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神行诡道(十一)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回到了村庄之中,而钱天宝,也赶在道具失效前,及时地,毫不引人注目地回到了人群之中。
“……”
看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人群之中,陈宴瞅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下雨了,正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短暂地在副本之中获得一段假期。
陈宴眨了眨眼,眼巴巴地望着侍者,就等他说出那句“各自回房”了。
按系统的套路来说,这样的房间都是先前就分配好了的,甚至连里边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都是游戏策划事先安排好了的。
是以,他们只能进入自己能够进入的房间,当然,若是玩家拥有特殊道具,自然能够进入属于别的玩家的房间。
陈宴尝试着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果不其然——他推不开。
好了,实锤了,又是系统的套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狗逼系统的尿性,他绝对会被分配到最为危险的房间。
不过陈宴并不担心这个,毕竟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无数回了。
——他有信心打破狗逼系统意图坑他的美梦。
是以,在侍者说众人可以回房休息后,他便老神在在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走了进去。
慕小蘋则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进了房间——毕竟从设定上来说,慕小蘋这个人算不得贵客,只是他的婢女,既是婢女,便有义务照顾主人的起居。
房间内部的陈设颇为随意,里边拜访着的物件也多是些老旧的了,不过,虽说这儿很是破旧,但屋子的形制还是十分考究的。
这一门一窗,一砖一瓦,甚至连房梁,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古朴”的味道。
放在现代的话,这些玩意儿应该能卖不少钱。
陈宴摸着下巴,如是想着。
房间内部,有一道屏风,而正是这道屏风,将一整个屏风,分割成了内外两间。
与屋内其他陈设不同的是,这道屏风做工精细,纹样繁复,贵重而奢华……值钱的它,放在这一堆破烂玩意中间,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床头桌子上的那尊佛像。
这佛像神情慈悲,很有上古佛陀“悲悯世人”的韵味,但其做工粗制滥造,细节处更是雕刻得一塌糊涂。
……总而言之,就是看上去不怎么高级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玩意实在是丑瞎了他的眼睛。
话说,游戏系统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知名无限游戏玩家陈宴表示,他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游戏公司即将破产。
唔……最好再来个公司老总跳楼什么的。
当然,游戏系统虽然确实又穷又抠——游戏画面粗制滥造,游戏特效五毛钱搞定,给员工发工资抠搜得一批……但是,作为一个成功的游戏公司,短期之内,它是不可能破产的。
毕竟全世界仅此一家,没有竞品呢。
所以说,对于一个游戏公司而言,有竞品公司,是十分重要的。
至少,对于他们这些玩家来说,若是多了一家无限游戏公司的话,他们不爽了,可以随时跳槽。
“……”
他眯了眯眼,以一种嫌弃的姿态走上前来,而后一边看还一边评头论足。
“双目无神,差评。”
“细节垃圾,差评。”
“材质廉价,差评。”
陈宴砸吧嘴,“综上所述,这就是个败笔。”
说着,他转而对慕小蘋开口道:“这玩意太丑了,我怕是会被它丑得睡不着觉,不如,你帮我把它扔出去?”
(还没被激活的佛像:“……”)
慕小蘋颔首,不带半点犹豫的,“是,公子。”说着,她捧起桌上的神像,缓步走了出去。
她殷红的裙摆委顿在地砖上,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
而后,“啪嗒”的一声响起——是神像落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慕小蘋这才走了进来。
这下,陈宴满意了,他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他看见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于是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是。”慕小蘋委身行了一礼,这便退出去了。
见此,他打了个呵欠,往床上一瘫——动作娴熟,姿态不堪入目,形象约等于零。
他闭上了双眼——秒睡。
被遗忘在窗外,吹着冷风的佛像:“……”谢谢,但请给我一个副本boss应有的尊重,好吗,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夜色渐深。
半夜。
住在隔壁的钱天宝望着窗外,露出了一抹阴狠而猥琐的笑容。
他“嘿嘿”地笑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嘿嘿……食物……嘿嘿……你逃不掉了……
他舔了舔嘴唇,眼底满是兴奋与贪婪。
等杀掉“宴重门”这个幸运玩家,他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如此想着,他眼底的兴奋之色,越发地浓烈了.
而此时此刻,一个倒霉的新人,正窝在床上瑟瑟发抖。
他叫王楠,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在一次普通的车祸过后,他被拉进了无限游戏副本之中,而这次,正是他的第一个副本。
不得不说,第一次参加游戏,便被匹配到了赌局副本,这也不是一般的倒霉了。
没有大佬带飞,没有新手教程,甚至没有老玩家解惑,王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更别说,因为自己这难以言喻的运气,他还成为了这个副本中,唯一一个与人住在同一个房间的玩家。
哦,隔壁那个跟自己婢女分在一起的不算。
是的,没错,他的霉运举世无双,相信在这个副本,哦不,不止这个副本……相信在整个无限游戏之中,都没有比他更倒霉的玩家了吧。
更何况,这是一个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玩家身份的副本,若是自己一不小心暴露的玩家的身份……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
作为一个大学生,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爱好,实际上,他平时喜欢看一些×点的网文小说,好巧不巧的是,他最喜欢的题材,正是无限流。
身为资深无限流读者的他看过很多本无限流小说,以他看网文多年的经验来看,他的室友,多半是个玩家。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资深读者的直觉。
他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与木桌上的佛像“对视”。
这佛像异常的诡异,实际上,就在刚刚,他还看见它眨了眼。
此时此刻,他是无比地羡慕对面这个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室友。
思及此,他羡慕地望了一眼自己室友的睡颜,内心很是柠檬。
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他不禁抓紧了自己的小被子,死死地将自己裹住。
他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佛像,生怕这玩意儿突然动起来。
余光却瞥见了温暖昏黄的烛火,如此,他心下稍定。
——因为害怕,所以他一直没有吹灭桌子上的烛火。
……蜡烛不灭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吧。
如此想着,他内心的恐惧便又散了几分。
心中的恐惧散了些,浓烈的困意便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了,而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
这么晚了,还是睡觉吧,不然明天会没精神的。
他正准备睡觉呢,半梦半醒之间,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声音?
一下子,他的瞌睡虫全都消失了。
他睁大了双眼,然而,他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知何时,烛火,被无声无息地吹灭了。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黑暗之中,这声音不绝于耳。
这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谁——是谁?!”
“谁在那儿?”
他颤抖着声音。
“……”
没有人回应他。
耳边一片寂静。
似乎,这声音消失在了他的耳边。
“应该只是蟋蟀或者是什么虫子吧……”
他松了一口气,嘟囔着,正准备继续睡。
他拉紧了被子,双手动作之间,却好似感觉到了一片冰凉。
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面颊。
一双猩红的眼,正死气沉沉地盯着他。
“?”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划破苍穹。
然而,对面的室友,还毫无知觉地睡着,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
陈宴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
半夜被吵醒,这使得他的精神十分地不美丽。
他揉了揉头痛欲裂的脑袋,坐起身来,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刚刚睁开眼的他,竟然与本该被抛弃在房外的佛像对上了眼神。
——这粗制滥造的佛像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的枕边。
只见它笑容“慈祥”(指嘴角咧到耳根),眼神“温柔”(指死死地盯着他)……
陈宴默了默。
他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因为半夜被吵醒而内心暴躁。
所以……
下一刻,他的拳头对准佛像的脸,如暴雨般落下!
……谁还没个起床气了,要怪就怪它倒霉。
082神行诡道(十二)
少年赤手空拳,将自己面前的佛像砸了个稀巴烂。
——李爱华刚回家躺下,一打开直播页面,便看见了这离谱的一幕。
李爱华:“……”不是,等等,你不是小菜鸡吗,你怎么敢的???
他刚要发个弹幕问问直播间的观众们,然而,他试了半天,都没找到发弹幕地方在哪儿。
噢,对了,对抗局的主要参与者的直播间,好像不能发弹幕来着。
李爱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规定到底有什么用,他挠挠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主播,你是真的莽。
他对着屏幕竖起大拇指,十分佩服陈宴的勇气。
按照他看直播数年的经验来说,这尊佛像这么容易被打败,那么必然不是真正的大boss,真正难搞的,应该还在后头。
他于是双击屏幕,全屏播放,兴味盎然地看了下去。
说实话,他是很期待接下来大boss来临时主播的反应的。
……想必会很惊慌失措吧。
唉,这主播也是倒霉,先是随机到这样一个难度较高的副本,而后又是抽到这样一张在原剧情内必死无疑的身份卡……这主播怕是不能活到副本大结局,啊,别说是大结局了,李爱华认为,可能主播连活到第二天的概率都很渺茫。
不过,说实话,主播居然能够活这么久,这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他还以为这人在他离开直播间后便会死亡呢。
如此想着,他怀着一种“帮对面倒霉主播攒攒棺材钱”的微妙心情,又给陈宴投了一票。
……他只是可怜对面主播而已,才不是馋那点下注之后的奖励呢。
李爱华摊手,耸肩。
“……”
副本中的陈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认为是必死无疑了,此时此刻的他,在解决完碍眼的,粗制滥造的佛像后,便瘫倒在床上,他正准备睡觉呢,却忽然发现,自己房内的蜡烛,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亮着的。
都要睡觉了,点什么蜡烛啊。
他于是挠挠头,站起身来,走到摆放蜡烛的木桌前。
好巧不巧,雕花镂空的窗户正好在桌子后,二者距离很近,这导致他在靠近蜡烛的过程中,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明白窗户上雕刻的花纹。
这花纹雕刻得很是细腻,他正要意思意思对其夸奖一番,却忽然发现,窗户上的镂空处,似乎有一卷苍白的纸张。
而这张卷成筒的白纸,似乎还在慢吞吞地往屋内挪。
陈宴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它艰难地挪。
“……”
而在此时,李爱华也是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生怕自己错过了关键剧情——他上半身甚至无意识地往前倾,就差黏在手机屏幕上了。
卷成筒的白纸艰难地挪进了屋内。
白纸展开,变成了一道手掌大小的小纸人。
只见这道纸人呈苍白色,而面颊上却涂抹着酡红色的胭脂,除此之外,它面上只有两点墨迹,一道弯钩……似乎,这就是它的双眼,与嘴唇。
陈宴却始终老神在在的,一点都不慌,只见他抱胸,眨眼,而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它。
自以为跨越艰难险阻进入目的地的纸人:“……”
陈宴撇嘴,“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说着,他叹息一声,“虽然但是,打扰我睡觉,还是请你离开吧。”
说着,他伸出手指来,两指并拢,轻轻捻起单薄的纸人,而后,他将之卷成纸筒,将它扔了出去。
纸人都被扔出去了,他却还是不放心。
他沉吟了片刻,而后选择解下身上穿着的大袖衫,捣鼓了片刻,将窗户彻底封死。
这下,他终于满意了。
看着面前这被自己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雕花镂空窗户,他满意一笑,拍了拍手,而后吹灭了蜡烛,这就准备休息了。
而屏幕前的李爱华,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这就解决了?
不是,等等,这不是一个牛逼哄哄的大boss吗,怎么这么简单就被解决了?!
游戏策划,你是不是不行啊?!
有你这样设计游戏的吗!!!
虽然主播没死,李爱华很欣慰,但是,因为自己没有看到精彩的主播大战boss,所以,他对那该死的游戏策划有着满腹的怨念。
可是不应该啊,游戏策划这狗逼,素来都是恨不得玩家全都死光光的,至少,他看过那么多场直播,而在这么多场直播里,他都没见过一次主播无痛打boss。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有黑幕?
李爱华挠了挠头发,表示自己还是很疑惑。
黑幕是不可能黑幕的,不过,这其中奥秘,陈宴可不会跟李爱华解释。打完了boss,陈宴表示自己终于清净了,他于是往床上一倒,这就准备睡觉了。
还在疑惑中的李爱华:“……”不是,哥,你就这么睡了?你难道就不怕boss变强然后又回来找你吗!!!
李爱华在内心无声地咆哮。
若是别的主播遇见这种危急时刻,那一定是会彻夜不睡,通宵直播的,但是陈宴……呵呵,陈宴这个摸鱼摸惯了的老油条,当然不可能选择给游戏公司加班。
李爱华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陈宴的真实想法,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是无比地焦虑,生怕大boss再次光临,而后迫使主播失去生存的机会。
你踏马的倒是起来工作啊!!!
李爱华看着屏幕内悠闲至极的陈宴,恨不得马上穿过屏幕,给这狗逼主播一巴掌,然后把他打醒。
作为主播的陈宴,当然听不见自己这直播间唯一观众的内心独白,是以,他摸鱼摸得理直气壮,摸得光明正大,一点也没有别的主播的那种“卷死所有人”的美好品德。
李爱华……李爱华表示心累。
扶额,仰天,叹息。
李爱华最终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毕竟,就算他再急切,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睡觉,明天上班该打瞌睡了。
他打了个呵欠,关上手机,也睡下了。
“死就死吧,大不了我去看别的主播……”
“……”.
陈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似乎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东西。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于是伸手,往脸上一摸——好家伙,刚刚那纸人又来啦!
陈宴表示:“……”谢谢,我想下班,我并不想陪你们这群上夜班的倒霉员工一起上班呢。
他是不想加班的,但是这个纸人“同事”,很显然,并不是一个会看人眼色的好员工。
——它还在持之以恒地骚扰陈宴。
同是社畜,相煎何太急啊。
“唉。”
见纸人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陈宴叹息一声,只好认命般地捻起它,而后站起身来,幽幽地望着它。
小纸人眨着一对漆黑的豆豆眼,这样仔细看着,竟然还有些蠢萌蠢萌的。
陈宴戳了戳它酡红的面颊,“再来打扰我睡觉,小心我撕了你哦。”说着,他还露出了一抹威胁般的微笑,“我的脾气真的不太好,希望你别惹我生气,不然,倒霉的,只会是你。”
说着,他走到窗户边——果然,他用来密封窗户的大袖衫被掀开了一个缺口,他于是将缺口掀得更开了些,而后将纸人团吧团吧揉成了纸团。
只听“咻——”的一声,纸人被他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很好。
亲眼看着骚扰自己的家伙变成了一道抛物线,陈宴满意地拍了拍手,而后将窗户围得更严实了些。
这下,它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如此想着,陈宴迅速地坠入了梦乡。
“……”
很显然,事与愿违——纸人又来了。
第三次与纸人的豆豆眼对视,陈宴已经开始烦躁了。
他幽幽地道:“你会后悔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居然每时每刻都想着加班,同事不肯陪它上班,它居然还要强迫同事加班。
天理何在啊!
这简直天怒人怨!!!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三次捻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纸人,他正要依言撕碎它,却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技能没用过。
他眨了眨眼,计上心头。
下一刻,他发动了随机技能。
“叮咚。”
“邪者为鬼,善者为仙,若遇难事,可问鬼仙。”
“玩家陈宴,发动随机技能‘问鬼仙’。”
……什么鬼台词啊这。
他翻了个白眼,对这种中二至极的台词很是嫌弃。
而后,便只见一道炫目的白光亮起。
白光先是由弱到强,只见它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陈宴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说实话,这玩意儿闪得他眼睛疼。
也不知道亮了多久,这玩意儿才逐渐黯淡下来。
而在白光散尽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小友,召我何事啊?”
陈宴:“???”
陈宴:“!!!”
不是吧,无限游戏,你居然连老年人都要压榨?!
太没天理了吧这也。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只可惜无限游戏不归现实世界的官员管理,不然,他这高低得去举报一波。
083神行诡道(十三)
这就是他随机出来的外挂?
陈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瞪大了双眼,“就这?这就是我随机出来的特殊技能?!”你确定不是在坑我吗?这样的老人家,他一拳可以打十个啊!这真的能抗伤吗?还是说……它其实是用来聚集怪物的?
陈宴沉吟了片刻,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家。
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怀疑。
慈眉善目的老人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微笑,“请问小友,召我何事?”
见老人家这么执着于为他解决麻烦,他于是将手中捻起的小纸人展示给它看,“帮我解决掉它。”
这小纸人小小的脑袋被他捏在了手中,都这样了,它还是不放弃,仍旧垂死挣扎着,想要为公司业绩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只见它的双腿垂在半空中,正使劲往陈宴手指那儿踢。
当然,就算它再怎么挣扎,也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真是个勤劳的员工。
看着这令人感动不已的一幕,陈宴啧啧称奇,“这不得给你加个工资再颁发一个‘劳模奖’。”这么为公司来卖命,真是个十佳好员工。
唉,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劳模员工就好了。
只可惜,他店里的电锯杀人狂,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摸鱼。
看着仍在挣扎的小纸人,陈宴的心中,不由得充满了遗憾与羡慕。
“……”
老人呆了呆,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指着陈宴手中的纸人,“你……这……”
不是,等等,这玩意儿不是应该很牛逼吗,怎么这么快就被制服了?!
这不科学!
同为鬼怪,它可始终都记得自己当初被这玩意儿按在地上摩擦的样子……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它掩面,内心老泪纵横。
陈宴见他迟迟不回答,有些不耐烦了,“所以你到底行不行啊。”
“这个……”老人为难了,它挠了挠头,“这恐怕是不行的。”这种程度的怪物,就是它想打,也打不过啊!
“这么菜。”陈宴挑眉,无情地嘲讽道:“连个小怪都解决不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学习几年再回来吧。”说着,他手指狠狠一碾——纸人碎了。
老人:“……”
它的目光逐渐惊恐起来了。
“行了行了。”陈宴摆摆手,“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老人心情复杂,他默默地看了一眼陈宴,而后,化作烟尘,默默地离开了,可谓是安静至极,不带走半片云彩。
“……”
虽说最终陈宴还是解决掉了纸人带来的麻烦,而纸人也在碎裂后彻底死亡了,但是,昨夜的陈宴,依旧还是因为没能得到充足的睡眠而挂上了厚重的黑眼圈。
这两道黑眼圈是极浓极重了,这导致众人看见陈宴的第一眼,所注意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
清晨,他拒绝了慕小蘋的服侍,而后随手摸了件外衫披好,这便站在了门外,顶着一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默默地打了个呵欠。
困,很困。
说实话,他还想回去睡觉。
但是很明显,没人想要让他回去休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房间内,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尖叫。
由这人巨大的音量可知,此人的内心,是极为惊恐的。
陈宴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直到尖叫声停止,他才慢悠悠地走到了这人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发生什么事了?”
