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浔阳科技是华国的龙头科技企业之一, 市值千亿,浔阳集团掌舵人阮文涛及其妻子疑似寻回爱女,这是能够赚足眼球的大新闻。
霍予安一行人赶回警局时, 远远就看到原本僻静的警局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简暮当即就牵着岁岁的手停在原地:“你们过去,我就不带孩子挤这个热闹了。”
前面人实在太多, 孩子挤在人群中不安全, 霍予安颔首, 独自带着秀玉出现在警局门口。
记者们原本翘首以盼望着警局大楼的方向, 不知道是谁最先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高喊了一声,下一秒这群记者瞬间炸开了锅, 长枪短炮齐齐对准了霍予安和不知所措, 害怕地往霍叔叔怀里躲的秀玉。
霍予安连忙弯腰抱起秀玉,免得她被人潮淹没。
“霍予安,你为什么会发现秀玉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
“大家都说你们节目剧本痕迹太重, 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秀玉可以讲两句你养父都是怎么对你的吗?”
……
这群记者差点把话筒戳秀玉的脸上。
霍予安抱着秀玉左右躲闪,见状差点放下秀玉抡起袖子就要和记者干仗, 让他们滚蛋。好在在他发作之前, 局内的警察迅速出来驱散了记者, 护着他们进入警局大门。
离开时还庄严肃静的警局大厅内此时回荡着呜呜的哭声, 一对年轻夫妇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上去衣着和气质都极为不凡, 一旁立着警局领导层模样的中年女alpha。
一听到门口的动静,正在抹泪的夫妇二人蓦然转过头, 看清霍予安身旁瘦瘦小小的秀玉, 顿时再也绷不住情绪。
当年丢失女儿的心痛和愤怒、苦苦找寻的绝望和峰回路转、失而复得的惊喜……种种情愫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夫妇二人倏地站起来, 但因为心绪起伏过大而瘫软的双腿差点没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
他们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走,距离秀玉还差一米多时几乎是跪倒在了地,猛地扑向了思念了将近一千五百个日夜的女儿身上。
不用过多的科技手段来证明,与这个女孩对视的第一眼,亲子间神奇的血缘感应就让他们坚信,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亭溪,我的亭溪,还好妈妈没放弃,妈妈终于找到你了……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怎么这么瘦,我可怜的女儿……”
“那个人渣!爸爸不让他牢底坐穿,我就不姓阮!”
夫妇二人紧紧拥着迷茫的秀玉。
这个自幼走失的女孩从夫妇二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拥抱中后知后觉地缓过神,鼻尖缠绕着似乎曾经刻入她的基因的生疏信息素,让她鼻尖酸涩,无知无觉中,眼角淌下了泪,声音也变得哽咽。
“爸爸……妈妈……?”
她喊得极不自信,眼前是陌生的人,她喊着陌生的称呼,茫然地等待一声陌生的回应。
阮夫人泪如泉涌,已经哭得失声了,她只能使劲地抱着女儿,几乎把自己也勒的喘不过气,一个劲地点头,示意妈妈在,妈妈听到了。
阮文涛抱紧了女儿和妻子,平日里呼风唤雨的财团掌权人此时也只是一个寻回被拐女儿的普通父亲,泣不成声,努力回应女儿的呼唤:“宝贝,爸爸在,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警局里几个泪窝子浅的年轻警察都别开脸偷偷擦拭着盈眶,霍予安伫立在一旁颇为感慨,从没想过自己无意之中竟然促成了一个家庭的团聚。
不知过了多久,阮家三口终于平复了情绪,阮文涛和妻子对视一眼,妻子抹了抹泪,带着阮亭溪去一旁细细询问被拐这些年的生活。
阮文涛接过警局女alpha领导递来的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和染上了水光的眼镜。
这个三十五岁上下、儒雅温和的alpha眼眶仍然是通红的,他又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地朝一旁静立已久的霍予安笑了笑。
“抱歉,女儿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实在没能忍住,我和妻子失态了。”
霍予安颇能理解,除了感动之外,那张俊脸上没有任何其他异色:“人之常情,如果我有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恐怕我的情绪只会比阮先生你们夫妻二人更加失控。”
“不嘲笑我们就好。”阮文涛先自嘲地笑了笑,紧接着诚挚地凝视着霍予安的双眼,“不知道霍先生有没有看到我们的寻女告示,对于任何一个帮我们寻回女儿的好心人,我们都会答谢一亿元整作为回报。”
换做其他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要欣喜若狂,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但阮文涛意料之中的感激涕零并没有出现,霍予安只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吗?”
阮文涛对霍予安的淡定有些错愕,但他保持着自己的礼节和风度,点了点头:“是的。”
他难倒不知道吗?
阮文涛还以为霍予安守在一旁,是为了等待他兑现曾经放出的悬赏。阮文涛能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将生意做到现在这样的规模,自然不是翻脸不认人耍无赖的性格,就算今天送回他女儿的人做好事不留名,他也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重金答谢。
可令他诧异的是,霍予安似乎对他的悬赏并不那么放在心上?
“感谢阮先生抬爱了。”霍予安笑得体面却又漫不经心,“这次从云中村救出令爱实属偶然,如果不是偶然得知,我也不知道秀玉……不是,亭溪是被拐来的孩子,这一亿元,我受之有愧,与其将这笔钱给我,阮先生不如去成立打拐基金会,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
“这……”阮文涛对他这番话语倍感意外,但他直觉霍予安还没把话说完。
果然,霍予安紧接着道:“不过我有一笔生意想和阮先生谈一谈,不知道阮先生有没有兴趣?”
“你说。”
“我从小道消息听闻,阮先生打算进军医疗科技领域,不知道传闻是否为真?”
“你的消息挺灵通。”
“我的父亲和姐姐是相关领域的研究者兼任投资者,手头正好攥着一个政|府牵头,与安海医学研究所合作的项目,不知阮先生是否有兴趣参与?”-
警局外仍然门庭若市,经过民警们的驱赶,还是有不少不死心的记者和摄像流连在门口不肯离去。
“出来了出来了!”一个眼尖的记者看见有人从大楼里出来,立刻高声喊道。
好不容易与女儿团聚,阮文涛和妻子本来不打算接受记者的盘问,但是听到有记者问起他在网上发布的悬赏是否兑现,他觉得有必要就这个问题给公众一个交代,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霍予安先生品德高尚,拒绝了我一亿元的悬赏,我将会拿这一亿元成立反拐基金会,帮助更多走失omega和儿童回家。”
在一片哗然之中,阮文涛继续道:“另外,浔阳将会与安梦医疗达成战略合作,参与共同研发人造信息素合成与人体本源信息素无限复制克隆技术,敬请大众对我们研究成果的期待。”
在记者回过神之前,阮文涛便在民警们的护送下,护着妻女离开了,留记者们在原地迷茫前所未闻的“安梦医疗”是什么。
一个记者终于在手机上查到答案:“安梦医疗,成立于三年前……股东有霍宏华、裴秀榕、霍予梦和……霍予安?!”
暮色四合,夜风渐起。
霍予安独自从警局走出,一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静静伫立的简暮。
容貌昳丽的omega此时面若冰霜,眼眸中隐隐散发出的森寒似乎与这凉如水的夜色交融在一起。
见霍予安看过来,他只是疏离地问了句明天什么时候带孩子回山上,得到回答后便转头就走。
第052章 第 52 章
可能是被提前还清债务的喜悦冲昏了脑袋, 也可能是被夜间渐起的迷蒙了眼睛,也可能是自从久别重逢后,简暮冷淡和若即若离早已让霍予安习以为常。
霍予安并没有把此刻简暮的漠然放在心上, 和离去的父子二人说了声再见,然后拿出手机给他姐霍予梦打了个电话。
得知从来不被家里人奢求有多上进, 只要活着就好的家中小弟陡然间结识了一个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巨佬, 而且从巨佬手里拉来了这么大一笔投资, 霍予梦第一反应是她弟大概是做梦做傻了, 但是又顺着指示去看了一眼微博热搜。
霍予梦的沉默长达数分钟。
霍予安半天听不到对面有动静:“姐?姐?这手机怎么回事, 老是不出声?”
霍予梦啪一下挂断电话,狂喜去和父母说他们家可能中彩票了。
无债一身轻松。
霍予安哼着小曲, 找了家星级酒店, 非常豪横地独自一人开了一间双床房和一间大床房,然后刷开了双床房的门。
他的愿景十分美好。
万一简暮半夜来找他,他可以把岁岁放在大床房里睡觉, 然后抱着简暮去滚双床房。
一张床用来滚,一张床用来睡, 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霞市夜晚的街道热闹繁华, 所有光影如同流水在漆黑的幕布之中穿梭往来, 构成瑰丽的都市图景。从酒店的高层往下俯瞰, 让人顿觉一股浩然之气在胸膛中翻涌弥漫。
自从大学时家中破产后,霍予安的心情再也未曾像现在这一刻轻松过, 心头不再压着债务的重担,不用患得患失, 无需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是否给家人拖后腿。
以及, 他可以平平等等地去爱一个他想爱的人。
向阮文涛介绍父亲和姐姐正在经手又发愁的项目,是他偶然之间的计上心头。他挟恩但不求报, 在简单介绍了项目的进度、技术支持和背景意义后,阮总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并且愿意投资,是意外之喜。
吹着夜晚凉爽的风,霍予安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心潮澎湃交织,脑海也是空前的清醒。
因着家中的债务,他和简暮被绑在了一起。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比起那一个亿,债主简暮是他更想得到的。但中间横隔的一亿款项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他和简暮分隔,一个在云端高高在上,一个在地下摇尾乞怜。
——虽然霍予安并不这么觉得。
他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只会觉得莫欺少年情和莫欺青年穷。
但他难保简暮不会这么看他,毕竟这人在很多年以前有过嫌他没钱,将弃如敝履的前科。而且万一以后他和简暮的关系东窗事发,他可不能让别人认为简暮饥不择食,选了这么一个吃软饭的alpha。
霍予安浑身舒畅地哼着不着调的歌,淋着水搓澡,把自己搓得皮肤全红,差点掉一层皮,励志要把曾经的霍予安从身上搓下来,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是,开启新的人生】。
然后只下半身裹一张浴巾,踩着优雅的台步回到床边,扯掉浴巾往地上随手一丢,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深邃多情的双眼对着房间的门不断放电。整个房间像一片电鱼时已经通了电,就等鱼儿入池的水塘,誓要让简暮一进门,就溺毙在他的柔情似水之中。
可直到他都要把门电穿了,无论是房间门铃还是他的手机都没有响过。
保持着侧躺撑脑袋的姿势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霍予安的半边身体是瘫痪的,脖子是落枕的,内心是想死的。
天蒙蒙亮,霍予安便退了房,在酒店一楼大堂等到了被简暮的助理乐茸抱着赶来的岁岁。
得知岁岁的真实身份后,再次单独相遇,霍予安对岁岁的情感不可谓不复杂。
这是简暮的孩子。
这更是简暮和他名正言顺的老公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聪明懂礼貌,冰雪可爱,在得知他的身世前便与他相处了一段时日,霍予安对他是喜欢的紧。
他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犯贱了。
他喜欢岁岁,哪怕这是他所爱的人和他情敌的孩子。
因为不能让节目组等太久,他们需要赶在天亮前出发,岁岁从被窝里被薅出来,被乐茸伺候着洗脸和穿衣服,又一路被抱过来,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听到霍予安和乐茸打招呼的声音,他的眼睛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条缝。
这眼睛不睁还好,一睁开,岁岁直接被吓清醒了。
面前这个眼下黑眼圈挂到眼袋的位置,面色灰白,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半边身体不受使唤,时不时抽搐一下,的神经病是谁?
岁岁随着简睿舅舅看过几部末世片,电视里好像管这个叫……丧尸!
岁岁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张成了O形。
难道是末世要来了吗?
好酷!
“安爸爸安爸爸,你被咬了吗?”
霍予安没听明白:“什么?”
岁岁解释:“丧尸!”
