方位浮现于脑海,死在这里的人除非是自杀,否则收集线索怕是相当费劲。

    但是已经到了请求他们协助的地步,肯定排除了自杀了……

    瞭阳好歹也是个市,法医刑侦虽然没有逸林这么厉害,但是不至于连个自杀都分辨不出来。

    按逐级处理的程序来说,瞭阳辖区评估案情重大肯定先一级级通知到瞭阳市里。

    市里要么来人现场勘查,要么听取汇报,快速评估后决定是本地相互支援还是求助。

    不到半小时,瞭阳完成了出警,现场初步勘查,直接求助了逸林刑侦的全过程。

    说明这肯定是一起刑事案件,并且案情相当复杂,现场情况恶劣,才会这么迅速报到他们这里。

    “上次去,里面连个完好的路灯灯罩都没有对吧?”

    “停车场都没人守,谁发现的呢?”

    随着车轮的转动前行,叶锐心中的疑云接二连三冒出,缠绕在心间挥之不去越压越多。

    风驰电掣般的半小时后,车里的热气刚刚散尽,卓一鸣升起车窗。

    空调的凉意还未再度渗透,前方出现了破旧的路标。

    “朝阳艺术园区前方五百米下高速。”

    反光涂料在黑夜中被车灯一照,折射出勉强能看清的黯淡银光。

    “诶,还有指示牌呢?上次来我们怎么没看见?”

    “不可能是新的吧?上次要是瞧见这个了,哪至于找的那么费劲呢……”

    “不能是新的,牌子褪色了没刷吧?”卓一鸣看着脏兮兮的牌子判断。

    这种路标为了日夜通用,底色一般用蓝色,字体一般刷白色或者银色的反光涂料。

    白天通过颜色反差能够看见,黑夜里遇到灯光反射也清楚显示出来。

    这个艺术园早已走向没落,衰败成为荒废的结局早已注定。

    园区里都无人维护,更何况这小小的路牌。

    牌子上的涂料风吹日晒脱落了,在白天看起来就不明显了。

    车子顺着路牌提示开下高速,入眼即是远处交织着闪烁不停的红□□光。

    照亮的黑夜中,一栋栋灰扑扑的小楼轮廓清晰。

    杂草丛生的停车场,停满了汽车,大小不一,最多的就是他们熟悉的白底蓝标喷涂。

    车牌号有叶锐熟悉的市局的,也有瞭阳本地的,还有几辆逸林车牌是他不熟悉的。

    看完一个个车牌号,叶锐心中踏实了,顾添到了,苗宇也到了。

    两大主心骨到了,这案子不管今天形势有多恶劣,至少后期不会找不到调查方向。

    叶锐抬脚间,每走一步,空中嗡嗡乱飞的苍蝇仿佛都多了几只。

    他的头发,鼻尖,额头甚至眼睫毛都能感受到苍蝇翅膀的振动。

    他不耐烦的挥手驱赶,鼻翼翕动间,浓重的血腥味,腐败的味道直冲脑门。

    他望了一眼还没瞧见影子的现场,闭着眼甩了甩脑袋。

    味道先一步抵达,单凭这浓度,今天这案子小不了。

    顾添站在一栋小楼尽头的绿化带旁,他手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搁在嘴边一脸凝重。

    他身后的绿化带里除了干涸的土就是枯枝和杂草。

    顾添听见脚步声一抬头。

    “你倒是挺会找,刚才我都开过了又绕回来的。”

    叶锐来得这么迅速,肯定是没开错道。

    “这地,我们来过。”

    顾添一听手一抖,囤积在白色烟杆上的灰烬瞬间飘落一地。

    “来过?什么时候?”

    “就上个月,来查柳瑞麟演唱会的黄牛票,邀请函什么的,柳瑞麟那个演唱会承办方的资料库,还有取票点就设在这里。”

    “嗯??”顾添一听觉得这案子好像往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新案子发生在涉及前案的地点,得这事怕不是单纯“巧合”二字可以解释。

    “什么人啊?”叶锐往前站了一步,终于瞧见了远处重重警戒带后的现场。

    挂着绿色车牌的白色小汽车,四扇车门敞开,全副武装的法医痕检在车里钻进转出,在车子周围来回穿梭。

    虽然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叶锐还是通过熟悉的身姿分辨清楚了隔离服下的本尊是谁。

    “我进去看看啊。”叶锐说完大踏步走向隔离带。

    卓一鸣刚想跟上,顾添无意识的拽了一把他的手腕。

    “顾队,怎么了?”卓一鸣看出了顾添明显的阻止。

    “一次进去太多人不好,你等会进去。”

    顾添说的话,卓一鸣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不过他还是老实的站在了顾添身边。

    虽然人没进去,但是他的心还有眼睛跟着叶锐进去了,目光追随着叶锐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那辆白色的小汽车。

    叶锐的步伐比几个月前稳了不少,也快了不少。

    他裤管包裹下的小腿肚,随着走动有了不明显的凸起,不再似几个月前空得晃荡。

    卓一鸣仔细回忆多年前的初见,叶锐的容颜,身姿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距离白色小车越来越近,叶锐呼入鼻腔的空气除了灼热感以外,浓烈的腥气让他早已经适应的口鼻再次叫嚣着逃避。

    叶锐用更急促地呼吸逼迫自己的神经妥协,他加快步伐想要在神经彻底反击前尽快结束首次探查。

    站在副驾驶边上的白色人影听到脚步声站起身转过头,透明的面罩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气。

    “你来了,要仔细看看吗?”

    闷闷的声音是苗宇。

    旁人手电筒的光束从苗宇的防护衣上滑过,照清了衣服内壁流淌而下的水珠。

    “我……”

    叶锐忽然说不出口了,他若是要看,就会耽误苗宇他们的勘查,这么热的天,就算他们穿的是最薄的隔离服,依然承受不住高温蒸煮。

    “看吧,你们多几个人看看也好,我们都快被热晕了,真怕有什么遗漏。”

    “大家都来看看,觉得哪里有问题提醒我们。”

    “不过你最好捂着点鼻子或者先做好心理准备。”

    苗宇说完,其他的几个人呼啦啦退到了一旁,把整辆车让给了叶锐。

    他们抿着嘴用手扇着风,手掌搅动的微风并不能穿透隔离衣带给他们一丝丝清凉,大概只能给予他们心理上些许安慰。

    第187章 第 187 章

    距离车子几米外的勘查灯有人又调亮了几度, 叶锐稍微一沉鼻息,走向了敞开的车门。

    浓厚的血腥气,红的发黑的凝固液体,白色疯狂蠕动的生物, 嗡嗡嗡的绿头苍蝇。

    叶锐不知道耳朵, 鼻子, 眼睛究竟是哪个器官先抵达了现场。

    他下意识狠狠闭上眼,再次睁开,神色恢复清明,眼前的景象更加真实。

    汽车后排的浅色坐垫上, 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地垫上流淌的血液早已经成了厚厚的一层。

    白得不正常的手臂带着异常的粗度无力的垂在扶手箱上,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伤口。

    手腕处的伤口有一条浅浅的血痂延伸出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沿着手腕到座椅, 再到后座的地垫, 最后没入那厚厚一层半凝固状的深红色血液中。

    叶锐抹了一把鼻子,终于深刻体悟刚才苗宇的叮嘱是为什么。

    他狠狠揪了一把鼻头,一脚跨到前车门看到了死者的正面。

    不知道原本什么色的深色T恤和五分牛仔裤浸满了血色,衣服上一条条横七竖八的口子下是皮肤外翻的伤口。

    伤口大小不一,形态各异, 有的带着厚薄不一的血痂, 有的白生生地翻着。

    裤子上也有几道口子, 不过比起小腿肚上横七竖八的刀口算少。

    衣裤因为遗体不正常的膨大,紧紧绷在身体上。

    最致命的颈动脉位置有一条刀口, 已经盖上了凝固的血痂。

    浅浅的一条一看就知道伤口不深。

    这些乱七八糟的伤口, 叶锐每扫过一条,心中立下判断。

    生前造成, 濒死时造成,死后造成……

    三种状态都有,数量都不少,很难一下说清楚哪一种情况下造成的伤口更多。

    无论是脸部还是脖子,只要是没有织物遮盖的皮肤都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白。

    平日里人们常说的死白,死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看过死者全身,叶锐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但是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致死原因确定了吗?”

    苗宇抬手指着自己胸口位置划了划。

    叶锐斜着头再次观察遗体胸口位置。

    小小的刀口覆盖着厚厚的血痂,伤口周围的织物已经变成了硬硬的一片,颜色明显深于别处。

    叶锐快速扫过驾驶座附近的一切,卡在出风口上的手机支架摆得端端正正,站在中控台上的招财猫卖力地挥舞着手臂。

    挂在后视镜上的黄色平安符染上了点点血迹。

    除了驾驶员死亡,车里的一切摆设看不出任何异常。

    “没别的了?身份证件呢?手机呢?”

    苗宇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辛苦你们了。”

    “麻烦多拍点影像记录吧,我怕他们现场看不仔细……”

    叶锐离开前又深深看了一眼死者双眼瞪大,一脸不甘的脸。

    卓一鸣见叶锐走了出来,迫不及待撩开警戒带钻了进去。

    这一次顾添没有阻止,不过还没走到一半碰上脚步匆匆的叶锐,他嘴角上挑挂着笑长臂一抬勾住卓一鸣的肩膀生生给他掰了个180度转弯。

    “师父,你干嘛?”卓一鸣脚步停下,语气莫名。

    叶锐胳膊死死箍住卓一鸣的肩膀。

    “不去看了。”

    “为什么?”卓一鸣察觉到了不对。

    以前每次出现场,他们都是很多人轮番去看,特别是顾添哪里会离得这么远。

    而叶锐自己看完不罢休,还会扯着他再看一遍,一边看一边提问。

    虽然现在这种提问的时间少了,但是叶锐还没这么明确阻止他接近过。

    越不让他看,他越好奇,身体刚一挣扎,叶锐的手掌捏住了他的肩头。

    “里面情况太复杂,苗宇他们的勘察可能需要很久。”

    “天这么热,别耽误他们功夫了,等他们麻溜弄完我们再去看。”

    卓一鸣扯了下胸前被汗浸湿的衣服,觉得叶锐说的有道理。

    “听话,一会我陪你去看。”叶锐怕卓一鸣还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

    “好,你说的一会陪我去看的啊。”卓一鸣得到了叶锐的保证也不坚持。

    两个人又走回了顾添身边。

    “怎么办?车子叫个拖车拉回去吗?”叶锐见到顾添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处理。

    “拖车?一路走一路滴怎么办?安排个厢式货车,里面处理下再整个装回去,搁车库里慢慢验。”

    “人看到了?脸看清了?”

    顾添突然转移的关注点让叶锐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色小轿车。

    “看了啊,怎么了?”

    “眼熟吗?”

    “嗯?”顾添说完,叶锐狐疑着掏出手机,点进系统查询车牌。

    瞬间弹出的结果让他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怎么是他……”

    “谁?给我看看。”

    卓一鸣着急的上手扒拉叶锐的手机,叶锐一按锁屏,顺手捏住了卓一鸣乱舞的手掌。

    “我瞎猜的,着急什么,回去调查了再说。”

    “如果能确定死者身份,是不是这个案子没那么难破?”

    卓一鸣说完叶锐嘴角上挑,意味不明冲着他一笑。

    卓一鸣的脸顿时红了,条件反射认错。

    “师父,我错了……退步了。”

    那个带点轻蔑,戏谑的笑容,卓一鸣好多年没看到了……

    叶锐笑里的意思就是:你真天真啊,死者身份可能和凶手身份毫无关系啊。

    虽然绝大多数刑事案和熟人有关,但是一个人生在这个世上,熟人那么多,杀他的是哪一个呢?

    案子只有破了,才能说难不难,在破案前永远不要先入为主说难度。

    怕的就是,先入为主的潜意思让自己过分关注某些可能无用的细节,或者错过有用的线索……

    叶锐抬手捏了捏卓一鸣红彤彤的脸颊。

    “怎么这么红?是热的?还是羞的?”

    卓一鸣的脸更红了,站在旁边的顾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苍蝇飞你嗓子眼里啦?”叶锐一转头忽然眯了眯眼,远处近处除了他们三,其他人好像都不见了。

    “其他人呢?”

    “挨栋搜查每栋楼呢,这里看起来荒废依旧,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诶,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还有公司在这呢。我看看去。”

    叶锐说完拉着卓一鸣走向了旁边的办公楼。

    一栋栋外立面不算陈旧的楼里却没有点亮一盏灯,和墙面漆水成色极其不匹配的破碎的玻璃窗,关不紧的门窗随处可见。

    路旁绿化带里的杂草比上一次来更加茂盛,黑黢黢的园区里,除了入口的大灯还明晃晃的亮着,其他路灯都变成了瞎子。

    此刻他们的同事们,手里握着简易照明在整个园区四处穿梭。

    叶锐忍不住摸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上一次过来的时间,相距不到半个月。

    “可能是6月底,最后的租客都搬走了,这里成了彻底的荒岛。”

    卓一鸣结合他上次他们来碰到的职员提供的信息,分析出了最大的可能。

    办公场所租赁,特别是这种新开不久的地段不佳的园区型办公地,先期为了吸引租客,可能会搞一些租金打折。

    越租得久,折扣越多,比如租半年,送半年之类的。

    物管为了方便统一管理,在初次入驻的时候,会尽量把租期结算日期统一到年中,季末,年底这样的时间。

    六月正好符合两个时间点,半年终,二季度末。

    怕是硕果仅存的公司都迁走了……

    “这个地方彻底废了。”

    “咱们去之前去过那里看看。”

    两个人走到上次来取资料的地方,敞开的大门已经揭示了谜底。

    大门里桌子,板凳还在,但是横七竖八摆着,内间的门开着,不出所料,里面空荡荡的架子上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把这里作为资料库的柳瑞麟逸林演唱会的承办方也已经搬走了……

    他们搬离是早有计划,还是因为此处暴露于警方前,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合计了下,园区里这么多人来回走,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干脆去别地找找线索。

    两个人并排着沿着小路一路走了出去,他们很快走到了通往高速路的分岔路上。

    “师父,走吗,好像有点远?”卓一鸣垫着脚望着远处星星点点时不时飘过的汽车灯询问叶锐。

    早已经满身大汗的叶锐一咬牙:“走!”

    大热天的高速路旁,不间断排放废弃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周围的温度不降反升。

    不太好闻的尾气,热气缠人的天气,叶锐身上的汗就没有干过,他走得气喘吁吁,还死咬着嘴唇极力遏制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卓一鸣自觉放慢了脚步,落后叶锐半步让他也能慢下来。

    开车仿佛眨眼间经过的路,两个人走了十分钟,终于在距离分岔路几十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远处横跨高速路面架在空中的摄像头。

    “诶,摄像头!”

    虽然园区里的摄像头都坏了,这高速路上的摄像头肯定是好的。

    叶锐瞟了一眼黑夜中白晃晃圆乎乎的摄像头,不抱希望地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看看。”

    卓一鸣揉了揉眼,立刻有些失落:“那我们还是试试吧?”

    “试啊,肯定要试,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高悬在空中的摄像头是高速路监控超速的摄像头,并不是不停歇记录来往车辆。

    触发拍摄需要达成一定条件:车辆经过瞬间如果没有超速,这玩意跟个瞎子差不多。

    对于不超速的汽车来说,它就是个摆设。

    想通过它确认白色小车进入园区的时间,有些难。

    不过叶锐还是鼓励卓一鸣去核实,毕竟他们的目的是:不错过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第188章 第 188 章

    回程的路, 叶锐走得有些艰难,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走得更慢。

    多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停车场。

    路过叶锐的汽车, 卓一鸣一把拉住叶锐叫他等等。

    他迅速打开后备箱拖出了轮椅打开。

    “坐着, 我推你过去。”

    “这是太热了, 流汗也很消耗体力,我不是真的不行了。”

    “昨晚上我们吃的什么?我肯定吃少了。”

    “要是我知道大半夜要出现场,我肯定要多吃一碗饭的!”

    叶锐嘴里嘟嘟囔囔看似解释,其实是给自己全方面的寻找借口, 不错过任何一个导致他现在走得累的外因。

    他嘴里念叨着,一屁股坐了下去,左脚放在了踏板上, 右腿架在了左腿上。

    毫无坐像可言……

    电动轮椅通了电, 即使不用自动功能, 推起来也比其他轮椅省力气得多。

    顾添看到叶锐走着去,坐着回立刻紧张了。

    “没事,我就是热,不想出汗,坐着玩。”

    叶锐解释完看到三三两两站在一排, 密密麻麻的同事脸上犹如复制粘贴的表情, 对于他们现场摸排的结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轰隆隆”

    炫目的白光伴随地面微微的震动照亮了人群。

    众人齐刷刷扭头, 远处开来了一辆大货车。

    顾添要求派来拉涉案小车的厢式货车到了。

    “让师傅等会吧,他进去了, 现场肯定什么都找不到了。”卓一鸣依然想等苗宇他们撤离后进去现场再次勘查。

    “诶, 不对啊,这里这么荒, 都没人来,是谁发现并且报警的???”