下一刻,这人破门而出,只见他声音颤抖,想必是恐惧到了极点,“死……死人了……”
死的应该是个玩家。
毕竟一般来说,剧情里的npc,都是受到无限游戏保护的,除非玩家动手,不然寻常鬼怪,都是不会伤害它们的。
唉,真羡慕啊。
如果他有npc这样的特质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并且再也不用被迫营业打boss了。
陈宴望着及时赶来的侍者,目光里充满了羡慕之情。
后者一脸的疑惑,它挠了挠头,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它弄不明白陈宴的眼神,但是副本的剧情,它还是要按时走完的。
于是它走上前来,扶起了那个正在呕吐的可怜人,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可怜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根手指,示意侍者自己进去看。
侍者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而在这个时候,其他的贵客也都起床了,他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围在可怜人旁边,一副很是诧异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可怜人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甚至连身体的动作细节都完美复刻,只见他神色惊恐,声音颤抖,“死……死人了……”
发生了“死人了”这样重要的事情,身为主要参赛玩家的冷画屏居然姗姗来迟。
只见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袖衫,黑发用一根墨玉簪子挽起,眼神严肃,面上的那对断眉,则显得她尤为凶狠。
——这是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
冷画屏缓缓走了过来,在她的脖颈间,束着一道暗色的丝绸,而她里衣的领子,也拉得极高,倒显出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来,“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姿态也是极为冷漠而严肃的,她这样的姿态,叫人看了,难免会感到害怕。
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沙哑。
是生病,还是……出了意外?
陈宴眯了眯眼,视线在她的脖颈之间流连了片刻,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死人了。”有人没好气地应声。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便不再说话了。
此时,进入房内查看的侍者走了出来。
它装模做样地叹息了一声,假惺惺地惋惜,“昨夜出了些意外,我们的一位贵客被‘人’残忍地杀害了。”
说着,它还虚伪地挤出了一滴眼泪,不过,这眼泪怎么看这么假,“我很难过……我实在是对不起这位贵客……”
陈宴抱胸,就静静地看着它演戏。
然而,此时,侍者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眼神。
“……”
侍者的表演戛然而止。
好像,似乎,也许,可能,它拙劣的表演并不能骗到玩家。
这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侍者遗憾地想。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信的话,那他就不费这功夫来演戏了。
它于是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转而道:“唉……诸位都回去休息吧,此事小人会汇报庄主大人的。”
说着,它行了一礼,“在我山庄之内,竟然出现了这般谋财害命之事……我桑下山庄一定会找出歹徒,给诸位贵客一个交代的!”
说着,它迅速开溜,没有半点要解决事情的实际行动。
陈宴默了默。
好家伙,这是遇上一个喜欢摸鱼的员工?
6,真6啊。
果然,不论是走到哪里,都有不想工作只想摸鱼的员工啊。
陈宴摸着下巴,如是感叹。
不过,等等……它是不是还没处理尸体来着?
他刚要叫住侍者,却发现,此地,早已经没人此人踪迹。
陈宴:“……”
敲,失策了。
算了,不收拾就不收拾吧,反正他们待会儿还要检查尸体。
不过,这种时候去检查尸体的话,真的不会暴露他身为玩家的事实吗。
他摸着下巴想。
这般想着,他正要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地回房间补觉,却见众人此时都非常麻溜地走了进去。
陈宴:“……”
谢谢,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翻了个白眼,只好随大众一起走进了房间。
刚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这样浓郁的血腥味,叫人很是不适应,更别说,过了一个晚上,这味道就更加奇怪了。
而在半空之中,甚至还密密麻麻地飞满了苍蝇。
“嗡嗡嗡嗡”的,很是吵闹。
陈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后死死地捏住了鼻子。
他随着众人一起走近了些许。
只见面前是一道劣质的床铺,而在这粗制滥造的床铺上,一具无头尸体正端正地坐在床沿。
他的头颅消失了——而在断口处,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啮齿啃咬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黑色苍蝇停在他脖子上的断口处,有人用手驱赶了一会儿,这些苍蝇才四散开来。
“嗡嗡嗡嗡。”
苍蝇向天花板处飞去。
这一幕,无疑是极为恶心的。
见此,陈宴又是眉头一皱。
“呕——”
似乎是有人吐了。
饶是冷画屏见过诸多血腥的场景,在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她的面色很差,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几乎是生理性的反胃。
“……”
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
良久。
“……我先回去了。”冷画屏冷着一张脸,先行离开了。
见有人第一个带头离开,陈宴的眼睛亮了亮,也跟着悄悄地溜走了。
其他人:“……”
唉,散了散了.
【(仅主播可见)尊主:蠢货,杀人规则都给你找出来了,怎么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仅主播可见)尊主:叫你不要关注无关紧要的人,这下好了吧,失去了最好的杀人机会!】
【(仅主播可见)尊主:呵呵……若是会长大人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钱天宝谄媚地笑着,只是不住地认错。
084神行诡道(十四)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卑微地求情,这位id为“尊主”的玩家,却始终平息不了内心的怒火。
【(仅主播可见)尊主:要不是你杀死了指引npc,副本的主线剧情也不会缺失到现在这个地步!】
指引npc,即三清观中死亡的那个老道,也就是慕小蘋亲手掩埋的那具尸骨。
在钱天宝进入副本之前,会长大人特意安排了“预言家”占卜副本线索——最终,他们得到了两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一是副本内纸人的杀人规则,二是主线剧情的关键线索。
而后者,正与那个死去的老道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可惜……钱天宝这个废物,为了逞一时痛快,将这老道给杀死在了道观之中。
“我……我那不是饿吗……”钱天宝讪讪地,“我饿极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仅主播可见)尊主:蠢货!蠢货!蠢货!那么多玩家,还不够给你吃的吗?非要弄死关键npc!】搞得现在主线关键剧情难以推动,最恶毒狠辣的杀人局迟迟不能开展。
而他们先前费尽心机准备的蒙蔽游戏系统监测的道具,在此时此刻,也都成了鸡肋,不仅不能帮助他们的行动不说,甚至还阻碍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桩桩件件,每一桩都叫“尊主”火冒三丈。
曙光会的会长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若是这次任务失败了,不仅是钱天宝,连带着他这个心腹,也会受到极大的惩处。
是以,在这一则则弹幕上,几乎可以感受到一股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暴怒。
【(仅主播可见)尊主:昨晚你还特意去了一趟——结果呢,不仅被人识破身份不说,还被人反坑了一把!连个女人都斗不过,你真是个无能的蠢货!】
“……”
先前他在冷画屏的房中特意放置了一尊佛像,也就是说,这女人是一定会触发副本鬼怪的,可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能全身而退,这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钱天宝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实际上,他在知道这女人躲过了杀局的那一刻,他便心生退缩了,但是,‘尊主’却命令他亲自出手,以期杀死这女人。
可是,这女人未免太难缠了。
这女的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他压根就打不过啊。
他的内心暗暗叫苦,此时此刻,他是无比地后悔进了这个该死的副本。
屏幕那边的“尊主”还在发弹幕。
他于是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仅主播可见)尊主: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呵呵……你好自为之吧!】
【(仅主播可见)尊主:你不是还有个特殊技能没用吗,今夜,用你的特殊技能,必须给我杀死她!!!不然,任务失败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说着,“尊主”的id暗了下去——他下线了。
“……”
钱天宝很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抬起头来,眼神阴冷,而狠毒.
对比钱天宝与“尊主”这边的焦灼气氛,陈宴这边的气氛,那叫一个舒服闲适。
他已经补完觉醒来了,却仍旧窝在他的小破床上,半眯着眼,懒懒地打呵欠。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洒进了房内,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柔和的光点。
“叩叩。”
一道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只听慕小蘋站在门外,柔声开口道:“公子,庄中侍者说,明日回程。”
“知道了知道了。”陈宴摆摆手,再次打了个呵欠。
“……是。”慕小蘋委身行了一礼,这便退了出去。
都这个点了,那个倒霉玩家的尸体上缺失的头颅,应该也被人找到了。
看了眼天色,他摸着下巴,如是想。
他于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披好大袖衫,推开门。
“我出去一会儿,等下就回来。”
说着,他走出院落,循着来时的小道往前走。
分明还是午后,这地方却静得吓人,不仅街道上没有半点人影,就连旁边的屋舍之中,都没有半分声响。
这很奇怪,就算玩家或者身为贵客的npc不出门,那些村民应当也都是需要出来活动的。
毕竟,就算是生活在副本之中的“人”,也都是需要衣食住行的,毕竟,要符合现实逻辑呢。
除非,在系统的设定之中,他们,或者说它们,压根就不是人。
但更为奇怪的是,在先前的接触中,他丝毫没有在这些村民或者是村子里感受到独属于鬼怪的阴气。
这太奇怪了,根本解释不通。
陈宴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这地方实在是安静,安静到了连风声,虫鸣声都没有,只剩下他脚步声的地步。
他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侧才渐渐地有了声音。
村民的交谈声,风声,虫鸣……这儿似乎,再正常不过。
他回过头看去,身后却还是那条寂静的,无人的小巷。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
他的脚步顿住了。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灰衣的女子,这个女子高挑而纤瘦,
头发用墨玉簪子挽了个发髻,只见她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陈宴便认出了她的身份——山庄的贵客,冷画屏。
他挑眉,“看样子,你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女子转过身来,一对断眉映入眼帘,只听她沉声道:“是,我确实是在特意等你——L先生。”
陈宴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选择装傻,“L先生,什么L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只是个新手小菜鸡。”
冷画屏嗤笑,“但凡是见过你的人,都会对你印象深刻,更何况,我也曾是苍白神会的一员。”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装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语,“曙光会的‘预言家’做出了预言,说是有一个玩家,能够以一人之力使公会覆灭。”
“曙光会是如今的第一公会,能有实力做到这一点的,我想,只有你一人。”
“更巧的是,”她顿了顿,“他们派了会内成员进来,甚至还不惜以巨大的代价屏蔽了系统的监控,使它无法插手影响他们的计划。”
“这又不关我的事。”陈宴摊手,耸肩,“我可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L先生’。”
“……”冷画屏默了默,“昨晚他对我出手了。”
“那又如何。”陈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知道他是谁。”冷画屏咬了咬牙,“如果你能跟我合作的话,我愿意告诉你他的身份。”
陈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我都说了我不是——你都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等你主动找我合作。”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陈宴道。
“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冷画屏眯了眯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面上依旧是一副冷静沉稳的模样,可是内心,却是充满了疑惑。
她记得‘L先生’这个人,是极为多疑且极为狠辣的,若是有人要害自己……不,别说是蓄谋不轨,就算是无意之间得罪了他,这人都要将那个得罪他的人追杀到底。
更何况,这人极为自负,若真是这人,想必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
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可是不应该啊,副本内有四个玩家,一是她和昨夜意图行凶的钱天宝,而是昨晚死去的倒霉玩家跟陈宴。
莫非,副本之中,还隐藏着另外的一个玩家?
一想到这儿,冷画屏不淡定了,她正要离开,却见陈宴兴味盎然地往巷子里走。
冷画屏眉头一皱,“昨晚死者失去的头颅在里边,你不用去看了。”
毕竟那场面,的确恶心。
陈宴摊手,“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更要进去看看了——谁知道里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爱去就去吧。”本是好心,却被人这样曲解,她的声音便彻底冷了下来,面色也不太好看,“被恶心吐了,可不要怪我。”
说着,她冷笑一声,这就准备要离开了。
“……”
陈宴耸了耸肩,走了进去。
见陈宴毫无犹豫地走了进去,她心下更为疑惑——毕竟,若是那人的话,他是十分不愿意见到这种血腥至极的场景的。
难道,她真的猜错了?
冷画屏心下犹疑,她徘徊了片刻,始终不见陈宴出来,这才一步三回头般地离开.
陈宴慢悠悠地走进了这漆黑的小巷。
巷子里很黑,但丝毫不影响他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只见这小巷尽头,摆着一排苍白而诡异的纸人,它们通体苍白,嘴唇猩红,面颊上更是涂着酡红色的胭脂。
它们的笑容,也是极为诡异的——毕竟笑容都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数了数纸人的数量,这玩意儿不多不少,正好八只。
他挑眉,毫不意外地在某一只纸人的脖子上看见了那个倒霉鬼玩家的头颅。
这只头颅双眼睁得极大,眼珠子几乎是要瞪出眼眶来,两行血泪顺着青白色的面颊流下,此情此景,很是瘆人。
更别说这玩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死都死了,安息吧。”陈宴也不嫌脏,就这样伸出手来,替头颅合上了双眼。
“……”
085神行诡道(十五)
入夜。
夜色如墨,月明星稀。
冷画屏推开房门,而后转身,将门合上。
她趁着夜色往前走,悄悄地来到了陈宴的房门前。
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她窥探着房内景象。
只见陈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舒展开来的四肢完全占据了那张不算小的木床……可谓是一点仪态也不讲。
冷画屏:“……”谢谢,她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L先生是一个极其讲究仪态的人,他不论是行走坐卧,还是一言一语,姿态都是极为考究的。
更何况,夜晚是寻找副本线索,触发主线剧情的重要时机,而游戏玩家们,一个个的,无疑都是夜猫子。
所以,眼前这个宛如咸鱼一般的玩家,绝对不可能是L先生。
冷画屏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也许,眼前的这个玩家,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菜鸡新手吧。
既然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那么,她便没有必要再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何况今夜的任务很重,若是再不找到线索开启主线剧情,那么,她们这几个玩家,恐怕要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副本之中。
还有“启明星”公会的那个蠢货……
一想到钱天宝这个一直追杀她的煞笔,她不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容。
别急,我很快,就来亲手送你下地狱!
如是想着,她最后看了陈宴一眼后,便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然而,背过身去的她没有看见的是,木床上的陈宴,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
“……”
他抱着被子,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
而后,他又慢悠悠地挪过头来,瞅了一眼刚才冷画屏站过的地方。
良久。
“算了。”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今晚那个劳什子“启明星”公会的成员,很有可能会对冷画屏下手——再不下手,等副本结束,他们就没时间了。
而在这一次,这人一定会加大力度……冷画屏可不一定应付得来。
他还是去看看的比较好。
人家毕竟还是被自己连累的,要是不过去看看,他良心难安啊。
“唉。”
大半夜的还要出门,也真是的,就不知道好好待在房间里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扯下了一片衣袖,而后蒙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这就出发了。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
冷画屏走在僻静的小道上。
这条小道偏僻而狭窄,狭窄到什么程度呢?狭窄到只能她一人通过。
这里又黑又冷,很有恐怖片的氛围。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拧着眉头,只觉得心下烦躁。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地方很不对劲,但是不论她怎样观察,怎样思考,她都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回过头去,却只看见了身后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前路倒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不过这光亮暗淡而遥远,似乎是在道路的尽头一样。
刚才,她离开那人房间外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走进了这样的一条小巷子……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了很远了。
这巷子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为今之计,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样浓重到不正常的黑暗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东西。
思及此,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只觉得棘手。
算了,拼一把吧。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而后一咬牙,双腿蓄力,猛地向前冲去!
此时此刻的她,速度快到了一种惊人的境地——若是有人在一旁看着,便能看见,在她的身后,竟然已经出现了残影!
“……”
也不知跑了多久。
她停了下来,因为疾跑的缘故,她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
她微微喘息,汗湿鬓发。
她抬眸望去,只见眼前的巷子两侧,均挂着做工粗糙的灯笼,而这一盏盏纸灯笼上,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这里似乎正常了。
适才她内心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消失了。
冷画屏默了默。
她不禁放轻了步子,慢慢地往前走——她的动作虽然缓慢而轻盈,但她的精神,却是高度紧绷,充满警惕的。
“冷夫人。”
“!”冷画屏悚然一惊。
面色惨白的侍者站在她身前,微笑,“是我啊,冷夫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冷夫人,我在找你……”
她悄然摘下自己发间的发簪,而后将之扔了出去。
“……”
“我找到你了,冷,夫,人。”
侍者眨了眨眼,下一刻,它出现在了发簪落地的地方。
“呀,原来不在。”它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不过,我知道你就在旁边哦~”侍者咧嘴一笑,猩红的嘴唇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诡异了,“嘻嘻。”
“……”
冷画屏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很显然,眼前这个侍者看不见她,是以,它只能听声辩位。
而她在这个时候与它对上,是很不理智的,毕竟,还有一个钱天宝对她的性命势在必得。
若是她现在就与这副本怪物对战,那么,吃亏的只会是她。
想起这事情,她就来气,明明自己并不是预言之中的主角,可他们好像就认定了,她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他们的自信。
她扯了扯嘴角,微微冷笑,等着吧,这群渣滓,她迟早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侍者寻不着她的踪迹,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它离她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它嘴上说着“我找到你”,可它的距离,却离她越来越远。
良久。
它的身影似乎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呵。”她嗤笑一声,心下默默嘲讽它的愚笨。
“……”
“我找到你了!”忽然,一只软若无骨的,惨白惨白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而后,那张惨白的微笑面容如同放大了一般出现在她眼前——眼对眼,鼻对鼻。
刹那间,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便如同那附骨之疽一般。
这一刻,她只感觉汗毛倒立。
完了,对上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无比地后悔,要是她不随便冷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
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毕竟副本boss可不会因为她后悔就立刻消失在她眼前。
如是想着,她正准备一咬牙,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是,就在此时。
——她好像,打不过这个副本boss。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在力竭倒地后,她只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而侍者咧开猩红的嘴唇,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竟然这就准备一口咬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哟呵,搁这儿吃独食呢。”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哦~”
说着,来人微微一笑,一手掰住侍者的上颌,一手掰住侍者的下颌,这使得它的口腔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包括但不限于:一口又臭又脏的黄牙,一根卖相极差的舌头,以及,最最重要的——一滴滴源源不断的口水。
因为冷画屏是现场距离怪物最近的人,是以,悲剧毫无意外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滴答滴答。”只见那晶莹的口水,如小溪般流淌在了冷画屏的脸上。
冷画屏:“……”
她呆滞了。
“咳咳。”来人,也就是我们的主角陈宴,只听他假咳一声,故作轻松(实际上要被手中的怪物给恶心死了)道:“还不跑,是等着它吃掉你吗。”
冷画屏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把自己的脸挪开。
这玩意儿太恶心了,陈宴也没有什么逗弄它的心思,于是相当痛快地给了它一拳。
当然,他这举动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他甚至没有用全力。
然而,下一刻。
“咔吧咔吧——”
它的头顶,被硬生生地击碎了。
侍者怪,卒。
“……啊这。”他如果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家会信吗。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而后震惊地瞅了一眼死去的侍者怪,“我没怎么用力啊,你怎么这么菜。”一圈都接不住,呸,差评。
冷画屏默默地离陈宴远了些——这人,未免也太暴力了。
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人救了自己,但这样离谱而直接的杀怪手段,她这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说,她也很震惊,她震惊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
她这才憋出来一个万金油般的字来,“……6。”真的6。
陈宴讪讪地默了默鼻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呵呵。”你看我信吗。
陈宴:“……”
陈宴,陈宴表示无话可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两人都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话,直到侍者怪彻底消失。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陈宴挠头,“要不,我送你回去?”