霍予安:“……”
尴尬地笑了笑,解释:“昨晚没睡好,就变成了这样。”
他问岁岁:“宝贝儿,你爸爸呢,怎么不见他来,昨晚你们在哪里?”
岁岁天真无邪,和盘托出:“爸爸昨晚被温爸爸叫走回家了,乐叔叔陪着我。”
苦等了一个晚上却只等到空气,霍予安本来就暗淡的眼睛彻底没了光。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而且死得透透的。
他妈的,他等了简暮一个晚上,结果人被他亲老公叫走了?!
他简直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级大周克!
看着霍予安瞬间死的不能再死的模样,岁岁清澈的眼睛染上了迷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昨晚他正在吃着棒棒糖,温爸爸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岁岁隐隐约约他们两个聊到了资金什么断了,股东什么什么,听上去,好像是爸爸工作上出了点差错。
岁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爸爸原本柔和的表情逐渐被凝肃取代,看上去风雨欲来。爸爸从来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岁岁面前,他只是给岁岁擦了擦脸上沾到的糖渍,在他脸侧落下一个薄荷味的轻吻,吩咐乐叔叔照顾好他,便急匆匆独自离开了。
回想起昨晚仓促离开的爸爸,再看眼前如丧考妣的安爸爸,岁岁默默心想大人的世界真复杂,他又要花心思去哄大人啦-
为期一周的节目录制结束,终于从节目组解放,坐着来时的大巴回到山下,各路人分道扬镳。
由于和岁岁同路,霍予安便主动带着岁岁回到安海。下飞机时,简暮没有亲自来接机,他们在机场碰到了简暮的司机小汪。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霍予安想送岁岁回到家,再自己坐车回去。
身后繁华的安海市区逐渐倒退,穿过平坦开阔的主路,驶入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霍予安的心情越来越麻木。当车子在熟悉的温泉山庄前停下,霍予安的心已经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还要冷上十倍。
霍予安掰着岁岁单薄的小肩膀,让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小朋友直视他的眼睛。
“你家住在山里?”
岁岁浑然不觉他的心情复杂,开心道:“对呀,从这里到山顶,一整片山头都是我家,我爸爸买哒!”
“你上山都是坐面包车?”
岁岁拍了拍身下的埃尔法:“面包车!长得像大面包!”
霍予安:“*!@#¥你舅舅两座的车呢?”
岁岁指着停在门口的一辆布加迪双跑:“和那个长得很像,不过那辆是我爸爸的,舅舅的车屁股图案是一根叉子,像我们那天去吃牛排用的叉子。”
霍予安:“*&……%#!@¥#”tmd二轮破电驴直接爆改海神三叉戟!
他满脸麻木地看着岁岁推开了车门,心情明媚脚步轻快地迈着小短腿,熟门熟路噔噔蹬地跑入林中青石板路,一溜烟就没了影。
司机小汪下车,帮霍予安拉开了车门:“霍先生请,我带您去见简总。”
温泉山庄仍然奢靡华贵、典雅恢弘,只是少了那夜宴会的人流如织和嘈杂人声,此时的温泉庄身处深山密林,静谧开阔,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像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来到简暮的庭院中,先到一步的岁岁蹲在水池边掰着白面馒头,自己吃一口,给鱼喂一口,脚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花花绿绿的鲤鱼。
霍予安抬着眼皮张望这座精美的院子,想起那晚自己误闯简暮的卧室,结果签下了一个卖身契,让他不由自主老脸一红,心道喝酒误事。
但如果面对着的是简暮,他可以不醉不归!
楼上的房门打开了,简暮开完了视频会议,从书房里面走出来,扶着栏杆向下望见多日未见的儿子正在喂鱼,眼眸不由自主软了软。
但当看到另一旁檐廊下被树挡住了小半个身影的霍予安,他的眸光蓦然凝滞,变得幽深,一缕讥讽的意味飞速闪过,不知是针对谁。
他很快挪开视线,不欲多看一眼。
“爸爸!”岁岁听到楼上的动静抬起头,看到简暮,他兴奋地高喊。
简暮应了一声,从楼上下来。
见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霍予安眼睛微亮,已经条件反射地勾起了嘴角,张了张嘴要和他打招呼,却见简暮如一缕烟从自己面前飘过,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金丝雀契约情人,孰轻孰重,能理解。
霍予安惺惺地收回谄笑,搓了搓抬起来的那只手,收回置于身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简暮牵着岁岁进了客厅。
他心中闷了一口憋了多日的气,本来不想和霍予安搭话,但是看到管事抓着一只小黄狗和一只大白鹅满脸无措的走了过来,简暮的眼角抽了抽,转向霍予安。
“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第053章 第 53 章
“哥!听说岁岁回来了, 在哪……卧槽这俩是什么东西?”
简睿听说外甥拍完了综艺已经回到家,就小跑地赶来见人。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他哥院子门口,管事的脚边站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 和一只吐着舌头的小土狗,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是圈圈, ”岁岁指着黄色小土狗和大白鹅, 骄傲地向爸爸和舅舅介绍, “这是大白鹅, 他们都是安爸爸套圈来的, 安爸爸可厉害了!”
简暮不动声色地掀起薄薄的眼皮,一瞥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的霍予安。心说这人竟然真有一套, 才相处多久, 就把素未谋面的儿子征服的心服口服。
绕开浑身写着“我不好惹”的大白鹅和傻里傻气的小土狗走进庭院,简睿这才看到哥哥的客厅里坐着他儿子的亲爹。
他主动向霍予安问好:“我叫简睿,岁岁的舅舅。”
霍予安礼貌浅笑向他颔首:“霍予安。”
简睿扯来了岁岁的小沙发椅坐下, 朝圈圈嘬嘬嘬,圈圈屁颠屁颠地就跑来随他揉搓了。
他心不在焉地撸圈圈, 认真感受了一下客厅内的氛围。
气氛这么和谐, 难道是已经相认了吗?
“要我说, 安哥啊。”即使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可已经在直播里围观了一个星期,简睿对他不算陌生, 语气熟稔道,“哪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儿子, 你再喜欢他, 再疼孩子,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啊, 毕竟是两个活物,要有地方住要吃饭上厕所的,好歹和我哥商量一下……”
他越说,越感受到一道情绪极其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转头,他哥的眼睛和抽筋了一样,对他怒目而视,疯狂给他递眼神。
简睿的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不自信,最后瞳孔地震。
简暮:斯到普,斯到普!闭嘴!不要再说了!闭嘴!!!
简睿:O.o啊?
简暮:你个大漏勺!!!
简睿:卧槽,他不知道啊?
简暮:以后我喊你哥行吗,求你别再说了!
简睿:……………
“我儿子?”霍予安诧异地挑眉。
简暮:“……”
简睿:“……”完了完了完了……
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什么不和孩子他亲爹坦白,让人一直蒙在鼓里,但没准这是他俩play中的一环,他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然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漏了嘴。
简睿低着脑袋揪着圈圈的两只耳朵,没敢直视他哥,但也能感受到他哥杀气腾腾的视线在他头顶盘旋回转,经久不散。
听到霍予安的疑问,两个人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霍予安迷惑完,很快按照自己的逻辑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哎?你怎么知道我见到岁岁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这孩子合我眼缘,我都已经把他当成亲儿子看了!”
没想到霍予安如此擅长逻辑自洽,甚至不用多给他解释,简睿又震惊又心虚地干笑:“……哈哈,必须的,毕竟我们家岁岁人见人爱。”
简暮茫然又如释重负,偷偷松了一口气。
幸好霍予安的思维逻辑一直很强大,高中时期写二选二的多选题,他永远能精准排除两个正确答案,选出两个完全错误的答案。刚写完题目胸有成竹沾沾自喜,扬言全都是小菜一碟,等到正确答案公布,他又傻了眼,嚷嚷这不科学。
但是简暮并没有公布这道题正确答案的打算。
霍予安不希望与他有一个孩子,那么就让他认为他们之间从来不曾存在过一个孩子。
而且现在这个人还清了债……这大概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简暮会乘人之危,但他不会干强人所难的事。
在他看来,霍予安这么做的意图已经十分显而易见了。
与其开诚布公,坦言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牵绊着,不如放他离开,也算是在生命的尽头前,为自己和孩子最后积一点德。
他对孩子和对霍予安的爱,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拿孩子作为博取心疼和爱意的工具,他不会把自己作践到那种地步。
至于他所奢求的温存,可能那短暂的几个月,就已经能够了却残生、聊以慰藉了。
简睿和霍予安都不是怕生的性格,第一次见面找不到话题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存在。
绕开了关于岁岁是霍予安儿子的话题,简睿显得放开了许多,搓着手里的圈圈,与霍予安侃侃而谈。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岁岁弄一只狗?”
霍予安想起当时的场景:“套圈套来的,这狗被关在一个兔子笼里面,岁岁看他可怜,我就帮他套回来了。”
简睿:“套回来之后,可以找一户人家送了留在当地,怎么又把狗带回安海了?”
霍予安:“这不是岁岁舍不得吗?孩子想要,我也拿他没办法,就走宠物托运带回来了,这只鹅也一样。岁岁这孩子好,喜欢动物,有爱心!”
简睿嘴角抽了抽:“那他可能太有爱心了。”
霍予安:“?”
简睿起身:“跟我来。”
岁岁年纪还小,现在还住在简暮的院子里,方便随时照看,不过他自己的院子,简暮一直帮他留着,甚至是整座山庄占地最广、最豪华的一间。
山庄里青石板路延绵曲折,曲径通幽,绕过几座假山流水,面前便又是一座独立的古典小院。
刚一踏进院子,霍予安便被兜头吐了一口唾沫。
霍予安:“……”
早有防备的简睿熟练地直起腰,递给霍予安一张纸巾,指着吐口水的羊驼:“这是路过爬宠馆,岁岁喜欢的不行,我哥给他带回来的。这羊驼脾气不好,一看到人就吐口水,你下回注意点。”
霍予安:“……”
简睿又点兵一样指草地上的侏儒兔、垂耳兔,还有狐獴、荷兰猪、小矮马:“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都是岁岁一句‘喜欢’,我哥全部弄回家了。”
霍予安:“……”
简睿又向他介绍了院子里满地爬,看到有陌生人来访,纷纷跑过来围观的的宠物白狐、迷你刺猬、柯尔鸭、安格鲁貂、小香猪,还有趴在水池边上的水獭的由来。
简而言之,它们会出现在这里,全都因为岁岁的一句“喜欢”。
观赏了一番堪比动物园的庭院,霍予安已然是瞠目结舌。
他质疑且抗议:“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套了一只狗和一只鹅就会把岁岁惯坏?明明真正溺爱儿子的人是你哥。”
简睿义正言辞辩护:“其实我哥也没那么溺爱,岁岁还喜欢蛇、蜘蛛和蜥蜴,但是我哥对这些东西怕得要死,一直没点头答应,哪怕岁岁威胁他从此再也不吃他最爱吃的番茄味薯片!”
他总结:“我哥还是挺有原则的一个人。”
霍予安:“……”
这可太有原则了。
合着就只有他给岁岁套狗和鹅会把孩子宠坏,简暮给孩子开了一座动物园都无伤大雅是吧?-
从云中村回来之后,霍予安一扫先前的两三天不一定有一次通告的窘态,变得忙碌异常。
数不清的邀约和代言纷至沓来,王海三天两头找公司里其他经纪人诉苦,说他每天给手下的艺人选代言和剧本选到凌晨两点半,严重睡眠不足,导致本就不富裕的头顶雪上加霜。
一人先火带动队员后火,最终实现全队人气飙升。
自从公司易主,公司内部资源得到了相对公平的分配,就连在退团边缘的荆歌也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当霍予安在节目里爆红后,他们这个本来濒临解散雪藏的小破团竟也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度,一周时间,霍予安个人微博涨粉三千万,DZ团的微博也涨粉一千三百万。
当接到王海的电话,说今晚临时有一个他们全团的平台互动直播时,霍予安正在研究日历。
应付地说了一声“知道了”,霍予安飞快挂断电话,手机跳转回接电话前的日历页面。
他数了数自己上一次被简暮召幸的日子,也就是还在云中村时,被简暮一通电话喊下山的那次。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霍予安心碎地发现,他竟然又有十天没被简暮临幸过了。
这是一个多么让小金丝雀绝望的事实。
身高近一米九、身材魁梧、八块腹肌、二级游泳运动员、散打冠军霍小金丝雀难过地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他家霸总这么重|欲的一个人,几年前两个人还厮混在一起时,每天晚上没有两三次,一周不来个四五天,那都是万万不行的,霍予安天天吃韭菜盒子韭菜饺子韭菜炒牛肉,烧烤必点烤腰子,隔三差五偷喝他爸的鹿茸鹿血酒,给自己偷偷补身体,免得供不应求。
可是现如今,他已经十多天没爬过霸总的床了!