    叶锐终于发现了,他抵达现场后一直觉得奇怪的点。

    没人来,现场也没有找到别的人,那么是谁发现的??

    “报案的跑了,用的是这个院区里,某个还没有停机的座机。”

    “刚才叫电信局查到是哪个地址了,我们去过了,没人。那个地方的玻璃窗是新砸的。”

    叶锐说完,黄玲玲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

    110接警后,询问了报案人是否在现场,报案人说在。

    辖区派出所来之前还回了电话,确定人在现场,能配合警方了解情况。

    等他们到了后,发现这里荒凉一片,没有灯也没见着人,再拨打电话就没有人接了。

    报案人没有说确切的位置,只说到了就能看见。

    他们到了后联系不上报案人,也没看见所说的车辆。

    以为是恶作剧,本着来都来了,还是认真看一看的想法准备在园区里巡查一圈。

    刚走到这路口,手电筒一晃,立刻瞧见了停在道路尽头和报案人描述特征一致的小汽车。

    挂着绿色车牌的白色小轿车。

    出勤的民警一共来了三位,两位留在原地注意四周,一人靠近车辆检查。

    他绕到车前抬起手电筒,光束刚好照在苍白没有血色瞪大双眼的脸上……

    他拼命捂住嘴才阻止了自己的惊声尖叫。

    三个人原地蹲守,立刻按流程上报分局。

    分局派人过来一瞧,问过情况后,一面安排保护现场一面紧赶着通知了逸林市刑侦。

    “两市交界,尸体明显腐败发胀,这个地方荒废已久,车牌号是逸林,大概率受害人是逸林的,所以我们就报给你们了。”

    “实在是我们技术,条件都有欠缺。”

    瞭阳分局的同事生怕顾添怪他们推诿偷懒,忙不迭解释,他们也是经过多方慎重考虑,才决定请求支援的。

    “报案人具体怎么说的?”

    叶锐很好奇报案人说了什么,有没有看到车里的遗体?

    “他说这车停在这两三天了,一直没人开走,怀疑是贼赃,叫派出所来看看。”

    朝阳工业艺术园这个地方,当初宣传的挺火,后来了无声息了。

    接警中心并不清楚这个情况,按流程转接警情后,了解情况的辖区派出所立刻安排了三个人过来。

    他们出发前还回拨了报案电话,因为是个座机,他们仔细询问了报案人在不在现场,除了车子停留几天还有其他异常没。

    报案人说路过几天都看见,不敢接近,觉得奇怪,所以才报警……

    “我们市局的痕检已经在拨打报案电话的座机上提取了指纹,回去会尽快进行对比。”

    瞭阳警方表示,虽然案子转给逸林了,但是他们还是会尽自己的所能协助破案。

    “我们弄完了,你们快来看,然后把车……”苗宇走出来话说到一半看到了大货车。

    “还是顾队想得周到,我还说怎么弄回呢,你们快去看看。”

    “除了车子里面,在旁边的绿化带我们还找到了新鲜的烟头,得亏最近没下雨,烟头上的痕迹保留得很完整。”

    “好几个烟头呢,看来能提取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苗宇神色疲惫,声音却夹杂着一些兴奋,只有顾添叶锐这种跟他认识很久的人才能听出来。

    虽然周边条件恶劣,但是苗宇对于今天的取证结果很满意。

    顾添带着叶锐,卓一鸣往里走,黄玲玲刚跟了两步,立刻被顾添阻止了。

    “你刚才到处跑,这会就好好休息,等着我们。”

    黄玲玲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徐懋森看了顾添一眼,也跟了过去。

    “你也是,旁边等着。”

    “我不!”徐懋森脖子一梗,回头瞪了一眼他那不争气的挂名师父陆斯。

    陆斯这会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绿化带水泥墩子上,看样子就是不准备帮他争取的。

    顾添没理他带着另外两个人加快了步伐。

    两个看过的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再次近距离接触案发现场,冲击没有那么大。

    第一次看到现场的一鸣下意识捂住鼻子:“这是……”

    他想问死了多久?怎么死状这么惨烈?为什么这么多血?

    话还没出口,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需要他们去解答的问题,现在问没有谁能解答。

    “呕~”徐懋森的呕吐替代了他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顾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沿着车辆周围踱步。

    三个人默契的错开,一人负责一部分区域仔细巡查,把车子方圆数米之内的范围再次仔细搜查了一遍。

    处于野外的案发现场,死者身边一定范围之内都是和死者,凶手联系相连的线索。

    不过这一次,他们除了发现野草,土块,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的垃圾,其他有价值的物品一个都没发现。

    等到三人结束勘查,徐懋森终于支起了腰,他捏着纸巾的手停留在嘴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下巴。

    顾添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你都来多久了,晕血的毛病是好了,闻到血腥味就吐的情况,什么时候能好。”

    “已经好了,只是这次太多了……”徐懋森一改往日犹如好斗公鸡的模样和语气。

    “多?以后见到多名受害者的场面,你还活不活了??你要是克服不了,趁早考虑别的工种。”

    “你吐耽误自己的工作没事,但是你要是毫无克制的吐了,破坏了现场,我们都别干了。”

    入职一年多,顾添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徐懋森一点反驳都不敢有。

    他从小晕针晕血,见到就晕,醒过来就吐……

    他考刑侦,家里一致反对,为了给自己脱敏,他跑去屠宰场,看杀猪杀牛,去菜市场看杀鸡杀鸭。

    经过一次次漫天血花飞舞,血腥味的洗礼,从次次晕倒,呕吐无数次后终于渐渐“康复”。

    没曾想到了逸林第一个杀人案,他看到现场,勉强撑着没晕,却是吐得稀里哗啦。

    他以为自己会被顾添退了,哪知道待了这么久,顾添都没说过他……

    后来他强制自己没事就去看法医解剖,下班就去看血腥电影,终于一点点的好转。

    “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顾添说完毫不留情面的走了……

    他其实也不想说徐懋森,这些问题是可以克服的,徐懋森这一年多一直努力克服,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叶锐回来后,徐懋森次次明显的针对,让顾添觉得很不爽。

    于公于私,他觉得这种针对非常的孩子气。

    顾添搞不清楚原因,也不准备搞清楚原因。

    如果徐懋森一直这样的态度下去,对于刑警队内部团结非常不利,甚至可能影响以后的工作。

    所以他必须敲打徐懋森,让他把眼睛放在自己的不足上,而不是对其他同事鸡蛋里挑骨头。

    徐懋森必须修正自己的态度。

    “我怎么觉得添今天火气有点大,是不是欲求不满了?”

    坐上车的叶锐等不及卓一鸣发动汽车,迫不及待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欲求不满???”卓一鸣重复了四个字,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吧?

    “对啊,大半夜的被叫出来,也许人家正在谢局的怀抱……”

    “不是,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卓一鸣万万不敢顺着叶锐的话题展开,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都是成年人,难道不那啥,清水白菜吃到老啊?”

    叶锐说话的语气轻飘飘,好像对这事非常有经验一般。

    卓一鸣要不是在病床边守了他那么些年,真会忍不住怀疑叶锐消失的日子,不是因工受伤了,而是不知道跑哪里花天酒地去了。

    “那啥是啥意思?”卓一鸣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明知道叶锐是什么意思,还得上杆子追着问。

    “就是啊,上次那个飞行员那个案子之后,我也去了解了下这个群体,包括之前说的浴室为什么两个喷头啊。”

    叶锐略带得意的向卓一鸣展示,他的勤奋好学,求贤若渴,以及孜孜不倦,是绝对有资格当卓一鸣师父的。

    第189章 第 189 章

    卓一鸣认真听着, 甚至忘记了发动汽车。

    车子一辆辆的开过去,顾添路过他们旁边狠狠按了一下喇叭。

    叶锐往窗外一看,后面除了警戒带还有留下值班看守现场的民警,其他人都走光了。

    “其他的你就不要知道了, 你还小, 知道这些对你没用。”叶锐指了指方向盘示意卓一鸣赶紧开车。

    “我不小了, 我也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卓一鸣想听听叶锐究竟知道不知道两个男的之间是怎么弄。

    “两个男的啊,其实跟男女也差不多,位置不是同一个而已,你就大概知道就行了, 别问那么明白。”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赶紧开车。”

    叶锐说完不过瘾,狠狠拍了卓一鸣肩头一巴掌。

    对于他来说,卓一鸣一个以后要娶老婆的人, 知道这些不仅没用, 而且多不合适, 万一他好奇想去试试那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他在讲述过程中,发现自己怎么能去扒拉那么多无用的知识,而且看得还挺起劲,还都记住了……

    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

    卓一鸣看叶锐一脸严肃, 好像快要生气的模样, 不敢继续追问默不作声踩下了油门。

    车子在黑夜中加大马力, 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车队,卓一鸣看到冲在最前面陆斯驾驶的小车, 继续说回了刚才的正经话题。

    “顾队应该也不是真的发火, 只是想批评下徐懋森?”

    “徐懋森以前晕血很厉害,后来自己脱敏疗法, 差不多都没有很大反应了。”

    “这次可能确实有点多,其实我看到都有点怵。”

    “虽然我们也经历过两三个被害人的案发现场,但是血没有这次多。”

    叶锐点了点头认同卓一鸣的说法,多人被杀案现场,凶手为了追求快速,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杀了就跑,流血有但是不会像这次放血一样。

    别说卓一鸣,刚才他第一次过去,都差点没崩住。

    徐懋森本来就晕血,有反应其实挺正常的,他理解,他认为顾添也理解,但是想不通他怎么发了火。

    “不该啊。有啥好批评的,这种么偶尔克制不住,难道我今天吐了,他也要批评我吗?”

    叶锐摸了摸下巴,顾添的反应属实有些蹊跷,说批评不像顾添的风格,所以他只能归结为欲求不满。

    “他可能是因为你吧,之前小徐几次对你不礼貌。”

    卓一鸣能想到的理由大概也就是这个了,大家都看得出来徐懋森对叶锐的态度不好。

    其他人不好说,陆斯不敢说,叶锐自己不在意说,只有顾添来说了。

    希望这次挨了训,徐懋森能够收敛自己的脾气,把注意力从叶锐身上转移……

    车子轰隆隆开回市局,叶锐左看右看,天色微明的市局停车场里只有他们刚开回来的小车,而那辆案发第一现场的白色小车根本不在这里。

    “诶,车呢?去哪里了???”

    “不会直接开上二楼了吧??咱们这楼还能上车???”

    叶锐虚指了下办公楼的方向:“背后那片空地,我们租下来修了几间房,拿给苗苗他们做备用。”

    随着逸林经济发展,刑事案件的花样越来越多。

    市局学习交警局,干脆把市局后面那片空地租了下来,对比事故停车场的用途整了个事故停车房。

    虽然房子修的挺简易,但是配置一个都不少。

    对比维修店的配置,起吊装置,高压喷枪清洗装置一应俱全。

    另外还准备了两间大型物证仓库,用于储存一些超常规尺寸,异形涉案工具。

    “哟,来个篮球架都能装进去是吗?”叶锐一听来劲了,这得有多大个地方啊。

    卓一鸣一愣,想了想那个地方的面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能的吧,但是应该没有谁能举起来篮球架砸人吧?”

    “我还没去过呢,我们去看看。”叶锐拉着卓一鸣往后走。

    “别着急,先回去啊,那里又不会跑,多的是时间去看。”

    “等以后没案子的时候再去看吧,要不然进去破坏了不好。”

    叶锐一听卓一鸣说的有道理,转而拉着他急匆匆上了楼。

    顾添坐在办公室最前面的空桌上,斜搭着的腿一晃一晃,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头都没抬,手往后指向了大屏幕。

    屏幕上挂着白色电动小汽车的车主信息。

    名字,照片,证件号码,车牌号,登记日期一应俱全。

    叶锐瞟了一眼,立刻撇着嘴摇了摇头。

    卓一鸣头刚转过去立刻愣住。

    “是他?”

    卓一鸣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没看到尸体,只有叶锐和顾添看到了。

    扭头见两人一脸淡定,想必这个结果他们早已经料到。

    “这个人好眼熟啊!”

    “这个人好像来过我们局里吧?”

    “之前一个案子好像找过这个人。”

    “为什么会是他?”

    “顾队,真的是他吗??”

    本来默不作声的大伙在看到叶锐和卓一鸣的反应后,确定了自己不是错觉,纷纷表述自己的疑惑。

    “是不是,回头把父母叫过来验个DNA不就知道了。”

    顾添的回答彻底佐证了大家都不愿相信的答案。

    新出现的受害人和旧案嫌疑人关系紧密,这只是一次巧合吗?

    “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应该啊~”

    “现场好像没有任何财物,难道是被抢劫。”

    “抢劫?我看不太像……”

    “他家好像挺有钱吧?要劫财,杀了他不如绑架他。”

    “开网约车,能够抢劫到多少?”

    “谁抢劫出租车司机给人弄成这样?完全是虐杀!”

    “车里到处都溅上了血,这刀得挥舞成什么样啊,泄愤吧!”

    大家纷纷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以及关于这个男人的诸多线索。

    毛小坤,火沟村枯井坠亡孤寡老人案中嫌疑人的同学。

    当时叫他来公安局配合调查时候他才20岁。

    上个月刚满21岁。

    逸林本地人,独生子,父母年过五十,从爷爷奶奶手里继承了一栋楼收租。

    全家的经济来源都依靠这栋楼的租金。

    小楼在靠近闹市区的繁华地带,一共高七层。

    一家人住在最顶层,下面六层出租。

    按大家伙对逸林这帮包租公,包租婆的理解,一个月的租金收入起码五六万……

    一家三口只要不大肆消费,不涉及黄赌毒,这个钱用于吃吃喝喝,就算每天山珍海味都花不完……

    “我记得他说过,半夜出车除非熟人,否则都不去。”叶锐回忆起了前案侦破过程中,询问毛小坤时,对方提及过的只言片语。

    “他还说自己作息规律,不想太劳累,每天跑车打发点时间,赚点零花就行。”

    卓一鸣也想起了毛小坤说过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半夜作案?你凭什么确定的?瞎想的?”

    回到办公室连灌了两瓶冰水的徐懋森这会又精神了。

    “啊,这……”叶锐刚要回答,顾添抢了先。

    “虽然我认为在交流案情以及平时工作中,无须什么长幼之分。”

    “我也不和你们打官腔,市局的领导也没有谁爱打官腔。”

    “但是,我希望大家没有等级之分以外,不要忘记了平等互助,互相尊重。”

    “说话发表质疑可以,但是请注意说话的语气,方式。”

    顾添叭叭叭说了一大堆,办公室里少见的沉默,压抑的气氛缓缓升起。

    叶锐终于确定,今天顾添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徐懋森算是为他出头。

    他吧唧了两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态度。

    毕竟他看出来徐懋森针对他,但是觉得犯不上计较。

    就像卓一鸣说的,他不在意。

    顾添话说得这么明白,徐懋森低着头沉思了很久,他心知肚明自己有意的针对。

    所以对顾添没有指名道姓的斥责,他半点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再次吐出,咬着嘴唇,声音很小。

    “叶警官,你从哪里判断出死者遇害是在半夜呢?”

    虽然他换了个话语,并且尊称了叶锐为叶警官,但是语气里压抑的不爽还是很明显。

    叶锐怕顾添继续发火,忙不迭的接下了话茬。

    “小徐啊,你觉得作为一个杀人凶手,他在白天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叶锐生怕自己说的徐懋森不理解:“这样吧,我跟大伙描述下汽车里的状态,具体的信息,我们等苗主任的视频,照片。”

    叶锐为了让大家身临其境,绘声绘色将自己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哪怕一丝丝苍蝇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漏掉。

    他不仅全方位的描述,甚至搭配上了肢体模仿,还不断提示大家,想象一下,设想一下……

    办公室里搓动胸腔,抚摸喉头,衣服摩挲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对于大家的反应,叶锐很满意。

    看嘛,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是今天的现场确实有点太过变态了。

    所以他看到第一眼,差点没崩住也不是很丢人。

    “这个样子的现场,肯定不是短时间造成的,我认为不应该叫杀害,刚才有个同事说的好,叫虐//杀。”

    “但是我认为还不够,这更像是一场杀//戮。”

    “这样的杀戮必须在掩盖下才能进行,要么夜色掩盖,要么荒郊野外远离人烟,要么隐蔽性极强的室内。”

    叶锐提出了三个必备条件,而位于高速路旁边的朝阳艺术工业园的园区道路,和后面两个基本不沾边,唯一剩下的就是夜色掩盖了。

    徐懋森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不争气的呕吐,错过了近距离接触案发现场的绝佳机会。

    如果自己有机会认真多看过两眼车内环境,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丢人。

    第190章 第 190 章

    顾添环顾一周, 大伙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他决定说两句给大家鼓鼓劲。

    “虽然现场很恶劣,但是也不是都是坏消息。”

    “咱们基本确定被害人是毛小坤,那么接下来的追查方向就好确定多了。”

    后续调查第一步肯定是围绕死者最紧密的线索展开,社交, 电话往来, 家人朋友。

    他的朋友李松进去了, 外面还有没有别的朋友,这需要警方追查。

    他的父母家人,还有那一楼的租客,都算他的密切接触人。

    不愿意待在办公室对着电脑查来查去的叶锐, 第一时间自告奋勇争取了去毛小坤家里走访。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他摩拳擦掌,自动把卓一鸣的行程和他绑在了一起。

    “我觉得吧……”卓一鸣看着窗外刚亮开的天空,以及天边绯红色的云层, 并不想让叶锐在熬了半宿后, 顶着这么热的天外出奔波。

    “不要你觉得, 我要我觉得,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那这样吧,你吃个早饭,睡两个小时我们再出发?”