是的,没错,他在尬聊。
“谢谢,我可以自己走。”并不需要的好吗。
“……”
又一次冷场了。
086神行诡道(十六)
因为冷场,此时的气氛很是尴尬,陈宴正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尴尬至极的气氛,却见面前的冷画屏忽然警醒了起来,“谁?!”
陈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了一道黑影。
“是那个公会成员!”冷画屏一眼就认出来的这背影的主人——毕竟自己之前差点就死在了这人的手下,对他的印象自然深刻。
不过,这人为何在这儿?
冷画屏拧着眉头,下意识地想着,难道……今夜她遇到的麻烦,也有这人的一份力?
是了,必然是如此。
自己素来谨慎,不可能毫无察觉地就踏入副本怪物的陷阱,那么,便必然是钱天宝那个公会成员在背地里对她使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钱天宝身为曙光会的成员,手上必然有许多的好东西,拥有这样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手段,也并不奇怪。
如此想着,她对钱天宝的杀心更盛,柳眉倒竖,咬牙切齿,“这个只会耍手段的小人,我迟早要杀了他!”
“我先行一步!”
说着,她不等陈宴反应过来,便如同一阵风一般,追着黑影,迅速地过去了。
陈宴:“……”妹子,你就这么走了,这样真的好吗。
他仰天长叹,扶额。
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得跟着去——钱天宝本是冲他来的,只是因为认错人了,这才缠上了冷画屏。
至于那则预言的主角是不是他……呵呵,那一定得是他啊,退一万步讲,就算预言的主角不是他,钱天宝这个公会成员,也非死不可。
毕竟,他与曙光会的会长之间,可是有着很深的仇怨呢。
万一这钱天宝杀了冷画屏后,发现这人并不是预言中的主角,待他回到公会,那么,便一定会将此事告诉会长,会长知道了这事,那便一定会遣人来仔细调查。
诶,这一调查,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新仇旧恨一起算,这麻烦,不就来了吗。
他才不想解决这么多麻烦呢,陈宴默默地想,他只想当个平平无奇的咸鱼玩家。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杀掉钱天宝,以绝后患。
“……”
钱天宝本人的实力想必不强,但他身为“启明星”公会的成员,手上肯定有着诸多诡异的道具。
是以,冷画屏打不打得过他,都还是个未知数呢,别到时候把人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那可就不值当了。
思及此,他颇为头痛,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认命般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跟了上去。
虽然麻烦一定要解决,但他是真的不想上工啊.
穿过狭长的小道,循着冷画屏遗留下来的气息,他终于找到了二人对战之地。
二人的对战越发地激烈了,不过,在他看来,如今还是冷画屏暂时站了上风。
她的招式狠辣而果断,招招致命,阴毒至极,但钱天宝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人滑不溜手的,很是狡猾。
她一时半会竟然奈何不了他,内心便更为气愤了。
“……”
陈宴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于是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藏好,准备观战。
如果仅凭冷画屏一人便可以解决麻烦的话,陈宴自然乐得清闲——他承认,他就是懒的。
怕就怕冷画屏打不过……不过,现在倒是不怕了,毕竟自己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出手帮忙的。
而钱天宝,今天,必死无疑。
等这个麻烦玩意儿死了,他就可以回去补觉了。
如此想着,他打了个呵欠,而后密切地关注着二人之间的对战。
二人的对战似乎是胶着了,他等了许久,都不见冷画屏杀死钱天宝这个大/麻烦,倒是冷画屏自己,像是后劲不足了,竟叫对面站了上风。
看他们这模样,好像还可以大战个三天三夜似的。
烦了,真的烦了。
他不想再等了。
……算了,还是他出手,速战速决吧。
如是想着,他叹息一声,蹲下身来,在地上随手摸了颗小石子,而后随手在地上磨了磨,将其变得锋利了许多。
他于是站起身来,眯了眯眼。
下一刻。
“咻——”
尖锐的石子,如同子弹一般,精准地穿透了钱天宝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
钱天宝极力瞪大双眼,惨叫一声后,倒地,抽搐不止,而后不过瞬息,便已经气绝身亡。
——而陈宴击杀钱天宝的这一幕,被刚打开直播界面的李爱华给看见了。
早上刚起床的李爱华不禁瞪大了双眼,眼神里满是震惊。
“不是吧,这就把对面主播杀掉了?!”
卧槽,这主播,深藏不露啊!
高手,绝对是高手!
绝对是顶尖的老玩家!
此时此刻,李爱华那叫一个后悔啊。
如果能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话,他简直想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居然把大佬认成了菜鸡,该打!应该狠狠地打!
还有,他当初为什么没再多投点钱进去啊!他要是多投点钱,他现在不就报复了吗!
他糊涂啊!!!
李爱华表示痛心疾首。
“……”
冷画屏呆住了。
这人,果然是深藏不露,恐怖如斯!
“啪嗒。”
染血的石子掉落在地上。
“……”
没有人说话。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陈宴挠了挠头,搞不明白为什么又冷场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心情——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是以,他非常愉快地朝冷画屏摆了摆手,“我回去了,再见~”
说着,他这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喂。”冷画屏却叫住了他,“你救了我,又杀了钱天宝,这一次的副本,我自愿退出。”她手里有一张退场卷,是以,就算她认输退出,也不会因为受到游戏系统的惩罚而死亡。
陈宴步子一顿,“随便你。”不过,他觉得,她退出或是不退出,最终结果都不会有差别——他一定会赢。
毕竟,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冷画屏默了默。
良久。
“如果你真是那个人……就别再淌这趟浑水了,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最好离开无限游戏,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他摊了摊手,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知道了。”
说完,冷画屏干脆利落地使用了退场卷。
下一刻,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副本之中。
不是,等等,所以说,这副本……就结束了?!
李爱华满心满眼都是震惊,他还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地望着直播屏幕,久久失语。
他不就是睡了个觉吗,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啊!!!
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他简直是要扎耳挠腮了,但是,因为主播是赌池副本的主要玩家,观众不能发弹幕,是以,就算是他再怎么想知道,也没人能给他解惑。
“……敲。”
他心下抓狂,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一直守着直播间。
算了,事已至此,他只好去看主播的回放了。
看直播回放是要花钱的,是以,李爱华心下很是肉痛。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就想知道呢。
唉,也幸亏他先前给主播下了注,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看不看得起回放呢。
对手都走了,这直播也该结束了,是以,他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选择看回放去了。
“……”
李爱华离开了直播间,但陈宴却不想离开了——对手下线了,这意味着他赢得了赌池副本,可以回去了!
欸嘿,假期。
他的美好假期要来啦!!!
陈宴简直是要兴奋到原地转圈。
他于是站在原地,就等着系统发声,然后离开这鬼地方了。
不知等了多久。
他都等得不耐烦了,终于,狗逼系统姗姗来迟。
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叮咚。”
“恭喜……滋滋……检测……滋滋……”
系统兀自“滋滋”了一会。
陈宴:“……”
也不知道系统“滋滋”了多久,终于,它正常了。
陈宴泪目了。
他抹了抹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统啊,你终于正常了!!!”
刚刚连接上副本的系统:“……”谢谢,又被无语到。
系统无语了片刻,再次发了个提示音,“叮咚。”
“恭喜玩家陈宴,成功通关赌池副本‘神行诡道’!”
“正在为您结算……”
“叮咚。”
“检测到副本不正常运营,主线剧情并未开启,请玩家完成主线剧情后在进行传送!”
言罢,不论陈宴再怎么骂街,再怎么跳脚,它都不出声了。
陈宴:“……”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狗逼系统,你居然敢这样暗算劳资!信不信劳资鲨了你!!!
“工资。”系统言简意赅,一阵见血。
陈宴:“……”
陈宴沉默了。
良久。
“不就是个主线剧情吗,走走也没关系的,呵,呵。”
说到最后,陈宴已经是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了,但是没办法,这主线剧情,他不走也得走——谁叫无限游戏系统是给他发工资的顶头上司呢。
他陈宴,不过是个卑微的打工人而已。
如是想着,他只好苦逼地往回走,准备睡一觉起来就上工。
087神行诡道(十七)
曙光会。
“废物!真是个废物!”
看着直播页面逐渐灰暗下来,这个id为“尊主”的玩家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手机猛地砸在了地上。
“咔擦——”
手机摔得四分五裂。
“尊主”是无限游戏中的老玩家了,自然知道直播界面彻底灰暗下来代表着什么——这意味着,钱天宝不仅任务失败了,还死在了副本当中。
由于钱天宝不是对抗局的主要参与玩家,是以他的死亡回放,并不会被其他玩家看见。
也就是说,他,以及无限游戏里所有的玩家,都不知道钱天宝的死亡过程,而现实中这人的亲人朋友,也都会逐渐遗忘掉“钱天宝”这个人,直到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起他。
钱天宝么,一个公会的底层成员而已,死了就死了,“尊主”并不在意,但是,最重要的是会长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钱天宝死了也就罢了,可那任务,失败了啊!
曙光会的会长从来都不是个善良慈悲的人。
对于能够完美完成自己所发布任务的玩家,这人会加以赞赏,并且赐予无比丰厚的赏赐,可对于那些没能完成任务的人……呵呵,轻则受些皮肉之苦,重则,失去性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焦躁地在房间内不住地踱步,一边踱,还一边咬着自己的指甲。
他没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会长大人会杀了他的!
会长大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人惊骇至极的回忆,他瞳孔放大,冷汗直流。
“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后,一道机械般冰冷的声音传来,“玩家‘尊主’,会长大人传唤。”
“!”
尊主猛地回过头去,面色苍白。
这道声音在他听来,无异于是催命符!
“……知道了。”他低低地喘息了一声,深深地闭上双眼,待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这才站在门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袍的无面人。
这人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袍,一张苍白的脸上很是平整,没有任何的五官。
这样的一张诡异的脸,若叫常人来看,恐怕是要被吓个半死。
饶是他经常与他们打交道,在猝不及防下看到这样一张脸,也忍不住面色发白。
“……带我过去吧。”
公会里的无面人并不只有一个,实际上,所有的无面人都隶属于会长大人,并且直接为会长大人办事,在公会之中,无面人就相当于会长大人的双眼与刀剑。
他们,是会长大人意志的践行者。
不过,他倒是知道一则秘辛:这些无面人,都曾经是“苍白神会”的一员。
彼时,他们是自诩为“至高神”的L大人手下的鹰犬。
至于后来为何都归顺了曙光会……这其中的原委,他也不甚清楚。
毕竟在他加入公会之时,那个名为“L”的玩家,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
他闭上了双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祈求会长大人能够饶恕自己这次的失误.
陈宴睡完觉后,这就起床,准备上工了。
今日他倒是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很困就是了。
他双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至极。
而系统,就像是他那个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在此时精准地发送了任务线索。
“叮咚。”
“鉴于主线剧情关键指引人已死亡,系统将自动再次生成相关人物。”
“生成中……10%……30%……89%……”
“相关人物已生成!”
“叮咚。”
“关键人物王麻子已生成,请玩家积极主动寻找并开启主线剧情!”
哟呵,系统这次,难得地贴心啊。
陈宴挑了挑眉,表示对系统的行为很是满意——毕竟,这个扣扣嗖嗖的狗逼系统,可是很少这么贴心呢,还给他点明了关键人物的姓名。
既然系统的提示都来了,那么,他也就没有偷懒赖床的理由了。
他于是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
而后,在慕小蘋的帮助下,他完成了最基本梳洗。
“公子是要出门么?”
慕小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乎是很想跟着他一起出门。
陈宴步子一顿,“是……你不必跟来。”
“公子……”慕小蘋咬唇。
“算了。”陈宴转念一想,多个帮手的话,自己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了吗,他于是立马改口,“你跟我一起来吧。”
说着,他这就推开门出去了。
慕小蘋连忙跟上。
系统这次倒是很大方,还为他专门准备了自动寻路,生怕他找不着地方一样。
难得啊难得,陈宴不禁感叹,系统,你真是难得这么贴心啊。
既然如此,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系统的好意吧。
如是想着,他愉悦地眯了眯双眼,而后愉快地使用起了系统的馈赠,自动寻路。
在自动寻路的帮助之下,陈宴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身前是一座破败的小木屋,屋子外,还围着一圈栅栏,毫无疑问的是,这栅栏也是极为破旧的,上边坑坑洼洼的,看上去便是个年久失修的。
陈宴默了默,而后顺着石子铺成的小道走了进去。
他行至门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
他于是又敲了一次,“有人在吗?”这次,他提高了音量。
“咳咳。”里边传来一阵咳嗽声,而后,便是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陈宴眨了眨眼,往前一推——好家伙,果然没锁。
他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慕小蘋也跟在他身后,一同走进了屋内。
这屋子里边无疑也是极为破旧的。
破旧而残缺的家具,藏污纳垢的地板,潮湿阴暗的环境……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木桌上的那尊佛像。
这佛像粗制滥造,笑容诡异——正是那夜无缘无故出现在他房间里,而后被他丢出去的那尊佛像。
他眨了眨眼,没说话。
“过来吧,咳咳。”
声音的出处似乎是在墙角处的木床上。
陈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躺在床上,他面容灰败,嘴唇苍白,一副将行就木的模样。
他遂依言走了过去。
“我这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造访过了。”老人凹陷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知道公子来……咳咳咳咳咳。”
他话未说完,便又咳得惊天动地。
陈宴瞅了瞅,而后在内心默默感叹狗逼系统的冷酷无情。
连生了病的老人家都要压榨,狗逼系统,果然不是人。
系统……系统表示很汰。
毕竟在它看来,自己只是随便生成了一个人物来补救BUG而已,怎么就算是压榨生病的老人家呢。
“老人家,我想问问您。”陈宴斟酌着开口,“不知您可还记得数年前所发生的‘那件大事’?”
虽然不知道这地方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但是,用“那件大事”代替的话,不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被指代的吧。
反正主线剧情么,走来走去的,也不过就是那几种套路,再结合一下之前自己身份卡中的内容,这地方发生过大事这一事实,就可以肯定了。
果然,老人说话了,只听他咳嗽一声,而后缓缓道:“那件事情啊……”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无疑是十分具有故事感的。
不错,很不错。
闻言,陈宴眼睛一亮。
啊,不愧是万金油话术,就是好用。
他在内心默默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数年前,我们这地方还是一个小小的偏僻村庄,这里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红玉桑,也没有什么富可敌国的桑下山庄。”老人顿了顿,面上露出追忆般的神色,“不过,我们这村子,虽说并不富裕,但大家却都安居乐业。”
“我想,如果没有那次蝗灾,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吧……”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他神情怅惘,声音沙哑,娓娓道来……在这里,陈宴必须要给老人点个赞,毕竟这年头,感情这么充沛,语气这么深沉的叙述者,可是很少见了。
特别还是在无限游戏里。
“……”
在老人的叙述之中,陈宴大概了解了这个主线剧情的大概内容。
这个村子原本是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但是,一次蝗灾过后,村民们颗粒无收,再然后,村子里便发生了人食人的事情。
此时恰逢村里人烹煮婴儿,一个游历至此的游行僧人看不下去,便以身替之。
僧人告诉大家,自己不死不灭,肉身受到的伤害可快速治愈……如此,饥饿至极的村民们便将他当作肉猪豢养了起来。
他们每天都要割下他身上的许多肉来充饥——正因为他的无私奉献,村民们才得以度过了饥荒。
可是,不知为何,自称是“不死不灭”的僧人,却在某一天死在了村子里,众人感念他的恩德,便将僧人的尸骨埋在了桑树之下。
又过了几年,这坟前的桑树越长越盛,而食用了这株桑树上所生长着的桑叶的蚕,便能够吐出如血液一般殷红的丝。
——而这,便是红玉锦的来源。
088神行诡道(十八)
在这之后,那桑树旁逐渐出现了许多怪事……据这老人所言,是僧人死后怨气不消,化为怨魂,在村中作怪。
彼时村内死伤无数,后来一个游方道人来到此地,镇压了怨魂,村庄这才得以安宁。
而现在,那怨魂又出来了。
陈宴:“……”需要我去灭掉怨魂是吧。
不出所料,下一刻,老人伸出自己那只干瘪的手臂,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仙师,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镇压怨魂……”说完,他两眼一翻,身体一抖——他死了。
陈宴:“……”我就知道,打工人永远没有休息的时间。
真烦,又要打怪。
他揉了揉太阳穴,颇为苦恼。
而此时,幸灾乐祸的系统也开始落井下石。
“叮咚。”
“恭喜玩家陈宴,触发主线任务:驱邪。”
“数年前,一场饥荒造就了一场灾难,同时,也造就了一个怨气深重的鬼魂,作为道门弟子的你,有义务斩妖除魔,还世间太平。”
陈宴无语了。
果然,他就知道,系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他不痛快的机会。
不过,系统这次倒是爽快,竟然直接就发布了主线任务,没有整那些个让他猜来猜去的幺蛾子,嗯,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他于是迅速地离开了房屋,甚至都没管这个可怜老人的尸体。
但是,等等。
陈宴脚步一顿,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僧人作为一个鬼魂,虽说人家的尸体埋在桑树底下,但这并不代表着,它的魂魄也在桑树底下啊。
光破坏尸体是没用的——对于这类鬼怪而言,破坏它的身体可以给它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却不能彻底地杀死它。
果然,系统还是没有干脆地将所有的关键信息都告诉他。
唉,系统,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陈宴在心底默默地控诉着狗逼系统的“罪行”。
不过……僧人,这家伙会不会跟村子里供奉着的佛像有关呢。
不管了,先毁掉再说吧。
他于是迅速地折返回去,果断地砸坏了屋子里的诡异佛像。
而他他这一路走来,更是强闯民宅,把所有的能找到的,不能找到的佛像,都给找出来毁掉了,甚至连被作为陪葬品埋在土里的都没有放过。
当然,慕小蘋虽说是个娇美安静的女子,但作为他的侍婢,她仍旧兢兢业业地帮他打下手。
对于慕小蘋这个识时务,会看事做事的下属,陈宴表示十分满意。
就是有些遗憾,不能将她带回到现实中的便利店里,继续给他无怨无悔地打工。
不然就按她这工作态度,他高低得给她加个三毛钱的工资。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样胡作非为,那些个村民居然都没有阻止,非但没有阻止,面上连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当他把所有的佛像都毁掉之后,天色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秉持着“今天做完,明天休息”的工作理念,他来到了老人所说的桑树底下。
眼前这桑树长势无疑是极为茂密的,他仰头望去,只感觉这玩意儿枝叶繁茂得可以遮天蔽日。
他默了默,而后摸了把铲子出来,然后。
——开始挖坟。
虽然这种行为很可耻,但是,为了过副本,就算再可耻,他也愿意。
不知道挖了多久,他终于挖出了一副已经腐朽的尸骨。
这副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白骨了,而叫他惊讶的是,这白骨,居然通体澄澈,宛如琉璃般通透。
果然,不愧是最终boss的骨头,就是高级。
陈宴默默地在心底竖起了一道大拇指。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敲碎了它——虽然敲碎它并不会给它带来什么巨大的伤害,但是,有伤害就行,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更何况,人家的坟头都被他给刨了,这个受害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是吧。
而一旦受害人生气乃至于是愤怒……为了泄愤,这不就会主动来找他吗。
他真是个小天才。
如此想着,他不禁沾沾自喜,甚至已经幻想出他今晚便解决boss顺利回家休假的美好结局。
不得不说,他这属实是想得有点美,但是仔细一想,似乎这想法也很有道理。
做完这些,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副本内的玩家死亡的死亡,跑路的跑路,这里便只剩下他一个活着的玩家了,是以,今夜的房间,格外地安静,甚至安静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
居然还有点瘆人。
他一边心下吐槽,一边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这一次,他的房间内没有再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了,但是,奇怪而诡异的“人”,倒是出现了一个。
只见他的面前,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侍者,正背对着他,站在桌子前。
陈宴眉头一挑,“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侍者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微笑着的面容——更巧的是,这张脸很是眼熟,似乎,就是昨天晚上那个追杀冷画屏不成,反被他杀死的倒霉boss。
陈宴又一次挑眉,“怎么是你?”