难倒是简暮转性了吗?绝对不可能!他那病一天不好,他就不可能摆脱紊乱发|情热,也就一天离不开alpha。况且医生说过,他的病是自身发育不良,治愈机会渺茫,只能找个稳定的伴侣缓解。
可是简暮已经十天没找过他了!十天了!!!
霍予安越想越悲伤。
简暮肯定是在外面有其他狗了!
第054章 第 54 章
直到晚上直播开始前, 霍予安都是一副被负心渣O在八天八夜之内甩了八百次的怨夫脸。
今晚直播的直播在直播平台的办公大楼,霍予安已经上了个淡妆,此时独自坐在化妆镜前神游天外, 猜想简暮究竟是被哪个小妖精勾了魂。
杜玢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霍予安魂不守舍的倒霉样, “呦”了一声。
“失恋啦?”
霍予安炸毛:“放屁, 你才失恋了, 你全家都失恋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显得你长了嘴会叭叭叭似的。
“啧, 火气这么大?看来不仅失恋了,而且还是被甩的那个。”
霍予安挥着拳头就要攻打过来, 杜玢连忙躲到了从外面刚回来的栾夏柏身后。
不过他没有起疑, 团里谁都知道霍予安对当年那个把他甩了的omega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安海全市的野菜都要被他挖光了。这几年一直没见霍予安有移情别恋的现象,杜玢只是拿失恋和他开开玩笑,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荆歌把吃完的可爱多纸壳子扔进垃圾桶里,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 这期《谁怕谁》本来邀请的是钱哲, 但是因为最近钱哲在安哥那个节目里被他儿子影响得形象太差, 所以被平台那边推了, 换成我们。”
杜玢冷嗤:“大孝子!”
荆歌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钱哲那个儿子虽然说是领养来的, 但是好像长得和钱哲很像,那嘴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安哥, 你和那个孩子相处时间最长, 也和他近距离接触过,你有这种感觉吗?”
“他就是个睁眼瞎, 你还指望他?”杜玢对荆歌看人的眼光表示十分质疑,“你与其希望他看出什么,不如自己多看几眼他们父子俩,多对比对比。”
霍予安抬眼望着天花板仔细回忆,半晌诚实摇头,面露赧然,他确实眼盲心盲,看不出两个人之间有任何相似之处。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包括黄村长、李婶、姜珩和裴惜晴之内,很多人都说岁岁长得像他。
……啧啧啧,真神奇,简暮和他老公的孩子长得像他。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岁岁到底是不是简暮老公的孩子。
不过也是,毕竟简暮在外面不是没有莺莺燕燕——例如他就是简暮后宫大军中的一员——似乎弄出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但是霍予安可不上赶着背这个锅,他和简暮分开七年,岁岁今年五岁。除非岁岁是哪吒!不然按照十月怀胎的原则,无论怎么算,岁岁都不是他的种。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霍予安又要开始难过了。
栾夏柏开口帮霍予安说话:“也不能怪他,毕竟钱哲动过脸,和原来长得不一样。”
“也是。”杜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坚持霍予安眼瞎,不愿意撤回这句话。
看一眼时间,节目还没开始,霍予安和杜玢的嘴巴都闲不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最近钱哲在做什么?”杜玢问。
栾夏柏和荆歌最近都没关注这个背刺狗的动态,倒是霍予安在《旅行》小群里,听裴惜晴提了一嘴:“好像每天都在到处做慈善和捐款,他儿子把他名声搞臭了,他在想方设法洗白。”
休息室内一片唏嘘。
“不提这个晦气的人了。”荆歌举着手机给他们看,屏幕上是微博热搜页面,“【娱乐圈007】这个狗仔又开始预告了,据说这次是最近一个挺火的alpha男星的瓜,你们有听到过风声吗?”
所有人摇头。
霍予安咬着自己腮侧的软肉,沉默了。
最近挺火,alpha男星,而且身怀大瓜,他难免会自觉地对号入座。
他有这么明目张胆吗,竟然让狗仔拍到了?
但是也没听说过王海说有狗仔找他卖瓜啊?-
《谁怕谁》是云朵短视频APP推出的明星面对面谈话直播综艺,前半段就是正常的聊天,聊最近的工作,可以带一波艺人自己的宣发,而后半段才是这个节目的重点。
《谁怕谁》这档节目的名字就注定了它对于艺人嘉宾的刺激观感,节目的后半段的环节是全程高能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同学聚会、团建破冰的寻常小游戏,大众见怪不怪,但当与明星结合在一起,其核|爆效应可想而知。
这档节目特别敢玩,选取的题目从简单到地狱模式应有尽有,下至昨天吃了什么早餐,上至……没有上限,玩的就是艺人和观众的心跳。
因此节目口碑两极分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爱的要死,也有人觉得侵犯人的隐私而强烈抵制。
节目快开始了,前面正在调试直播间画面。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入直播厅,霍予安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把直播间的链接分享给简暮。
向喜欢的人报备自己的动态,这是每一个alpha应该具备的美德。
【一定要来看我哦~(飞吻)】
直到导演喊他们入场,简暮都没有回复,霍予安只好收起手机,跟着主持人进入了直播厅。
前面几个问的都是一些常规性的问题,没有什么爆点,主持人一男一女,一个活泼一个沉稳控场,镜头和曝光均匀分给团内四人,让人感觉观感十分舒适。
等到真心话大冒险环节,直播厅中的沙发和茶几被撤掉,几个人席地而坐,更有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氛围。
【来了来了,最期待的环节来了!】
【我就想知道今天会爆出多少料,我可太爱看明星自爆了】
【这期竟然有霍三在,我预言一手,今晚最大的瓜肯定是霍三提供的,这哥从来不缺乏惊喜】
【热搜预定一波】
直播间工作人员推来一辆小推车,上面装着盛有黄黄绿绿液体的玻璃壶和干净的杯子,以及几包饼干和几管芥末。
主持人笑得不怀好意:“夜深了,想必大家都饿了吧,我们节目为嘉宾提供夜宵,为了丰富口味,给你们加芥末调味。如果吃口渴了,还能喝一杯显现鲜榨的苦瓜汁润润嗓子。当然,这些都是游戏失败的惩罚。”
DZ团四人配合地面露痛苦之色,这都是节目组的常规操作,节目开始之前都和他们打过招呼。
主持人开始转转盘,第一个被转到的人是栾夏柏。
他想了想:“大冒险吧。”
节目组的备选词条来源于场外观众的投稿,观众投稿经过审核后,直接实时投屏到直播间内。
身后的大屏开始滚动,所有人好奇地转过去看,只有栾夏柏不被允许回头,他随意喊了一声“停”,大屏滚动的词条停下。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出题目:“打开微信,给消息页面第一个人发送短信‘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并且公布对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念完题目,他好奇地拱火:“这是要公布微信页面的题目,你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吗,如果拒绝题目,苦瓜汁和芥末饼干二选一就可以了。”
“没秘密。”栾夏柏笑得和煦摇了摇头。
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手机,解锁屏幕,大大方方地将微信放在镜头之下,显示在身后的大屏中。
他微信页面十分干净,都是家人和圈内圈外的朋友,而消息页面第一个人是一个备注名为“闻”的人。
“‘闻’是谁?”主持人问。
栾夏柏一边打字,一边含糊地回答:“一个朋友。”
“如果你给他发这句话,你认为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栾夏柏浅笑,“这我不确定。”
主持人一脸挖到料的表情,霍予安三人纷纷朝栾夏柏投去了诧异的眼神,他们从来没听说栾夏柏的感情生活有什么新情况。
【卧槽,刚从《新声音》里面粉上小栾呢,这么快就爆出来有恋情?】
【啊,这是我投的题目】
【这么帅一帅哥,竟然就有主了……】
【现在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点,目前的情况只是栾夏柏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有可能是栾夏柏知道对方单箭头呢?】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转盘又转了几轮,这几轮下来,抽到的问题都不痛不痒,眼看着直播时间就要到点结束,还没挖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主持人都有些着急了,和镜头外同样焦急的导演对视。
导演拿着对讲机,给审核场外观众投稿题目的工作人员吩咐:“加大题目尺度,适当掺入一点我们的题库。”
节目还剩最后十分钟,转盘再次启动,呼呼啦啦地转了五圈,最终停在霍予安的名字上。
在这之前,霍予安转盘转到了几次,他怕自己抽到的题目和栾夏柏一样要查手机,于是选择的都是真心话。
他是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了,死之前也要把手机格式化的那种人。
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的手机里,有一个小文件夹里面都是他偷拍的简暮,例如简暮趴在他的胸口睡觉的,简暮看书时候的,简暮在阳光下凝神思考的……以及简暮在床上泫然欲泣的……咳……
霍予安倒是不介意和简暮的恋情曝光之类的,但这终究对简暮的影响不太好,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如此私密珍藏的照片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些照片,对于他来说可是胜似国宴,当然要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独自细品,用以挨过独守空房的漫漫长夜。
这一次转到自己,霍予安还是果断选择真心话,毕竟动动嘴皮子,又没什么损失,况且他之前抽到题目都无关紧要。
“停!”
霍予安喊完,听到身旁的杜玢忽然抑制不住爆出了一声“卧槽”。
“怎么了?”霍予安茫然,“我抽到了什么?”
他一回头,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你是初哥吗?
在场所有人:“……”
“真劲爆啊……”主持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屏幕,一副半天才缓过神来的模样。
“刚才的问题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一下子来了个限制级?”霍予安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即他茫然且认真问:“这是可以说的吗?直播间真的不会涉黄吗?”
主持人:“?”
主持人猛地看向他,惊觉自己可能挖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就连场外无精打采的导演也顿时坐直了身体,两眼放光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卧槽,这怎么回答?!】
【答也不是,直接接受惩罚也不是,难哦!】
【等了大半天,终于抽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可是他都已经二十六七了,我在他这个年纪,女朋友男朋友都已经换了三个,成年人,没什么大不了吧】
第055章 第 55 章
与主持人和导演发现节目终于产生了爆点而如释重负且兴奋的感受不同, 队内三人纷纷向霍予安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一场无法避免的腥风血雨。
“快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无意之间得罪导演或者宝姐和春哥了。”杜玢看热闹似的火上浇油, 有意无意瞥了瞥主持人和导演,“如果没有的话, 等会儿下班回去, 你去买一张彩票, 苟富贵勿相忘!”
唱白脸的主持人春哥连忙否认:“冤枉啊!予安完全靠实力摇到这道题目, 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宝姐也说:“这些题目都是网友场外投稿的, 问的都是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屏幕右下角都标注了网友昵称和头像, 我们不是题目的生产者, 我们只是题目的搬运工。”
“是祸躲不过。”栾夏柏开玩笑地主动从小推车上倒了一杯苦瓜汁,再拿一片挤了芥末的饼干,递到霍予安面前:“来, 二选一吧,或者两个一起, 芥末饼干吃噎住了, 喝点苦瓜汁顺下去……干脆点, 是爷们儿就别磨磨唧唧的!”
【让霍三说啊, 怎么还代替他做选择了】
【求求这道题别划水,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感觉这题划不划水, 好像效果都一个样,欲盖弥彰罢了】
【场上除了霍三本人之外, 一个比一个急, 霍三倒是淡定的很】
在栾夏柏的怒视之中,霍予安嫌弃地推开他递来的盛满绿色液体, 一看就极为倒胃口的玻璃杯,和那块挤满了绿色芥末酱的饼干。
栾夏柏:“!!!”你想干什么?!