    “不早点啊?还等啊?”

    叶锐明显不乐意, 觉得卓一鸣是缓兵之计, 等两个小时更热了, 卓一鸣更有理由不让他出去了。

    毕竟刚才在案发现场,他都累得坐轮椅了呢……

    卓一鸣认为毛小坤的父母肯定不会跑, 说不定还不知道儿子罹难的噩耗, 他们晚点去早点去没区别。

    不如等一会出发,让叶锐养精蓄锐, 如果其他同事查到了什么新线索,他们还可以一起通过他父母了解。

    卓一鸣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叶锐觉得在理,麻溜起身要往外走。

    “诶,你不是同意了吗?”

    卓一鸣见他好像出尔反尔还是着急出门。

    “饭就不吃了,我去找个会议室睡,这里打呼噜影响别人干活呢……”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所谓的调查只能算刚刚开始,所有数据需求整理发送完毕,相关部门根据市局的需求去截取数据,更进一步的线索还需要等待。

    叶锐的闹钟一响,他立刻起身擦把脸拽着卓一鸣出了办公室。

    卓一鸣手里提着食堂的塑料袋,上了车就塞在他的手里。

    “路上赶紧吃完。”

    “你呢?”

    “我们都吃了,刚才查到了毛小坤家的地址,城中村车不好进,我们得走一段,你可别饿得走不动道。”

    “瞎说,哪里会……”

    “实在不行,轮椅不是还在后面吗?”

    叶锐自动服了软,只要让他去破案,坐轮椅就坐轮椅吧。

    城中村的日头斜挂高高的楼顶,好像是避雷针挑起来的咸蛋黄。

    一日晨起,又是一日奔忙。

    楼栋之间堪堪能过一辆半小汽车的小路上,刚刚关掉炉火的早餐摊还冒着热气。

    街道两旁面积不一的商铺,店主们打着哈欠推动闸门。

    房东们慢悠悠走着,路上碰见了邻居,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租客们穿着各色的服装,背着包微微低头带着满脸倦容匆匆而过。

    日出带来的阳光不仅唤醒了这里的人们,更是不经意间把这些人分成了两类。

    奔波劳碌的人,慢悠悠过日子的人……

    两个人在墙壁上寻找着不正规的路牌,终于在外观看起来差不多的众多小高楼里找到了属于毛家的那一栋。

    金属栅栏门大开着,不时有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从里走出来。

    一看急匆匆上班的模样,叶锐也不好意思拉着他们打听,只得趁着没人迅速进门。

    电梯正从六楼往下走,等了一会,他进入了狭小到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电梯按下了数字“7”

    电梯门开,正对着的黑色防盗门开着。

    “诶?这是知道我们要进来?”

    叶锐抬脚走进门,内里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

    没有开灯,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不同方向有四扇门皆是紧闭。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大尺寸大理石地砖,蒙了一层油腻腻的灰渍,依然不能掩盖光可鉴人的本质。

    对花钱颇有研究的叶锐一瞧就知道这地砖价值不菲,和空空如也的房子格格不入。

    “嘿,有点奇怪啊。”

    叶锐干脆扯着嗓子喊开了。

    “房东,房东,房东在不在。”

    叶锐喊了两三嗓子,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地方,好像不是他们一家人住的样子。”

    卓一鸣扯着叶锐的手腕示意他看一侧的厨房。

    不锈钢橱柜上乱七八糟摆着锅碗瓢盆,燃气灶台上落了一层灰,油烟机内壁上的油渍已经干掉,看起来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怎么办?挨个敲门?”

    叶锐话音刚落,旁边的房门打开了,穿着睡衣的女子揉着眼睛,头发凌乱一脸不耐烦。

    “你们谁啊,大早上的吵死啦。”

    “我们找房东。”叶锐立刻回答。

    “房东不住这里,你们自己打电话。别吵了,我刚下夜班,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女子打了个哈欠,恶狠狠地拍上了房门。

    “不住这??”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搬家了?

    以叶锐对这帮包租公,包租婆的了解,他们会给子女后代买新房子,买大房子,但是自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的。

    两个人狐疑着走下楼,刚出大门,正对面传来一声“哗啦”。

    银色卷帘门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长铁钩支撑下,滚动着升到了顶部。

    花白头发的妇女提着铁钩走进了店里。

    店铺上方悬挂着褪色的招牌,只有“干洗”两个字还算清楚,其他的大小字迹在风吹日晒中早已模糊不清。

    店铺内的顶上挂着不少顾客的衣服,长长短短掉落下来挡住了照明。

    大白天,铺子里也昏暗一片,阳光只能照到靠近门边的木质接待台。

    台面上铺着的透明塑料布已经发黄,软尺,硬尺,笔,收据胡乱的扔着,瞧着似乎生意还不错。

    他带着卓一鸣两三步走了过去,背对着门仰着头清点衣物的店主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见两人面生顿时一脸警觉。

    “你们干嘛?”

    “干嘛?洗衣服不行吗?”

    卓一鸣反问,店主顺手摸过了刚才放在旁边的铁弯钩。

    “你们的衣服哪呢?”

    叶锐忍不住笑了,他们两手空空洗什么衣服。

    他立刻掏出了工作证放在台面:“我们来了解点情况,不要害怕,这店是你开的?”

    店主瞟了一眼她分不清真假的工作证,心里没了刚才那么慌张,就算这两个人是假警察,应该只是来骗人,不会来抢劫或者打砸。

    她悄悄的把手里的铁钩子放了回去,拿过工作证翻了两下,装模做样对照了下照片还给了叶锐。

    “我住在附近,这家店我开了十几年了。”

    “哦~那挺好,我们就是想找个在这里久的人了解下情况,对面那栋楼的房东你认识吗?”

    店主听到叶锐的问题有些意外,她的回答让叶锐更意外。

    “你问哪个房东?”

    “难道还有好几个房东?”

    叶锐十分诧异。

    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毛小坤父子都是独生子,所以这栋楼从毛小坤爷爷奶奶手里直接到了毛小坤父亲手里。

    未来如果没有意外,肯定是顺延给毛小坤。

    难不成,还钻出了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兄弟上演争产?

    “哎呀,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乱着呢。”

    店主一挥手,叶锐以为对方不肯说,没想到店主从木台子后面绕了出来,走出去拉下了半截卷帘门。

    “那栋楼以前的房东是老毛两口子,但是最近一两个月,可能两三个月吧收租的不是老毛了,是另外的人。”

    “他们凶神恶煞的,之前来了好几次,第一次认错门以为我们这栋楼也是老毛的,差点把我店都砸了。”

    店主的解释道清了刚才她看到两个生面孔高大男人恐惧的根本。

    怕又是对面的房东在外面惹了麻烦,仇家上门砸错店。

    大概五月初的一天,这条街上忽然出现了七八个留着寸头,穿着黑衣黑裤,手臂,脖子满是纹身的年轻男子。

    他们手里拿着假货,挨个骚扰这一排店铺,敲敲打打,言语威胁要砸店。

    那些男子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叫嚣着要找房东,房东如果躲起来装死,他们就放火烧铺。

    立刻有人给房东打了电话,他们这栋楼的房东是两兄弟,提着菜刀从楼上冲下来。

    双方一见面,房东挥舞着菜刀往前冲说要报警,对方立刻后退说不找他们,找毛XX。

    名字店主没听清,不过这条街上姓毛的只有对面一家。

    那帮人确认自己走错门后,道歉都没有,提着东西转身从进了对面。

    “他们一家原本住顶楼的,乒乒乓乓好大的声音,过了会那帮人搬着他家的大电视下来走的。”

    后来那些人经常过来,是不是同一拨人,店主不确定,只知道个子都很高大,穿着黑衣服,有纹身。

    他们每次来如果门关着,直接踹开,上了楼上必然有摔摔打打的声音,过一会必定抱着东西下来离开。

    “大概上个月吧,他们又来了,坐在门口拦住每一个上楼的住客,叫他们交房租,不交不准进去。”

    “有的人交了进去了,但是过了几天就搬走了,对面那栋楼现在没多少人住了。”

    “我都是听附近过来洗衣服的客人们讲的。”

    “老毛在外面欠了钱,那些都是债主。”

    债主上门逼老毛还钱,还不出来就砸东西,然后接管了这栋楼,不知道是要用租金抵债,还是直接用这栋楼抵债了。

    干衣店老板,东听一耳朵,西听两三句,拼凑出了大概。

    第191章 第 191 章

    叶锐听了个大概, 唏嘘不已。

    住在这里的很多人,故乡是望北其他地方,甚至是外省漂洋过海来打工挣钱的。

    他们这些租客,大部分做的工作属于底层, 在这里无亲无靠。

    他们的认知和视野, 决定了他们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秉承“有多远躲多远”的原则。

    他们怕事, 也不敢惹事,更不敢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利。

    遇到祸事避之不及,就算这些祸事不是他们导致。

    更何况遇到上来就要打砸烧凶神恶煞的这帮人,大概宁可亏掉租金, 押金为了保命可能也会选择搬走。

    “那帮人很有脑瓜子的哦,叫了些中介来,空了的房子, 叫中介给他们租出去, 但是租得出去才有鬼了哦。”

    “他们只能租给新来的外地人, 这条村里的租客要换地方是不会租的,也不会介绍自己的朋友同事来租,这么热的天没有外地人来的。”

    城中村的租客群体来源相对固定,都是一个介绍一个来的,知道这里情况的自然不会叫朋友同事来跳火坑。

    只有新来打工的外地人, 不明就里会在中介的忽悠中下定。

    这几个月是望北岛最热的季节, 很多找工作的外地人并不愿意过来, 所以老毛家的房子空置率很高。

    “老毛欠了多少钱?”

    店主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听说, 其实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毕竟这是很丢人的事情,老毛两口子也不会到处讲给人听。

    “他们以前住七楼, 后来被赶走了,七楼也被那帮人租掉了。”

    “他们现在住哪里?”

    “听我们房东讲村头那边有一间小房子,是老毛老婆子家里的财产。”

    “他老婆家的事情也蛮复杂的。”

    老毛的老婆,也就是毛小坤的母亲娘家兄妹几人,父母离世后将其他不错的房子留给了其他子女,只给毛小坤的母亲留下了一套破破烂烂的老房子。

    那套房子破烂不堪,因为老毛懒得花钱,花精力翻新,租都不好租掉,现在这套万人嫌的房子成了他们两夫妻最后的栖身之所。

    叶锐问清楚了大概方向和卓一鸣往旧房子走去。

    “房子都舍不得翻修出租多挣点钱,在外面借债干嘛了?炒股了?”

    卓一鸣四处打量着经过上班高峰后,稍显安静的城中村,想不通毛小坤父亲怎么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

    能被债主打上门,隔三差五搬东西走,最后还被人从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轰出来,这欠的钱一定不是小数目。

    “赌博吧,你看他们这些房东无所事事,一早上就开始了啊。”

    叶锐冲着路边努了努嘴。

    “胡了!”

    “你今天手气也太好了。”

    “妈的,不玩了,一直输,我回去睡觉了。”

    “睡什么觉,一会吃了午饭慢慢睡,再玩两把。”

    “就是嘛,这把不收你们钱好了,就是玩个开心嘛。”

    “别走,别走,来来来,再玩会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哗啦,哗啦。”

    麻将碰撞的声音混着打牌人的三言两语传了过来。

    在种他们这桌旁边不远处,两个中年人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一个中年男人蹲着,围在一个塑料凳子搭了块板子做的简易桌子边。

    桌上扑克牌混着十块钱,二十块钱的纸币花花绿绿铺了满桌。

    “这些人很空虚啊,这么早就开始打牌了。”

    卓一鸣说完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都是街里街坊,难道他被做局了??”

    虽然每天靠打牌打发时间,赌码可大可小,但是卓一鸣还是难以想象,毛小坤父亲打多大,才能输掉一栋楼。

    而且都是街里街坊住在这里几十年,有的往上数三代都认识。

    除非毛小坤父亲被人恶意坑了,要不然不可能输掉这么多。

    “到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过一栋栋小楼,终于找到挤在最偏僻的两栋楼之间,和周围格格不入外表破烂的小平房。

    房门紧闭,模糊的玻璃窗里拉着窗帘,叶锐敲门一遍遍叫着老毛夫妻的名字,门内无人回应。

    “是这里吗?好像只有这里是平房。”卓一鸣刚说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这些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两个人转身,看到几步远站着一个提着空竹篮,岁数约摸六十出头的妇女。

    “你们又是来要债的?他们可没钱了,这破房子也不值钱,你们积点德吧。”

    “把人逼得没有活路了,对你们有什么好?”

    妇女充满厌恶的语气说明他们找对了地方,卓一鸣刚想解释“我们不是”立刻被叶锐拽着手腕拖到了自己身后。

    妇女狠狠剐了两人一眼,提着竹篮走了……

    “别解释,我们等等吧,可能出去了。”

    两个人靠在墙边不知道等了多久,远处走过来又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她手里提着和刚才那人手里差不多的竹篮,低着头,双脚一步一挪越走越慢。

    她走到半米外忽然停住了脚步,盯着日光在地上拉长的影子发呆。

    她手里的竹篮“啪”的落在了地上,里面装着的蔬菜滚了出来。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蔬菜滚动来去,不敢弯下身子捡拾,也不敢抬头看。

    叶锐扬了扬下巴,卓一鸣立刻走前蹲下了身子。

    “你是毛小坤的母亲?我们是警察。”

    话音一落,老妇人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卓一鸣弯下腰提起篮子,迅速捡起地上的蔬菜。

    烂了一个大洞的洋葱,表皮磕得四分五裂的西红柿,半黑半黄的生姜。

    发芽的土豆,叶子满是虫孔的一小把蔬菜。

    品种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就算卓一鸣这么节俭的人看到这些蔬菜也只有一个念头。

    吃不得,该扔掉的……

    毛母久久等不到卓一鸣的下一句话,看他把重新装满的竹篮提起来递给她,颤抖的幅度终于逐渐减轻。

    “你们找我做什么啊,我们家是真的没钱了,不是不想还啊……”

    “进屋说吧。”

    叶锐说了一句,毛母没有接茬,提着竹篮走到门边,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黑乎乎的屋里酒气熏天,她打开灯,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酒瓶还有破碎的玻璃渣。

    她对这一切仿佛习以为常,伸手勾出两根脏兮兮的小凳子往门外一放。

    “你们坐,我收拾下。”

    毛母摸过放在门边的扫把,把地上的玻璃渣打扫干净,自己提着凳子,小刀也坐在了外面。

    她沉默的紧紧拽着刀把,小心翼翼削掉西红柿,洋葱表皮破损的地方。

    第一次削掉,露出的部分要么发黑,要么湿哒哒,她拿着两个对比了下,放下一个,举着刀换了又换下刀的位置。

    她沉思着,想要极力保留更多能食用的部分。

    叶锐看她处理完蔬菜,拉开一个小袋子把半块完好的姜切成薄片放了进去。

    塑料袋子装着一坨白花花的东西,叶锐不确定地问。

    “这是肉?”

    “肥肉,摊主不要的边角料,一块钱,洗干净能够熬出一小碗油可以炒菜,没有菜的时候拌进米饭撒一把盐就能吃了。”

    叶锐喉结滚动,不是馋的,而是恶心的。

    这么热的天,没到中午的时间,肉摊处理的一块钱的边角料肥肉。

    要么是过夜留下的,要么今天处理新鲜猪肉时挑出来非常糟糕的。

    无论哪一种,都不能算在正常食物一类。

    而毛母却准备当做下饭重要配料,吃上好几顿。

    他虽然知道毛小坤父母,年过五十,但是这一看,毛母身上哪有五十出头包租婆的影子。

    花白的头发,脸上横七竖八的褶子。

    褶子并非深不可测,想来也是刚冒出来没多久。

    本是很多人羡慕的包租婆,过了一辈子躺平收租的清闲日子。

    却因为欠下了债务,从云端上的日子跌落泥土。

    “你老公呢?”