侍者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微笑,“本来庄主下令,今日返回山庄,但今晨不论小人怎么敲门,公子都不给小人开门,小人没办法,便只好私自开门进来了。”
“可谁知。”它叹息了一声,“公子并不在房内,庄主之前特意吩咐过,一定要接公子回山庄,小人没法子,便只好在这儿等待公子了。”
陈宴默了默,“所以说,我们明天要回去?”
灰衣侍者微笑颔首,“公子说得不错——这一次,公子可别再乱走了。”
说完,它行了一礼,姿态娴熟而恭敬,“……小人先行告退了。”
如此,它这就离开了。
陈宴倒是觉得很新奇,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副本boss说完安排就即刻走人,毫不拖泥带水,恐吓玩家的情况呢。
看来,系统也急着送走他啊。
不过这也很正常,副本内出现了主线剧情缺失这样的BUG,系统是肯定会仔细修补一下漏洞的。
人都走了,那么现在,就是他的休息时间了。
他打了个呵欠,转而对慕小蘋开口道:“我睡了,你也休息吧。”
慕小蘋微微颔首,姿态安静而优雅,“是,公子。”.
深夜。
陈宴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连个梦都没有,睡眠质量堪称一绝,但那边同样在睡觉的慕小蘋,休息得可就没这么安稳了。
她躺在屏风前的榻上,并未解下身上穿着的大袖衫,殷红色的衣摆层层叠叠地铺开,而她那柔顺而乌黑的长发,也铺散在榻上。
而她那张安静秀美的面庞上,布满了泪水。
她死死地皱着眉头,似乎是梦见了些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
良久。
“……”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惊惶之色,而她面上,亦是一脸的惊恐。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十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面,眉头也是死死地皱着。
她居然梦见这个世界并非真实世界,而她家公子,是一个名为“无限游戏”的APP旗下的主播。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境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
陈宴睁开了双眼,此时此刻,他浑身都瘫倒在床上,而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楼空的窗户,洒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到身体暖洋洋的。
他打了个呵欠,而后这才缓缓地坐起身来。
“叩叩。”
巧的是,穿着灰衣服的侍者这个时候来敲门了。
“宴公子。”侍者微笑着,“该启程回山庄了。”
“……知道了。”陈宴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梳洗好,这就跟着侍者出去了。
马车停在道路一旁,他随手捞起衣摆,正要上车,却忽然发现,慕小蘋没有跟在他身后。
“?”
咋回事?
陈宴挠挠头,他记得慕小蘋这妹子工作态度一向很积极的啊,他都出门了,她怎么还没跟来。
莫非,是生病了?
他一边摸着下巴思索着,一边往回走。
“吱呀。”
他推开门,却见慕小蘋呆呆地坐在榻上,神思不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陈宴眨了眨眼,“该走了,小蘋。”
“哦……哦。”她身体一抖,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勉强朝他笑了笑,“是,公子,我这就来。”
话说,今天的工作状态这么差的吗。
陈宴满脸的问号。
他看她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欲言又止。
但说实话,想什么这种事情,属于是一种特别私密的东西,旁人要是随随便便就这样正经严肃地问了,怕是会冒犯。
是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山庄的路途。
而慕小蘋,自然也跟他一同踏上了马车。
什么?你说主线任务?
陈宴才不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僧人的魂魄——自己可是将它的坟头都给刨了,它不自己找来寻仇才怪。
更何况,现在系统急着补救漏洞,肯定不会将他留在这里太久的。
如是想着,他端起面前案几上的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口,姿态很是悠闲。
089神行诡道(十九)
对于那村民所说的话,他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当初那些饿极了的村民都将僧人吃掉了,这受害者都死了,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事情的真相啊,是以,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什么“村民感念僧人的恩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后,他们才开始被迫感念僧人的恩德。
唔……也许是僧人死后怨魂作祟,害死了几个村子里的人,村民们为了平息它的怨气,这才做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举动。
而当初他刚来这个副本时的那个“三清观”,也许就是游方道人所居住过的地方。
在结合先前系统所说的“主线剧情关键人物”死亡,那么,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惨死在床上的老道,就是剧情中的“游方道人”.
终于抵达了山庄。
他先是带着慕小蘋在山庄之中转了一圈,试图找到那怨魂的踪迹,但他几乎是走遍了整个山庄(除了三清观),都一无所获。
他戳了戳系统,“统啊,我这对手都下线了,要不是因为副本BUG,我这会儿早就回家了,说来说去,这都是你们的失职,不如,给我整个外挂补偿补偿?”
——他薅系统羊毛的心思,昭然若揭。
系统安静如鸡。
陈宴等了许久,都不见系统有所回应,他只好耸了耸肩,放弃了这个绝佳的念头。
唉,看来羊毛是薅不着了。
他只好装模做样地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等它来找我了。”
系统依旧安静如鸡。
陈宴于是一摊手,什么也没说,这就准备回房睡觉去了。
他一直走到房间门口,系统都没有出声,见此,他颇为郁闷,“你在不给我来个牛逼点的外挂,我就真的摸鱼了?”
系统仍旧十分安静。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消极怠工了。
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白眼一翻,却径直来到了三清观。
虽说他真的很想摸鱼,但是,他更想回家休假。
没办法,为了休假,他就算是摸鱼,也要找个更容易触发关键boss的地方摸鱼。
——三清观作为游方道人的居住地,很有可能藏着一些极为重要的线索,而夜晚,作为一个线索触发的高频时间,他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错过。
三清观坐落在一处山林之中,这地方很是荒芜偏僻,到处都是一副杂草丛生的景象。
看着眼前这道写着“三清观”三字的牌匾,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转头就对慕小蘋说道:“走吧,我们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慕小蘋却罕见地没有回话,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小蘋?”陈宴见她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加重了声音,“小蘋!”
“啊……啊,公子,怎么了么。”她猛地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
陈宴眉头一拧,瞅她一眼,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说我们今晚在三清观内休息。”
“是,公子。”她微微垂首,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小蘋没有异议。”
“……”
他们走进了观内。
“吱呀——”
他推开了后院厢房的门。
一阵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纵然他闪避的动作迅速,但却仍旧免不了吸入了些灰尘。
“咳咳咳咳咳咳——”
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着实是被这扰人的灰尘呛住了。
知道尘埃散去,他这才得以看清楚房内的真面目。
这三清观的厢房无疑是极为破败的,房梁上,到处都是蜘蛛网,而地板上,桌子上,也都布满了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来打扫过了、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而后捏着鼻子慢慢地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这已经被蛀虫侵蚀的房梁与柱子,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话说这玩意儿,真的不会坍塌吗,玩意一个不好,房顶砸下来了可咋办呐。
更何况这地方死过人,着实是晦气,还是换个地方睡觉比较好。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来到了前殿。
这前殿也不太干净,但比起肮脏破败的厢房,还是好了许多的。
前殿也到处都是蜘蛛网与灰尘,甚至连殿中的佛像上,也都沾着许多蛛网。
佛像的下方有两个蒲团,他上前观察了片刻——这蒲团倒是极为干净的,看起来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
而蒲团前方插着的三柱香也更加肯定了他的观点。
观中很是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看来,他今夜若是在这里睡觉,睡眠质量一定会特别好。
他于是一撩衣摆,这就在蒲团上坐下了。
而慕小蘋也跟他一样盘膝,坐在了蒲团上。
“对了。”他戳了戳慕小蘋,“你可还记得,之前那具尸体,你弄哪儿去了?”
慕小蘋仔细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后山旁的水井里。”
水井啊,陈宴在心底不禁为她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副本给他安排的员工,就是专业。
这下子,连打捞尸体都变得困难了呢。
他倒是想把尸体弄出来瞅瞅——毕竟是主线剧情里的关键人物,就算是被杀了,身上也应该会有一些隐藏的线索。
但慕小蘋的一句“后山旁的水井”,直接给他干沉默了,让他这绝佳的想法胎死腹中。
且不失打捞难度,就算是捞上来,过了这么多天,那尸体也早就该浮肿了,运气差点,说不定都已经腐烂了,烂都烂了,还找什么线索啊。
“还有。”他摸着下巴,又对慕小蘋道:“今晚你可要帮我注意着,要是有什么不正常的玩意儿来了,一定要通知我噢~”
万一那僧人的怨魂真的来了,他可一定要抓紧时间解决他,毕竟,只有解决了它,他才能顺利地回家,享受他的假期。
慕小蘋颔首,“公子放心,小蘋一定注意。”
见此,陈宴拍拍她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工作,以后给你加工资。”.
入夜。
夜色如墨,无星亦无月。
陈宴和衣睡在前殿之中,那自己铺好的草席上——他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而慕小蘋,她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衫,乌黑的头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她五官秀美,皮肤白皙,如鬼似魅。
她跪坐在蒲团上,双手相交,放在小腹前,其姿态典雅而优美,眼神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不知为何,她的腹中,很是饥饿。
这种饥饿的感觉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她,叫她感觉尤为不适,可这深更半夜的,她又能在哪里找吃的去,是以,她只能跪坐在原地,强忍下这股不适之感。
“叩叩。”
此时此刻,门,却被敲响了。
慕小蘋无声无息地望过去,下一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请问,有人在吗?——老身腹中饥饿,想来讨些吃食。”
她没有说话,只是强忍着腹中不适,站起身来,轻轻地推了推陈宴。
陈宴却归然不动,睡得很香。
说实话,他这睡眠质量,堪称一绝啊。
她默了默。
腹中饥饿越发严重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安静地推开了门。
“……”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皮肤青白,嘴唇干裂的老妪,这老妪披麻戴孝的,看起来很是诡异。
老妪的眼睛是黑黝黝的,宛如血洞一般,它直勾勾地盯着慕小蘋,没有说话。
饿,好饿啊。
它的视线越过面前的红衣女子,落在里边的陈宴身上——它能够感觉得到,在这个人身上,有着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几乎是要引诱着它过去。
它可以肯定,若是自己吃掉了里面的这个年轻人,自己的实力,绝对会大涨。
如此想着,它便更加饥饿了。
它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慕小蘋也没有说话,她安静地望着眼前的老妪,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知为何,老妪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是瘆人。
但是,明明它才是副本鬼怪啊?!
她的嘴唇是猩红的……她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无意识般地嗫嚅着什么。
“……”
下一刻,她伸出了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老妪。
“我也很饿。”她直勾勾地盯着它,“劳烦你,帮我充饥。”.
“嘎吱。”
她转身关上门,回到了前殿之中。
此时此刻,陈宴依旧睡得很沉,他浑然不知,自己那柔弱安静的婢女,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慕小蘋回到蒲团边,她跪坐其上,好似从未离开过。
她的面上是一副餍足之色,而她那猩红的嘴唇,颜色似乎更鲜,更艳,也更惑人了。
唇角还沾了些许青白色的碎肉,她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抹去,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前方.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没过多久,这座小道观里,竟然又有来客造访。
而这次来客的个人素质,远不如刚才老妪——老妪至少还会敲门,而这个来客,却连门也不敲,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佛像边。
只见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袍,踏着一双精美的木屐,他身形瘦削,几乎是瘦到了一种骨瘦嶙峋的地步。
是桑下山庄的庄主,殷静敛。
她的视线,无声无息地转移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殷静敛,什么也没说。
090神行诡道(终)
她如法炮制,“吃掉”了庄主。
慕小蘋的动作无疑是极为迅速的,还没等陈宴醒来,庄主便已经尸骨无存了。
而她抹去了嘴唇上的碎肉,深藏功与名。
“……”
天亮了。
陈宴无声地睁开了双眼,他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昨夜可有异样?”
慕小蘋眨了眨眼,摇摇头,“回公子,没有。”
异样都已经被她解决掉了,如此,也便约等于没有异样。
啊?
他呆了呆,挠头,迷惑不解,所以昨晚那怨魂居然没来?
真是奇怪。
自己都把它坟头给刨了,它居然这都能忍,佩服,实在是佩服。
他于是又戳了戳系统,“你看,你家员工消极怠工呢,你要再不给我放回去休假,你这副本BUG,就别想修好了。”
系统沉默。
看来是没戏了。
陈宴在内心默默地对系统“呸”了一口,并表示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系统的抠门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烦躁。
敲,好气哦。
明明竞争对手都已经认输了,为什么他还不能离开副本!!!
他越想越气,便连带着殿中的佛像,也看不顺眼了。
行,你不来,我奈何不了你,完不成主线任务,但是,我可以拿你的石像撒气呀。
他冷笑一声,如是想着。
下一刻,他五指握拳,朝殿中佛像击去!
“轰隆隆——”
粗制滥造的佛像轰然崩塌!
唔,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掩饰般的轻咳一声,正要说是这玩意太脆,坏了不关我事也别想找我赔钱时,系统出声了。
“叮咚。”
“恭喜玩家陈宴,完成主线任务:驱邪。”
“机缘巧合之下,你毁坏了三清观中供奉的石像,正当你担心三清观主人冒出来找你索赔时,你发现,那僧人怨魂,竟然隐匿在石像之中。”
“这石像在你手下不堪一击,而怨魂,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你消灭了,不得不说,你是有点运气在的。”
“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主系统为你提供的便利噢~”
主系统为他提供的便利?
陈宴一挑眉,只觉得新奇。
说实话,这还是系统这抠鬼第一次为他提供便利呢。
值得庆祝,值得庆祝啊。
主线任务都完成了,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回家休假了?!
一想到放假,他便两眼放光,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
“叮咚。”
“系统正在为您结算……24%……57%……89%……结算成功!”
“本次副本,主播作为胜出方,获得的奖励如下:(称号)白衣倾国×1,积分×5000,(残缺)道门诡术录。”
“称号解锁中……叮咚!”
“恭喜您,玩家陈宴,特殊称号‘白衣倾国’解锁成功!佩戴此称号,您将获得短暂的魅力加成~”
魅力?
真鸡肋啊,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子,是最不屑于用这种魅力称号的。
不过,虽然称号很鸡肋,但是这次系统给钱(积分)给得很大方嘛,都够他在现实世界生活好久了。
至于那什么“道门诡术录”?
陈宴表示敬谢不敏。
毕竟这东西,听名字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贸然用了,万一遭到反噬可咋办啊。
“正在传送中……”
随着系统的传送,在一阵眩晕过后,他也顺利地离开了副本,回到了现实世界。
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穿着红衣的慕小蘋,坐在蒲团上,正直勾勾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
“叮咚!”
“检测到特殊玩家存在……是否激活系统,载入现实世界?”
“是/否”
她看着眼前这忽然出现的光幕,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良久,她伸出白皙的手,选择了“是”这一选项。
下一刻,她的身影微微扭曲,而后消失!
“……”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玩家排行榜上,一道玩家昵称迅速攀升。
第38位:*******.
现实世界,惠民便利店。
陈宴瘫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咸鱼的气息,他半眯着眼,一副很是悠闲舒适的模样。
多日不见,他勤劳的员工阿锯,也该想他了吧。
他伸了个懒腰,拉长了声音,“阿锯——快来给我做饭。”
啊,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多么的舒适啊。
这不比在游戏副本内玩命工作要好?!
反正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工作了,不过,可惜的是,狗逼系统从来不会如他的愿。
为了讨生活,他过段时间还是得回去苦逼地工作,毕竟,不工作,他就没钱啊。
而他作为一个穷鬼,才不会跟钱过不去呢。
“来了来了来了——”
此时,电锯杀人狂腰间围着一件围裙,端着一道菜肴,走了上来。
他微微冷笑,没好气道:“你的菜,来了。”
陈宴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从墙边扒拉出一个床上小书桌,他将书桌展开,摆好,这才敲了敲桌面,“放这儿吧。”
他这姿态,说不出的悠闲惬意。
见此,阿锯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知道了。”
呸,狗逼陈宴,这个懒鬼,就知道压榨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前副本boss,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陈宴,这样来压榨你的员工,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如是想着,阿锯的白眼,翻得越发频繁了。
陈宴见此,眨了眨眼,“啊,阿锯,我勤劳的员工,你这是眼睛抽筋了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啊?”
电锯杀人狂:“……”并不需要,我真是谢谢你啊。
阿锯气鼓鼓地离开了。
而陈宴,他将菜摆正,而后扬声道:“记得给我端碗饭上来哦~”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屁事那么多,真烦.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了面前的青年男子身上,为这青年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只见这青年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链顺着两鬓垂下,而它的底端,则嵌着一枚透明的不规则水晶,这水晶在阳光的透射之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他身量纤长,肩宽腰窄,姿态秀雅至极,斯文至极。
他微微一笑——这是很温和很悦目的笑容,若此刻有人在这儿,必定会被他的笑容迷得目眩。
他微微颔首,走到了落地窗前的钢琴旁。
他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了冰冷的琴键上。
他的手指苍白而冰冷,放在这琴键上,竟不知是哪个冷得更甚一筹。
“先生,”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低声开口,“B方退赛了。”
“那就是A方赢了。”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
“……是的,先生。”
楚沂没有说话。
良久。
“啧。”他试了试音色,“知道了,下去吧。”
来人走远了。
“你赢了啊。”他笑吟吟地试着弹了几个音,“……别人奈何不了你,那么这次,换我亲自来吧。”
“……”
曙光会。
圣洁的光辉洒落在神殿之中,穿着白衣的银发少年双手放在胸前,他双目紧闭,似乎是在虔诚地祷告着。
他银色的长发不染纤尘,宛如天使圣辉一般皎洁。
无暇的光芒从天窗上洒下,正好落在少年身上,这使得他的一整张脸,都沐浴在光明之中,也使得别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的身前,正是一座耶稣受难像。
“我主,您卑微的信徒虔诚地祈求您……”
“……神主之圣光照耀四方,您的恩德世所难忘。”
他身旁站着两个无面人。
这两个穿着黑色袍子的无面人也都低垂着头颅,双手放在胸前,一副温顺虔诚的模样。
“……”少年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何事?”