“不吃,不喝,这东西进到肚子里,我大概未来五天都吃不下饭。”霍予安满脸拒绝。
给了台阶也不下,栾夏柏摆烂了,最后瞪了他一眼,默默心疼即将抓狂疯癫的经纪人海哥。
霍予安整了整今晚穿着的牛仔外套的衣领,正襟危坐,看向镜头。
【来了来了!】
【热搜预备!】
“不知道直播间里有多少不熟悉我的网友,在此我郑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霍名予安,男性alpha,身份证上年龄二十七周岁,很多人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和相爱的人结婚,或许已经抱上了一胎,没准二胎也已经有了。”
“我的情况和你们也相差不大,除去艺人这个职业,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我也和一个喜欢到这辈子认定,如果不能走到最后,我一定会抱憾终身的人在一起过……不过我没有那么幸运,我们大约不曾相爱,而且至少目前为止并没有与他修成正果。”
“我一直认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相反,这是一段值得珍藏终生的回忆。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言尽于此,大家心里应该都已经明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开始下一轮吧。”
霍予安说得坦坦荡荡,浑然不觉直播间弹幕,甚至全网已经被他搅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我草……头一次发现这种犀利的问题,竟然会被回答得这么浪漫……】
【这哥虽然语文措辞能力不好(代指胡乱遣词造句发帖导致钓出人贩子),但他真的很会说话】
【我不理解,爱豆不就是给粉丝造梦吗,现在自爆感情史,还直接说自己有X生活……脱粉拉黑了】
【霍三什么时候变成爱豆了?他们这个团一开始就是靠实力出道,每个人侧重的领域不一样,霍三和栾夏柏擅长唱歌,霍三出了无数单曲,之前一直歌红人不红,目前还发现他是一个综艺咖,栾夏柏拿了这一季《新时代声音》的第二,杜玢时尚感特别好,各大秀场常客,荆歌演技出众,当年拿了最佳新人奖。我就问DZ团什么时候变成爱豆团了?他们这种古早团和现在为粉丝的造梦男团女团完全不一样!】
【说的再多有什么用,他的女友粉男友粉有多大比例,难倒大家心里没点数吗?虽然不是爱豆,但也粉丝构成也和爱豆差不多,预计这回是一次伤筋动骨,霍予安可能命里不带红,命中有此劫】
【安静地走了,脱粉不回踩是我喜欢他一场最后的体面】
……
转盘又转了一轮。
竟然还是霍予安。
他大声嘀咕了一句真倒霉,认命背过身。
这一次,屏幕中出现的问题是,你的初恋对象是谁?
经过上一个问题的洗礼,霍予安的心已经麻木了,毕竟任何问题都不会再比“你是不是初哥”这种题目更加刺激,而且这个问题更像是上一个问题的延伸。
最大的秘密都已经抖干净了,也不差这点细枝末节。
霍予安“啧”了一声,大喇喇地向后倚在靠背上,脸上就差写上“摆烂”两个大字,破罐子破摔,和盘托出。
“我的初恋啊……”提起这个词,霍予安的神情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眷念。
像是水滴坠入宁静的湖泊,荡开了涟漪,面前的直播厅画面逐渐模糊,那段被他在心中摩挲了无数次的很多年前的画面悄然跃于眼前。
“大概和所有人对初恋的幻想是一样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在我心中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代名词……”
“善良、上进、热心、青涩懵懂,但也冒冒失失,莽莽撞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霍予安蓦然笑了开来。
“大眼睛,瓜子脸,皮肤很白,阳光一照,整个人跟透明的一样。他不算活泼,但是性格很软,被我惹恼了也不知道发脾气,只会气呼呼地瞪着我,然后不理人,可又很好哄。我当时成绩不好,不爱学习,但是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经常骚扰他,问他题目。只要我写对一道大题,他就会高兴地对我笑,像夸小孩子一样说我真聪明。初恋的笑对于一个毛头小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懂吗?对,就是核弹在心里爆炸的那种感觉。”
“长得特别漂亮,哪怕穿着丑兮兮的校服,也是整个教室、整个操场中最抓我眼球的存在……不过那时候我傻,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不懂多看几眼、多偷拍几张,导致现在只能从回忆里寻找他的蛛丝马迹。”
“如今怎么样了?”春哥听得入了神,抓心挠腮地追问,“听你的语气,好像后来你们没有在一起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分开?现在你还有和他重归于好的打算吗?对了对了,你的初恋……和上一个问题,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嘛……”霍予安拖长了尾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段感情的后续。
可只见霍予安朝他们灿烂一笑:“这对于题目来说已经超纲了,如果宝姐还有手气抽中我,而且我正好摇到了这个问题,我就老实交代。”
包括三个队友和工作人员在内,全场唏嘘。
“是同一个人。”不过好在他还没贱到彻底,“没能在一起,肯定是因为有其他因素把我们分开了,目前在我看来,面前挡着的障碍已经迎刃而解。至于那些关于未来,而且是关于感情的事,这谁说得准,随缘吧,但我一定会努力给自己一个圆满,至少不能后悔。”
他的话音落下,本期《谁怕谁》正好到点,主持人只好含恨宣布本期节目结束。
回到休息室,刚一拿到手机,王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霍予安抽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好家伙,前面已经积累了王海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可见经纪人对于艺人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的神操作有多抓狂。
“歪?海哥,找我什么事?”
“你他妈竟然还有脸问我找你什么事?!”电话一接通,王海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狂轰滥炸,“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清楚吗?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长,嫌我头发太多,想要让我趁早彻底变成一个英年早逝的光头?霍予安你给我闹这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夏柏都已经给你递台阶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喝了那杯苦瓜汁,非要给我整这个幺蛾子?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直播厅大楼里面?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过去削了你,他妈的我刀呢!!!”
霍予安:“海哥,冷静,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王海咆哮。
霍予安苦口婆心:“你就是见过的世面太少,我们太安分,才让你这么安逸,你看我这不就是给了你一个非常完美的锻炼业务能力和心肺功能的机会吗?你应该好好把握,并且感谢我。”
“????????”王海,“你这个大傻逼!!!他妈的我机关枪呢?!我今天就要把这王八蛋扫成筛子!!!!!”
手机声筒传来“啪”一声,最终归于宁静,滴滴滴地响起忙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海一怒之下把手机给砸了。
休息室内的队友忧心忡忡地看过来,王海的怒音过于有穿透力,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霍予安这个搞事的当事人倒是满脸轻松,指着手机冲他们挑眉:“瞧,他急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栾夏柏担忧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好不容易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你这么一闹,可能又要回到解放前。”
“你也觉得我在闹?”霍予安有些失望地问,不过可能是把藏在心中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的心情意外的好,“我认为相对于这些事情最后被一点不剩地挖出来,被骂欺骗粉丝感情,不如自己抖干净,没准还能博个好感。”
“这后续的发展,谁能说得准。”栾夏柏叹气,“你是不是对于当年海哥帮你处理的那件事……还耿耿于怀?”
霍予安一怔,很快意识到了栾夏柏说的是什么事。
那年他和简暮一同出入酒店的事情被曝光,简暮闯入靖和会议室,与他大闹了一场,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长达六年。
恋爱脑霍予安沉浸在被人当垃圾一样甩开,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悲伤中难以自拔,等发现王海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发出去的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声明时,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霍予安本就脆弱受伤的心,再次被猛扎了一针。
就草了,他还真没谈过恋爱,他和简暮确实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很单纯的炮|友关系。好几次他情浓时的表白,不知道是不是被简暮当成了信息素和荷尔蒙上头的产物,都被无视的干净彻底。
王海发出的声明真他妈扎心,导致霍予安虽然面上不显,但至今念念不忘。
看霍予安的神情,栾夏柏就知道了答案,他无奈地笑笑。
这时正在焦灼刷微博,浏览今晚关于霍予安的消息的荆歌猛地抬头。
“【娱乐圈007】放瓜了!”
第056章 第 56 章
【@娱乐圈007:“炽火少年”男团成员孙畅立单纯大男孩人设, 私下交富二代女友,还脚踏多条船,参加群批派对, ABO与男女不忌,详情看视频】
底下是一个长达五分钟的爆料视频, 收集整理了孙畅与富二代女友的交往记录, 劈腿出轨五个不同的人的聊天记录与视频实锤, 大约是从他的手机上搜 出来参加群批派对的打码视频, 以及他曾经在粉丝面前立单身和纯情人设的各种片段和语录。
“炽火少年”是最近圈中风头正盛的十人大团, 由十个平均年龄仅二十岁左右的alpha男生组成,刚出道就凭借着极高的颜值和过硬的营销实力爆火, 是货真价实的爱豆、为粉丝量身打造的造梦机器, 团粉和唯粉上千万,女友粉男友粉无数。
这个瓜一经发出,顿时将霍予安有关的热搜压了下去, 一时之间热搜榜前五是孙畅的劈腿群批瓜,后五是霍予安在真心话大冒险中的自爆。
随便点进一个关于孙畅的热搜, 广场都是大大小小热闹的瓜田, 实时消息飞速刷新, 全都是粉丝的脱粉回踩。
这时孙畅的正牌富二代女友出面了。
【我今年和孙畅同龄, 都是二十一岁,十八岁时我和他在一起, 我默默注视着他越走越远,越爬越高, 我为他高兴, 但也害怕他在大染缸里会迷了眼。可是他一次次地向我承诺,他最爱的人是我, 我信了。
我从来不会查他的手机,因为我爱他,我信他。直到去年十一月,我无意间在他手机上看到小三发来的撩骚消息,我才发现我自己有多好笑,他的承诺有多廉价。
我发现的第一个小三是个鸭,会所里一千包夜随便干什么的那种。我蒙了,一口气翻遍了孙畅的微信,查了所有软件,我才发现我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傻叉。
劈腿五个对象,从他满十八岁开始与除我之外其他各种人的一百五十六次开房记录,手机里总共加起来长达十二个小时四十六分二十三秒的参与的群批派对兴艾视频……我很绝望。
我从十八岁开始爱他的两年多青春、在他身上花的七百多万,他工作忙,我来回乘坐飞机去看他,两年多以来总里程超过一万公里……这些统统好像变成了笑话。
发现他私生活混乱后,我第一时间去医院体检,幸运的是HIV阴性,不幸的是HPV阳性,目前正在接受激光治疗,治疗进度大约百分之四五十。
这个瓜是我主动向狗仔爆料的,孙畅扬言要弄死我,但我不怕。我的青春已经喂了狗,我希望他的粉丝不要继续被他欺骗感情、时间和金钱。
我不会就此被他毁了,已经开始新的生活啦,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但我大约会退网一段时间,勿念】
好比在废墟里又投了一颗原子弹,前女友附图的比狗仔更加丰富精彩且高清的爆料视频、要用一分多钟才能划完的转账长图、偷存的小三打码照片、孙畅和各路人的床照……
微博乱成了一锅粥,一度崩溃,程序员被临时喊回来加班修复。
【看哭了,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十八岁到二十一岁,浪费在这么一个人渣身上】
【小姐姐的文字看上去好温柔,天杀的孙畅怎么敢伤害这么好的女孩子!】
【从十八岁就开始各种开房……这还是在成年之后,可以自己开房的前提下……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成年之前干了些什么……】
【现在人都这么早熟吗……难倒真的只有我二十六岁还在玛卡巴卡吗……】
【玩的真花啊】
【他们这个团不会都这德行吧?】
【这就是娱乐圈里听不得粉丝的黄腔,一被调戏就从耳朵红到脖子,梦男梦女的梦中情人,一大堆妈妈粉追着认儿子喊宝贝,的单身纯情大男孩】
【对比之下,我忽然觉得隔壁自爆的那位好像顺眼多了】
【对照组这不就出来了吗】
【对啊,隔壁自爆的那位:别梦我了,对你们来说,我的感情世界本身就是一片废墟】
【笑死,霍三:我爆破我自己】
【打脸能不能别来的这么快,我五分钟之前才刚点了取关霍三呢,这么快就要我关注回来吗?但是我真的觉得他是一个真alpha,至少他很真诚,不会欺骗我的感情TvT】
【我最后的倔强,明天早上十点再把霍三关注回来,因为我明天十点才睡醒orz】
【高兴的这么早做什么,没准隔壁那个也是立的深情人设】
【不,霍三装不出来,你去看一下他之前客串过的龙套角色,辣眼睛演技,他演不出那种深情不悔人设的效果,只能是真情流露:)】
【一时分不清你到底在骂他还是在夸他哈哈哈哈哈】
【我也刚取关了霍三,吃完瓜发现,霍三这么坦诚,不拿我们当外人,好像是我不识好歹了,灰溜溜地去关注回来(落泪)】
【和孙畅比起来,霍三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人】
【史上最快的洗白】
【刚才谁说霍三命里不带火的?出来挨打!我哥偏要红到发紫】
【喜欢霍三真是玄学,靠一部综艺,一个星期之内从查无此人到人尽皆知,现在又是两个小时之内从全网黑到全网捧】
【霍三的“三”不仅体现在他干的事无法无天,更体现在他的运气也好到逆天,刚闹出差点塌房的大事,就有人出来帮他挡枪,还给他洗的干干净净,你说气不气】
……
霍予安把手机从彻底沉默的王海面前拿回来,无辜地摊手:“喏,看完了没,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王海开始满屋子转圈圈。
霍予安迷茫地问:“你做什么?”