    毛母挥了挥手:“屋里睡觉,自从出了事之后,他就每天喝酒,喝多了就砸东西,砸累了就睡觉。”

    “真是个无用的男人。”卓一鸣恨恨地说。

    “不要这样说他,他也是没有办法。”毛母立刻阻止卓一鸣的谴责,语气颇为无奈,细数了很多理由。

    例如他们两口子也没有一技之长,以前两个人吃了饭就去打打麻将,现在也没有别的赖以生存的技能,一分钱都要掰成两瓣花。

    毛父买酒都只敢买最便宜的白酒,度数高醉得快,睡着了就没有烦恼了。

    “你儿子很久没回来了?去哪里了?也不告诉你吗?”

    毛母叹了一口气,语气还是有些无奈:“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躲出去好一点,要不那些人找到他要不到钱,可能会杀了他吧。”

    “什么?”叶锐眼眶一睁,好像外面的传言和毛母的意思有很大的出入。

    “你是说,害得你们搬到这里躲起来的不是你老公,是毛小坤???”

    “是啊,我老公怎么可能惹那么大的事情呢,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只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啊。”

    毛母抬起油乎乎的手背擦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眶。

    “他不知道做什么,在外面借了好多钱,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交出去了都不够。”

    “那你就跟我们说说,我们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叶锐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巾递给了毛母。

    第192章 第 192 章

    毛小坤母亲抹了一把泪, 手里攥着纸巾,诉说着这段时间的焦虑和委屈。

    第一次一大帮黑衣人带着家伙上门的时候,老两口并没有被吓住。

    当对方拿出了毛小坤亲笔写下的欠条时,两口子依然态度强硬, 让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去找毛小坤。

    他们当时是不太相信毛小坤在外面得罪了这么凶神恶煞的人。

    还是认为, 这帮人是故意来讹诈的。

    哪知道对方根本不讲道理, 在家里一顿打砸,甚至从厨房里拿出了菜刀威胁他们。

    毛小坤母亲见势不妙,拉住了想要冲上去和他们硬拼的老公。

    从家里找出了一千多块现金,对方不解气拆下了电视机, 又砸了几个碗,放话三天之内不还清,还会再来。

    他们赶紧打电话叫回了毛小坤, 问他怎么回事。

    毛小坤说和朋友合伙做生意被骗了, 被骗了两百多万。

    “他和他爸爸一样, 哪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啊。”

    “别看我们有一栋楼,可是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毛小坤父母商量,拿出固定存折,银行卡东拼西凑也不过区区几十万,那是两口子一辈子的积蓄。

    虽然他们有一栋楼, 但是他们平时过得不算节俭, 加上毛小坤的零花钱挺多, 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存下多少钱。

    在这条村里,很多包租公和他们过着差不多的日子, 只要有房子在就不愁生计, 攒点钱不过是为了以后进医院做准备。

    他们也没有买房的概念,子女要结婚, 大不了再装修一层给他们居住,一家人一辈子都要住在一起的。

    没想到毛小坤背着他们搞出了这么大事情。

    两口子计算了一下,他们一个月收租差不多可以有六万块钱,省一点花,每个月存个五万块钱,两年就能帮毛小坤还完债。

    他们叫毛小坤去和对方好好说,分期付款,不要来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先还一部分,以后按月支付。

    毛小坤拿走钱后,他们本以为从此太平,没想到不过过了三天,债主再次打上门,他们才知道毛小坤根本没去还钱。

    他们联系毛小坤,毛小坤叫他们别怕,说自己有办法拿回来被坑掉的钱,让他们忍一忍,很快就能解决。

    而毛小坤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回过家,算起来他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儿子了。

    他们手里已经没什么钱了,除了忍受惊吓别无他法。

    债主几乎天天来,最后拿出了他们的抵押合同,说是毛父签的。

    “那个字根本就不是我老公的笔迹,但是我放的好好的房契居然被他们拿走了,他们说房子是他们的,把我们赶走了。”

    叶锐一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毛小坤当初找高利贷借钱,凭自己的一辆车肯定借不出来多少钱,所以他偷偷把父亲的证件,房契偷了出去作为抵押借了钱。

    债主上门,两口子百口莫辩。

    “那你们去过户了吗??是房契还是房产证?”叶锐问。

    “村里的,过户不了,但是我们也回不去。”

    “那你们村里的记录更改了吗?”

    毛母摇了摇头,她压根就没去问过这个事情……

    这房子本就是从公婆手里继承的,当初过户什么的手续都是老公去办的,她也不懂。

    老公天天喝酒,喝多了就睡,不出门不见人,也没去问过。

    “你们抽时间去村里问问,现在每个村都有对口的法律援助,多咨询下。”

    “你们这种房契和普通房产证不一样的,你们自己去了解下。”

    叶锐忍不住叮嘱。

    据他所知,城中村的房产管理方式和外面的商品房,个人房产不太一样,这一大片地都属于整个村集体所有。

    每家每户有多大面积,修的多高的楼,都由村里统一记录,而要交易也是在村里交易。

    所谓的交易就是记录更名,但是这种交易是法律保护不到的。

    近年发生过多起民事案件,因为城中村拆迁,赔偿丰厚,当初卖房的原房主毁约,以各种理由提出交易无效。

    他们当初白纸黑字写下的合同因为没能完成完整备案,按城中村土地属于村民所有来判,外人没有任何优势,这类案件最终以返还购房款告终,很多外来买家损失惨重。

    “那……我跟我老公说说吧。”毛母垂着头,语气沮丧。

    叶锐心知她只是不想拂了自己的好意,内心对此事依然不抱任何希望。

    “法律对民间借贷有明确的约束,虽然欠条是以你老公的名义打的,但是你们可以去上级行政机构寻求法援,法律会对这个事情有一个公道的判断。”

    “如果有人打砸,威胁你们记得报警,叫你老公起来,跟我们回一趟逸林市局。”

    “你们来找我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我们去公安局?”

    毛母以为警察找上门,是因为毛小坤在外面又惹了祸事,可是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不是因为我们不还钱要把我们抓起来吧?”

    “不是,我都教你了,这个钱不是你们借的,是毛小坤冒你们名字借的,你去打官司让法官判,我们找你是有别的事。”

    “一鸣你跟他们解释下。”

    叶锐说完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卓一鸣撇了撇嘴,实在不想提前告诉毛母噩耗。

    “我们找到了毛小坤,你们跟我们回市局去看看。”

    毛母眨了眨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进了屋,很快屋子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嘟嘟囔囔还有毛母急切的呼唤。

    “老公,警察找到儿子了,叫我们去看看。”

    “我们去看看,问问他究竟欠了多少,我们要还的。”

    “警察刚才说,那个钱我们可以不用还,我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你起来跟警察说说。”

    不多时,穿着白色汗衫,大裤衩子的毛父红着一张脸,顶着睡得乱糟糟的鸡窝头跟着毛母走了出来。

    “叶警官,我们过来了。”卓一鸣身后响起了熟稔的招呼。

    他转过头,是辖区派出所的三名片警。

    “帮我们把他们送到市局交给顾队,我们还有点别的事要去调查。”

    “好嘞,放心吧。我们开车快的很,保证送到。”

    两帮人分开,叶锐拨通了顾添的电话,告诉了他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通过毛母的叙述,毛小坤最近结仇的人肯定是这帮放高利贷的,但是放高利贷的不至于杀人,毕竟杀了人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他准备再去那个房子想办法把那些人找出来。

    叶锐怕自己两个人身单力薄,又叫了分局的刑警过来帮忙。

    这次他直奔七楼,敲响了刚才那扇打开过的房门。

    七楼是最近才租出去的,这里的租客最有可能有那帮高利贷房东的联系方式。

    “谁呀。”女子打开门看到叶锐十分生气。

    “你有病啊,你们要干嘛呀。”

    “联系房东,叫他过来,我要租房。”叶锐言简意赅。

    女子张嘴正要骂人,看见原本的两个人身后多了好几个高高大大,一脸凶像的男人,她不敢说不,但是也不想屈服,掏出手机翻出电话本快速念了一串数字。

    “这是电话,你们自己打,我要睡觉。”

    说完,她不等叶锐反应再一次关上了房门。

    不过身后的同事已经拨通了电话,他们的口径很一致,想租几间房做员工宿舍,村里问了好几家,只有这栋楼空房间多叫人来聊聊。

    挂电话前,干警强调,叫你们能决定事的人来,我们租这么多肯定要讲价的。

    不要随便叫个人来,做不了主,磨磨蹭蹭浪费大家的时间。

    电话挂断大概十几分钟,电梯叮咚一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刚响起,吆喝先一步抵达。

    “谁要租房啊,租多少套啊,我们这个房子可是很划算的。”

    声音一落,四五个男人先后踏进了屋子,他们瞧见对方也是几个人,生得牛高马大立刻警觉着停下了脚步。

    干警们以此扫过这帮人,统一穿着黑衣黑裤,手臂,小腿都有纹身。

    他们溜达着走到了这帮人身后,不等叶锐发话,形成包围圈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三两下全部制服了。

    “你们干嘛!干嘛!”

    “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要报警!”

    “你们不想死,赶紧松手。”

    一帮人骂骂咧咧,拼命挣扎。

    “带走,你们要讲王法,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讲。”

    叶锐一挥手,分局的干警立刻把这帮人全部带离了房间。

    房间再次空了下来,紧闭的房门瞧瞧开了巴掌宽一条缝,女子露着半只眼睛盯着外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初来乍到,工作找得挺顺利,就是这租房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还是早点换个地方吧……

    刚才两伙人看起来都是不好惹的……

    叶锐回到市局,刚走出电梯,哭天抢地的哭喊在走廊里飘荡。

    他不用分辨都知道,这凄惨的哭声一定源于毛小坤父母。

    尸大概是认了,DNA也采集了,噩耗也知道了。

    带回来的五个男人,全部关进了询问室,叶锐拨通顾添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另一道门打开,顾添急匆匆走了出来。

    他看到叶锐忍不住摇了摇头:“确定了,就是毛小坤,放高利贷的抓回来了?”

    叶锐指了指询问室:“我觉得要给他们普普法,这□□威胁人生安全,雀占鸠巢可是违法的事。”

    “行,一会我来。”顾添拍了拍叶锐的肩头。

    “你们去吃饭,下午应该各方信息能反馈回来一些,我们一起汇总下。”

    第193章 第 193 章

    外面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 柏油马路仿佛被晒化了一般。

    叶锐心里记挂着案子,他没有选择外卖,也没挑剔说要去外面吃好点,拉着卓一鸣直奔食堂。

    这个时候早已经过了用餐高峰, 食堂餐台上的菜和食堂里的人一样少。

    叶锐难得没有翘嘴, 一脸平静地剩下的餐品里随手拿了几份。

    卓一鸣刚想表扬他不挑食了, 一抬头瞧着叶锐面无表情,筷子上夹的什么都着急忙慌往嘴里塞。

    姜片蒜片大葱段……

    卓一鸣立刻伸手拽住了叶锐不断挥舞的手腕,阻止了他填鸭式的进食。

    “你吃慢点,别着急, 噎着或者消化不好。”

    “你睁眼看下你的碗,姜片不好吃!很辣的,吐了!”

    叶锐一愣, 脸上表情逐渐僵硬, 他抿着嘴, 喉头剧烈滚动,一嘴食物狠狠咽了下去。

    他满脑子都是毛小坤欠钱几百万的事情,不是卓一鸣提醒,他哪品的出嘴里是什么滋味。

    目前他听到的毛小坤和当初跟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截然不同。

    短短的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毛小坤发生了这么多改变。

    “专心吃饭, 别想了!”卓一鸣忍不住伸出筷子敲了敲叶锐的碗。

    “嗯嗯嗯。”叶锐埋头端起碗, 盯着筷子再一次开始了填鸭式进食。

    卓一鸣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端起碗和叶锐一样拼命往嘴里塞。

    叶锐吃完立刻起身, 好像要赶着味觉反应过来前逃离食堂。

    两个人刚走进一楼, 迎面走过来的四五个男人。

    叶锐还没看清楚,对方已经集体九十度弯腰。

    “警官好, 警官好。”

    “警官辛苦了。”

    叶锐听到熟悉的嗓音一撩眼皮,刚才带回来的人这么快就放了,看来跟这件案子没啥关系。

    “这就走了??”

    “警官放心,我们回去跟老大说,毛小坤欠我们的钱,我们整理下金额文明要债,以后只找他,不会再为难他父母了。”

    “我们是合法要债,不会违法乱纪,请警官放心。”

    几个人说话满脸堆笑,唇角都快和眼角挤在了一起。

    不时地点头哈腰,哪有半点刚才叫嚣的模样。

    叶锐看他们虚假的笑有点反胃,一脸厌恶地挥了挥手。

    顾添坐在小隔间里,抱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发呆。

    叶锐走近瞟了一眼,水面飘满了吸饱水,表面光滑的橘红色椭圆果仁。

    叶锐毫不怀疑,顾添要是再喝两口水,这杯子里就会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果仁了。

    “兄嘚,你这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啊,泡这么多枸杞你要干啥啊!”

    “谢局对你不满意了?有危机感了?”

    “滚,你猜毛小坤欠了多少钱?”

    顾添懒理叶锐的调侃,把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两百万?”

    顾添摇了摇头。

    “五百万?”

    顾添还是摇头,叶锐一路猜到了九百万,顾添还是摇头。

    “究竟多少,总不可能他妈的几个亿吧??刚才那帮小混混是能拿出几个亿的人吗??他们去开丧葬用品店差不多。”

    “你说对了,那帮小混混能拿出多少钱啊。”

    顾添伸出一只手掌摇了摇,叶锐刚想说五百万,立刻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顾添已经否认,有些意外。

    “五十万??不可能吧?”

    “准确说是五十九万八千,距离六十万还差两千。”

    “他们利滚利,滚到了几百万。”

    “毛小坤开始是想借个两百万,然后把自家房契带过去了,他们不想放过这条肥鱼,就骗毛小坤签了两百万的欠条,说分期来拿。”

    “啊?”叶锐张大嘴巴,声音很大,他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揉了揉眼睛。

    如果说出这话的不是顾添,是其他人,他一定会一巴掌扇过去,骂对方试图把他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真实情况就是这么无厘头,毛小坤找到这帮人,提出要借两百万。

    这帮人当时是没有的,但是不能说没有,毕竟他们是能坑一个算一个的缺德鬼。

    他们哄骗毛小坤要借这么多钱,得有抵押,你的车肯定不行,得拿出家里的房契抵押。

    拿不出来就最多给借给你三十万。

    没过两天,毛小坤带去了房契,并且冒充自己父亲的名义签下了高额日息的借条。

    一切手续办完,他们却东拼西凑拿出了五十几万交给毛小坤,但是从当时开始计算的利息却是以两百万总额进行计算。

    剩下的一百多万,他们让毛小坤分期来提,但是没有留下任何毫无字据。

    只有轻飘飘拍着胸脯的保证而已……

    毛小坤再来的时候,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反口不认,说当时一笔给清。

    毛小坤反驳了两句,招致了对方一涌而上的胖揍。

    受了气,挨了打的毛小坤离开前放言那五十万一分都不会还。

    到了约定还息的日子,他们没有收到利息,一看毛小坤真的打算耍赖,于是就纠集了一帮人找到了毛家。

    “爹妈给了毛小坤几十万,这五十万加一起真金白银一百多万了,他拿去干嘛了?”

    “赌博??”