他的声音如流水击石般动听,轻柔至极,悦耳至极,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极为和缓的。
“圣座。”男人行了一礼,冷汗涔涔,“任务失败了,请圣座责罚。”
——这人姿态卑微,动作僵硬,正是那个id为“尊主”的游戏玩家。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钱天宝……任务……强敌……他莽撞……任务这才失败……”他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出来。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
“求……圣座惩罚。”他卑微地跪在地上,宛如一条被驯服的死狗,姿态丑陋至极。
“唉。”少年却落下了一声叹息,他摇摇头,“念你是初犯,这次,便算了。”
他伸出手来,将手放在了男人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他柔软细碎的头发,“但是记住,如果又失败的话……”
“——让你死哦。”
他空灵而圣洁的声音落下,男人却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圣,圣座。”
粘腻的汗水汩汩流下,汗湿了他的鬓发,亦湿透了他背后的衣衫。
少年仰头,眯了眯眼,收回了自己的手,“那么,下去吧。”
“……是。”
男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求无上圣洁的主,赐予我大智大勇……一同净化世间污秽。”
空灵而轻柔的祷告声又响起了。
091现实世界
陈宴悠哉游哉地吃完饭,刚瘫倒在床上,打开手机,便发现韦一刀那个大傻缺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
【大菊为重:宝,我这里有一单三十万的生意,你来吗?】
【大菊为重:三十万啊宝!!!你可一定要来啊!!!】
【大菊为重:三十万三十万三十万!!!】
……(此处省略韦一刀的n条消息)
陈宴却没嫌弃自己这小伙伴啰嗦,一条一条逐一翻过去后,他的表情越来越夸张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眼珠子都快黏在上面了。
欸嘿,三十万……欸嘿,新家具……欸嘿,新房子……
我敲,三十万!
陈宴眼睛一亮,嚯地一下坐起身来,三十万啊,那必须得去啊!
虽说自己如今刚领过工资,但谁还会嫌弃钱多啊!
他于是马上敲键盘打字。
【陈皮:去去去!三十万我必须得去!】
【陈皮:快!把大生意的具体内容发我!】
敲完这几个字后,韦一刀的消息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链接。
【大菊为重:……】
【大菊为重:一听到钱就这么心急,真不愧是你啊陈扒皮。】
扒皮?陈宴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什么扒皮,他这叫勤俭节约!乃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随后,陈宴点开韦一刀发来的链接。
果不其然,这一则悬赏又是发布在“驱邪”网站上的任务,任务难度倒是不大,只是四星而已。
不过,任务地点倒是有些远,感觉车费会不太美妙啊。
他思索着,就是不知道单主会不会报销车费,如果报销的话,他这一单,怎么说都要干。
【陈皮:车费报销吗?】
【大菊为重:……哥,你看清楚任务的发布人了吗?这可是官方发布的任务,怎么可能会不给你报销车费!!!】
【大菊为重:就问你心动不心动?——心动不如行动啊宝!除了钱,他们还会给出很多超级好用的道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见此,陈宴一挑眉,只觉得奇怪。
虽说韦一刀这个人吧,讲义气也确实讲义气,但是呢,在“钱”这一字上,这人也是极为吝啬的,这么好的机会,这人不自己一个人去,反而要拉上他一起平分大钱,这不合理啊。
简直太不合理了。
他于是眯了眯眼。
【陈皮:这么好的机会,却要多拉个人来平分巨款,你就这么好心?】
韦一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
【大菊为重:哥,你看清楚难度了吗,四星,四星啊!!!我一个人搞得定吗我。】
陈宴恍然大悟,对哦,对于他自己来说,一个人过四星任务算不得什么,但是韦一刀的实力较他而言略逊一筹,自然不能只一人就轻松过四星。
如此一想,这人的行为倒也合情合理。
他于是点点头。
【陈皮:这任务,我接了!】
任务地点是在首都,而自己如今身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若要过去,怕是得坐个好几天的车。
而任务截止的时间是在二十天后,看来,这次的时间比较紧迫啊。
如是想着,他连忙在X信上戳了戳韦一刀,【陈皮:那我们今天就出发?】
【大菊为重:……就知道你爱钱,行吧。】
如此,他收拾好行李,这就出发了。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嘱咐了阿锯一番,“锯啊,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可要好好工作哦~”
阿锯:“……知道了知道了。”好走不送吧您嘞.
次行,陈宴满怀斗志,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下了车后,居然——迷路了?
他作为主角,居然还能迷路,陈宴表示这简直就是不科学。
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小车们,他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讲真的,不是他菜,而是首都这地方,感觉每条路都是高楼大厦,每条路都长得一模一样。
不怪他,真不怪他。
迷路的陈宴如是为自己开脱。
而此时,韦一刀的信息也到了。
【大菊为重:哥,我到了,你人呢。】
陈宴沉默以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关上手机,默默地怀疑人生。
在首都,大家都来去匆匆,看起来都是一副根本就不会理会别人的模样。
而他正准备问路,那路人却跑得飞快——溜了。
“……”上班快迟到了都没这么急吧。
真离谱啊这。
陈宴只能沉默着,凭借直觉往前走。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一处地铁站。
根据悬赏内容看来,那些倒霉的受害者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会来到某个特殊的地点,然后便消失不见,自此生死不知。
如此,接连不断地消失了数人之后,终于引起官方重视,继而便被作为悬赏发布在了驱邪网上。
据韦一刀所说,这次的任务颇为危险,官方之前指派了好几个玄门高手进去,都失败了。
真烦。
陈宴抓了抓头发,神色很是烦躁。
找不到地方啊,这咋办。
“……”
【大菊为重:哥,你该不会是找不到地方了吧?】
陈宴依旧是沉默以对。
他只好一边摸着手机一边往前走。
【大菊为重:不如这样,哥你先去附近的地铁站,乘坐地铁来找我?】
【陈皮:……行。】
他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地铁站。
按理来说,地铁站,特别还是位于首都的地铁站,这个点应该人很多才对,但是当他走进来的时候,这地方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
真是奇怪。
他眯了眯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循着脚下的道路往前走去,越往里走,灯光便越发地昏暗了。
到了最后,这里居然一片黑暗。
他只好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
“我这不会是出发直播副本了吧?”他小声嘀咕——别说,像“出门买个奶茶/打个车结果不小心触发直播副本而被迫上工”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遇见过。
毕竟像游戏系统这种黑心资本家,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在休假,在它看来,所有的玩家都是它手下的牛马,更是恨不得“牛马”们天天上工。
忽而,一阵强光袭来,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092余烬(一)
再睁开眼时,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但他能够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束缚住了。
难不成……他又被迫上工了?
他正皱着眉头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问题,耳边却传来一阵系统提示音。
“叮咚。”
“恭喜玩家陈宴,被强行拉入副本:【余烬】。”
陈宴:“……”恭喜你妹,这有啥好恭喜的,被迫上工难道还是什么好事情吗!!!
“鉴于此次直播主播遭遇到的特殊情况,主系统将给予一定的人道主义关怀,对主播的实力不予调整。”
闻言,陈宴眼睛一亮,几乎是要热泪盈眶:终于,系统终于做了一次人!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正常实力去吊打所有人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啸。
然而,不知为何,系统有一瞬间的沉默。
【副本名称:余烬。】
【副本主线任务:解决诡异天灾,拯救全人类。】
【主线任务奖励:特殊称号。】
“已为您主动开启直播间及直播间弹幕,祝玩家陈宴游戏愉快~”
陈宴:“……”谢谢,并不可能愉快的呢。
不论是哪个社畜,在被要求加班之后,都是不可能愉快的吧,愉快的只有那些肮脏的资本家而已。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点开弹幕区域,正准备看看大家都有没有发什么好玩的弹幕(实际上就是想听大家骂那个狗逼系统)。
然而,他失望了。
奇怪的是,屏幕上居然只是稀稀拉拉地飘着几条“主播终于上播了,我哭。”“更新了欧耶~”等捧场一般的弹幕。
再一看观众在线人数:1700人。
这在线人数,可与他这些零星的弹幕数量不匹配啊。
他颇为意外,挑了挑眉,只觉得这次的副本怕是会有什么猫腻。
1700的观众数量,不可能才这么几条弹幕。
除非……他们所讨论的东西,已经触发到了副本的核心设定,而这个核心设定,是不能为他所知晓的。
毕竟,在一部分副本之中,如果让主播提前知晓了核心设定,那么这主线任务,便也能够轻易完成了。
所以,弹幕才会触发游戏保护机制,而后被屏蔽。
这样一想,事情便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被屏蔽的核心设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若有所思。
“踏踏。”
“踏踏踏。”
黑暗之中,隐约传来一阵极具韵律感的脚步声。
似乎,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近了,更近了。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已然到达门前。
他暗自警惕着。
“……”
“啪嗒”的一声,屋内的白炽灯,亮了。
好巧不巧,这灯就在他头顶,他的双眼也被这骤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得眼泪直流。
敲。
他闭上双眼,扭过头去。
“踏踏。”
脚步声响起,来人似乎停在了他的身前,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在眼睛完全适应光明后,这才慢慢地完全睁开双眼。
刚一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张微笑着的温柔面孔。
陈宴:这张脸真是该死地熟悉。
他默了默,没说话。
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只见他五官秀雅,气质温和,正微微笑着,很有一副知识分子的味道。
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助手始终低垂着头颅,双手端起一道托盘,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
托盘里,盛放着各式各样的铁制工具,小刀,镊子……只能说他的准备十分地齐全。
尖利的小刀在白炽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陈宴沉默了一会儿,无言以对。
“好久不见,陈宴。”
他微微一笑,温言开口。
此时此刻,若陈宴还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那他就是个二百五十斤的大煞笔了。
沉默,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滋……滋滋……”
此时,一道电流声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而后,实验室内的显示屏亮起——一个穿着蓝色职业装的女人出现在了屏幕内,只见她僵硬地微笑着,面色惨白。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洛城信息联播,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播报最新消息……”
“……9043年,诡异天灾降临蓝星,高墙之雾将洛城与外界分离成两个世界,而就在今天!”
女人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神情狂热,“我们最伟大的z博士,竟带回了一支由外界而来的探索小队!”
“……这将是洛城的一道历史性的里程碑……”
“……代表全体洛城信息中心致敬伟大的,无私的,z博士!”
陈宴:“……”
他扯了扯嘴角,默默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楚沂。
明明是个歹毒的大反派,却非要给自己整这种伟光正主角的设定……虚伪,真虚伪。
果然,论虚伪,楚沂要是称第二,那么便没人敢称第一-
白皙的指尖缓缓地拂过托盘之中的小刀,楚沂微微一笑,“真令人愉快,我们又见面了。”
他指尖微微用力,小刀轻轻敲击着托盘边缘。
“笃、笃、笃。”
这声音虽轻,却极具韵律感,陈宴听着听着,只觉得这声音渐渐地与他的心跳声重合了。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而屏幕内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z博士……”
“伟大的……”
“无私的……”
“z大人!”
小刀的敲击声混合着诡异僵硬的女声,像极了一首冰冷的二重奏,杂乱,癫狂,混乱。
陈宴:“……”救命,能不能放过我的耳朵。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
“……经研究发现,其中一个外来者身上携带着特殊的物质……可帮助人类地域诡异天灾……现今已转移至z博士的私人实验室。”
“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个特殊的人,是谁呢。”楚沂微微笑着,仰头,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缓缓抚上刀刃。
他对着刺眼的白炽灯,细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小刀,就好像它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陈宴身前,瘦削的身形挡住了些许灯光,这也使得他的身影尤为朦胧,叫人看不清晰。
陈宴翻了个白眼,这还用得着猜吗,想都不用想,这个倒霉鬼肯定是他。
他刚想给眼前这货比个中指拉下仇恨,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被绑住了,根本动不了一点。他气到无话可说,只好干瞪眼,不说话。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楚沂莞尔一笑,低下头来,伸手,轻轻地为他拭去眼角那因为灯光而流下的泪水。
面前这人那乌黑的长发也因此而散下,甚至有几缕落在了陈宴的面颊上。
说实话,有点痒。
陈宴默默地想。
“……”
楚沂收回手,微微一笑,转而拍了拍他的面颊。
而后,手腕一动。
下一刻,刀尖逼近了陈宴的眼球。
冰冷至极。
汗毛倒竖。
——前一秒明明还在笑意盈盈地说话,这一刻却忽然要动起手来,果然,这人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只是……
这刀尖要落不落的,不像是楚沂的风格,他正要嘲讽这人两句,却忽然看见了这人的表情——只见这人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戏谑之色。
这下,陈宴全都明白了。
好家伙,感情这是在耍他玩呢!
性格真是恶劣。
陈宴气极。
不过,陈宴也从来不是个乖巧的性子。
下一刻,他扯了扯嘴角,面上不仅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反而露出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他双眉一挑,眼神挑衅,“你就只有这点小手段吗,狗东西。”
“……”
楚沂闻言,却面色不变,脸上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手指微颤。
刀尖缓缓向下。
这人的动作无疑是极轻的,锋利的刀尖只堪堪接触到他面上的肌肤,像是一片冰冷的羽毛拂过,抑或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游走其间……轻柔至极,却也暧昧至极。
“要不要再来猜一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冰冷而尖锐的刀尖轻轻地向下移去——极缓慢地,极轻柔地,拂过他的眉眼,鼻梁,苍白的脸颊……最终,停留在了双唇之间。
093余烬(二)
“……”
陈宴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睁大眼睛,死命地瞪他。
猜猜猜,猜你妹啊猜,有病吧你这人!
楚沂微笑着将手腕微微下压,指尖微微颤动——他划破了他的嘴唇。
一滴宛如红玉般剔透的血珠落下。
嘶——
陈宴不由得呲牙咧嘴。
虽说这么点小伤根本就不痛,他也不在乎受伤,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不爽,十分地不爽。
毕竟这样一种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感受,可是糟糕透顶了好么。
见楚沂的手指有下压的趋势,他心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而后,只见他一张嘴,再一咬。
“咔咔咔。”
小刀当场报废。
“呵——tui——”
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陈宴不由得皱了皱眉。
“呀,竟然碎了。”楚沂却笑容不变,秀眉一挑,“那便试试这个吧。”听语气,他似乎还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
陈宴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这种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只见楚沂背过身去,从助理手中的托盘上拿起了一管试剂,以及,一支细长的注射器。
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针筒,而那针尖之上,正闪烁着细碎的寒芒。
陈宴脊背一凉。
楚沂却微微一笑,弯下腰来,姿态优雅,叫人赏心悦目,“——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
惊喜你妹啊!!!是惊吓好吗!!!
陈宴表示,自己就算是用脚趾去想,也都能想得到,这试剂,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于是怒目而视,呲牙咧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针尖顺着陈宴的下颌骨往下游弋,激起一阵冰冷般的颤栗。
他咬紧牙关,狠狠地瞪住眼前这个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长发青年。
因为四肢早已经被束缚住了,是以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得任人施为。
这真是很憋屈的一种感受。
针尖顿了顿,而后,停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楚沂嘴角微勾,亲昵而暧昧地拍了拍他的面颊,仿佛是在轻柔地安抚一般。
这人的动作无疑是极为轻柔的……虽然轻柔,却也不容抗拒。
陈宴再一次地翻了一个白眼.
下一刻,颈部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细长的针尖扎了进去。
楚沂轻轻地摁下注射器,直到药剂用光,他莞尔一笑,“我相信,你会很喜欢我的这份惊喜。”毕竟,这样的一管药剂,不仅能够增加这人的游戏难度,还能让事情的发展变得更加有趣。
谁会喜欢无趣的事情呢——比起按部就班地结束副本,还是险象环生更有意思,不是么。
楚沂勾了勾嘴角,面上尽是愉悦之色。
“啪嗒。”他将注射器放回托盘。
陈宴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叩叩。”就在此时,原本寂静的实验室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啧。”楚沂挑眉,语气之中,似乎有些不快,“什么事?”
“博士。”说话的声音顿了顿,“首长找您。”
“……知道了。”
如此说着,他却离陈宴更近了些,只见他俯下身来,含笑开口,“我晚些再回来看你。”
他这话说得温柔缱绻,缠绵至极,就像一个外出远行的丈夫对他的妻子依依不舍地絮语一般。
陈宴恶寒。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楚沂也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陈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人呆在这儿他有多不自在.
楚沂离开了,他这才有心思去仔细打量周遭的陈设。
显而易见的是,这是一间私人实验室——还是一间尤为整洁的实验室。
窗前的桌子上,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实验工具,而在墙壁上的橱窗之中,则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种器官标本。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窗台上,竟然还放着玫瑰——白玉般无暇的小瓷瓶中,正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
陈宴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荒谬。
这人性格分明冷漠残酷,却还整这玩意儿,虚伪,真虚伪。
这实验室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至少,陈宴并没有发现什么肉眼可见的线索。
他于是动了动手腕,试着挣脱双手之间的束缚。
然而,他失败了。
沉默半晌,他再次试着用力挣脱束缚。
不出所料的是,他再一次地失败了。
沉默。
死一样地沉默。
只能说楚沂不愧是个心机狗,还特意准备了这种让他无能为力的玩意。
毕竟于他而言,普通材质的锁链镣铐啥的,根本就锁不住他。
唉,失策失策。
陈宴只得自认倒霉。
……事已至此,就只能想别的办法脱困了。
他叹息一声,正要凝神细思,却忽然感觉头部一阵眩晕。
什么东西!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便反应了过来——他现下这症状,绝对与楚沂那所谓的“惊喜”,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咬牙切齿。
楚沂,好你个老阴逼!居然敢暗算劳资!!!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陈宴如是想着。
……
当晚,陈宴便发起了高烧。
……
门外的助理报告过这件事后,便在原地站定不动了。
“发烧了?”彼时,楚沂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身前,是一架洁白如新的钢琴,而他的十指,正放在黑白琴键之上。
窗外,冰冷的霓虹光闪烁着,光线在雨点的折射下微微扭曲,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琴声停了下来,此间便只余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收回了双手,转过头来,挑眉,似乎有些诧异,“……反应居然这样剧烈么。”
蓝紫色的霓虹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了他那那张温柔到了极致的面庞上——他这张脸生得无疑是极好的,眉眼,鼻子,嘴唇……无一不美丽,无一不精致,别人看了,也只会觉得赏心悦目。
像是造物主最为满意的杰作。
“好吧。”
他站起身来,叹息一声,将琴盖合上。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微弱,楚沂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幽暗的走廊之中.