“我很焦灼,也很迷茫。”王海转回来,掰着霍予安的肩膀使劲摇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应该被全网黑,好不容易靠着《旅行》积攒起来的人气和粉丝全部流失,然后重新回到一开始时只能接接婚礼演唱和商场开业剪彩热场助唱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霍予安被他甩的头昏眼花:“……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我如果又回到之前的鬼样了,对你这个经纪人有什么好处?”
“但是这件事不科学!!!”王海崩溃,“你小子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前几年你那倒霉的熊样是不是就是在为今天攒运气了!”
霍予安谦虚:“过奖过奖,我一生行善积德,这可能都是我应得的。”
“你个王八蛋,滚蛋吧,看到你就烦!”
说着让霍予安滚蛋,但是王海自己冲出了休息室。
他心中憋着气,有对霍予安的,也有对《谁怕谁》节目组的。这个节目没有下限,当时接这个活之前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禁不住这个节目实在太火爆的诱惑,把这四个人推出去增加曝光量,结果最后果真出了事。
“海哥干嘛去了?”上了卫生间回来的荆歌进门,走廊上王海与他擦肩而过,打招呼也没反应,怒气冲冲就冲哪个方向去了。
“估计是找导演算账。”霍予安说。
王海让他们在直播厅大楼里面等着,没过多久就杀了过来,在霍予安这里满腔怒火撞到了棉花上,估计现在憋着双倍的鸟气去找节目组导演撕逼了。
荆歌还在唏嘘网上的事情:“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呢?狗仔拿到了料,难倒不会去找正主敲|诈一番吗,难道是价格没和孙畅那边谈拢?”
“谁知道呢?”霍予安低头看手机,“他女朋友不是富二代吗,大家大业的,没准是前女友给狗仔塞的太多了。”
“你在看什么?”
荆歌的脑袋忽然凑过来,被霍予安一把推开:“忙着呢,别碍着我。”
“在和你的初恋聊天啊?”
霍予安一挑眉,默认。
荆歌撇嘴,被酸到了,他收拾了包,不愿再待在这间充满了霍予安溢出的幸福粉色泡泡的休息室里,满脸嫌弃地走开。
霍予安才不管队友对他观感如何,他紧盯着手机,一心给简暮发消息。
他和简暮的对话框停留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节目开播前他给简暮发直播间的链接,但是直到现在简暮都没有回复,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忙,还是懒得理他。
霍予安藏不住心事,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我的节目你看了吗?】
【我在节目最后几分钟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希望你能懂】
霍予安斟词酌句,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发最后一条消息:【哪怕除去我还傻不愣登感情不开窍的高中时代,满打满算我也爱了你将近十年,简暮,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点击发送,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霍予安:……?
卧槽,被简暮拉黑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陇峯集团, 整座大楼都已经陷入了黑暗的沉寂,只余总裁办亮着一盏灯,像是夜色中的一点萤火, 在百米高空散发着幽幽光亮。
简暮扔开手机,眼眸垂落时的目光定在了桌面摊开的集团财务表报上, 他浓黑色的瞳孔是涣散的, 没有丝毫焦距。
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呆愣地凝滞在原地, 余光中手机屏幕熄灭, 单薄的唇角扯出一个苍白的惨笑。
“行了,别看了, 回家了。”
办公室的门啪一声被打开, 温白走过来,把桌上凌乱散着的文件收拾干净。
“你再怎么看,哪怕把这些东西看穿, 公司的账上也不会突然多出几十个亿出来。我约了一些银行的老总,改天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和他们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暂时周转……哎, 别发呆了, 走吧, 你儿子估计还在等你回去睡觉。”
温白见简暮还心不在焉、慢慢吞吞地收拾车钥匙和电脑,急性子忍不了, 直接上前代劳,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 亲手帮简暮提着, 推着他出门。
踏入电梯,从洁净透亮的电梯镜子上注意到简暮满脸的魂不守舍, 温白笑道:“直播看了吗?还是看到热搜了?”
简暮本就眉头紧锁的脸仿若又凝上了一层冰。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冷风透过缝隙,在电梯里呼啸而过,让温白感觉通体一凉,预感不妙。
他难以置信问:“难倒那个小明星说的人不是你吗?!”
“你觉得他说的哪一点是我?”
情绪犹如吹气球一样紧绷了一个晚上,温白一个轻飘飘的问题,像一根针一样扎了上去,让简暮筑起的摇摇欲坠的瓦墙彻底土崩瓦解。
“他喜欢的人,长得好看,性格比我好上百倍,没有脾气,随他欺负。高中的时候给他讲题目,还会冲他笑。”简暮问,“你说这些特点,哪一点符合我?”
“……”好像确实和简暮不太沾边,温白也不自信了,小心翼翼地问,“你长得好看?”
“除了这个呢?”
温白问:“你高中不是和他一个学校吗?他难倒没问过你题目?你难倒没冲他笑过?”
简暮并不意外温白知道霍予安与他一个高中,靖和所有艺人的资料都在他手里,从中对比出他和霍予安是高中同学不是难事。
“被他问过题目的人多了去了,我排不上号,里面不乏好看的。”
“……”温白无话可说。
电梯“叮”一声打开,简暮心烦意乱地率先走出去,径直走向下班后空旷的停车场中仅剩的那辆黑色奔驰。
温白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自动关合,他才如梦初醒地挡住门,跟上简暮,钻进他的车。
简暮系上安全带,瞥了一眼他:“怎么来我这了?”
“去你那借住一晚,好久没见小睿和岁岁了,顺便聊聊银行贷款的事。”温白说,“我家最近不安全,小区里有变|态出没,经常蹲点,烦死了。”
简暮愣了愣:“行,要多住几天吗,小区里有变|态……要不要报警啊?”
“他要是再蹲几天,我就报警了。”温白说,“我就住一晚,明天我开个酒店去。”-
简暮失眠了。
这些年他身体不好,工作强度大,体力不支,哪怕意识再清醒,他也能沾床就睡。
多年不曾失眠,简暮没有多少应对失眠的办法,只能仰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折射着光影的水晶吊灯,兀自发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不受控制地奔流涌窜。
自从生病了之后,受到药物的干扰,他的记忆衰退的症状逐渐显露出来。高中时代对他来说已经有些久远了,那些曾经鲜活明亮的年轻画面似乎都被一层薄纱笼罩,覆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
耳畔似乎传来熟悉的下课铃,肃穆的教室内重新恢复了十六七岁的活力。
当初日夜相伴三年的面孔此时都已经看得不太真切了,但是简暮唯独能记住后排角落里那个青涩张扬的身影,在他落满尘埃的记忆之中熠熠生辉。
除了面容尚显稚嫩,高中时的霍予安与现在几乎相差无几,放荡桀骜、恣睢难驯。
简暮身为班长,成绩优异,品行端正,是老师们的心腹。而霍予安身为从国际学校来的转学生,从不听课,成绩垫底,是老师们的心腹大患。
班主任让简暮在课余时间主动帮霍予安补课,可是这个正处青春期叛逆的少年不爱听简暮的话,就喜欢拿着试卷和作业本在教室里四处乞讨,学会一道题便来到简暮面前耀武扬威,雄赳赳气昂昂地炫耀自己又学会了一个题型,简暮只能敷衍地夸他两句,没料到最后老师竟然把霍予安的进步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被霍予安问过题目的同学不少。
简暮只能依靠自己朦胧的印象缓慢排查。
是学习委员吗?学委是一个苹果脸的omega女生,好像曾经和霍予安闹出绯闻。
是数学课代表吗?也有可能,这是一个beta男生,高中那会儿和霍予安关系好。
或许是隔壁班的?那么这个范围可太大了。
简暮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走出卧室。
他心烦意乱,但是耗费大半个晚上想这东西也只是无尽的内耗,明天还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忙,他不能把夜晚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反正,他已经决定放开霍予安了。
他打算下楼倒一杯水,咽一颗安眠药,明天起床又是新的劳碌的一天,希望工作能填满他的思维,让他无暇思考那些乱他心神的东西。
本来他就是趁人之危,在霍予安危难之际将他困在自己身边。现在霍予安的危机解除,想要和他撇清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霍予安让他看直播,看他在节目中的真情流露,其下暗示之意,可能再清楚不过。
霍予安想走,与其互相折磨成为怨偶,连最后的体面和尊重都无法留下,他不如放他自由。
简暮从来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七年前已经失去了一次,也不差这七年后弄丢的第二次,他已经拥有了一段偷来的时光,他不能贪。
况且他的母亲……简暮的心再次往下沉了沉,脑海中一闪而过母亲那张秀丽端庄的脸,他好像骤然被攫取了呼吸,被裹紧在密不通风的狭小空间里。
是啊,耽于情爱太久,他差点把他的母亲忘了。
那个前半生掏出满腔真心和勇气,全心全意地深爱丈夫,到头来却发现是被丈夫利用极高匹配度的AO信息素控制了精神和思维,洗去标记后,平等地憎恨世间所有alpha的omega女人。
她温柔、伟大且包容,闪耀着母性光辉,一如既往地疼爱有着一半前夫血脉的独子。
她也自私、癫狂,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为了扫除自己孩子身边的任何alpha,避免孩子步她后尘,她抱有以死要挟的勇气和决心,像护崽子的雌虎一样,随时随地无差别地露出自己尖锐的虎爪和致命的牙齿,哪怕她可能甚至将自己的孩子也开膛破肚。
七年前那一次的失控让简暮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简暮是恨她的,但母亲却是他贫瘠单薄的人生中所剩无几的慰藉。
下楼的短暂几十秒,简暮苦涩地想,就用这仅存的几年余生守着岁岁和公司,好好培养简睿,等到这具身体油尽灯枯,把孩子托付给简睿,留下的财产也足够让孩子锦衣玉食到老。
现在,他有点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载了DZ四人的保姆车在夜色中宽敞开阔的大道上疾驰。
车前座几人摸着黑面面相觑,不断交换眼神,频频转头看向保姆车的最后一排,那里的空间似乎不停地朝外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性的黑雾,而怨气的源头,正是独自坐在角落里,曲着腿踩在座椅上,抱着自己默默怀疑人生的霍予安。
杜玢迷茫:直播的时候不还在开屏吗,怎么一下播就成这鬼样子了?
栾夏柏看荆歌:最后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是你,你说?