    “不可能吸毒吧,吸毒能吸死他。”

    “我也怀疑是赌博,他给父母讲的合伙做生意,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要看看他的社交平台信息有没有线索了……”

    “就算不是打牌那种赌博,什么投资都跟赌博性质差不多了,毛小坤又不是智商有问题,这么着急要两百万,给了他五十万也认……”

    叶锐认为毛小坤借钱的这个举动非常的反常,他拿钱的目的可能并不简单。

    “这帮小混混不可能为了几十万杀人,而且他们雀占鸠巢了毛家的房子,如果不是毛小坤出事,我们找上门,他们当现成包租公能赚不少。”

    “所以我把他们放了,叫他们自己去辖区报道,和毛家把这个事情了结了。”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照着大地,毛小坤父母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市局,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犹如针扎一样难受。

    但是此刻,皮肤上承受的痛苦不及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

    他们从小养大,这段时间怪过恨过抱怨过,毛父喝多了骂过“不得好死”的儿子,现在真的死了。

    真的是不得好死,满身的伤口,血流得皮肤都好像一张白纸。

    就算他们没见识没文化,也知道一定是儿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大恶人才会得此惨烈下场。

    刚才警察说,毛小坤在外面只欠了几十万,给他们联系了片区警察,对方也有调解的意思,让他们遵循法律,不用担心被报复。

    看起来,他们就要从吃菜市场烂菜叶,臭猪肉的日子解脱,很快回到以前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可是他们的儿子死了,唯一的寄托没了,如果这是儿子生命换来的,他们还真愿意继续过着那穷苦不堪的日子,至少他们那罪大恶极的不孝子还活着……

    黄玲玲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看着相搀扶着离去的老两口,一声重过一声的叹息难以停止。

    这些年,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刑侦队默认的接待员。

    接待送走了无数来认领遗体的家属。

    有配偶,有兄弟姐妹,更多的是和毛家老两口一样不再年轻的父母……

    按理说,经过这么多次,她应该对于宽慰人心,安慰人的情绪有了很多经验。

    但是每一次,她早想好的安慰都说不出口。

    安慰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活不过来了。

    不管他生前如何荣耀孝顺,或者如毛小坤一样糊涂,混蛋,让父母遭受生活的不堪。

    但是当他的生命毫无预兆彻底消亡,再也不可能回来后。

    留给亲人的只有无尽的悲痛。

    她只能看着他们哭,什么忙都帮不上,除了倒一杯热水,递一张纸巾。

    毛家两口子走出大门,拐了一个弯,消失在了视野里,黄玲玲转过身向大家汇报了她刚刚得到的线索。

    “有一个很重大的发现,我拿到了毛小坤的社交账号。”

    “发现他最近频繁联系的人里面,有一个熟人,我们大家都认识的熟人。”

    黄玲玲说完,卓一鸣率先说出了名字,他们除了认识毛小坤,还认识的毛小坤的熟人只有一个了。

    “李松松。”

    “对,李松松,最近他们的联系非常密切。”

    “不是吧?咱们监狱里什么时候还能上网聊天了??”

    “搞错了吧??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只说是李松松的账号,我没说是李松松本人啊。”黄玲玲立刻说清了其中的区别。

    “有人冒充李松松和毛小坤联系?”

    当有人说出这最大的可能时,叶锐和卓一鸣异口同声回答。

    “不可能。”

    “哦?为什么??”

    “李松松和毛小坤也算得上多年好友,能经常约着吃饭那种,上次都叫他来配合调查,李松松后来出没出去,是不是吃了官司,毛小坤不可能这么蠢不知道吧??”

    “李松松的账号如果被别人用了,毛小坤肯定知道,他能继续联系说明这个事情他是知情的!”

    “这不能叫冒充,这应该算借用!”

    “两个人联系说了些什么?约吃饭还是扯闲篇??”

    叶锐对于毛小坤和李坤账号沟通的内容十分好奇,两个人究竟聊了什么。

    “嘿,和以前一样,李松松账号叫他去接人,然后送人,反正和以前说的语气方式很相似,都是地点时间。”

    “那更不对了,他去了肯定会见到人吧,如果不是李松松,他能不知道?见鬼了!”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冒充!”

    第194章 第 194 章

    叶锐语气急促, 神情激动,这个账号后面的神秘使用人,说不定就是一个破案的关键。

    “还有别的线索没?他的通话记录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我刚才没敢说, 怕自己搞错了, 现在听玲玲姐说完, 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毛小坤的通话记录的确很奇怪,里面有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李忠明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所有人立刻猜到了怎么回事。

    毛小坤最近最频繁的往来通话记录里,肯定有李松松的电话号码。

    所以最大的可能:有一个毛小坤认识的人, 在毛小坤的授意下,利用李松松的电话还有账号和他联系。

    这个人为什么要用李松松的身份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内里原因说不定和毛小坤遇害有直接关系。

    “我们把李松松抛开, 他还有没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能吃上饭那种, 然后刚好和毛小坤认识?”

    “李松现在关着呢,我们要问他随时都可以,而且他绝对不可能是嫌疑人,但是其他人都在外面跑着呢,得抓紧机会找其他人。”

    “这个号码的使用人也不大可能是李松松熟识的人。”

    “我觉得跟李松松熟不熟不重要, 肯定要和毛小坤熟!”

    大家一致认为, 能使用李松松号码和毛小坤联系的人, 一定是和毛小坤关系紧密的另外一个人。

    “对了,李松松现在什么情况了?”提到之前案子的嫌疑人, 顾添关心了一句。

    李松松被抓捕后, 百般抵抗,不配合警方调查询问。

    说负隅顽抗, 抵死不认也不算过分。

    若不是法医痕检,刑侦紧密配合,不懈努力,坐实了从李家老宅到后山枯井的抛尸路径。

    按李松松刚进来时的态度,检方想要定罪很难。

    所以在量刑上,他既不存在自首,又不存在认罪态度良好。

    加之他杀害罗国强的手法,动机极为恶劣。

    检方认为,李松松错认罗国强而袭击的初衷成立。

    但是当罗国强失去抵抗倒地,特别是他将罗国强转移到厨房时,应该已经认出罗国强不是他以为的人。

    李松松没有选择收手,而是把死者扛上山,扔进了无人荒井,最终导致了罗国强死亡。

    罗国强在村里口碑良好,曾经没有伤害过李松松以及其他村民。

    和童年殴打李松松,留下阴影的同村另一老人口碑形成鲜明比照。

    根本不存在因为恐惧或者其他原因刺激李松松激情犯罪。

    综合各方证据,检方认定李松松故意杀人罪名成立。

    多方考量,检方建议对李松松判处死刑。

    初次审判法院采纳了检方的意见,一审判决李松松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那没戏了啊。”叶锐摸了摸下巴,这个结果其实他们已经料到,但是听到还是有些唏嘘,毕竟李松松才二十出头,大好年华刚刚开始。

    “他母亲不肯放弃,当庭表示要上诉,听说花费毕生积蓄请了一个专打刑事案的律师要上诉要翻案。”

    一审的时候,李松没有请律师,给他辩护的是法院指定的法援,算是义务辩护。

    审判结果下来后,李松的母亲认为便宜的肯定不好,肯定不尽力。

    所以带着自己的毕生积蓄,明码标价找了不少律师,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愿意接下这个案子的。

    “听说律师费收了二十几万,真他妈的黑心。”黄玲玲骂骂咧咧。

    这个案子稍微懂点法的都能看出来,要翻案或者要改判死刑,除非李松松突然查出来怀孕,否则根本不具备改判的条件。

    因为李松松的不配合,所以警方花了大量的力气在夯实证据链上,不敢说完美无缺,但是几乎没有重大瑕疵。

    这样的案子怎么翻?

    这也是为什么李松松的母亲跑了很多律所,人家听完连咨询费都没收,直接表示不接的原因。

    这个收二十万的律师,怕是只想赚钱,根本不考虑其他,就算只付第一笔,他也轻飘飘能赚好几万……

    李松松母亲这样的劳动妇女,儿子出事后一定是六神无主,律师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了表达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之外,可能根本没有其他过分要求。

    律师根本不担心被她胡搅蛮缠。

    就算官司输了,李松松母亲胡搅蛮缠,他也能有一百种办法对付……

    “他就算是个女的,进去了还能怀孕,那也稀奇了,所以他妈妈花的钱不过是延续了他一段时间的生命。”

    叶锐叹了一口气,除了说律师有点无良,说不出他母亲任何的不好,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苗苗那边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他们马上过来。”

    顾添话音刚落,会议室门推开,红着眼圈的司璞琢先走了进来。

    叶锐一瞧司璞琢的衬衣纽扣都扣错了位置,顿时乐了……

    “嘿,小司昨晚上累惨了吧,这衣服都没穿利索呢……”

    “嗯~”会议室里,伴随着异样的声音,好几个人扭头看着叶锐。

    叶锐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还补充道:“是啊,你看他扣子都扣错位呢,衣服都顾不上穿好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还不是你们说的叫他多上一线,多干活。”

    苗宇蹭地从司璞琢后面钻出来走在了最前面,就差把手指怼在了叶锐鼻子上。

    “咦~~”叶锐一脸嫌弃咧着嘴。

    苗宇冲着叶锐嘴唇快速翕动,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愤怒。

    好不容易来个高材生,眼瞎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他琢磨着培养出来干点牛逼的研究,帮他们实现点新技术。

    到时候他们也能在什么顶级期刊上发表点牛逼文章,没想到司璞琢一心只想干一线,顾添他们还都挺支持。

    他要是拦着不让,好像他有什么私心一样。

    “苗大爷,我错了。”叶锐举起双手告饶。

    苗宇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靠科研成果争取经费,给大伙加官进爵的想法又要放一放了。

    “扣子扣错不要紧的,只要检验有结果,案件能突破一切都值得。”

    司璞琢揉了揉眼睛,一脸满足,昨晚上他终于跟着大伙干完了从现场初步勘查到收集物证,最后解剖的全过程。

    而且他还发现了不少线索,都得到了大伙的认可。

    “行行行,你牛逼,你来说。”

    苗宇一扬手,干脆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汇报材料都是准备好的,司璞琢只要认识字,认识数字就能讲。

    他有模有样插上U盘,打开了第一个文档,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汇报。

    “关于血液的检测,还有DNA的比对都还没有完全出来,但是我们在勘查过程中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死者男性,很大可能是白色小车车主毛小坤,今年21岁,我们已经采集了毛小坤父母的DNA用于比对,等出来了结果和你们说啊。”

    “咳咳咳。”苗宇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憋着气咽了下去。

    “汇报用语简明扼要,不要口水话太多,这不是闲聊。”

    司璞琢脸色一僵,乖乖回答了个“哦”见苗宇没有撵他下来的意思,放心大胆继续往下念。

    “死者全身多刀伤口,我们数了超过一百道。”

    苗宇叹了口气,望向天花板,叶锐捂着嘴憋着笑,搓了搓苗宇的肩胛骨。

    “挺好的,就这样,能说明白就行,不需要像你一样一板一眼的。”

    会议室里很安静,叶锐声音很小,司璞琢也听到了,他冲着叶锐嘿嘿一笑表示感激。

    “哦,死者身高一米78,生前体重预估超过70KG,他的内脏和伤口有不同程度的腐败。”

    “根据测量现场收集的小生物身长,我们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5-7天之间。”

    天气炎热的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刻意制造的伤口,死者体内几乎流干的血液。

    尸斑是血液沉积,死者体内的血几乎流光,所以几乎没有尸斑。

    人死后,理论上体温会下降,尸温也是有效参考,但是目前逸林的气温,日间维持在35度以上,夜间在28度到32度之间,接近活人的正常体温。

    这样的温度加上逸林潮湿闷热的天气,只会加速尸体的腐败,所以尸温完全没有参考意义。

    从死者本身到周围环境,充满了太多无法确定的因素,每一件都严重干扰了法医判断。

    常规推测死亡时间的方法,在这个案子上能用,但是没办法精确。

    “死者胃里有未消化的食物,我们反复冲洗后,发现了没有腐败消化的一些物质。”

    司璞琢一按幻灯片,屏幕上铺满了放大拍摄后的照片。

    旁边放着的不锈钢直尺,表示这些颗粒物实际很小。

    形状各异有扁圆,小柱,圆颗粒……

    经过胃液的腐蚀,连日的高温发酵,表层的颜色虽然都变得黑乎乎,但是依稀可以分辨每种形状上面的生长纹路都有些不同。

    司璞琢接着又放了一张照片,通过切开,泡水,等诸多方式得到了一个化学成分表。

    叶锐瞧见英文标注就头疼,以前读书时候,英文就是擦边过,躺了几年几乎忘光。

    他满脑子想着,半夜两点还能吃上的东西,里面可能有这些小玩意的食物,眼珠一转狠狠一拍脑门。

    “烧烤,麻辣香锅,烤鱼,火锅,小龙虾哪一样?”

    叶锐一口气报菜名似的念了长长的一串……

    会议室里忙碌一天的大家伙,狠狠的咽下了几口唾沫。

    第195章 第 195 章

    有了叶锐的提示, 答案在每个人心中呼之欲出。

    叶锐见无人回应,一口气又报了一堆名称。

    “这些是香料对不对!花椒,肉蔻,胡椒, 小茴香……”

    “哪一种!”

    司璞琢还没来得及公布的答案, 被叶锐抢先说了出来, 他费尽心思检验出的结果,到了叶锐这不到两分钟就破解了。

    他满眼崇拜望着叶锐。

    “叶警官,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他厉害个屁。”这次顾添和苗宇观点出奇一致。

    “他就是个吃货, 以前哪里的宵夜好吃,他比谁都清楚。”

    “没案子时候,大半夜不睡觉出去找吃的。”

    “有案子时候, 大半夜点外卖吃的。”

    “这些都是他以前常爱吃的, 当然猜到了。”

    “可是, 我们很多人都吃宵夜啊,我也吃的,但是我就是没有想起来呢。”

    司璞琢刚虚心承认完自己思维不够广阔,苗宇立刻催促他接着往下说,他可不想再听自己的人冲着叶锐吹彩虹屁。

    怎么听, 怎么感觉像内部出了叛徒。

    “死者吃宵夜时候应该很高兴, 还喝了酒……我们查到了体内还有未完全挥发的酒精成分。”

    “检测这些香料成分的过程中, 也发现了极其轻微的酒精含量。”

    “我考虑了下,能浸泡在香料里, 这么久还检测出来的酒精, 源于白酒的可能性最大。”

    午夜的街头,烟熏火燎的宵夜档, 毛小坤坐在某张桌前,桌上摆着香辣美味的夜宵,可能是烤鱼,可能是烤串。

    他举着筷子撕下了一块肉送进嘴里,没来得及咀嚼立刻端着一次性塑料杯或者玻璃杯盛着的白酒喝了一口。

    一口肉一口酒,酒精混合着食物咽下……

    顾添和叶锐同时联想到差不多的画面后,吸了一口气。

    毛小坤这日子过得比他爹妈强了不止一点点啊,他在外面潇洒喝酒吃肉,爹妈在家捡烂菜叶吃臭猪肉。

    “他不仅喝酒了,而且酒驾了,不知道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让他非去不可。”

    司璞琢点评完生怕苗宇骂他,立刻接着往下说。

    尸体上有多道伤痕,但是大部分生活反应不明显,是濒死状态或者死后造成,鉴定中心推测为了造成血肉模糊的视觉效果。

    尸体颈动脉的伤口,是生前造成,有生活反应,并且流血还止住了结痂了。

    死者的致命伤应该是有两处。

    一处是手腕的割伤同时伤及了两条重要的血管,前臂正中静脉,桡静脉。

    体内的血液通过这道伤口源源不断流出体外,最终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失血过多。

    最后凶手在心口位置补了一刀彻底结束了毛小坤的生命。

    他身上虽然有多道伤口,法医仔细检查了每一道伤口的皮瓣走向,深度,推测是由两把不同的利刃造成。

    一把是便于携带的折叠式刀具,一把可能是小切刀。

    “车上有两个人?或者凶手有两个人???”卓一鸣立刻猜到了最大的可能。

    “对,我们推测也是下手的至少是两个人,而且他全身上下没有约束伤,一个人其实绰绰有余。”

    司璞琢眼珠一转,似乎又想问问题,苗宇赶紧抬手打断,他们是来汇报解剖结果的,不是来当学生问刑侦问题的。

    “不过他的身体里,我们还查到了安眠药成分。”

    酒精加安眠药,解释了毛小坤为什么在没有束缚的情况下,任人宰割。

    “和你们之前查到的一样。”

    司璞琢补充的一句话让大家无比震惊。

    下意识回忆:之前查到的是什么安眠药?

    他们是刑侦,又不是缉毒,怎么可能查到这些东西。

    “说清楚,什么叫之前,是前案,那个飞行员买回来给他老婆吃那种。最后被人用到了自己身上。”

    苗宇恨铁不成钢一边骂,一边补充……

    叶锐啧了一声:“我提个题外话。”

    “是不是给相关部门反应下,特别是海关那边加大查处力度,这种境外药品就不要随随便便进来了。”

    “被有心之人拿到,或者贩卖,其实都是违法的。”

    “而且说是什么没有毒副作用,安全可靠,这也得因人而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人对米饭过敏的呢。”

    “我觉得啊,应该通过正规途径监管,让大家别乱买乱吃。”

    “行,回头我跟相关部门反应反应。”

    顾添揉了揉太阳穴,破个案子,破成了居委会大妈,真的是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能发现潜在风险。

    这个安眠药,上一个案子,大家已经领略过它的威力。

    毛小坤应该是抵达朝阳工业艺术园后,或者在即将抵达的路上,被人在喝的水里下了这个药。

    抵达案发现场后,他很快睡着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后被人虐杀。

    “车里没有发现任何财物,手机,钱包,还有毛小坤手腕上应该有佩戴手表,也没有了。”

    司璞琢说着话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常年带手表的人,手腕上会留下印记,而毛小坤的手腕上现在只有印记,没有了手表。

    所以不知道是没带,还是被人撸了……

    “我们对车里的血液进行多点取证,并且喷了鲁米诺,然后……”

    司璞琢还没说完,苗宇忍不住站起了身。

    “下去下去,你今天的汇报时间用完了,接着我来。”

    “哦。”司璞琢有些失落的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大家都看出来,苗宇是不满意司璞琢汇报的啰里啰嗦,恨不得自己上去两句话讲完。

    不过大家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表面看起来脾气温和的苗宇,很少有被人气得毫无办法的时候。

    “我们喷了鲁米诺,啊,呸……”苗宇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他也被这不争气的徒弟带跑了偏。

    法医对车内所有血液进行了取证,检验正在进行中。

    虽然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但是根据血液性质判定,车厢内除了地上流淌的血液,到处飞溅的血液,还发现了发现了三处陈旧的血迹,这三次陈旧的血液,苗宇确定不是本次案件遗留。

    “我们在后备箱的垫子上发现了一个血手印,后备箱按钮那里也发现了,不过被擦掉过,只留下了血液的痕迹,但是后备箱垫子的指纹我们提取到了。”

    “血手印的血液也在化验,等有了眉目在告诉你们消息。”

    为了确定血手印是不是和本案有关,是不是属于死者或者是嫌疑人,苗宇还得继续验。

    现场提取到的烟头,他们也提取到了唾液DNA。

    “后座的坐垫上,找到了几根头发带毛囊,还有皮屑,经过化验是头皮组织,DNA在化验,不过头皮和毛囊都不健康。”

    “不健康,怎么不健康?有病?”