身旁有人来了又走了。
听脚步声,似乎是楚沂那家伙的助理。
这个助理显然是十分称职的,这人不仅给他测过了体温,还试图喂他吃药。
不过,对于楚沂这个狗逼手下的人,他是没有半分信任的,是以,不论这助理如何尝试,他都拒不接受。
“……”
陈宴只觉得自己始终都是昏昏沉沉的……浑身滚烫,难受至极。
眼皮宛如有千斤重,他拼尽全力睁开双眼,露出一对满是红血丝的眼球。
“吱呀——”随着一道推门声落下,楚沂那瘦削纤长的身影,也落入了他的眼帘。
依旧还是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楚沂笑意盈盈地站在他身前,手中还拿着一支老式温度计。
而先前那个为他测过体温的助理,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这人的身后,手中,也依旧拿着托盘,这盘中,也依旧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陈宴瞪他一眼,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刚才那助理早帮他测过体温了,这又是要整哪出?
更何况,这个副本的时代背景是在高科技发展到了极致的未来,测体温这种事情,只需要用自己腕间的手环轻轻地碰一下他的手腕就好。
不知道这副本里的原住民是否都是这样测体温的,但至少,刚刚那助理,是这样为他测定的体温。
难道说……
不会吧,不会吧,助理都有的东西,楚沂这狗逼居然没有?
陈宴眨了眨眼,瞄了眼眼前这长发青年的手腕——这人的手腕纤细而白皙,皮肉线条流畅而凌厉,而在腕骨处,正扣着一道黑色的手环。
这不有手环么。
所以,这到底是要整哪出?
陈宴再一次地迷惑了。
楚沂微微一笑,伸出了空余的那只手来,而后,掐住了他的下颚骨。
“放轻松——”楚沂笑眯眯地望着他,其声音轻柔而舒缓,叫人情不自禁下意识地去遵从他的指令。
下一刻,他的面部肌肉果真放松了些。
陈宴:“……”
他该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陈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宛如一条生无可恋的死鱼。
楚沂见他这副表情,弯了弯嘴角,神情十分地愉悦。
陈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
笑,你再笑,行不行我打断你的狗腿!
楚沂挑眉,垂下头来,笑眯眯地望着他。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距离无疑是极近的。楚沂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庞几乎是要贴在陈宴的脸上。
四目相对。
一缕长发垂下,落在了他双眼之间,他没忍住,眨了眨眼,试图将这缕头发抖下去。
楚沂冰冷的吐息落在他的面颊上,却无端显出几分旖旎的味道来。
这样近的距离,陈宴几乎可以看清楚面前青年那完美无暇的皮肤。
这人的皮肤白皙而精致,像是一个假人,或是一道瓷器.
面颊上的触感很是冰冷,一如楚沂这个人给他的感受——冷酷,残忍。
陈宴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的触碰,他皱了皱眉,用力偏过头去。
楚沂莞尔一笑。
——下一刻,他十指猛地发力!
“呃!”
陈宴吃痛。
他怒目而视。
“我说了,放轻松。”楚临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面颊,笑容依旧温柔至极。
094余烬(三)
触感冰凉。
温度计贴近了他的额头。
他试图偏过头去,当然,毫无意外的是——他失败了。
“呀,这可是高烧呢。”楚沂装模做样地看了眼手中的温度计,挑眉,笑得很是虚伪,语气也无疑是极为夸张的,“瞧瞧,瞧瞧,我们无限游戏玩家中的第一人,怎么这样狼狈……”
陈宴:“……”没眼看,没话说。
不对,等等。
陈宴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温度计上——只见这温度计毫无变化,也就是说,眼前这玩意儿是个坏的。
所以,楚沂这个心机狗,到底是在整哪出?
陈宴:“……”这次我是真的没话说。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宴的视线,楚沂眨了眨眼,莞尔一笑,而后,将温度计随手一丢——扔进了垃圾桶。
陈宴沉默了。
……这人的脸皮还真实一如既往的厚,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等等。
陈宴的视线落在了沉默寡言的助手身上。
他记得自己的系统仓库里还剩下很多没用过的道具和称号什么的——这些东西对楚沂这个心机狗来说,肯定是没什么作用的,但是对他的助手来说嘛,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思索了片刻,点开了自己的背包。
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格子之中,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道称号上。
——【白衣倾国】。
这个称号对自己有魅力加成——而这样的魅力加成,只要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其作用不可谓不大。
这样说吧,如果他现在佩戴这一称号,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助理,一旦对他的好感达到了60%以上,便再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哪怕是让他去死。
他的背包里也不是没有更为直接,见效更快的道具,但是吧,这种道具极其容易被人发现,而楚沂这个狗逼,心细如发,又行事恶劣,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呵呵,那他的想法便必然不会得逞。
是以,这种小动作嘛,还是要偷偷摸摸地搞。
陈宴如是想,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道具更合适的了。
他于是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笑容。
楚沂,你个狗逼,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主播,陈宴表示,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毕竟于他而言,副本可以不走,但是仇,是一定要报的。
他于是手机悄悄一动——这就将称号佩戴上了。
嘿嘿……脱困……嘿嘿……报仇……嘿嘿……嘿嘿嘿……
陈宴仿佛看见了美好生活向自己招手。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十分钟过去了,沉默寡言的助手没有任何变化。
陈宴:“……”什么没用的煞笔玩意儿!差评,必须差评!!!
他就知道,系统出品,必属次品。
陈宴在内心疯狂问候系统的祖宗十八代。
而在一番“友好”的问候过后,他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白眼差点就要翻上天去了。
楚沂倒是没想到陈宴的反应这么大,他着实是感到颇为意外.
在为他注射完不明药剂后,楚沂离开了。
不过,奇怪的是,注射完药剂后,他居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头都不晕了,额头上的热度,也渐渐地消退了。
看着这人逐渐离开的身影,他再一次松了口气。
不过……
看着那沉默寡言的助手仍旧站在原地,陈宴挑了挑眉,“你还不走?”
“……”
助手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干净的面庞来——他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陈宴。
助手的这张脸说不上有多好看,但至少叫人看了觉得顺眼……总之,比楚沂那心机狗叫人看了顺眼多了。
毕竟楚沂这人,美则美矣,可惜是个白切黑。
摊手.jpg
“咦?”
陈宴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莫非,这是自己佩戴的称号起作用了?
思及此,陈宴眼睛一亮,这便开口了,“钥匙呢?给我拿出来。”
下一刻,这沉默寡言的助理果然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串金属钥匙,而后,他将钥匙放在了陈宴身旁。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陈宴几乎是要喜极而泣。
他承认,他错怪系统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啊!
系统,我再也不乱说你的坏话了!
(系统:……)
此时此刻,陈宴几乎是要泪目了,终于,他终于可以出去啦!!!
不过。
看着被人放在身旁的钥匙,陈宴眨了眨眼,自己,似乎,好像,不能自己给自己开锁。
唔……事实证明,他开心得太早了些。
不过没关系。
他凝视着可怜的小助手,露出了一抹慈祥的微笑,“帮我开个锁,怎么样?”
此言落下,这沉默寡言的助手果真走上前来,拿起了钥匙,机械般地为他解开了双手之间的镣铐。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宴无声地仰天狂笑。
爷出来了,爷出来了!爷!出!来!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房间,也是锁住的。
他上前两步,摸索了一会门锁,沉吟片刻,他选择命令可怜的助手。
“开门。”
助手依言上前开门。
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陈宴拍了拍手,对助手的听话十分满意,当然,对称号也非常满意。
这么好用的称号,他不得戴个七八天啊。
如是想着,他踏出房门。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回过头来,微笑,“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噢~”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溜了。
徒留可怜的助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
走出房门,便是一条幽深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这地方无疑是极黑的,他眯了眯眼,摸索着往前走。
前方好像有幽微的光点。
他的脚步于是更快了些。
终于,他走到了这长廊的尽头。
“吱呀。”
推开这道沉重的门,一副奇异的景象显现在他面前。
——到处都闪烁着颜色各异的霓虹灯,到处都是杂乱的广告灯牌。
夜雨之中,这些光线折射出奇异而绚丽的颜色。
而在那些交错纵横,像极了蛛网的街道上,佩戴着机械义肢的行人步履匆忙。
——这,才是真正的洛城。
他的目光渐渐被这景象吸引住了。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呆立了许久。
095余烬(四)
如果就这样跑了,似乎太便宜楚沂那老阴逼了——不如给这人准备点“惊喜”。
陈宴摸着下巴,计上心头。
他摸了摸裤兜。
“有了!”他掏出一枚打火机。
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眼睛一亮,有了它,这“惊喜”,不就有了么!
要知道,这地方的背景可是科幻未来,都科幻未来了,刚刚那实验室里肯定有许多高科技电子器械,而这些器械,应当也是极易爆炸的。
打火机,靠你了!你可要给点力啊!
他笑得很是开心,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而后,指骨一用力,往下一按。
“呲。”
一簇微弱的火苗被点燃了。
不过……
那个npc助手好像还在里面。
陈宴的动作一顿。
他好不容易靠着外挂策反了一个重要npc,如果就这样让他死在里面,是不是太过轻易了?更何况,这人应该还有些用处。
毕竟,要是这个助手死了,楚沂还能整一个新的,而这个新的助手能不能被他的外挂策反,这还是个未知数。
如实想着,他转过身来,将打火机收好,而后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
快速地踏上这幽暗长廊,他又回到了这个实验室。
那个可怜的助手果然还乖乖地待在原地等待着。
陈宴挑了挑眉头,“你走吧,对了——记得跑快点哦。”
这话一说完,便看见原先沉默而安静的助手抬起头来,语气平淡,“是。”
陈宴一眨眼,就见这助手消失在了实验室入口处。
陈宴:“……”这跑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一个npc都能有这样惊人的逃跑速度,陈宴表示,这真的很不正常。
不过,不管这人速度怎样,总归跑了就好,不然待会儿烧死在这儿,还要他再去策反一个助手,麻烦死了。
如是想着,他走到窗户边,一把扯下窗户上的窗帘。
“嘶啦——”
窗帘被他暴力拆卸。
这下,作案工具就更加完善了。
他嘴角勾了勾,而后悄悄地又一次走上了这幽暗的走廊。
到地方了。
看着面前这设施齐全,干净整洁的实验室,陈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哈哈,楚沂,你的宝贝实验室,要没啦!
虽说楚沂这个老阴逼不一定在乎这个副本中的实验室,但是,这次被自己将了一军,他不可能不郁闷。
一想到楚沂可能会因此而郁闷,他就忽然神清气爽,腰不疼了背不酸了,连心情都变好了。
只见他点燃了窗帘,而后,往后一抛——
而他脚尖轻点,快速地往前掠去!
“砰——砰砰砰——”
刹那间,爆炸声震耳欲聋,一道冲天的火光爆发开来!
“轰——”
火焰极速蔓延!
而他脚步不停,如一阵疾风一般,掠过长廊!
——他身前,是阴暗幽深的长廊,而他的身后,则是刺目的火光!
光与暗像是以他为分界线,划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部分。
终于,他看不见火光了。
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跑得他脚都酸了。
他停下来休息了片刻,正准备继续前行,却不经意间看见了两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
他挠挠头,正准备仔细去看,而那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算了。
反正这是楚沂的地方,就算有人闯入,也不关他的事。
来人要是目的不纯……那不就更好了吗!毕竟,只要楚沂倒霉,他就开心。
是以,他不仅不担心,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怀着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他脚尖一用力——继续向前掠去。
当务之急,还是要逃出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这边厢的陈宴跑路跑得飞快,那边厢的楚沂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从容不迫地俯瞰着洛城的美景。
““……博士,不知这实验的进度……”
只见楚沂的身侧,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这人长得严肃端正,姿态也很是庄重沉稳。
这人,便是洛城的首席执政官,贺斯。
楚沂却知道,这个执政官,可不是个什么好家伙。
他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望着贺斯,而后露出了一抹虚伪的微笑,“实验很成功,执政官大人。”
“不过……”他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头,“最近遇到了些小问题,仍需一些实验品。”
他话中的“实验品”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实验用品,实际上,这个东西,是活生生的人。
贺斯想要永生,而若要永生么,便需要他研制出相应的药剂——研制药剂,便需要在活人身上做实验。
甚至一般的活人都没有资格成为“实验品”,他需要的,是体能强大,智力超常的天才。
不过,这些所谓的要求,都是他编出来欺骗执政官的——这种天才么,要么家世显赫是大家族的血脉,要么,则是某一领域的领头人。
这些人轻易得罪不得,拿他们做实验,稍不注意,便可能万劫不复。
楚沂可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个听命于人的研究人员而已,这些肮脏的事情,他又怎么知道呢,更何况动手抓人的是执政官贺斯,又不是他。
他只是个无辜的,被执政官欺骗了的研究员而已。
他微微一笑,表情温和至极,文雅至极。
若要问他做这些事情的动机?
——没什么动机,只是因为,这样做,事情会变得更加有趣。
洛城的民众皆以为执政官贺斯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人……当他们知道,自己尊敬的执政官,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时,脸上的那种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过,现在更加有趣的人出现了——比起揭露贺斯的丑陋嘴脸,陈宴那边的反应,他更加有兴趣。
毕竟陈宴,可不是一个甘愿束手待毙的人。
想到这个人,楚沂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也不再想在这儿与贺斯虚与委蛇,他嘴角上扬,“执政官大人,若无其他要事……”
视线落在了身前的玻璃上。
似乎有两道白影,一前一后地一闪而过。
哦豁。
看来,有小老鼠来了啊。
楚沂挑眉,手指摩挲着面前的玻璃,面上笑意更深,正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似乎有冲天的火光。
而这火光的来源,似乎,正是他的实验室。
楚沂眨了眨眼,面色不变。
贺斯见了,却面色大变,“起火了?!”
“怎么会失火?!”他片刻也站不住了,神色狰狞,“快!!!快叫人去救火!!!”
楚沂再一挑眉,面上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看来,这两只小老鼠运气不错啊,既然如此,那就容许你们,再多活个一时半刻吧。
如是想着,他转过身来,而那晶莹剔透的玻璃上,映照出他精致而秀丽的侧脸,虚幻,而美丽。
他微微抬头,露出紧致的下颌线。
长发扬起,构成一抹优美而流畅的弧度.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喉咙里已经开始有血腥味了,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白乐琳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斗篷,这斗篷遮挡住了他稚气而空灵的面孔。
他身形娇小,五官也像极了女孩子,路人乍一看,可能还真会以为这人是个娇弱的小女生。
“再坚持一会。”前方,另一道白影也停下了。
只见这人也是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身形纤细而瘦弱,不过,与白乐琳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道狰狞诡异的能乐面具。
宽大的袖子下,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光影交错间,似乎能看见他手腕上的一点寒芒——他将那尖利的匕首绑在了手腕上。
“很快就能到了。”戴着能乐面具的少年,或者说白衣冠,他的声音冷漠而僵硬,然而,眼神之中,却隐隐透露出迫切之色。
他已经……等不及了。
“若是在这里停留久了,恐怕会被这儿的主人发现。”他淡淡道。
这话倒是实话,他们身上戴着的屏蔽器是有使用期限的,一旦时间达到临界值,屏蔽器便会报废,而一旦屏蔽器报废,这地方的监控器,便能够拍摄到他二人的身影。
“更何况,这个副本里,还有曙光会派来的渣滓……”
是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这道理白乐琳也知道,他于是默了默,“走吧。”
他一咬牙,脚尖轻点,继续向前。
终于,到了长廊的尽头。
二人的身前,正是一道厚重的铁门。
白衣冠伸出惨白的手腕来——只见他这手腕上,除了绑着一道尖利的匕首外,还镶嵌着一枚暗色的芯片。
他将手腕上的芯片置于铁门前。
“滴——身份验证成功!”
而后,铁门无声打开。
“走吧。”白衣冠闪身走了进去。
白乐琳于是跟在他身后,也走进了这间奇怪的实验室。
铁门无声关闭。
这实验室无疑是极宽敞的,刚开始二人走进来的时候,这儿还是漆黑的,但只过了片刻,实验室内的声控灯便一盏一盏地依次亮起。
幽幽的灯光使得白乐琳看清了此间景象。
只见这儿,到处都是凌乱不堪的数据线,这些数据线交错纵横,甚至有的还团成了一团。
而在这些数据线的最密集之处,一个透明的箱子,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这是……?”
白乐琳刚要开口询问,却见白衣冠快步上前,几乎是急切地走到了这箱子旁边,甚至还差点被脚下的数据线给绊倒。
白乐琳一愣。
这人,很少这样失态呢。
箱子边满是数据线,这些数据线遮挡住了白衣冠的视线,他迫切地扒拉开这些数据线,而后,便露出了箱中景象。
只见这箱子里,灌满了蓝色的液体,而在这液体之中,漂浮着一枚青白色的头颅。
而那些一根一根的数据线,皆悉数接在了这头颅上。
蜿蜒的长发挡住了头颅的五官,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能认出来这个人。
“主……人。”他嗫嚅着。
他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却只是徒劳。
“快别愣着了!”白乐琳快步上前,语气急切,“你不是说有办法唤醒他吗,快动手啊!”
“……”白衣冠收回手,又恢复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嗯。”
他正要动手。
下一刻。
“两只小老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道轻柔而舒缓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本是极柔和的,而在二人看来,此时此刻,这声音却不亚于平地起惊雷。
“!”
白乐琳仓皇回头。
身后,分明没有人影,可是他却知道,这是副本中那个“博士”的声音!
096余烬(五)
楚沂如今并不在现场,他们还有时间!
“快走!”白乐琳骇然,“被他发现了!”
“走啊!”见白衣冠无动于衷,他一咬牙,“机会还有,可要是被他逮住了……来不及了,走啊!”
“……”白衣冠垂下眼眸,“知道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箱中头颅,这才头也不回地,从另一边走了。
“……”
“啧。”看着光幕里那两道模糊的白影,楚沂微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哦~”
“滴。”
他按下手腕间的芯片,刹那间,光幕消失。
身前是冲天的火光,他仰头,望着那熊熊烈火,声音微不可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陈宴连夜逃到了洛城的大门口,他甚至还从一个无辜路人身上,抢到了一套齐全的装备。
他在城门那儿蹲了许久,才蹲到这么一个倒霉的路人,这人应该也是要出城的,陈宴本来只想打晕他,防止这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但是,他想了想,还是顺走了这人的装备——毕竟,谁也不知道,城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防万一,还是穿个装备吧。
如此,他便顺手扒下了路人的装备。
他抱着抢来的装备,正准备换上,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裤兜里,似乎还有一部手机。
“咦?”按理来说,科幻未来的背景,应该不会出现手机这种低级的东西才对吧。
他眨了眨眼,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只见这玩意儿很是老旧,哦对了,忘了说,这是一部翻盖手机,还是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的那种。
他废了好大劲,才打开了这小破手机,刚一打开手机,一段录音便开始自动播放。
“我……滋滋……敲……滋滋……尼玛……”
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陈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叮咚。”
此时此刻,系统出声了。
“恭喜玩家陈宴,获得剧情线索×1!”