荆歌挤眉弄眼:刚才他给心上人发消息,发了什么我不清楚,但看他这样,估计是被拒了吧。
杜玢目露怜悯:倒霉孩子,原来是失恋了,既然这样,一会儿的烧烤就不和他抢最后一串签好了——如果他还有胃口能吃得下的话。
但杜玢万万没想到,霍予安这厮哪怕是失恋了,他仍然是一个牲口。
甚至比平时还畜生,那烤腰子、烤海参、烤韭菜和烤生蚝是一把一把往嘴巴里面塞,嚼都不怎么嚼就直接往下咽,让人怀疑他分分钟要被噎死。甚至还从房间里拿出两杯从家里偷出来的他爸的鹿茸枸杞灵芝酒,眼睛都不眨、倒白开水一样地往下灌,把他们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安,你别吃了,我害怕……”杜玢看向栾夏柏和荆歌,语气郑重严肃,“哥们儿们今晚记得锁好门,有条件的穿一条不锈钢裤衩子,别被这家伙半夜敲开门捅死。”
荆歌站起来捂着屁股就想逃窜。
“滚蛋,对你们没兴趣。”
霍予安对准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手中喝完了酒的一次性杯狠狠砸出,尽管酒气已经上头,但塑料杯还是正中靶心。
霍予安转头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表情森然,让人脊背发凉,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他妈的,你最好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老子直接日死你!”-
霍予安想要直接去温泉山庄或者陇峯大厦堵简暮,把事情问个清楚,至少要让他死个明白,不要稀里糊涂就被毙了。
但估计是经过直播和孙畅事件那么一闹,霍予安的人气和口碑再次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接下来的行程被王海安排得满满当当,成天到处乱飞,别说去堵简暮了,他连安海都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
连轴转了小半个月,再次踏上安海的土地,是因为他妈裴秀榕的一通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回家一趟,他姐带女朋友回家,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吃个饭。
霍予安问过王海,得到了肯首,在离开安海十多天后,终于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伤心地。
飞速倒退的光影在霍予安深邃英俊的脸上流转,年轻alpha的脸上有风尘仆仆的疲惫,但更有一种势在必得,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
今晚的家庭聚餐散场后,他要去找简暮,把他们的事好好掰扯清楚。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应付霍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霍予安来得不算早,推开小宴会厅的门时,酒桌上已经坐了一些亲戚,看到家里唯一一个大明星到场,目光和话题纷纷开始绕着霍予安打转。
直到被堵在路上的父母和姐姐以及女朋友到场,霍予安才从舆论的中心被解救出来。
看到与霍予梦并肩而行走来的圆脸omega女孩,霍予安一愣:“封……封采?”
这个名字有一点久远了,在嘴巴里绕了好一大圈,霍予安才确认是这个名字。
裴秀榕一愣:“你和小采认识?”
“哦,对,忘记和你和父亲说了。”霍予梦今天大约是去了一趟公司,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一身干练时尚的淡蓝色西装,看上去英气飒爽,“这件事其实也巧,小采是霍予安的高中同学,同一个班的。”
omega女孩长着一双月牙笑眼,结合着那张小巧白皙的圆脸,看上去十分讨喜,扎着蓬松的丸子头,穿着一身碎花裙子,露出一截笔直细长的小腿,整个人青春靓丽,让人以为仅二十岁出头。
声音也清脆甜亮,像黄鹂婉转的啼鸣,得体大方地打招呼:“我当时是我们班的学委,坐在霍予安前两排,当时他还经常找我问题目呢。霍予安好久不见啊,以后你要叫我嫂子了!”
霍予安面上不无诧异,和封采寒暄了几句。
他们一家人被塞车拖延了时间,来的时候亲戚们都已经入座了,给他们留了五个连着的空位。
父母坐在一起,霍予梦和封采坐在父母旁边,霍予安成了多余的一个。
裴秀榕身旁是霍予安堂哥的女朋友,而且还是霍予安的粉丝,堂哥坚决反对女朋友和她男神坐在一起,于是他被赶到了封采身旁。
裴秀榕笑道:“正好小安和小采是高中同学,行吧,你们两个坐一起,小安和小采多说说话,没准能让小采自在一些。”
酒桌上话题转了好几轮,等到大家的焦点终于从霍予安和封采身上移开,霍予安压着声音问封采:“你是怎么眼瞎看上我姐的?”
但可能是他嘀咕的太大声,被霍予梦听到了。她正在给封采剥虾,闻言把手里的虾脑袋狠狠甩向了霍予安的头:“闭嘴吧你!”
霍予安一躲,虾壳是躲过去了,丢在了身后的石膏浮雕墙上,纯白的石膏浮雕被溅上了油腻的汤渍。
“你这人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霍予安抽了张纸巾擦拭墙面。
霍予梦冷嗤,封采笑得漂亮的大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
“我第一次见你姐姐是还在高中的时候呢,梦姐去学校接你,我在教室门口碰到她。”提起自己爱的人,封采满眼都是无法掩饰的幸福,“高中那会儿只是寥寥说了几句话,后面真正认识是在大学,梦姐是我的同门师姐,后面进入同一个研究院,又是同一个课题组,一来二去就熟了,在一起了。”
霍予梦接着说:“其实早就想带她回来了,但是前些时间家中的情况一直不好,没敢和她还有她父母那边提,现在终于敢带回来,也是时候可以定下了,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霍予安无所谓地摆摆手,把纸巾丢回桌上,等着服务员过会儿来收:“这有什么,你不声不响就有对象才是最让我震惊的,对象竟然还是我高中同学。”
霍予梦抿唇,封采羞赧地垂下脑袋,忽然回想起什么,她凑近了霍予安。
宴会厅里有话筒和大屏,一些爱热闹的小辈正在拿着话筒点歌唱,房间中回荡着他们的七拐十八弯的歌声。
说话声容易被歌声掩盖,封采只能凑得比较近,稍稍抬高了声音道:“你之前那个节目的直播,我都看到啦,我有一个班级里的小群,大家都吵翻了,都在押注你喜欢的到底是谁,你快点给我透个底,我要去all in。”
“这种事你们都要赌?”霍予安诧异挑眉,这是有多无聊?
封采说:“大家都想不到你这个看上去注孤生的人竟然闷声干了这么大一件事,高中时候居然就有了喜欢的人,还一直喜欢到现在。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毕竟你可是连校花向你表白,你都能用人家八百米没跑及格,追不上你这种鬼话来羞辱人家……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谁的魅力这么大,连当年那么不解风情的你都能被他收服。”
“给我看看你们都押了谁?”
封采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给他看他们小群里的聊天记录。
高中毕业后,他们这一帮玩得不错的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得知自己班里竟然有同学当了明星,就时不时关注着霍予安的动态,所以那天直播发生的事故也是第一时间得知,立即有人嚷嚷着下注。
霍予安翻了一圈,有押他们当时的语文课代表、文娱委员、beta班花、隔壁班的班长……
他指着聊天记录中的某一个名字:“其他我都忍了,但是这位押比我还高、长得跟李逵似的体委的兄台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开玩笑下注的。”封采忍着笑。
“我感觉你们的眼光都不怎么样。”竟然连当年那样风光霁月、玉树兰芝,丝毫不被学校里的alpha校草遮挡丝毫光环的简暮都没人去猜,足以见得无论是审美还是品味,都比不上他。
“突然不是很想告诉你了,反正到时候我公开,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霍予安卖了个关子。
几乎一天没有吃饭,胃里空空如也,霍予安转过头正欲继续吃饭,余光中忽然瞥见没有关严的门缝外,一道清瘦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霍予安一愣,正想要凝神看得仔细一些,但门外只剩来回奔走上菜的服务员和几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第058章 第 58 章
“抱歉, 久等,路上有一点堵。”
厅中几个正在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刹然停止了说话声,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宴厅花纹繁复的大门被推开, 清丽隽美的omega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踩着手工皮鞋缓步踏入, 嗓音微低, 弧度优美的唇角含着礼貌但疏离的笑。
其中一个坐在窗边, 头发浓密, 但肚子顶到餐桌, 法令纹极深的中年男人朝简暮笑得热切:“你就是简钺山的侄子是吧?没想到竟然这么俊,来来来, 迟到多大点事, 就……自罚一杯,红酒提前都醒好了。”
简暮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男人递来的红酒, 杯沿抵着薄唇仰头,颈间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 转眼间半个高脚杯的酒液便一饮而尽。
中年男人赞赏地冲他竖起拇指:“简总大气!”
简暮客气地假笑着入座。
今晚这场局是他有求于人, 想要暂借这些人的资金让陇峯挺过这一次现金流断裂的困境, 他只能硬着头皮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他对城南的开发案十拿九稳, 但是在项目回归陇峯之前,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至少需要足够周转的资金,维持陇峯这个经济巨体庞然大物的正常运作。
让他喝酒的中年男人是简暮的大伯、简闻的父亲简钺山的朋友, 而剩下的人是中年男人的朋友, 都是一些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的暴发户。
简暮心知肚明,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不可能从这些人手中抠出一分钱。
但是简钺山背后是陇峯董事会向他排山倒海一般而来的铺天盖地的压力。简钺山在看着,董事会里还有他的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简暮不能对简钺山抛出的橄榄枝毫无作为,只能偏向虎山行,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刚一坐下,简暮就感受到了后颈一阵锋利的锐痛,像是几百根针齐齐扎进了他的身体中,从腺体的位置扩散蔓延,连带着全身的血管都如同被密密麻麻的尖刺穿透损毁。
omega平静宁和的表情骤然一僵,面色蓦然发白,细细密密的冷汗从白皙光洁的额角冒出,像是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身旁另一个老板看出他的异样:“简总,不舒服吗?”
这阵刺痛来得猛烈,但去的也快,熬过了这阵刺痛,除了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之外,简暮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摆了摆手,朝关心他的老板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没事就好。”
老板的关心并不作假,简暮随口多问了一句:“怎么称呼?”
“姓秦。”
“秦老板。”简暮礼貌地颔首,旋即就收回了视线。
这个老板有些欲言又止,他眼神飘忽了两下,话语从嗓子眼到喉咙转了两圈,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简暮没有注意到老板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向后,轻抚自己的腺体,出神地回忆距离上一次得到安抚,似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腺体和信息素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中和,开始越来越频繁的抗议,而上回庄驭给他的新款实验室抑制剂竟然也这么快就失效了,明明他早上出门前刚注射过。
但是他唯一想要让他帮忙缓解痛苦的人此时……
隔音明明不错的宴厅却不知何处传来鼓点极有节奏感的音乐声,酒桌上其中一个老板注意到了,不满地提出:“隔壁到底在做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吵?”
另一个男人说:“隔壁厅的主人我知道,姓霍,安梦医疗的,今天好像是孩子的对象见家人。”
刚才路过隔壁厅时,无意间从门缝中窥视的画面浮现在简暮眼前。
他本来有意强迫自己无视和忘记,可此时被人提起,那让他刺痛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逐一划过,让他无法呼吸,就连心脏都被揪紧了。
尽管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坐在霍予安身侧的omega,那张熟悉的圆脸和极具亲和力的笑眼的主人叫封采,是他们高中时的学委。
的确,印象里霍予安和封采关系好,似乎有人看到过他们私下里独处,他们能走到一起,走到现在见家长这一步……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
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还挺登对的,男帅女靓,赏心悦目,交流的目光中满是爱意。
高朋满座,欢笑祝福。
简暮强行咽下心底漫上来的酸楚,但是端着酒杯时,杯里颤抖的酒液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的事实。
“简总怎么一个人喝酒呢?”坐在简暮对面的老板朝他端起酒杯,“我敬你一个,鄙姓曹,简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把陇峯这么大的企业管理的井井有条,后生可畏!”
“我也走一个!”
“带我一个!”
大约带了些借酒浇愁的心思,简暮对向他举起的酒杯来者不拒。他的酒量不好不坏,几杯酒下肚,白皙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红,原本冷冽清和的桃花眼中染着雾水,看起来柔软条顺。
一个老板问:“话又说回来,简总,目前陇峯的漏洞还有多少?”