    苗宇点了点头,化验出了真菌,所以这个头发的主人的头部正在经历皮肤病。

    “皮肤病?什么表现啊?什么真菌啊?”叶锐随口一问,卓一鸣眼珠子一转赶紧追问。

    “如果是比较严重的皮肤病,那我们在监控中可以作为重点特征来排查。”

    苗宇抿着嘴摇了摇头:“铁锈色小孢子菌、犬小孢子菌。”

    他说完揪起自己的头发扯了扯……

    这两种真菌是在头皮组织以及毛囊里找到了,说明感染的部位在头部。

    逸林这么热的天,大家出门戴帽子,打伞太常见,所以这个特征不好捕捉。

    “暂时就这些结果,照片都留给你们了,其他的化验出来,有新进展我挨个给你们汇报。”

    苗宇说完,一个箭步走到司璞琢旁边提着他的衣服把他拽出了办公室。

    “回去给我写报告,把我刚才说的全部写一遍,不,写十遍,学学怎么汇报少废话。”

    苗宇的遵遵教诲从没关的门飘了进来,大伙迸发出善意的笑声。

    仅仅是几秒钟,笑声消失,会议室里重回压抑的安静。

    顾添和叶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照片里躺在解剖台上的毛小坤,和几个月前他们询问过的毛小坤判若两人。

    究竟是毛小坤当初演技卓越骗过了他们,还是毛小坤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性情大变。

    酒后驾车,借高利贷投资,种种迹象和他当初标榜的爱惜生命,休闲生活完全相悖。

    “头,毛小坤的银行卡流水拿到了。”干警忙不迭汇报最新得到的消息。

    大屏幕上同步展现的明细记录侧面反映了最近三个月,毛小坤的大笔资金往来。

    最近三个月里,毛小坤的银行卡上有两笔最大进账,一笔五十八万八千,一笔六十三万。

    这两笔都是本人在柜台存入银行卡,而发生的时间分别对应上了,高利贷说的放款时间,毛母说的凑够了钱让他拿去部分还债的时间。

    而支出的流水多很多,每笔从一千到六七千不等,支出的划款方信息是一长串英文。

    这一长串英文信息只有支出,没有存入……

    “这破玩意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叶锐说完望向卓一鸣。

    卓一鸣点了点头:“境外的一些非法互联网机构爱用这种名称。”

    “诶,我查查。”有干警听到卓一鸣的回答,仿佛醍醐灌顶,拖过键盘复制粘贴一气呵成。

    在他们的内部信息通报里,两周前有一条不经意的消息里出现过这一串字母。

    多地网警联合追击,发现了服务器位于境外的一家赌博网站。

    警方已经封掉了端口,正通过国际刑警全力追查这家赌博网站的背后主谋。

    请各地相关单位做好防骗宣传,提醒受害人及时前往当地派出所报案,也请各地派出所,公安局做好记录,每天汇总后及时上报。

    “哦,真是网赌啊。这有点麻烦了……”

    第196章 第 196 章

    系统里一条极易被人错过的信息, 寥寥数语代表的是警方办案的决心。

    受害人越多,案件影响越大,有压力才能有动力。

    警方施压的措施会更多,同时为了案件侦破, 获得的便利也会更多。

    但是跨境追查, 何其艰难, 别说还没找到服务器,就算找到了服务器所在地,确认了幕后主脑,只要不在我们国土之类, 都是困难重重。

    虽然追查之路遥远,但是这条消息倒是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之一。

    毛小坤没有别的投资契机,他借高利贷的原因是在境外赌博网站疯狂下注, 接二连三数钱才导致身背巨额债务。

    “不太对呢……”叶锐摸着下巴看着大屏幕上的流水。

    卓一鸣摸过鼠标, 上下滑动了两次, 附和道:“逻辑不通呀。”

    “唔……”顾添再看一遍,明白了师徒两的哑谜。

    而其他不明就里的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焦灼。

    黄玲玲从卓一鸣手里拿过去鼠标,认真又看了两遍, 试探着说出了答案。

    “毛小坤最近三个月的支出大于收入, 他在境外网站下注的时间是早于找高利贷借钱的时间的。”

    “高利贷说毛小坤在送房本去之前, 提前和他们接触过,要借两百万。”

    “他在之前已经输了好几十万了, 应该把自己身上的闲钱都输光了……”

    黄玲玲说完狐疑的转头望向叶锐, 后者点头表示自己也觉得这里不合逻辑。

    “输红了眼,以为自己能翻身, 或者又被人做局了,都有可能,这个事情先记下来。”

    顾添指了指卓一鸣,表示这个疑点需要持续关注。

    “也就是说他为了还债或者为了一把翻身筹集资金,所以日夜不停跑黑车,然后被人骗到几乎荒废的朝阳艺术工业园劫杀了?”

    出租车司机,被凶手以长途高价生意诱惑,骗出去开到荒郊野外杀害劫财的新闻前几年屡见不鲜。

    这些年各家公司加强了出租车的实时定位,安装车载自动报警系统,这种恶性案件虽然少了些,但是并没有绝技。

    总有丧心病狂,铤而走险的人……

    毛小坤这种跑黑车的,车上肯定没有安全报警装置,被有心之人盯上也说得过去。

    “赌博会让人迷失人性,放弃思考,只会逐利,如果对方大半夜许以高价,他喝了酒还开车去倒是可能。”

    卓一鸣赞同叶锐的看法,背负巨额赌债的毛小坤,赚钱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还债,而是挣到钱再去捞一把。

    他的银行卡流水支出截止的时间,刚好是在警方发内部通报的几天前。

    所以他不是迷途知返,而是没有地方翻身了。

    “虽然他手机没找到,不过我们登录了他的社交账号,最近的消息大概停在一周前。”

    黄玲玲说着话打开软件登录了上他们的特制软件。

    信息列表里躺着许多未读信息,一眼扫过去,有广告,更多的是老客人发来的信息。

    问毛小坤某个时间有没有空,去哪里出车之类的。

    最早的一条消息是7月4日。

    但这并不能完全说明毛小坤失去意识,以至于无法回复消息最早的时间。

    他自己的朋友圈里,有一条7月3日深夜十一点四十八分发出的更新。

    穿过热气随手拍下的照片充满了朦胧感。

    不知道哪家路边摊油腻腻的桌上,三撮强劲的火苗炙烤着黑漆漆的金属盘。

    盘里一条鲜嫩的鲈鱼正躺在红亮亮的汤水。

    鲈鱼身周铺着土豆片,豆皮,表面浮着各种小颗粒。

    叶锐猜测那些就是司璞琢他们从毛小坤肠胃里找到的,难以消化的香料原型。

    吃进肚子里的他认不出来,这刚下锅的他也认不出来,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分辨。

    毛小坤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身粗糙的标签是大家不陌生的,一瓶售价不超过十块钱的二锅头。

    而他手边还有两个相同的没有开封的瓶子……

    配文:天不亡我,翻身就在今朝。

    下面最开始的一条评论,在他的这条朋友圈发出十分钟后。

    “坤哥,有发财的路子带兄弟一起啊。”

    坤哥:那是必须的,我去给你们探探路,有机会大家一起来。

    “坤哥吃啥好吃的呢,也不叫我,最近都没看见你呢。”

    坤哥:随便对付一口,等这阵忙完了,找你玩去。

    毛小坤一共回复了三条评论,最后的回复时间是7月4日凌晨一点,之后下面无论是问候还是调侃,他一律没有回复,之后也再没有发过任何动态。

    “喝酒,吃香料,发愤图强要发财,几点都能对上,这天他以为的翻身大计送了性命吧?”

    “这怕是他的最后一餐,究竟多大的生意让他觉得自己能够一把清账……”

    “他就算遇见一个傻X,让他拉着绕望北岛跑十圈,也不可能给他一百万啊。”

    大家从毛小坤的最后一条动态,嗅出了一丝异常。

    他所谓的翻身大生意怕不是拉个大客那么简单。

    “会不会有人引诱他去做什么发财大勾当,然后他跟着人去,被人弄死了?”

    “要么是骗他的,目的还是为了抢劫杀人。”

    “要么就是违法勾当,而且毛小坤不介意,只要能挣钱。”

    大家猜到了种种可能,能让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只在乎赚钱,不在乎风险的事情一定是有很大的获利。

    “难道是运毒???”叶锐说完,大家惊了,惊呆后觉得这个设想非常合理。

    “对,如果是这个事情,确实可以让他翻身,他有交通工具,可以隐蔽的进行……”

    “我们要不要告诉段队,让他们也一起查查。”

    “如果是骗他的呢?”

    顾添幽幽开口,哪有这么容易就被FAN毒集团选中运毒。

    虽然毒品贩卖距离我们可能很近,但是那些人真不会见个人就问,你FAN毒吗?可以挣钱……

    所以就算毛小坤接到的大生意,真的和FAN毒ZHI毒有关,顾添认为对方只是用这个借口骗他出去,抢劫杀人的可能更高。

    “熟人吧?”陆斯低声询问,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肯定是熟人啊,不管什么借口,首先要比较熟,毛小坤才可能被骗。”徐懋森大声回答陆斯的疑问。

    说完他怕自己被反驳,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借高利贷,他已经被骗过一次了,再挣钱肯定要觉得可靠的发财路子。”

    顾添斜眼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徐懋森轻轻吐了口气,紧绷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徒弟,找高速交警,查查七天前的午夜,那个超速摄像头的拍摄状况吧。”

    “哪个位置,多少号摄像头,你记下了吧?”

    叶锐提醒卓一鸣,去印证他自己的推测。

    卓一鸣闻言轻轻吐了下舌头,回来的路上他思索了下觉得不靠谱,想着算了。

    没想到叶锐不仅记得,而且在合适的时间,给他提了更有价值的方向。

    他的师父果然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支持他的任何想法,不管是错是对,都让他去勇于尝试,勇于验证。

    “好。”卓一鸣喉头发紧,忙不迭的提起来电话。

    因为卓一鸣的需求非常精准,不仅有年月日,甚至精准到了几个小时内。

    死于进食后四个小时以内,毛小坤发朋友圈开始吃烤鱼是晚上11点过不到12点。

    逸林到朝阳艺术工业园半夜开车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逸林最近的日出时间是六点过,天亮的时间会早于日出前四十分钟左右。

    凶手不可能天快亮了,还慢条斯理的虐杀。

    如果案发现场的烟蒂属于嫌疑人,他们杀了人还能悠闲地抽烟,更不可能是在天亮后。

    所以凶手结束一切的时间,肯定在五点前……

    趁着天明前离开是最大的可能。

    所以毛小坤的遇害时间在凌晨五点前。

    他经过高速路最后一个超速摄像头的时间,不会早于7月4日凌晨十二点半,不会晚于清晨五点。

    卓一鸣刚说完自己的需求,电话都还没有挂,交警队的警官已经把数据下载好传到了卓一鸣指定的邮箱。

    这种利用电脑程序就能快速完成的工作,卓一鸣当然不会自己来,所以他留的邮箱是李忠明。

    他挂掉这头电话,赶紧拨通李忠明的电话提出了需求。

    这一次,又是电话还没挂断结果就出来了。

    “卓警官,以后给我点有挑战的工作嘛,我摩拳擦掌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好失落呀。”

    李忠明开着玩笑把系统对比的结果发给了卓一鸣。

    毛小坤驾驶白色小轿车,于7月4日凌晨两点五十三分,以时速150公里飞速通过了高速路上的摄像头。

    该条高速普通车道限速80码,快车道限速一百码。

    除非是闪着警灯的公务应急车辆,比如救护车,进行抓捕任务后进行了报备手续的公检法警用车辆,任何车辆以这个速度通过超速摄像头,必然被拍。

    更何况,毛小坤走的还是限速80码的普通车道。

    随着他车牌一起被拍下的还有坐在驾驶室里的驾驶员高清图片。

    当时驾驶车辆的不是别人,正是毛小坤本人。

    而他的副驾驶座位上没有人。

    “这个角度看不到后座,不知道有没有人。”

    卓一鸣因为自己灵机一动的发现被印证有些兴奋,但是同时也有些失落,他们都推测毛小坤是被另一个人骗到了朝阳艺术院。

    但是现在车上确定不了是否有别的人,是否他们的推测就站不住脚了呢。

    第197章 第 197 章

    叶锐伸手搭上了卓一鸣的肩头, 掌心的温度比他的语言更先一步抵达卓一鸣的灵魂。

    卓一鸣不知不觉中沉下了心,仔细听叶锐的分析。

    “你看他跟鬼撵一样,不仅酒后驾车还超速,这给他的许诺怕是比天还要大, 怎么也得百八十万上下的生意。”

    “谁能给他这样的许诺, 他还深信不疑, 虽然赌徒没智商,但是还是要看人吧?”

    “你看他自己拍的夜宵,喝一瓶酒,还叫了两瓶, 一共三瓶,不管他酒量如何,这个叫酒法, 要么极度开心, 要么极度郁闷。”

    叶锐说完, 大家听出来了意思,叶锐也认为嫌疑人还是毛小坤的熟人。

    就算不是熟人,至少是认识的人……

    毕竟他再缺钱,不可能马路上走过来一个人,跟他说我能带你发财, 一笔赚几十万, 他就信了。

    那不是赌徒, 那是傻子……

    “那他当时肯定是很开心的!”

    卓一鸣立刻回应。

    “熟人介绍的好事,十拿九稳!”

    “查, 同学, 邻居,狐朋狗友, 在朋友圈和他互动过的所有人。”顾添一句话圈定了下一步调查的范围。

    大家以为毛小坤这样没有正当工作的人,排除了同事圈,周围熟人不会很多。

    哪晓得仔细翻完毛小坤的最近个把月的朋友圈评论,以及他发出的评论,整个就是一个震惊。

    毛小坤好像八爪鱼一般,跟谁都能哈拉两句,见谁都像亲人。

    单从网络互动来看,你根本没办法判断亲疏远近。

    熟,更熟,非常熟的界限都不明显……

    他发出去的评论无一例外,在调侃之余,都让人家有机会带他发财……

    而他收到的评论,大部分夸完他有钱,成功人士顺便问他哪里发财,为什么这么年轻这么优秀。

    叶锐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问其他人。

    “这就是逸林土著二代的精神生活吗??”

    按他朋友圈这个交流状态,来个人就能骗他啊,他简直是上杆子去找人骗他。

    不过好在这个聊天软件是实名认证,所以这里面的每一个网名都警察都能追踪到现实世界真实具体的人。

    大家伙拿着名单,电话,起身回到了办公室。

    不多会,办公室里又变成了呼叫中心。

    “你认识毛小坤吗?”

    “认识啊,你两怎么认识的,关系怎么样,最近见面什么时候?”