“这段录音,似乎是上个周目的你留下的哦~希望亲爱的主播能够重视!”
陈宴:“……”好了,迷解了,他就说吧,怎么这录音这么耳熟,好家伙,感情是他自己的声音啊!
不过,既然能够给自己留下线索,那当时为什么偏偏说了这么一句脏话?不知道录音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吗?!
还有,上周目,这副本是可以重复读档的?
“是这样的没错。”系统出声肯定了他的想法。
哦豁。
陈宴挑眉,“居然给我安排可以无限读档的副本,统子,你终于肯做点人事了。”
系统:“……谢谢,并不能无限读档的呢。”
“那就是有次数限制的咯。”陈宴顺其自然地开始套话,试图从系统口中得到线索,然而,这下,不论他怎么说,系统都不再出声了。
行吧。
陈宴撇了撇嘴,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能说系统是真的不愿意给他占点便宜。
他耸肩,摊手,往前走去。
这前面便是洛城的城门了,只见这城门修建得庄重而高大,看上去便知道,这经费,在燃烧。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洛城的城门,居然没什么守卫。
也许有诈也不一定。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并没有选择留在城内的权利——他从楚沂的实验室里逃出来,又一把火烧了这人的地儿,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回去,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洛城是楚沂的地盘,他若真想在城内躲开这人的追捕,怕是难得很呐。
如是想着,他迅速换好了装备,而后快步向前。
这装备像是某种奇异的金属制成的,只见它表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陈宴摸上去,便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寒冷至极。
他戴上了那造型奇异的头盔,只露出一对黑黝黝的眼睛来。
而后,他踏出了城门。
——只是,急着出城的他没有看见,那倒在墙角的倒霉路人的脖颈上,有一道数据线的接口。
这人并不是活人,而是,仿生人。
“……”
一走出去,便是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哪怕他穿上了厚实的装备,他也仍能感受得到那股子诡异的寒气。
城外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放眼望去,白花花的雪地看不见尽头。
“嘎吱嘎吱。”
金属制成的靴子踏在雪地上,而后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身边的景象自始自终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耳边也一直是寂静的,别说什么其他的声音,便连那风,都是无声的。
这样的白色看久了,他感觉自己都要瞎了。
莫非……这儿就只是一片无垠的雪地而已?
他挠挠头。
不过,就算再怎么样,他都得走下去,毕竟现在若是回洛城,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再者而言,他实在是不相信,这洛城的城外,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有。
“……”
不知道走了多久。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他的步伐开始变得摇晃了起来,甚至连身上的盔甲,他都觉得太过沉重了。
好重……
似乎是受不了这盔甲的重量,他伸出手来,正要解开盔甲——
不对!
这地方有问题!
一时之间,他冷汗涔涔,强忍着不适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那个想要出城的路人既然身上穿了这套盔甲,那么,便必然有其原因,更何况,如今自己神智不清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解开盔甲——这盔甲,绝对对这城外的一些负面影响有抑制作用!
所以,这盔甲,绝对不能轻易取下。
如是想着,他晃了晃脑袋,强令自己保持清醒。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
风雪似乎更大了,而耳边,也始终是一片寂静。
他只觉得自己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像是背上背上了什么重物一般。
他的脊背也渐渐佝偻下去了。
前方,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点。
他呼出一口气,脚步踉跄着前行。
快到了……
就快到了……
“!”
陈宴悚然一惊。
他似乎,又被这未知的东西影响到神志了。
他闭了闭眼,一咬舌尖,以这般痛楚强令自己清醒。
视线开始变得清晰。
而他,也看清楚了周遭景象。
这地方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也没有什么光点,不过,与后方不同的是,这儿,生长着一颗光秃秃的枯树。
这树似乎早就枯死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竟让它留在了这儿。
陈宴无暇多想,只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糟糕透了,若是再不回到城内,怕是会出什么意外。
他提起自己僵硬的双腿,缓慢地往后退去。
“唔——”
肩胛骨那儿,似乎有些痒。
他于是伸出手来——他摸到了一双狰狞的,诡异的手臂。
这对手臂上长满了猩红的嘴唇,而在这嘴唇下,则是尖利至极的牙齿。
“!”
“嘻嘻。”
“嘻嘻嘻他发现我们来嘻嘻。”
“发现啦发现啦嘻嘻嘻嘻。”
“……”
手臂上的嘴唇开口说话了,它们的声音贪婪而充满恶意,陈宴听了,只觉得很是烦躁。
刹那间,陈宴好像明白了一切。
是那管药剂。
一定是先前楚沂给他注射的那管药剂!
陈宴磨了磨牙,恨恨地想,楚沂,你个老阴逼,你给我等着!!!
在这雪地之中,有什么未知的东西能够影响人的神志,甚至是让人类的躯体产生异变,而楚沂的那管药剂,则是加速了这种异变。
是以,就算他穿上了装备,也无法抵挡这未知之物的影响。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未知的东西对人的影响,想必没那么简单。
现在他身上的异化还不够明显,若是时间久了,身体完全异化,怕是会被强行留在这副本当中。
但是,在此之前,他得给下个周目的自己留下一点线索。
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掏出了兜里那破旧的翻盖手机。
“城外雪地……异化……小心……”
视线又开始模糊了,脑子也始终不甚清楚。
但他喘息着,仍是坚持着录下了这段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背后又长出了一对手臂,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再去顾及这个了。
他耷拉着眼皮,龟速上前,走到了那枯树旁。
这枯树,来得还真是时候呢。
陈宴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眼睛渐渐地开始丧失视力了,四肢也越发地沉重,他只想就此睡去……就此睡去……
……睡去。
不对!
不能睡!
他乍然惊醒,狠狠咬下舌尖,刹那间,一股锈铁味充盈着他的口腔。
他咬了咬牙,趁自己还算清醒,将胸口对准那横出来的枯枝,而后,狠狠往下一按!
““噗嗤——”
枯枝穿透盔甲,刺中他的心脏!
血液喷涌而出!
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角也开始流出血迹。
分明痛苦不堪,他的心情却是愉悦的。
他嘴角上扬,刚张开嘴,那血便汩汩地流出,仿佛流不完一般。
想要他永远留在副本里?做梦去吧!
他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不做任何抵抗。
他的头颅垂了下去。
“嘎吱——”
枯枝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而陈宴那畸形的躯体,也随着枯枝的断裂,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漫天风雪呼啸,而他的血,也染红了原本无暇的雪地。
“……”
“哎呀,看来我的计划失败了。”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文雅而温和,秀美而优雅。
他微微笑着,语气却很是遗憾。
097余烬(六)
——是楚沂。
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他的衣兜里,放着一支盛放的玫瑰。
他走近了,停下了脚步,俯视着陈宴那染血的苍白面容。
“这样的你……”他蹲下身来,摩挲着这人的面容,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顿了顿,半是叹息,“还是不如活着的你有趣。”
“下个周目见吧,我亲爱的,L大人。”
他站起身来,将这支玫瑰——这支挑去了刺的玫瑰,拿在手中,他的手无疑是极为白皙的,便宛如那上好的瓷器,而那玫瑰鲜红而艳丽,这二者放在一起,衬得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他亲吻了玫瑰。
“这样狰狞的伤口,我并不想再看见了。”
艳丽的玫瑰坠落,落在陈宴胸口的那道伤痕之上。
风雪呼啸,而这朵艳丽的玫瑰,依然怒放.
他的意识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他,也并未加以抵抗。
“叮咚,检测到玩家陈宴已死亡,现在为您开启第七周目!”
“记忆清除中……10%……25%……60%……99%……”
“记忆清除成功!”
“正在载入副本……25%……55%……67%……”
“副本载入成功!”
“……”.
“喂!醒醒,快醒醒!”一双冷冰冰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我们就快到洛城了!”
洛城?
陈宴一个激灵,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什么洛城?”奇怪,这名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啊。
“你睡迷糊了?”面前的少年穿着一套整齐的防护服,“我们这次的城外研究,可是要回去给教授写报告的啊!”
城外研究?报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宴挠了挠头,硬着头皮接话,“唔……我刚刚睡迷糊了,不好意思啊。”
“睡这么沉,小心直接异化了都不知道!”少年白他一眼。
陈宴讪讪地挠挠头,“知道了知道了。”系统,你怎么还不滚出来给我解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解说!我的解说你在哪里!!!
在陈宴的殷殷期盼之下,系统解说终于姗姗来迟。
“叮咚。”
“恭喜玩家陈宴,载入副本成功!”
“本副本为特殊副本,希望亲爱的玩家能够积极探索,努力求生!”
而后,系统没声了。
陈宴:“……”
所以背景介绍呢?!
他抓狂。
事实证明系统果然从未靠谱过。
他于是打开直播弹幕,企图在弹幕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他又失败了,虽然直播在线观众很多,但大多数弹幕都是什么“撒花”“加油”之类的,有用的弹幕,压根就没几条。
看来弹幕也从未靠谱过。
对不起,他有错,他不该企图摸鱼偷懒。
他认命般地叹息一声,关上弹幕,而后翻找自己的衣兜。
就在他认真地翻找着自己的衣兜时,那少年白他一眼,离开了。
他现在正穿着一件厚实的防护服,而在防护服的衣兜里,他发现了一支墨水不太多的钢笔,以及,一部老旧的翻盖手机。
钢笔什么的不重要,这个一看就很有年头的翻盖手机,倒有可能有些线索。
他于是打开了手中的翻盖手机。
刚一开机,便听见了一道不甚清晰的声音。
“城外雪地……异化……小心……”
这录音断断续续的,叫他听不清楚,更为奇怪的是,这段话语之中,还夹杂着风声。
这声音很是微弱,说话的人像是力气不济一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他听了好久,才勉强分辨出这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
这声音是不是有点儿熟悉?
他挠挠头,沉思着。
这声音……这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这熟悉感是由何而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又如何会出现在这副本道具之中?!
他刚准备开口询问系统,却听系统出声了,“恭喜玩家陈宴,获得剧情线索×1!”
“这段录音,似乎是上个周目的你留下的哦~希望亲爱的主播能够重视!”
好了,迷解了,原来还真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过,等等……上个周目?!
他皱了皱眉头,所以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副本?
那就难怪了。
难怪直播间的弹幕都是些“撒花”“加油”之类的,感情是触发了副本弹幕的保护机制啊——这所谓的保护机制,便是,若是有观众发布了一些涉及主线剧情的剧透,便会被屏蔽。
而这种机制,是为了防止观众偏心主播,为主播提供太多的场外援助而发明的。
只能说系统真的很狗。
陈宴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翻了个白眼,而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打量着周遭景象。
只见这周围桌椅齐全,甚至连睡觉的卧铺都有,不过,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东西,都很破旧。
看起来,他如今是在一个什么车的内部。
他身后开了一道小窗,窗前,则有一道绿色的窗帘。
窗帘上有一些暗色的污渍,陈宴摸上去,也没摸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于是一把拉开窗帘,打开车窗——只见这窗外,是一片无垠的白色。
寒风刺骨,而外边正下着大雪。
冷风裹挟着盐粒子一样的雪花,一齐呼啸着灌入车内。
他只觉得有点冷得不正常。
“你疯了!”
刚才那少年去而复返,见陈宴打开了车窗,他快步上前,瞪大了双眼,表情惊骇,声音尖利,“你疯了?!”
他全身都紧绷着,一副很是警惕的模样。
陈宴挠挠头,没有说话。
他连忙走过去挤开陈宴,而后迅速关上了车窗,他甚至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车窗是否完全紧闭。
确认完车窗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刚才的那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出来,而后,这人转过头来,看见陈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便是狠狠地一皱眉,“你疯了吧!居然敢打开窗户!”
“你作死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拖着大家一起死?!……幸亏这儿离高墙之雾远,暂时还没造成什么影响……”
高墙之雾?
好熟悉的名字。
陈宴皱眉,低声呢喃,“原来不能开窗么。”
“你才知道啊?”少年冷笑一声,双目圆睁,陡然凑近,眼对眼,鼻尖对鼻尖,他咬牙切齿,“感情我之前说的,你都当做屁话?!”
“……”此时此刻,陈宴唯有沉默。
见陈宴不说话,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就快到洛城了,希望你别再整这些幺蛾子了。”
“……”陈宴依然沉默。
少年将窗户彻底锁死,而后径自出去了。
而陈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那“高墙之雾”应当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他对人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甚至是危及性命。
而自己身上穿着的防护服,以及锁死的窗户,则可以相应地抑制“高墙之雾”对人体的影响。
至于那什么研究员的身份……
从刚才那少年的话语之中,可以知道,这个所谓的“洛城”,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避难所的地方,而自己和他,都是那个“教授”手下的学生。
城外的“高墙之雾”有致人死亡的风险,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这次所研究的对象,应该也是这“高墙之雾”。
他的身份是研究员,而一个副本(除特殊单人副本之外)之中,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玩家,是以,其他玩家的身份,可能也是研究员。
他正思索着,却忽然听见一道欣喜的声音,“我们到洛城了!”
这就到了?
他愣了愣,推开房门,踏上了走廊。
这走廊的两边有许多间小房间,而这小房间之中,不断地有与他一样穿着防护服的人走出来。
这么多人的吗。
陈宴挑眉,顺着人流走,离开了这个地方。
“……”
面前是高大巍峨的金属城墙,在日光的照耀下,这城墙显得格外的冰冷。
而这城墙周围,无疑也是极为冷清的,除了他们这些所谓的研究员以外,便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不过……
不远处,那尖塔之上,似乎有人。
陈宴遥遥望去——那人穿着一件白大褂,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他笑意盈盈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嘴角微勾。
“我,在,等,你。”
他无声开口。
“……”
神经病吧。
陈宴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后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那个少年叫住了陈宴。
陈宴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走了——回见。”不,是再也不见。
“喂,你!”少年一愣,正要说什么,眨了眨眼,却发现陈宴早已消失了踪影。
尖塔之上,楚沂也看不见陈宴的身影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你怎么敢这个时候跑去城外!”少年在后方咆哮。
“……”
然而,与众人设想的不同,此时的陈宴,并未真正地离开。
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城墙旁的一根巨大的,装饰用的柱子后,偷瞄众人。
098余烬(七)
现在他对城外的一些规则之类的东西还完全不了解,如果就这样贸然前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汁吃。
是以,他适才往外边走的动作,只是唬人的——那批研究员里说不定有玩家,而他现在,并不想跟玩家接触。
更何况系统压根没给解说,也没发放人物设定卡,这要是贸然跟npc接触,万一ooc了,那可咋办啊。
他才不想手动提高游戏难度,是以,还是暂时避开这些人比较好。
是以,陈宴选择单独行动。
研究员们渐渐地都进入城内了,而陈宴躲在柱子后,瞅了很久,见真的没人回来,这才一个闪身,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洛城。
只能说这地方没有守卫,是真的方便,都不用他去手动打晕npc了。
对此,陈宴非常地满意。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城内探查一番,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了。
不过,天虽然黑了,但城内仍是亮如白昼。
陈宴一路走来,只看见这儿到处都是蓝紫色的霓虹光,纵横交错的路口左右,则是高耸入云的大厦,而在那大厦之上,则有各式各样的广告投屏。
大厦顶端,有一个巨大的女人投影,只见这女人穿着暴露至极,容貌妩媚动人,身材凹凸有致……她笑容满面地舞动着手臂,像是在招徕什么人。
蓝紫色的光线闪烁着,与那投影交错纵横,陈宴见了,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身旁的行人都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机械义肢,他们行色匆匆,不曾往旁边看过一眼。
他隐匿在光线外的黑暗之中,顺着这漆黑的影,他一路来到了内城中心。
内城很热闹,但内城的中心,可就不怎么热闹了。
这地方安静得很,就连照明的光线,都是冰冷的白炽灯,巡逻的卫士脚步极为整齐,他们的动作,好像分毫不差。
这里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走廊,这些走廊长得那叫一个一模一样,说实话,走在这儿,他只感觉自己都快分不清方向了。
一排守卫从拐角处离开了。
陈宴于是隐匿在黑漆漆的影子里,小心翼翼地前行。
若是被发现了……
其实要是被发现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打爆所有人的狗头,不过,要是真这样的话,还是有些浪费时间的。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喽喽身上,所以,还是藏好吧。
如此想着,他又往影子里缩了缩。
忽而,他感觉自己手上好像按到什么凸起的东西。
完了,这下真完了。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麻烦。
“滴滴滴——非法闯入……请勿通行——非法闯入……”尖利的警报声响起,而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红光闪烁。
他:“……”好家伙,这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说实话,这阵仗,还真大啊。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滴落,而不远处,依稀传来一阵整齐而利落的脚步声。
糟了!
他猛然回过神来,提脚就跑!
虽然他能打,但是,谁知道这架会打多久啊!要是人太多的话,他会被耗死的好吗!!!
他撒丫子狂奔。
“滴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声不绝于耳。
“砰——”
他跑过无数个拐角,一闪身,藏进了一个小隔间,而后,关上了门。
刹那间,人声,脚步声,警报声……悉数归于寂静。
他靠在门上,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脚步声没有再出现了——守卫们离开了这里。
他的肩膀陡然塌下来,整个人也完全放松了。
此时此刻,他才有心情观察周遭景象。
这是一间昏暗的内室。
昏黄的灯光充盈此间,显得尤为地温馨,而陈宴借着这柔和的光线,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这地方桌椅俱全,设施很是齐全。只见桌子上罩着一方蕾丝桌布,椅子上纤尘不染极为洁净,而那书架上,则摆放着他看不懂书名的各类书籍。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不远处——那窗台上,摆放着一只花瓶,而花瓶里,正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些水声,不过陈宴没管。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从书架中抽出了一本书——这书用奇怪的文字书写,不过看格式,这应当是一本诗集。
他倚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随便翻了几页,便对着这书干瞪眼。
这种东西,他反正是看不懂一点的。
他于是合上书,正准备将书放回去。
“瞧我抓到了谁?”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按住他拿着书籍的那只手,而后,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吐息,“——原来是一个趁主人不在,来偷东西的小贼。”
“!”
陈宴一惊,扭过头去,却看见了一张温柔秀美的面容。
他几乎是瞬时之间,便认出了这张秀丽面容的主人——楚沂。
陈宴:“???”
陈宴:“!!!”