提起正事,简暮逐渐昏沉的大脑陡然清醒了些许。与这些人素昧平生,是否真心愿意借款还有待商榷,简暮自然不会将公司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目前一些生产线暂时停工,积攒的期货抛售,债务回收……”简暮衡量着,报了一个数。
老板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小钱啊。”
“简总,如果我们愿意借,你有什么诚意吗?”
简暮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陇峯会向各位写下欠条,利息比银行贷款高两个百分点,在未来五年时间里,相同条件下优先考虑与各位老板合作,并且让利一成……”
“钱钱钱,都是钱,太俗了。”一个身量不高,身材干瘦的老板打断简暮的话。
“那么您认为应该如何?”
“我们嘛,钱都有了,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差权。”干瘦的老板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简暮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
老板思忖一番:“我们几个都是男人嘛,而且都是alpha,简总虽然年轻,但也是成年人,成年人之间的交易和往来……我相信简总会不明白。”
简暮了然:“陇峯旗下有一个娱乐公司,叫做靖和,里面的艺人可以让老板们挑选,只要你情我愿,不违背艺人的意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星我们又不是没玩过,玩起来感觉也就那样,早就腻了。”
“那么按照各位的意思是……”
“我们面前不就坐着一个现成的美人吗?”
老板淫|邪的打量还没来得及落在简暮身上,只见他倏地站了起来,修身的西装显得他比例极佳,身量颀长,挺拔如松。
狭长的桃花眼微垂,清凌凌的视线淡淡扫视在他们身上,带着就连他们也没有的上位者的蔑视和不屑的嘲讽,一股强烈的低沉气压旋即向他们围拢而来,让人心惊。
“和我周旋了半天,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简暮冷嗤,“想要我,你们还不配。回去告诉简钺山,这些小把戏无聊的很,他如果想要陇峯,就光明正大站出来和我争,少在背后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单纯恶心人。”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满是鄙夷和嘲弄,看上去像是在和他看不上眼的蝼蚁讲话——事实上他确实不太能看得上这群肥头大耳的酒囊饭袋暴发户。
明明只是平淡冷静的态度,但就是这样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才最让人气恼呕血。这些老板宁愿他勃然大怒,掀桌子走人,也无法接受他轻飘飘地只是让他们帮忙带话。
“你他妈说谁不配呢?!”刚来时迎简暮入门的王老板大发雷霆,一只高脚杯砸在了简暮迈步踏出去的脚边,发出清脆碎响,“你今天不陪也得陪,简钺山把你送过来就是给我们睡的,你一个omega还想斗得过我们这群alpha?”
说完,浓重的alpha信息素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哪怕提前有准备,佩戴并且开启了信息素屏蔽装置,但今天本就预先有信息素紊乱症状的简暮还是无法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这波让他几欲反胃作呕的alpha信息素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渗透入他的腺体、挤进他的毛孔,勾动他体内的激素,迷乱了他的意识,迷蒙了他的双眼。
“嘶……”最后的意识是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下一秒,简暮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酒过三巡,满桌子的亲戚把自家的事情掰扯完了,开始聊听来的八卦。
霍予安低着脑袋专心啃牛小排,被迫听了满脑子没营养的内容。
“我表妹家的儿媳妇在唐沣市那边上班,她公司的老板特有钱,还年轻,是一个beta,但是好像婚姻过得不幸福。有钱人不都是喜欢搞联姻那一套吗?强强合作,方便事业发展,他老板就是这样和一个alpha结了婚。”
霍予安:“?”偷偷竖起耳朵。
其他亲戚问:“然后呢?”
“结果我表侄媳妇说那个老板和他们之间一个beta员工搞在一起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人长得国色天香吗?
“据说长得挺好看,比老板的原配老公好看。后来老板的老公知道了,就到他们公司来堵勾引他老婆的员工,把人打了一顿!”
“勾引人家老婆,不把他打死都算他命硬了!”
霍予安忽然感觉后背一凉:“!”
“结果你猜怎么着,老板跑出来了,死活护着小三,说他们俩才是真爱,非要和老公离婚,结果老公连着他一块打了,现在闹得很难看。”
霍予安坐直了身体,转了转脖子,听到了骨骼碰撞摩擦的咔啦声,心想工作太忙疏于锻炼,以后一定要定期健身……要不再找一个拳击教练带他练一练?
一个拳击感觉还不够,还要再练一练散打。
要不柔道、空手道、泰拳这些也去涉猎一些?技多不压身嘛。
虽然霍予安并不觉得温白那个白斩鸡小身板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人家有钱有势,万一雇十个八个壮汉非要弄死他,霍予安还是感觉自己需要未雨绸缪,给自己的人身安全上一层锁。
听完了八卦,亲戚们纷纷开始评论。
“家里有人了还出去乱搞,这种人被打死都不足惜!”
“家门不幸哦,娶这么个beta回来,倒了八辈子霉。”
“老板的眼光也不见得好,那个员工不见得真喜欢他,没准就是冲着他的钱去的!”
霍予安弱弱地开口:“可是老板说和员工是真爱啊,说不定是真的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和钱无关呢?也不一定要把人想的这么阴暗吧……”
他这番话乍一听没有什么毛病,但是放在当下的语境里,简直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毫不意外受到了众多亲戚的围攻。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
“再怎么喜欢,那也是插足别人的婚姻,而且明知道老板已经结婚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是知三当三!”
霍予安:“……”
虽然知道这群亲戚并不是在骂他,但霍予安还是有被伤害到。
简直是骂在老板和员工身,痛在他心!
痛!太痛了!
霍予安都汗流浃背了,实在绷不住,借口尿遁跑路。
他妈裴秀榕还在后面不明所以地喊:“宴厅里面就有卫生间啊……这孩子怎么跑出去了,还跑这么快?”
上了个厕所,站在洗手台前洗手,也不知道宴厅中老板出轨员工的话题过去了没有,身为犯有相似罪案的人,霍予安实在不愿意回到那个舆论的中心继续听七大姑八大姨扯淡,便走出卫生间,打算去酒店门口站一会儿吹吹风。
此时已然差不多是散宴的时刻,宾客如退潮般朝酒店外涌去。怕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和麻烦,霍予安找了个安静隐蔽的地方待着。
打开手机查地图,猜测简暮今晚住在哪里,规划一会儿摸去简暮家的路线。
按理来说他站的这个位置远离酒店正门,还是在一片花园和人造树林之中,本应该人迹罕至,因此一旦有风吹草动,在这宁静的氛围之中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霍予安听到了几个人踩踏着草丛而来,听动静,大约有五六个人。
“就在这里吗,不会被人发现吧?”
“不然你还想去开个房?在这里我们没准还能赖掉,要是被监控拍下,在电脑里留下记录,我们就真撇不清了。”
“这里位置偏,还有树挡着,放心吧,没人会看见。”
“快快快,把人放在地上,我都等不及了,见过这么多美人,这是唯一一个让我看一眼就心痒难耐的。”
“站在那里骂人的样子真傲真辣啊,这样的omega才最带劲!”
“没出息,一辈子没看过omega一样。赶紧的,早点结束早点走。”
“还是简总经理对我们最好,来演一演老板,陪这小美人过一过家家酒,就能和他睡一觉,兄弟们一个一个来,王哥你先!”
……
卧槽,这是什么大型小树林群批现场?!
正常人如果碰到这种情景,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可能按捺住好奇心,不声不响头也不回就走掉了。
但是偏偏今天站在这里的霍予安根本不是正常人。
这孩子打小就骨骼惊奇,就连小情侣在公园里光天化日之下打啵,他也能溜溜达达地走近,和人家保持方圆一米的距离转着圈围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缠绵悱恻,直到人家小情侣实在绷不住,怒瞪他一眼走掉。
霍予安踮起脚尖,借着树丛的遮掩偷偷靠近,悄咪咪探出头。
昏暗的路灯勉强照清前方小片空地上的银秽场景。
两秒后,霍予安瞳孔地震。
……他妈的,那是简暮???
第059章 第 59 章
夜幕中惨白的月光照不透林间这一片被树荫遮盖的隐蔽之处, 被夜色保护的勾当在肆意妄为地蔓延。
像丢垃圾一样被甩在地上的omega原本干净熨烫的衣衫已经凌乱了,胸前洁白的衬衫从领口被撕开几个扣子,露出大片平坦细腻的胸膛, 瓷白昳丽的脸上蹭了些许泥泞和杂草,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丝毫不知已身陷险境。
周围环绕着对他虎视眈眈、迫不及待欲上下其手的中年男人。
男人们终于决定好了享用他的顺序, 那个姓王的男人大概是他们的领头人, 被几人推着让着率先走上前, 路灯映得他逛街的脑门和头顶反射出油腻腻的光, 手上解着皮带,勾着狞邪的淫|笑, 心痒难耐地朝地上的清丽omega走近。
怕omega万一中途清醒会挣扎逃窜和大声呼救, 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男人抽出皮带,脱掉外套, 打算把他的手捆住,把嘴巴塞上。
他刚蹲下|身, 伸出手还没碰到他已经眼馋了许久的嫩滑皮肤,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而来的呼啸风声, 男人下意识回头——
“砰!”
男人只觉一个巨大的力度伴随着凌厉的拳风, 砸在了他的脸上,登时将他掀翻在地, 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前天旋地转, 甚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围这群男人猝不及防被树丛中窜出的人影吓得后退一步, 惊恐怒道:“妈的,什么人?”
“滚蛋, 不该管的事别管!”
那个黑影置若罔闻,视他们为空气,旁若无人地兀自俯身检查地上omega的情况,发现他只是身上沾上了些许草地上的泥土和草屑,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这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他来得还算及时,男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男人缓缓起身,他们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要高大,四肢修长有力,袖口向上挽起,惨淡的路灯映照之下,精壮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紧攥的拳头发出骇人的骨骼摩擦声。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仅露出的那双深邃眼睛中透着无法忽视的震怒和杀意,像是虎豹扫视挑衅他的兔子一样,森冷的目光在他们强装镇定的脸上一一划过。
嗓音低哑,平静到可怕,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毛骨悚然感。
“谁碰过他?”
这个人明显来者不善,也不知道和躺在地上的omega是什么关系,倒春寒的冷风划过,从alpha身上渗出的低沉气压让中年男人们如坠冰窖。
他们本来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街头流氓,被人所雇,来演一出戏,不仅能轻轻松松白拿钱,还能免费睡一个漂亮的omega。本来就是拿钱办事,现在东窗事发,根本没人愿意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霍予安冰冷的眼尾压着欲将他们扒皮抽筋的暴怒,低沉的嗓音融进寒风之中,令他们通体发凉。
“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承认,那么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你狂什么狂!”
这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呼痛半天的王老板终于缓过了劲,捂着不知有没有被打骨裂的侧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事被打断,他怒火中烧,而且嘴里出了血,更是像烈火浇了油一样助长了他的火气。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肿了,只能睁一只眼眯一只眼地怒视眼前这个形单影只的alpha。
王老板怒喝:“你们都给我一起上,今天谁把这小子打死,我给他十万!”
他是简钺山的朋友,是这些人之间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板,更是他们今晚的雇主。
王老板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有血腥味的唾沫,这小子竟然敢独自一个人闯过来,还趁他不备打了他一拳,那就别怪他今晚把他弄死在这里。
他们人多势众,哪怕是轮也能把他轮死。
男人们本不欲和这个明显不好惹的alpha硬碰硬,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到有高额悬赏,心动顿时压过了恐慌。
霍予安冷峻的目光凝视着他们,喉咙间挤压出不屑的嗤笑:“一起来?也行,正好给我省时间了。”
男人们拎着拳头一哄而上。
他们年轻时是街头混混,老了是地痞流氓,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单挑和群架无数,也算是身经百战,都是有名的地头蛇。
可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alpha显然是经过专门的格斗训练,身手十分专业,加上已然被他们的恶劣行径激出了血性和怒气,一招一式都带着不致命但骇人的毒辣和狠厉,一拳一脚砸在人的身上,感觉五脏六腑都似乎破裂挪位,隐隐约约还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没用的东西……我加价,打死他,我给五十万!”