    “认识毛小坤吗?就你好友名单里那个坤哥。”

    “对,见过面吗,什么时候,聊了些什么。”

    不到半小时,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等到所有电话停下,大家谁都没有往外走的意思,除了口干舌燥没有一点兴奋。

    这些在朋友圈和毛小坤互动的人,留下未读消息的基本都是是毛小坤跑黑车认识的客人。

    至少坐过两三次,有一些人经常坐,最近想用车联系不上。

    “他的客人反应,以前叫毛小坤出车,态度积极得很,最近总说忙。”

    “对对对,我这边几个客人也是这样说,说他有安排了,但是总感觉是不想接。”

    警方联系过的客人里,不止一两个客人觉得毛小坤最近工作态度不太积极。

    不知道是真的生意忙得排不开,还是天气热懒得动,找的托词。

    最近一个约上他车的客人都是二十几天前了。

    “在他死前有十几天接客不积极了,这有些反常吧?”卓一鸣说完不自觉的望向叶锐,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叶锐冲着他眨了眨眼,轻轻一笑,并没有发表意见,而顾添只是“嗯”了一声,叫大家接着说情况。

    在朋友圈里和毛小坤哈拉的那些人,和他私聊的频率少得可怜,最近两三个月几乎没有说过话。

    对方没主动说过,毛小坤也没联系过。

    看起来好像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一圈联系下来才发现,这些人其实是理论上和毛小坤应该更亲近的人。

    住在一条村的邻居,发小,曾经同班的同学……

    大概是应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

    他们都多多少少听闻了毛家的变故,虽然不确定是毛父欠债,还是毛小坤欠债,反正知道债主上门占了他家的房子,还把他们一家三口赶走了。

    现实的朋友都怕他找上来借钱,所以只在朋友圈评论区打着哈哈,现实见面也是三五个月前的事情了。

    最近毛小坤在路上碰到他们,提出过叫上两个共同的朋友一起吃个宵夜,喝点。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担心被毛小坤纠缠借钱,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两周前他下注的平台被警方发现了,然后他没地方翻身了,那他为什么跑车反而没有更积极呢?”

    叶锐问完好像并不需要谁回答,又把之前说到的蹊跷之处又说了一遍。

    “师父,毛小坤去借钱下注,好像断定自己能赢。他后来谢绝老客户约车,是不是笃定了跑车挣钱不能让他翻本,然后又找到了另外的笃定能挣大钱的买卖?”

    “对,所以啊,导致毛小坤死亡的嫌疑人我感觉在赌博平台关闭之后,不在之前。”

    叶锐说完,大家略微一琢磨,纷纷附和,这样看起来比较附和逻辑。

    赌博平台相关的人,无论是高利贷,还是开设赌博平台的人,他们都是求财。

    前者坑到了毛小坤的钱,后者追着毛小坤还钱,毛小坤活着比死了重要。

    毛小坤欠下高利贷,赌博平台被查封后,他可能寻找到的新的发财契机,才是导致他死亡的最大可能……

    “他的死状那么惨,好像是为了泄愤,不是单单的杀人灭口吧?”徐懋森说完,顾添嗯了一声,快速挥了挥手,赞成徐懋森的观点,但是目前不做深入延展。

    “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李松松?”

    “李松松呢?”

    卓一鸣和叶锐几乎异口同声提到了同一个人,叶锐嘿嘿一笑,一巴掌盖上了卓一鸣的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

    “还是我的徒弟,懂我,咱两想到一块去了。”

    卓一鸣撇着嘴,把叶锐的手腕拉了下来,他其实很想享受这种亲密无间,但是他想到叶锐表现出来的这种亲密无间毫无他意,瞬间就觉得索然无味……

    “对哦,李松松的社交账号密码,难道毛小坤知道?”

    “他两关系再好,也不一定知道吧,那么这个事情李松松可能知情哦?”

    叶锐一提,大家再次想起了这个已经被定罪的前案凶手。

    没想到顾添几乎不考虑得否定了他们的打算。

    “找李松松不可取,目前除了李松松的账号,手机号被拿去用了,其他的说不上什么。”

    “根据之前李松松的表现,他正常情况下不配合的可能性很高。”

    “这事李松松知不知情我们不清楚,但是你们要知道,他妈妈现在请了律师,律师会给他暗示什么,我们完全不可能知道。”

    “没有确定的线索,我们简直是去给他们送机会。”

    如果不知道李松松母亲花二十万请了律师,他可能就直接选择提审李松松给他减刑的机会。

    但是现在知道了,他们不能冒险……

    万一李松松被无良律师暗示,提供重大线索获取减刑机会,跟他们胡编乱造,扰乱了破案节奏,然后又给自己争取到了不应该的生存时间,严重妨碍了司法公正,他们还没辙。

    “多查查,如果有确定的线索,证明李松松参与其中,我们直接申请再审。”

    顾添不打算给李松松乱找减刑的机会,但是他也绝对不同意李松松带着更多的秘密奔赴黄泉。

    “叮铃铃。”顾添办公桌上的座机疯狂响起,顾添刚抬腿,座机铃声断了。

    “谁特么的乱打骚扰电话吗?”顾添骂了一句,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想到紧接着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苗宇。

    立刻扔在桌面,点了免提接通……

    “添,血手印查到了,其他还在查,血手印查到了。”

    “说说说说。”顾添比苗宇还激动。

    “血是死者的,肯定是这次留下的,指纹对比出来了,在我们库里。”

    苗宇说完,大家伙迅速围了过来把顾添包在了中间,大家沉默着盯着顾添的手机屏幕。

    仿佛紧接着那个屏幕上就能崩出一串字幕解密。

    “谁!”

    “你还记得彭世贤案子里,刘娇娇死的酒店房间里,我们查到了一组无名指纹吗?”

    时间过去的有点久,顾添不太记得细节,总之记得那些发现的指纹,最后都推测出了可靠的结果。

    “记得记得,你赶紧说,别像你徒弟一样!”

    顾添心急火燎,这个人三句话不奔主题,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呢。

    “那个护工,逃跑的护工,后来我们去他的住地采集到了指纹,和房间里的指纹对比过,是一样的,这次的血手印也是一样的。”

    “什么!”

    “黄达海?!”

    “对对对对。”苗宇一连串的肯定让大家惊诧不已。

    他们通缉了几个月的黄达海居然无声无息回到了逸林,再犯一案。

    “你确定吗?真的是黄达海???”

    顾添语气里的惊讶不比其他人少。

    警方曾经花费了不少精力将黄达海的照片上传了各个系统。

    按理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黄达海出现在逸林,被市政摄像头,还有商场里那些连接公安系统的摄像头一拍到,就会自动发送到市局报警。

    他们对比就能发现黄达海的踪迹,这是目前通缉嫌疑人最先进的手段了。

    但是黄达海回来了,并且又一次作案,而他们的报警系统仿佛哑巴了一样。

    究竟是黄达海太厉害,还是他们的监控失了灵?

    第198章 第 198 章

    “我宁愿相信我们系统见鬼, 也不可能相信黄达海反侦察本事见长。”

    叶锐一声冷笑,两个案子中,黄达海抹去现场痕迹的行为似乎做了,但是并没有做得很彻底。

    结合之前对这个人的调查, 他的性格和思维让他几乎不可能将反侦察做到极致。

    所以这样的人是怎么躲过这重重监控的??

    他偷偷摸摸回到逸林, 越过海防, 边检,海关,这一点顾添能理解,偷渡出去, 偷渡回来不稀奇,但是怎么躲过其他监控的。

    “指纹肯定是,如果有了DNA对比, 我再告诉你, 我以我的性命保证, 后备箱里的血手印指纹肯定是黄达海!”

    苗宇撂下保证结束了通话,顾添狠狠揉搓着额头。

    黄达海涉足又一桩恶性案件,这一次他来无影去无踪,破案难度再次增加。

    “他们两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黄达海为什么要杀毛小坤?合伙捞偏门起了内讧?”

    “黄达海收了谁的好处,要杀毛小坤?”

    案件并没有因为新的线索出现变的豁然开朗, 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黄达海作为嫌疑人之一, 跑回来杀毛小坤是为了求财, 是不是说明他偷摸回来是因为缺钱了?”

    “如果是这样,他会不会找其他人?”

    叶锐说完, 大家的目光刷一下聚集在了他身上……

    他们当时绑架的彭世贤远在帝城, 没机会再绑一次。

    合谋绑架的彭世贤的小舅子许军已经锒铛入狱,他也找不到……

    “船主赵本强。”顾添吐出了五个字。

    “黄达海极有可能再去找赵本强, 还有其他船员的家属。我们得再去一次瞭阳。”

    “黄达海再次出现,他如果去找这些人,绝对动机不良!”

    浩浩荡荡的车队,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再一次奔赴瞭阳。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十分明确,赵本强居住的满舱小区。

    在路上,陆斯和徐懋森再一次追踪了彭世贤案子的后续。

    许军一审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他当庭表示上诉,但是他唯一的亲人,亲姐姐许梅没有帮他请律师,甚至都没有去探望过他。

    自然许军上诉的请求,最后成了泡影。

    他目前已经在监狱里开始服刑……

    刘本强那条渔船连带着一船人,再也没有回来。

    无从得知他们没能躲过海上那场超大台风葬身大海,还是得以逃到了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苟且偷生……

    本应该在同一条船上的黄达海,再次出现,说明他们一船人现在还活着的几率超过葬身鱼腹。

    “那一船人,有家人的,查出来电话号码,看看最近有没有不正常的来电。”

    叶锐认为如果他们还活着,不管怎么样都会联系家里,报个平安吧,所以先查家属的电话往来。

    车队一路风驰电掣,天色刚刚有点黑的意思,他们已经停在了满舱小区的门口。

    出示了工作证他们顺利进入了小区,找到赵本强的家,顾添按响了门铃。

    “谁啊。”门里询问的声音立刻唤回了叶锐和卓一鸣的记忆。

    刘本强的老婆在家。

    门打开,刘本强的老婆看到不算陌生的警察,立刻让开了道。

    “你们是来找老刘的吧,进来吧。”

    叶锐忍不住斜眼看了她一眼,好像比起小半年前,刘本强老婆面对警察多了淡定,少了慌乱。

    他甚至有种她经常和警察打交道的错觉。

    “我们正准备吃饭,你们随便坐。”

    刘本强老婆站在桌边盛了一碗白粥冲着虚掩房门的卧室喊了一嗓子。

    “老头子,出来吃饭了,警察又来了。”

    “这次是外地的警察,不是我们本地的。”

    一个“又”字,让大家伙品出了不同寻常,看来两口子最近真的没少和警察打交道。

    咚咚的脚步声从门里传来,刘本强慢悠悠走出来,冲着顾添点了点头。

    “我认识你们,你们是逸林的。”

    “身体还行吧?”顾添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还好,谢谢。”刘本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喝起了粥。

    叶锐悄悄打量着刘本强,比之前瘦了一些,肢体活动有些迟缓,但是不至于障碍,看来上次中风后续恢复得还算不错……

    “你们家经常有警察来?”

    顾添问话的同时,叶锐想找个地方坐坐,环顾客厅一圈,除了餐桌边放着几张塑料凳,一个家里应该有的沙发,茶几,甚至电视机都没有了。

    他借着提凳子的机会瞟了一眼餐桌上的菜。

    一口带盖的小锅,一锅白粥,一条还剩一半翻蒸热的咸鱼冒着热气,一碟咸菜,几条白灼青菜淋了一点酱油。

    刘本强的老婆揭开小汤锅,捞出来一条金黄的煮玉米,拿在手里用力一掰,把肥壮的后半部分顺手递给了刘本强。

    她自己拿着幼细的前半截啃了一口,端着白粥唏哩呼噜喝了两口。

    两个人三个菜,有白粥有粗粮,有荤有素,看起来挺好,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营养。

    特别是那条咸鱼在餐桌上简直是神奇的存在。

    叶锐来这里这些年,对望北岛靠海而居的居民饮食喜好十分清楚。

    虾要吃活的,鱼要吃鲜的。

    要多活多鲜呢?恨不得进嘴前一刻还在蹦跶……

    所以他们本地人不喜欢吃咸鱼,按他们的说法,咸鱼都是用半死不活的鱼做出来,卖给外地人卖给游客的。

    普通居民尚且如此,更别说一辈子和大海打交道,靠海吃饭的渔民了。

    所以那碟咸鱼,出现在刘本强家的餐桌上十分不同寻常。

    刘本强放下碗,左手握着玉米棒子,右手举着筷子在咸鱼上戳了两下,一丝肉都没戳下来,狠狠叹了一口气。

    他瞧了坐在近处的叶锐一样,嘴巴张了张,最后把玉米棒子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刘本强的老婆很快啃干净了玉米,喝完了粥,端着碗盛粥的时候忍不住叭叭叭说了起来。

    “其实我也很想找警察评评理,老刘说算了,好歹几条性命。”

    “他们的儿子没了性命,但是他们是开着我们家的船出去给我们弄丢的,而且你们说了他们还参与了绑架。”

    “我们清清白白做人一辈子,到老了,落个违反乱纪的污名。”

    “我们还没找他们要赔偿,要损失呢,他们倒好,天天上门找我们要钱。”

    “欺负我们年纪大了,老头子身体不好,欺负我们没儿子撑腰吗?”

    刘本强老婆的絮絮叨叨里,大伙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刘本强那条渔船消失后,几个船员的家属,在家苦苦等待月余,没有等到家人回来后都纷纷跑来找刘本强要人。

    刘本强去找了瞭阳渔业局,通过渔业局了解到了彭世贤案子的始末。

    他把这个情况转告给了家属,但是家属们不依。

    家属认为这是刘本强的借口,违法犯罪有警察抓,警察没抓他们就没罪,现在开着你的船出去给你捕鱼出了事,你就得赔钱……

    叶锐呵呵一笑,虽然这些家属有些胡搅蛮缠,但是说得也没错,这几个人警察没抓到,没定罪呢,他们就这么死了。

    他们的死于检方定罪前,所以不是认罪伏诛,而是给船老板跑船过程中死亡的。

    这个怎么说也是因工死亡,所以那些家属来找刘本强讨说法也说得过去。

    “老头子身体不好,要吃药,要看病,我们渔船也卖了,都赔给他们了,他们还不满意。”

    “你看我们这家里,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了,可是他们还不放过我们。”

    “只能他们来,我就报警,他们还到处投诉,投诉吧,反正我没钱了,随便。”

    刘本强老婆的筷子狠狠扎进了硬邦邦的咸鱼身上,脸上的表情气愤至极。

    她的理解就是,养大的白眼狼赵泽凯带着其他几个人,用她家的渔船出去为非作歹。

    老天爷看不下去用海浪劈了他们,这叫恶有恶报自作自受。

    但是这些家属不懂得忏悔,还跑来敲诈他们,每次来都要从他们兜里掏走钱……

    他们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刘本强现在有病在身,也跑不了船了,他们还得生活呢。

    “我真希望老天爷开开眼,把这些坏人早点收走!”

    “他们最近来过没有?”顾添问。

    “来过,前天还来过,一人又打发了七八千块钱。”

    刘本强老婆说完摇了摇头,忍不住念叨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最近有其他人来过吗?或者家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可疑的人?”

    顾添刚一说完,刘本强老婆满脸茫然,刘本强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顾添。

    恐惧在他的眼睛里逐渐散开。

    “他们没死??”

    他一下猜到了逸林警察上门的可能,那些家属来要钱,每次惊动的不过是辖区片警,最高也就到了区分局。

    他去打听过,被害人活着回了帝城,另外的参与人都被抓了。

    被害人听说很有钱,自然不可能来报复他,那么能找来报复他或者说来讹诈他的只可能是他养大的赵泽凯或者那些船员。

    “他们是涉案吧?他们是不是被你们通缉了??”

    刘本强急切地询问,如果这些人的嫌疑是铁板钉钉,回来后没有生计,自然会来找到他。

    反正绑架一个也是绑,绑架两个也是绑……

    “我们最近在办理另一个案子的过程中,发现了疑似黄达海的指纹,还没确定。”

    “我们也认为他们之前在海上经历风暴死亡的可能性很大,这个指纹无法确定,很相似,所以来了解下情况。”

    第199章 第 199 章

    “相似而已, 人都有长的相似的,指纹也有相似的,不是碰巧么,我们就来问问。”

    叶锐听顾添话锋一转, 立刻默契的接过话头打消了刘本强夫妻的疑虑。

    刘本强听到叶锐这样说, 紧绷的脸放松了些。

    “没有, 来找我,我也没钱了,我最近会注意的。”

    “虽然说故土难离,但是我也没有渔船了, 我们两口子考虑去闺女那里养老了。”

    “你们闺女在哪呢?”

    “龙东,读了大学在龙东找到了好工作留下来了,本来想着打了一辈子的鱼, 总算能给闺女攒套房子, 可是……”

    说到这, 刘本强再次叹气。

    早已经规划好的人生,因为赵泽凯彻底打乱,刘本强的老婆再次狠狠地咒骂起了,曾经视如己出的干儿子。

    确定黄达海没来找过刘本强后,顾添再次询问了渔船上除赵泽凯以外的几名船员的家庭地址。

    “我们帮你们去普普法, 也让他们消停点, 有事好好说, 别打打杀杀的。”

    叶锐笑呵呵再一次打消刘本强的疑虑。

    一行人走出了刘家,身后的房门刚关上, 叶锐立刻压低嗓门迫不及待对顾添发号施令。

    “安排人, 盯着他们家,黄达海肯定会来找他的, 信我!”