不是,等等,为什么他就随随便便找个地方躲着都能遇到楚沂这老阴逼啊?他是鬼怪吗,这么阴魂不散。
真服了。
陈宴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
陌生的气息始终裹挟着他——楚沂站在他身后,正微微笑着。
此时此刻,二人靠得极近,近到陈宴可以感受到这人那温热的气息。
楚沂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有水珠从发尾垂落——他似乎刚洗完澡。
水珠顺着这人的发滴落,一直落到他的衣服上,晕湿了他的衣服。
陈宴:“……”
“原来你对这些书感兴趣么。”楚沂始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谢谢,你猜错了呢。
陈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种鬼画符的诗集,傻子才看.
内城研究中心。
【尊主:这次的任务,你们一定要完成!!!要是完成不了的话,我们就都完了你知道吗!!!】
【尊主:记住,一定要杀了他!!!这是会长大人的吩咐!!!】
【尊主:我思考了很久,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待会儿,你们就按照我的安排去做,知道了吗?!】
【尊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女人看见自己直播间这弹幕,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而后麻溜地关掉了直播弹幕。
“烦不烦啊,真是的。”
她脱下身上的防护服,换上了红色的吊带长裙。长裙是修身的款式,展露出了她姣好的身材,而在她腿根下方,有一道高开叉,露出了她那对修长而匀称的腿。
她的皮肤无疑是极为白皙的,她的锁骨也是极精致的……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美丽的。
她有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卷发——像玫瑰一样的酒红色。
眼波流转,行走坐卧之间,俱是风情。
她的眼神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女子身上,而后极妩媚地一笑,“哎呀,你怎么总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娉娉袅袅地走过来,娇嗔道:“女孩子嘛,要笑着才美呀~”
仍旧穿着防护服的女子按下颈侧的按钮,而后,面上的金属面罩向两边打开,露出一张冷漠的面庞来。
“不要说这些与任务无关的事情。”她冷冰冰地开口。
“切,真是无趣~”女人娇嗔道。
“……”
二人皆是曙光会的成员,与“尊主”同级,只不过,“尊主”比她们更受会长大人的宠信,故而他的权力,是高于她们二人的。
权力大是一回事,她们听不听他的,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们都是无限游戏的资深玩家,实力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她们为什么要听“尊主”的话呢?
任务,她们肯定会完成,不过这完成任务的方式嘛,她们可不会听“尊主”那个煞笔的。
“叩叩。”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而后,便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淡,“观鲤,古凝,你们好了么。”
“好了。”美艳女人,也就是观鲤,她走上前来,打开房门,“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已经是副本的第七个轮回了。”门外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这防护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眼睛都没露出来一只。
他走了进来,冷冷开口,“可是我们连任务对象都没有找到……再不想想办法,恐怕会长大人怪罪。”
“你怕什么。”观鲤嗤笑一声,“都是玩家,他不可能跟我们完全没有接触——他迟早会被我们找到的。”
会长大人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杀死一个玩家。
在会长大人的口中,这个玩家狡诈而多疑,残忍而冷酷,动不动就屠本,不将人命放在心上。
在凤于的想象之中,这个玩家应该是极难对付的,甚至这人可能早已准备好要猎杀他们了,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都第七周目了,这个人居然还能完全避开他们的视线。
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为了他们这次的任务,会长大人准备良多,先是找到预言家,让其帮忙测算这人的位置,而后又处心积虑地给他们找外挂——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外挂,他们才没有被清除过记忆。
“别急呀。”观鲤勾唇一笑,眼波流转之间,更是妩媚动人,勾人心魄,“与他而言,游戏,这不才刚刚开始么。”
“……但愿吧。”凤于闭了闭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099余烬(八)
身后这具温热的身体又靠近了些。
气氛有种诡异般的暧昧。
陈宴额角一跳,嘴角直抽搐,这,他简直是要忍无可忍了好吗。
——他是真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啊!!!
他于是扯了扯嘴角,闭眼,冷笑,另一只手曲起,猛地向后打去!
“给我圆润地滚!”
他的拳头却并未落在这人身上——楚沂躲开了。
只见这人身形一闪,而后,在不远处的书桌旁站定,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穿着的浴袍,“怎么这么凶。”
说实话,陈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一见这人,心里便窝火得很。
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人行事太过恶劣的吧。
陈宴只把这心头莫名其妙的火气归结与此。
这人的浴袍穿得松松垮垮的,很不规整,是以,陈宴能够隐约看见他衣服下的肌肤。
这人无疑是极白皙的,不过,陈宴一向不喜欢这种太过白皙的,毕竟太白了,就没什么男子气概了。
叫他羡慕嫉妒恨的是——这人有!腹!肌!
啊啊啊啊啊啊啊凭什么!凭什么这人有自己却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凭什么!!!
吃柠檬.jpg
陈宴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牙,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而后移开了视线。
……眼不见为净。
但是……踏马的还是好气哦!
他磨了磨牙,见楚沂还是那副慢条斯理云淡风轻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又翻了个白眼。
而后,他身行一闪,向前攻去!
他这动作快如闪电,甚至已经有了残影!
然而就算如此,楚沂也是游刃有余,他只是云慢条斯理地格挡陈宴的招式,却不主动出手攻击。
此情此景,像极了那猫逗老鼠。
你踏马的逗我玩呢!!!
陈宴抓狂,攻势更为迅猛,其招式却都被楚沂轻松化解。
更为憋屈的是,他为了不引来其他人,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这而,也限制住了他的发挥。
敲!
在手腕被楚沂轻轻抓住后,他瞪大了双眼,直接气成河豚。
更别提,下一刻,他被楚沂顺势带入怀中。
我敲敲敲敲敲!!!
他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他咬了咬牙,正要挣脱开来,却见楚沂嘴角扬起,露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嗯……你这是投怀送抱?”
“……”
“……”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表示自己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踏马的这什么狗屎三流台词!!!
陈宴心下抓狂,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投你妹的投啊!——你踏马的给我断子绝孙!!!”
说着,他身形一动,这便要朝楚沂下三路攻去!
“好吧。”楚沂躲开了他的攻击,叹息了一声,摊手,慢悠悠地开口,“是我说错话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陈宴抄起窗台旁的花瓶,冷笑,“呵呵。”
他正要将花瓶朝这人投掷而去,却忽然想到,若是花瓶碎了,怕会给这人引来一些帮手,他于是瞪了这人一眼,磨了磨牙,而后,万般不甘地放下手中的花瓶。
不过,就这么放弃可不是他的性格。
他于是又冷笑一声,抽出瓶中的玫瑰。
而后。
“刷刷——”
一道破空声传来!
——他摘下了玫瑰的花瓣,将花瓣当做利刃飞去!
这一击,陈宴是用了十分的力气的。
“唉。”楚沂慢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侧身躲开了这几枚飞速而来的“利刃”,他抬眸望去,便见了花瓣“当”的一声切入墙中。
可以想象得到,若真叫这花瓣打在他身上,想必这会儿,他骨头都要被刮出痕迹来。
“这么狠么。”楚沂失笑。
他双指并拢,夹住一枚飞来的花瓣,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而后叹息一声,“多好的花,就这样被你给糟蹋了。”
陈宴冷笑。
我偏偏就要糟蹋你的花。
如此想着,他又摘下几枚花瓣,将其夹在指缝之中,一股脑地全朝着楚沂飞去。
这些花瓣破空而来,如雨点般密集。
花瓣来势凶猛。
一时之间,楚沂竟被迷了眼睛,他挑眉,侧身躲过几片,却终是没防住,被一枚细小的花瓣伤到了手掌。
“嘶。”
不出一会儿,他手上便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模样了,他落下一声叹息,却并不去管那受伤的手掌——这伤口无疑是极深的,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地步。
由此可知,这人此时,应当是极痛的才是。
可他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姿态也如先前一般,温和而秀雅,只听他温声开口,“好狠的心呐。”
陈宴翻了个白眼。
他手中的玫瑰花已经用完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趁手的武器,更何况自己这副本任务之类的都还没弄清楚。
是以,他心下便蒙生了退意。
他悄悄地往后退去,退至窗台边,而后猛地推开窗,这就准备跑路。
楚沂倒是不慌不忙,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宴跑路,也并不阻止,甚至,在陈宴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还露出了一抹极为温和的笑意。
有病吧这人,这都还笑得出来。
陈宴扯了扯嘴角,心下腹诽。
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后,陈宴便彻底跑得没影儿了。
“……”
楚沂微微一笑,行至洗手台旁,而后漫不经心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任由那冰冷的水流冲刷自己手上的血迹。
血迹是冲刷干净了,可手上的伤口仍旧狰狞。
他叹息一声,合上了双手,而等他再张开双手时,手心的伤口,便已然消失不见了。
“……”
陈宴趁此机会,将整个洛城中心能进的不能进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都这样了,他都没能发现半点线索。
他原本是想着,这地方既然是整个洛城的中心,那么,必然会存在那种类似于档案室的地方,可是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只能说他的愿望落空了。
他揉了揉额角,只觉得麻烦——没有背景解说,也找不到线索,甚至连主线任务都不知道,这样的副本,叫他怎么过啊。
最重要的是,他连副本期限都不知道!!!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
只能说不愧是狗比系统,坑他坑得真顺溜。
但是也没办法,谁叫他是玩家呢。
“唉。”
现在这情形,跟瞎子过河有什么区别。
他落下一声叹息后,便认命似的,找了个隐蔽的小道,朝前方不远处的图书馆而去了。
还是先看看图书馆里的文献了解了解这洛城的背景吧。
只不过……
这副本是科幻时代,想必若要进入图书馆,是需要什么身份认证的,而他,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玩意呢。
反正要是没有的话,他就随即逮一个幸运路人资助一下自己。
如是想着,他身形一闪,眨眼间,便站在了图书馆门外。
他抬眼望去。
只见这门是玻璃制成,而在门的两边,有两道金属制成的扫描仪,想来,这扫描仪,便是用以确认来人身份的了。
他压低了帽檐,而后快步上前。
“滴——身份验证成功,请通行!”
看来,系统还是给人留了一条活路的,至少,他还有身份,而不是啥都没有的黑户。
他松了一口气,而后走进了这图书馆。
馆中有许多的书籍,这些书籍俱摆放在极高的书架上,而在服务台后,则站着一个造型奇异的机械人,这“人”面部的显示屏闪了闪,而后露出一道笑脸来。
“欢迎光临!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机械人开口了。
陈宴默了摸,压低了声音,“请问关于历史的书籍是在哪里?”这地方的书籍浩如烟海,若是自己找,他就算是找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找得着。
“好的!”机械人面部的显示屏又闪了闪,“请您稍等。”
不出片刻,这机械人便又开口了。
“您要的历史类书籍,在五号区域——这一整个区域,都是历史类的书籍。”
“五号区域?”
“就在前方尽头。”机械人为他指路,“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嗯。”陈宴默默颔首。
这地方这么大,他也不熟悉道路,要是迷路了,这可咋整,所以还是让这机械人带路比较好。
陈宴跟着机械人来到了五号区域。
“就是这里了。”机械人面部上的显示屏又露出一道不一样的笑脸来,“您有什么事,可以按下书架边的按钮,我听到声音就会过来的。”
陈宴表示知道了。
而后,机械人这便离开了。
这个时间图书馆里本就没什么人,五号区域更是除他之外别无他人,他望了一眼这高大的书架,还有这些看不到尽头的书籍,只觉得欲哭无泪。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了第一页——幸好,这文字是他看得懂的。
他松了一口气。
这里这么多的书,他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完,只能先翻翻标题目录啥的,将那些有可能有线索的书籍筛选出来,而后再进行仔细的翻阅了。
如是想着,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就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书页之上。
100余烬(九)
“副本就快要结束了!”研究院中,凤于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焦躁,“现在还不行动,怕是……”
“你急什么。”观鲤嗤笑一声,姿态优雅而淡定,丝毫不为此而着急,“别急,我有后手。”
“你当然不着急。”凤于冷笑,“你是会长大人身边的老人了,他念着往昔的情谊,怎么说也不会杀了你,可我们不同,我们若是没完成任务,会长大人是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凤于本不是焦躁的性子,可确实如他所说,他们这曙光会的会长素来便狠毒果决,他若是真没能完成任务,必定是难逃一死。
可观鲤与他不同,他是在曙光会成为第一公会后才加入的,而观鲤,却是最早一批加入公会的成员。
众所周知,会长大人对这些元老,向来便宽容,哪怕是犯了大错,他也不会将其杀死。
“……好吧。”观鲤叹息了一声,无奈摊手,“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早一刻晚一刻都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便提前联络预言家大人吧。”言闭,她打开直播界面,而后,找到了预言家的联络界面。
她与预言家曾是搭档,是以,这人的联络方式,她是有的。
预言家?
凤于一愣,心中的焦躁渐渐散去,只是仍有些不可置信,“你能联系到预言家大人?”预言家这个人,无疑是极为神秘的,除了会长大人能找到他之外,他还没见过公会之中还有谁能联络到他。
“你都说我是公会的老人了,有办法联系预言家大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观鲤没有过多解释,只勾唇一笑,“有预言家大人在,就不怕完不成任务了。”
“你有办法联络预言家大人,怎么不早说。”凤于有些愠怒。
观鲤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当然是因为看你急得跳脚很有意思啦,蠢货。
她心下冷笑,面上不显。
“……”
观鲤联系到了预言家,二人刚一连线,她便开口询问任务对象的位置。
预言家不喜欢说废话,这一点,熟悉他的人都是知道的。
【在高墙之雾内,你们将会遇到他。】
高墙之雾?
观鲤一愣,连忙询问更多的讯息,可是,接下来不论她如何询问,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好关闭界面,转过头来,将预言家的话复述给了凤于。
“高墙之雾……”凤于沉吟。
高墙之雾,这地方无疑是极为危险的,先前三人商量过,他们一致认为,这地方,能不去,便尽量不去。
毕竟……这个地方,可是邪性得很。
可现在预言家都这样说了,那么,为今之计,他们便只能去一趟了。
“准备准备,我们稍后便过去罢。”
若是可以,观鲤也不想去这个鬼地方,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真的一直在这洛城待着,直到副本结束吧。
“……也只能这样了。”凤于闭了闭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观鲤这边已经准备前往高墙之雾了,可陈宴还在图书馆,与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作斗争。
他越翻越烦躁,越翻越烦躁。
终于,他忍无可忍。
“这都什么玩意!”
他一把将手中的书籍扔在桌子上,而后抓狂。
也不怪他这么烦躁,毕竟这些书内容又繁杂又晦涩,他都看了半天了,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洛城,是一个与世隔绝之地。
9043年,诡异天灾降临蓝星,人类因为天灾而产生异变,而洛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区。
因为与世隔绝,所以并没有受到天灾的威胁。
而这高墙之雾,便是使得洛城与世隔绝的保护墙。
不过,说是保护墙,其杀伤力也不输天灾,甚至是比天灾更为严重——天灾降临,叫人异变,也不是在一时之间,起码还有个缓冲的时间,而高墙之雾叫人异变嘛……呵呵,能撑个几个小时,便算是不错的了。
他在副本中的身份是研究室的研究员,而他们这些研究员,说得好听是为众人牺牲自己,说得不好听,就是炮灰。
而这研究院隶属于执政官手下,直接为执政官所管理。
不仅仅是研究院,其他的重要部门,都是直接为其管理,可以说,执政官,就是洛城之中,唯一的,最大的掌权者。
不过,这些都与陈宴无关,那个高墙之雾,才是他真正关心的——这高墙之雾出现的频率如此之高,想必主线任务,定然与其脱不了干系。
是以,这高墙之雾,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兀自琢磨了一会儿,这才翻开书籍,继续寻找线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把这些该死的书给看完了。
剩下的书籍当中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他于是将书籍放回原位,默默地离开了图书馆。
“……”
在整理好身上穿着的防护服后,他踏上了去往高墙之雾的路途。
这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这叫他很是意外——系统那个狗逼,每次都会暗戳戳地给他搞点小动作,以此来阻止或延缓他的行动,这一次,它倒是乖乖巧巧的什么都没做。
陈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系统这么乖巧,楚沂那家伙肯定出了不少力。
毕竟那高墙之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有真正死亡的风险。
很快,他便出了城。
城外,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茫茫雪地。
尽管他穿上了厚实的防护服,但这寒风吹来的时候,他仍旧感受到了一股刺骨般的寒意。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径直向前.
这边的陈宴已经到达了雪地,而那边的观鲤一行人,也都抵达了雪地的入口之处。
前方,是一望无际寒冷刺骨的雪地,后方,则是正常的陆地。
而在这二者的交界处,有一道警戒线。
“我们真的要进去?”
纵然知道若是完不成会长的任务,自己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若再靠近这地方,他可能会死。
【心灵预警】
这是他的特殊技能,在一定程度上,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他规避一些危险。
而在以往的任务当中,他靠着这个技能,躲过了不少的生死危机。
他站在原地,仍是踌躇。
“那不然呢。”观鲤挑眉,反问,“莫非事到临头,你还想放弃任务?”
一旁的古凝见凤于这样犹豫,也是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还是快些进去吧。”言闭,她率先踏过了警戒线。
“……”凤于沉默了一会儿,见二人都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稍加思索,这才跟了上去。
毕竟如今,除了向前走,他别无选择。
不过……
他看着前方二人的背影,眼神闪了闪,似乎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
自始至终,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陈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随着自己的前进,天气越来越冷了。
起初,他还能抵挡一二,行至如今,他只觉得寒冷刺骨。
可这根本不合常理——要知道,自己的身体可是经过特殊道具锻造过的,普通的寒冷,根本不可能侵蚀他的躯体。
他皱了皱眉头,搓了搓双手,而后哈出一口暖气,试图以此来获得几分暖意。
虽然冷,但身体还未到极限,还是继续前行比较好。
更何况这地方诡异至极,若是在这儿待久了,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还是早些找些找到线索,而后早些回去的比较好。
如是想着,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观鲤那边的脚程很快,又是先陈宴一步出发,是以如今,他们这三人走在了陈宴的前边。
不过,两方人马虽一前一后地渐渐逼近目的地,但这雪地实在是太广阔了,所以直到现在,谁都没能发现,这地方除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人。
“……”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
观鲤三人停在了一处枯木旁。
凤于嘴唇发紫,很明显,他不堪忍受这样的寒冷。
“我们……回去吗……”他打着哆嗦,断断续续地开口。
随着他开口说话,那呵出来的白雾缓慢地上升,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就连说话,都费劲得很。
“回去?”观鲤似笑非笑,“都到这儿了,你怎么还想着回去呢。”
古凝也是皱着眉头,不赞同地望着他。
“……”凤于没有再说话了。
“继续前行。”观鲤率先转身,前行。
看着眼前这女人的背影,凤于扯了扯嘴角,眼神不善。
继续前行?呵,傻子才跟着你们继续往前。
这一路走来,他心底那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了,因为“心灵预警”,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是以,此时此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去了。
至于任务么,抱歉,他不做了。
大不了退出公会,而后四处躲避公会的追杀。虽然这很狼狈,但也总比失去性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