    叶锐说完挺起胸膛嘭嘭嘭拍了拍,黄达海连八杆子打不着的毛小坤都弄死了,找不到钱回来找刘本强敲诈太正常了,反正这种事情他也算有经验了。

    “正有此意。”顾添说完把手机屏幕递到了叶锐眼前,上面是他一分钟前发出的消息。

    接收方是瞭阳市局局长,顾添希望他们立刻对刘本强的居住地进行保护性监视……

    离开满舱小区后,他们按刘本强提供的船员名单,准备挨个去船员家里走了一圈。

    大家站在路边一合计,准备去距离这里最近的船员龙福平的家中。

    说近,开车也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到了狭窄的道路汽车进不去,一行人只得步行穿过一栋栋破旧的老式楼房。

    昏黄的路灯挂在楼外照不透黑暗,呼吸间潮湿黏腻的空气让人作呕。

    暗灰色的水泥墙面好像时时刻刻都被浸泡在潮气里。

    苔藓从墙角到一路蔓延攀爬,长得有两三米高。

    潮湿,破旧的模样是望北岛上十分常见的旧楼景象。

    叶锐撇着嘴闷着头走到了龙福平家的单元门,他长吐一口气,跟着顾添的脚步急匆匆上楼。

    楼道里的照明灯有小有暗,悬在半空风一吹晃个不停。

    照得影影绰绰的台阶看不真切,叶锐一脚踏空,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双温热有力得手掌抵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触感让他慌乱的心跳瞬间平静,他轻轻调整好呼吸,小声抱怨了一句化解自己“眼瞎”带来的尴尬。

    顾添敲响龙福平位于三楼的家门,苍老的嗓音拖着尾音不耐烦地询问:“谁啊。”

    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见到来者是陌生人,立刻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找谁!”

    “我们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干警,最近我们在海上找到了一艘船,听说你们报过失踪过来核实下。”

    叶锐立刻编了个借口,暗处,徐懋森扭头瞟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编造得如此拙劣的谎言看不上。

    “啊,我儿子是在海上丢了,你们快进来。”

    老太婆听说跟儿子失踪有关立刻打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老头子,快出来,帮我们找儿子的警察来了。”

    屋里十分简陋,白墙水泥地,家具都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木质家具,漆水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黑色,连接处松动到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垮掉。

    叶锐下意思抬手虚拢着衣服压在身前。

    他一怕自己走路一个不留意,带倒了旁边的家具,案子还没破,还得给人赔钱。

    二怕那些黑乎乎的玩意蹭到了他的衣服,回家还得费劲清洗。

    两扇带着年代特色的淡黄色木门打开,分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同样满脸沟壑的老头,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妇女。

    妇女穿着洗得皱巴巴的碎花长裙,凌乱的头发披在肩膀,脸上没有化妆,皮肤看起来有点粗糙。

    房间光线不好,叶锐看身形以为三十岁左右,这站在灯下看清楚了,他不敢估计年龄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的看着屋里多出来的这些人。

    “你们坐,你们坐。”老太太满屋乱转,只找到了三根塑料凳放在了勉强能叫作客厅的空屋里。

    叶锐大咧咧拉过一两条放在了顾添和卓一鸣的身旁。

    “你们坐,你们坐。”

    顾添瞧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了下去,卓一鸣站着不坐,叶锐也不肯坐,其他人更不好意思拿过去坐,一群站着的人填充满了空旷的屋子。

    “你说,你们找到我弟弟了?”女人开口语气充满警惕。

    “啊,找到了一条空渔船,风吹雨打满是斑驳,上面有过人生活的痕迹,所以我们来了解下情况,看看接下来怎么找合适。”

    “那船什么样子?”女人并没有因为叶锐的回答放松警惕。

    卓一鸣立刻按他们前案查到的情况,照着刘本强那条渔船的模样,仔细描述了一番。

    女人听到警方这么详细的描述,脸上的神色渐渐放松。

    “老太太,你家一儿一女啊?好福气啊。”叶锐见气氛逐渐缓和,张开口拉起了家常。

    “福气啥啊,命苦啊,她生不出儿子被夫家赶了回来。”

    “妈!”女人出声呵斥母亲不要提自己的事情。

    “警察是上门帮忙找弟弟的,你一天瞎说什么。”

    “我离不离婚,生不生得出儿子,跟弟弟失踪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扯我这里来!”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大着肚子查出来怀的是闺女,被老公赶回来,你弟弟怎么可能为了多挣钱,去跑船!”

    老太太一听女儿呵斥自己,没有消停,反而声音更大。

    “他去挣钱,是因为被那女人迷得鬼迷心窍,要给彩礼娶人家,管我什么事,你什么事都赖我!”

    “从小就这样,你们要是不多生他一个,我们家日子至于这么难过吗!”

    “停停停。”顾添忍不住出声叫停,这一家子吵起来了,他们还怎么问话。

    “警察同志,海上凶多吉少,其实我们也接受了儿子可能回不来的事实,但是吧,你看人都死了,活人总要帮帮忙吧?”

    老头子出声开始卖惨,叶锐以为他会说帮他们去找刘本强多要钱的事情,没想到老头子说出来的话让他差点一屁股摔倒地上去。

    “你看,能不能有个法子,让我这女儿带着孩子回孩子他爹那里去?”

    “我们无亲无靠,儿子死了也没办法给我们养老了,这个闺女啊孩子也生了,对方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叶锐听明白了老头子未尽之意,找到女婿,让女婿给他们养老。

    他转头看下顾添,顾添一脸不屑嗤了一声,他们是来破案的又不是来当居民调解员的。

    “离婚了吗?离婚了,让孩子父亲给抚养费啊,没离婚带着孩子回去呗,不让回再说。”

    黄玲玲语气轻巧,好像这事是很容易的事情。

    “没离婚。”女人丢下这一句拖着孩子转头回了房间。

    “没离婚啊……”黄玲玲正要普法被老太太截了话头。

    “离什么婚哟,她压根就跟人家没结婚,那家可有钱了,三代单传要儿子的。”

    “啊,我……”顾添刚张嘴一个字,叶锐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按了按。

    他算看出来了,今天这活人的事情没说完,他们就甭想聊生死不明的人的事情。

    龙家两个孩子,老大就是带着孩子的女人,龙福月,今年31岁,老二是给刘本强跑船的龙福平,今年21岁。

    龙福月年轻时有些姿色,在酒吧做服务员,认识了所谓的富二代。

    男的哄着她恋爱,上床,龙福月想结婚,对方说他家三代单传,得怀上儿子才能结婚。

    龙福月努力让自己怀孕了,但是男的还是没有结婚的意思。

    男人说得确定儿子,因为两家门第相差太大,但是他是爱龙福月的,就算父母不同意他也要和龙福月在一起。

    为今之计只要确定了腹中胎儿是男性,他家爹妈不仅能同意婚事,还能给800万聘礼。

    龙福月憧憬着未来嫁入豪门,带着一家人飞黄腾达的日子,转眼到了怀胎七个月。

    在男人的安排下,她去私立医院拍了影像,找人确定了性别,是个女孩。

    她不相信,又找到人帮她把血液送出去检测DNA,结果还是女儿……

    龙福月慌了,求着富二代结婚,说不要聘礼,这个孩子虽然也是女儿,但是也是他的孩子,她保证下一胎就能怀儿子。

    家大业大难道还养不起多几个孩子吗。

    玩腻了的男人,翻脸无情,说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种。

    彻底消失在了龙福月的生活里……

    龙福月到处找,找了一个多月实在找不到,不得已挺着8个月的大肚回了家。

    龙福平那年才18岁。

    全家人第一个想法去堕胎。

    私立医院看见这么大的肚子,问情况,都快要生了,不接受堕胎。

    黑诊所口头上说可以,瞧见人了根本不敢接。

    大医院检查完说孩子很健康,伦理不通过堕胎。

    龙家父母说龙福月是被□□的,这个孩子是个孽种。

    医院叫他们提供报案记录,只要确定是□□导致,可以做引产……

    但是他们提供不出来……

    第200章 第 200 章

    龙福平家里本来就不富裕, 这眼见着平添一张嘴,而且龙福月怀了孕,之前的夜场工作自然不能干了。

    她怀孕反应大,身体不好也没办法继续工作, 龙福平为了养一大家人, 只能到处找工作。

    18岁的年纪, 书都没读明白,能有什么前途,后来就上了船去跑船。

    叶锐摸了摸下巴,这个家庭情况, 很缺钱,那么这个龙福平伙同其他船员为了挣钱,铤而走险干绑架到是说得通了。

    “他那个女朋友怎么回事?”

    顾添听叶锐好像听八卦挺来劲, 忍不住转头瞧了他一眼, 最后啥也没说。

    可能躺了几年了, 对于破案中什么都好奇,就让他问吧,反正他们现在也急不来。

    龙老头端着自己的不锈钢茶杯,续了满满一杯水叹了口气。

    “他读书那会,就和班里一个女娃娃眉来眼去, 后来在一块了, 谈了恋爱要结婚。”

    “但是啊, 对方家里卖女儿啊,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彩礼, 我们哪里去找?”

    “一百万?这么多啊?”叶锐咋舌, 他在他的圈子里都没听说过,谁家要百万彩礼的。

    “对啊, 还是两年前,她家仗着姑娘年轻,好卖得上价吗??”老头语气愤愤不平。

    “两年前啊……”

    叶锐语气幽幽,两年前,龙福平才19岁,那姑娘估计也差不多,这彩礼怕是对方父母不同意婚事,故意的刁难。

    “你儿子跑船挣着钱了吗?”叶锐环顾四周,觉得这不是像挣着钱的样子。

    “谁知道啊,反正家里着急花,他能掏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但是问他究竟攒了多少,说没攒钱。”

    “他肯定还惦记那小妮子,想攒够一百万跟人家结婚呢。”龙老太太接了句,语气愤愤不平。

    一家四口人,几乎都靠龙福平跑船挣钱,平日里龙福平回来少。

    龙福月的孩子从小身体不少,经常上医院,去一趟就是好几百,一千多。

    父母年纪也大了,也时不时上医院,这些都是不少的费用。

    每次去医院,龙福平如果在家休息,都会跟着去,掏钱比谁都积极,若是不在回来听说他们生病借钱了,也会帮忙还。

    他为了让一家四口稳定点,给父母买了保险,给姐姐,侄女也买了。

    老两口现在一个月加一起也能拿个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吃饭是没啥问题了。

    “你说他乱花啥?把钱送给别人攥着,一个月给几百块,还要我们感恩戴德,不能拿回家让我们存着吗??”

    “他上次离开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叶锐问完,老两口哑然,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龙福平回家都睡沙发,每天睡醒就吃饭,吃了饭要么出去,要么继续睡觉,平日里话都说的少。

    “他这不明不白没了,老板没说啥吗?”叶锐想印证下刘本强的话。

    “老板?那老不死的。”龙老头骂了一句。

    “一分钱不赔,不是我们几家人齐心,三天两头上门去,他们还不肯负责呢。”

    龙老太的话印证了,他们真的去过刘本强家要钱。

    而且去的还不止一次……

    “他失踪这么久,你们有接到过什么电话吗?”叶锐余光里瞧见客厅的木方桌旁边放了一部电话机。

    白色的电话机塑料老化成了淡黄色,透明的按键上黑黑的污垢快要遮挡完了数字。

    “电话?”

    “月丫头!”

    老头扯着嗓子冲着屋里喊,老太太解释,平时他们不常在家,女儿在家时间多,家里电话也是女儿接的多。

    龙福月大概刚才被人揭了伤疤心里不痛快,这会躲在屋里装听不见。

    “月丫头,出来。”老头又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不耐烦。

    “嘎吱”房门拉开,龙福月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警察问,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特别的……”

    “接什么电话,死人还能打电话吗?你们究竟是来干嘛的!”

    “我弟弟丢得不明不白,你们不去查,跑来我家问东问西。”

    “笑话好看吗!”

    老式木门薄薄一片根本不隔音,龙福月在里面什么都听到了,心中很不爽快。

    “我们当然是来查你弟弟失踪的事情啦,我都说了,我们找到一条船……”

    “什么船不船的,你们为什么对我弟弟失踪这么上心,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刘本强,他是最坏的。”

    “如果不是他,我弟弟怎么可能丢,都是他!”

    龙福月歇斯底里的谩骂着声音越来越大,龙家父母并没有阻止,顾添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走。

    “算了算了,有线索,我再联系你们吧。”叶锐说完跟着起身,一帮人刚转身。

    龙福月忽然发疯一般冲上来拽住一只袖子。

    “不准走,今天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你们是来干嘛的,我弟弟怎么丢的,你们是不是有份,你们要赔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

    “我本来还觉得龙福平可能不涉案,你们这一家只知道要钱,难怪你弟弟会伙同人干绑架。”

    “你给我放手!”

    徐懋森口不择言冲口而出的话语刚落。

    众人诧异的回头,一家三口脸色突变,污言秽语冲口而出。

    “啊,你们居然是来帮刘本强那个老不死的。”

    “你他妈的放屁。”

    “哗~”

    卓一鸣眼眶睁大一下扑在叶锐背上,双手把他护在了怀里顺势一转身。

    “咕噜噜噜。”不锈钢杯子跌落地上来回滚动。

    “徒弟。”叶锐反应满了一步,脚边热气掠过,他立刻转身反手抱住了卓一鸣,顾不得其它撩开了后背。

    卓一鸣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皮肤上湿漉漉的一片,看着有点红,摸上去有点热。

    “疼吗,疼吗?”

    叶锐扶着卓一鸣,顾添一个箭步冲到龙老头面前。

    “你袭警??你想进局子就直说,别以为你年纪大,我拿你没办法!”

    “走了,走了,添,甭跟他废话,我们先下去,我看看要不要去医院。”

    叶锐护着卓一鸣率先下楼,走出单元门,他趴在卓一鸣背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一口口吹着气。

    路灯照在皮肤上,看不真切,叶锐伸着食指悬在皮肤上小心翼翼往下试探了几次,最终没有落下去。

    “徒弟,疼吗?我看好像没起泡,烫不烫?”

    “不烫,就是杯子砸得疼了点。”卓一鸣老实说着,不想叶锐担心。

    那杯水在龙老头手上端了少说也有十分钟了,温度早下来了,只是砸得有点痛。

    “一鸣要不要去医院。”最后走出来的顾添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没事,我看了,不会起泡。”叶锐掏出纸巾细心的帮卓一鸣擦干背上的水迹,攥干衣服上的水。

    “天气热,晾一晾就干了,这会有点不舒服别嫌弃啊。”

    正常出外勤,没人会多带一件衣服,叶锐生怕卓一鸣穿着不舒服,又不可能让他光着打赤膊,只得耐心安慰他一会就能干。

    “对,对不起……”徐懋森缩在旁边,小心翼翼道歉。

    卓一鸣一甩头瞪着他:“你刚才干嘛说那么多??幸好他杯子里的水不烫,幸好我站在旁边。”

    “要是砸到叶锐,烫伤了起泡了,感染了,他这个刚恢复的身体怎么办??”

    “要是砸到了叶锐的脑袋,又让他晕过去了怎么办?”

    卓一鸣十分激动,一口一个“如果伤的是叶锐怎么办?”

    “我,我,她拉着我不让我走,我一激动……”徐懋森充满自责。

    叶锐揽着卓一鸣的肩头轻轻揉了揉。

    “别担心,别担心,我没事的,我也没那么脆弱。”

    “哪有那么多如果,不是刚好你在吗?”

    “你肯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小徐年轻,经历的少,以后就知道了,有的话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咱们都得憋住不能说。”

    “因为说了,拿刀可不一定立刻拿走,很可能就直接砍进去了。”

    叶锐一头安抚卓一鸣,一头替徐懋森解围,徐懋森的脑袋深深埋在胸前,一个字都不敢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抓紧,一会人家都睡觉了。”顾添招呼大家抓紧出发。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比他们车轱辘更快的是现代通信科技。

    他们到龙福平家帮着刘本强编瞎话,污蔑龙福平的消息犹如插了翅膀飞到了各家各户。

    无一例外的,当他们敲开门表明自己是来自逸林的警察后,对方家里人拿着扫帚,或者酒瓶子甚至有刚从厨房提出来的菜刀,一边骂一边试图攻击他们。

    大家见势不妙,夺门而逃。

    若不是长跑,短跑是刑警上学时的必修课,上班了也没落下过,搞不好就血溅当场。

    不过一帮刑警被撵得跟嫌疑人逃命一般,也有些狼狈……

    顾添喘着粗气站在马路边,双手叉腰,看着同样喘着粗气的徐懋森,心中火起。

    “瞧见了吧??就你忍不住的几句话,差点让我们集体被屠。”

    “说出去都丢人啊,刑警被嫌疑人家属拿刀追着砍。”

    “以前你脾气拧巴,我懒得说你,想着你年纪轻轻有想法,我现在再不说,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天的事情,你回去必须得好好写份检讨,然后以观后效。”

    “你要是继续是现在的心性,刑警队不适合你。”

    自知理亏的徐懋森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听顾添骂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叶锐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听顾添说了重话,他也不好劝,只得转移话题。

    “添啊,第一次被轰出来,你就猜到了吧?为啥还要叫我们走这么几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