见地上已经躺倒了两个人,剩下的几个人纷纷目露退意,王老板气得连忙加价。
然而这群人早在积年累月的酒肉美色之中被掏空了身体,没有一个能打的。而霍予安早就被心爱的人被他们如此践踏而杀红了眼,不多时,小空地上站着的人仅剩他和王老板二人。
霍予安像丢垃圾一样轻轻松松甩开了被他拎着后衣领的胖子,落地是沉重的闷响。
再也没有了人为自己冲锋陷阵挡在前头,王老板被霍予安杀气未散的气场吓得连忙往后退,然而一脚绊在了地上裸|露的粗壮树根上,砰地跌坐在地上。
“你想做什么?”
霍予安步步紧逼,脚步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哒声,就好像是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王老板惊慌地撑着自己向后移动,然而后背很快就抵上了树木。
退无可退。
霍予安在王老板身前站定。
在王老板惊恐的注视中,他动了动,刚要有动作,忽然听到身后那些挺尸的人之中,传来一道嗓音。
这声音十分微弱,几乎被那些男人们的呻|吟埋没,但心上人的呼唤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错过。
霍予安蓦地转身,只见躺在地上的那个单薄瘦弱的omega不知何时半睁着单薄的眼皮,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大约是听到了周身的动乱,吵醒后模模糊糊认出了救他的人。
他连忙走上前:“我在!”
简暮的手撑在地上,似乎想要站起来,然而还是体力不支,霍予安只能扶着他坐起来靠在树上。
“用……用那个……”
他抬起手指着某一个方向,霍予安看过去,那边是一片乱石堆,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石块。
简暮再次昏睡了过去。
“小暮?简暮?”霍予安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他只是睡着了,再次揪紧的心稍稍松了松。
他朝简暮指示的方向走去,拣了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要说心黑,还是简暮的心最黑,非要奋力醒来,指使他怎么教训人渣。
但霍予安就喜欢他这样小心眼的睚眦必报。
脱下外套裹住,双手捧着,转过身面朝王老板。
王老板登时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意图,惊慌失措地想逃,“这是法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
“你也知道这是法治社会?”霍予安被他气笑了,“你意图强|奸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是法治社会?”
“……”
除了风吹草动之外再无任何声响的空气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流水声。
霍予安嗤笑:“这就被吓尿了?”
“我……我给你钱,那个omega我也不要了,你放我走,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王老板轰然倒下,捂着腿心位置,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抽搐。
霍予安淡淡地抖了抖外套上沾上的石头上的泥土,他用了十成的力道砸下这块重达几十斤的石头,王老板估计是下半辈子都无法再霍霍omega了。
砸了他还忍不住骂了一声:“恶心。”
这种人就应该自己去火葬场,把自己人道主义毁灭,免得或者还浪费空气,进了监狱还浪费纳税人的钱。
霍予安打横抱起树旁的简暮,阔步离开。
大约过了两分钟,这片重新回归寂静的小树林再次热闹起来,明亮的手电筒灯光在林间横错交织,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暗道不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想四散逃窜,但刚一起身,就被一束光线照了个正着,立刻有人指着他们的方向高声呼喊。
“在那里!”
王老板的腿和面条一样软弱无力,内八字地向腿中间扣着,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隐忍,被两个警察像拎小鸡一样提在手中。
“警察!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聚众斗殴,和我们走一趟。”
“找到了吗?!这……”一个清瘦的男人小跑着过来,看到满地狼藉和残兵败将,他愣了几秒,目光下意识地在地上逡巡,寻找那个omega的身影,然而无果。
可能是有人先一步赶到救走了。
清瘦男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王老板透过半眯的眼缝看向来人,肿胀的绿豆眼陡然瞪大了,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秦嘉奉,他妈的你找死!”-
正好到了散宴的高峰期,酒店门口的人流量达到了顶峰,霍予安只能抱着简暮朝无人的方向走。
观察四周确认无人,他才从墙后走出,步入后门,找了一间无人的宴会厅。
到了勉强安全的环境,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霍予安靠着墙面,缓缓滑落坐到地上,让简暮枕着自己双腿躺下。
他本来打算在这里等简暮清醒过来,然而偌大的空间内,逐渐浓郁的薄荷味忽然昭示了怀中的omega此时并不对劲。
刚才在空旷的地方,风一吹,无论什么气味都散了。加上当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殴打那些险些欺负了简暮的败类身上,霍予安没能注意到简暮的异样。
此时所有事态宁熄,感官集中于二人独处的心悸,这一切反常都被无限地扩大。
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浓度高到不可思议,吸入肺中,简直抢夺了所有氧气的存在空间,渗入体内,无声无息却又极其迅速地调动着属于alpha的本能。
虽然许久没有遇到,但霍予安仍然轻易辨清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omega已经许久没有得到纾解了。
读大学那几年,也只有两个人分别多日没有待在一起,小别胜过烈火遇到干柴,简暮才会释放这么浓重的信息素。
原因无他,无非是因为积压久了,哪怕是铜墙铁壁铸就的堤坝也容易决堤。
意识到这一点,霍予安震惊地看向怀里的人。
恰好此时,简暮光洁平整的眉心骤然紧蹙了一下,如鸦羽一般的眼睫轻轻颤动,下一秒,那双如同蒙着一层轻雾的琉璃似的眼瞳缓缓睁开,映出了霍予安俊朗如刀刻的脸。
第060章 第 60 章
可能昏睡前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盘旋, 还未彻底清醒的意识提前回笼,omega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本能地开始微弱地挣扎。
他的抗拒在霍予安的意料之外, 但也是情理之中。霍予安知道他眼瞳深处那一抹紧张、抗拒和害怕的出处由来,心脏被疼意侵占。
他急忙抓住简暮胡乱挥动着, 差点打到他脸上的手, 垂首抵到他耳边, 柔声安抚。
“别怕, 小暮不怕, 没事了,现在安全了。”
“……”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磁性嗓音, 简暮的挣扎迟疑了一秒, 随即缓慢平静下来。
他的挣扎停止了,但源源不断溢出的信息素还没停止释放,像是发洪水一样在这片还算宽敞的宴厅里溢满, 卷着惊涛骇浪汹涌地朝霍予安袭来,让发现了一些惊喜的秘密, 本就有些心潮澎湃的alpha面上骤然间浮上了令人心惊腿软的欲|色。
霍予安强压着冲动, 忍不住问:“你不是开了一个后宫吗?怎么和我一起当和尚了?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起去和尚庙里双修?”
意识混沌不清的简暮自然不会回答他这种神经质的问题, 霍予安也不指望他此时能暴起对自己破口大骂或者冷嘲热讽两句。
omega脸上的惨白逐渐被不正常的红晕所替代, 清浅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带着灼热的气息, 可偏偏他涣散的瞳孔正在缓慢地聚焦,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
“霍……霍予安?”他不确定地喊出这个名字, 再次眨了眨眼睛, 才确认真的是这个人,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眼中蓦然升腾起湿润的泪意, 像是久久在水中沉浮的溺水者终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发现了生的希望,乍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霍予安?”再一次念出这个名字,他明显迫切了许多,亟待获得一个确切的回答。
“嗯,是我。”霍予安耐心地回应他的呼唤。
“我……我难受……”狭长的眼睫轻轻一颤,下一秒,滚热的泪珠便落到了霍予安的手背上。
简暮心想,这是梦吗?
竟然有他,真美好的梦。
平日里为自己筑建起坚硬的高台铁壁,看似无坚不摧的人此刻像一个寻求庇护的孩子,脆弱地蜷缩在怀中,委屈地诉苦,抱怨自己正在忍受着折|磨。
许久没有看到他丝毫不设防的柔软模样,在那一瞬间,霍予安突然有了一种时光倒退了七年,当年那个青涩稚嫩、懵懂纯情的简暮重新回到他的身旁的错觉。
这一刻,他的心软的不像话,心疼和酸涩混杂,在他心中口中回旋交错。
“我在,不怕,我来想办法。”霍予安在他浸出细密汗水的额间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欲色的虔诚的吻。
再次得到身畔人的回应,简暮骤然失了控。霍予安没有防备,那双劲瘦软如无骨手便轻而易举地逃脱了霍予安的掌控。
霍予安本以为他又要开始挣扎,薄唇刚离开怀中人的额间,却被脑后一个强加的力度摁了回去,下一瞬,他贴在了简暮的唇上。
omega柔软的唇瓣已经随着攀升的体温而变得异常炽热,但唇上沾染的薄荷味信息素又让这个吻急剧冰镇降温,简直是冰火两重天。霍予安险些当场失控,把他在这个空旷无人,但门外人来人往,随时有可能会被推门而入的宴厅里就给办了。
在一切彻底无法控制之前,霍予安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推开了简暮,已经陷入谷欠望之中的omega意犹未尽地试图紧追而上,脑袋却被霍予安摁入了怀里。
闻着熟悉甜腻的香草味信息素,刚想不满地抗议的简暮乖乖安静下来,伸出胳膊环着alpha劲瘦但强壮有力的腰,无意间摸到他后背腰线处的凹陷,还好奇地无意识地多摸了两把,引起alpha的战栗和倒吸一口凉气。
霍予安慌忙把正在摸索他的腰窝,那双不安分的手还隐隐有下滑趋势的简暮翻了个身。简暮的后背抵着他的前胸,霍予安抓着他的双手环着他的腰,脑中飞快地思索他们如今的去向。
简暮扭了扭腰,霍予安收紧手臂,将他箍得更紧了一些。
“别动。”
“硌得难受……”
霍予安:“………”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适当松开了些许,不让自己硌到他。
他问:“车钥匙呢?”
简暮乖乖摸了摸口袋,还好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钥匙还没丢,他拿出来放到霍予安手中。
霍予安满意地点头,在他侧脸上奖励一个吻。简暮没满足,红润的嘴唇直接贴了过来,让霍予安忍俊不禁。
清醒的时候对他爱答不理,脾气偶尔稀奇古怪,但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就又乖又软,听话好欺负,还是一个亲亲怪。
“车在哪里,停车场吗?”
简暮含糊不清,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
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霍予安起身把他打横抱起来,他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脑袋乖乖地窝在了霍予安的颈窝之中,细细地轻嗅他的信息素味。
霍予安偷偷将宴厅的门开了一条缝,再次确认外面无人,不声不响地迅速走出。
停车场距离他们的位置有小几百米远,为了避免碰到人,霍予安还绕了一些路。
怀里的简暮开始不满了,脑袋动了动,霍予安猛然僵直,差点把他抵在旁边的树上办了。
简暮咬着他的耳垂,呼出的气息钻入耳朵,似有电流通身而过,让人通体发麻,心尖微颤。
简暮问:“床呢?怎么走这么久了,还没到?”
“!”敢情简暮一直以为被打横抱起就代表着要去床上了?
霍予安感觉自己都要被撩得着火了,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过会儿你再怎么哭再怎么喊,我都不会放过你。”
晚宴酒店已经步入每日的打烊阶段,停车场中宾客的车已经寥寥无几,霍予安按下解锁键,不远处就有一辆黑色奔驰闪烁了两下车灯。
他抱着简暮径直走过去,将简暮安置在副驾驶上,妥善系好安全带,再绕到驾驶座,驱车离开停车场。
霍予安朝着前段时间他和简暮经常夜会的二奶房驶去。
他本来想等到了二奶房再心无旁骛地帮简暮舒缓。
可是身旁这个omega实在不安分,不知何时竟然自己解开了安全带,俯着腰长腿一跨,越过了中央扶手盒,直接坐到了霍予安身上。
“我草啊!”
低调奢华的奔驰在宽敞的路面上画出一个标准的“S”形,激起后面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幸好现在时间已经晚了,路上没有太多车,不然霍予安怀疑明天连环车祸分分钟要上社会版头条。
霍予安实在是怕了简暮了。
他驶离主路,随意找了条岔路,再往里面开一些,路面变窄,车流消失,就连路灯也没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霍予安将车的大灯也熄灭,黑色奔驰完美融入了夜幕之中,仅剩光滑透亮的车漆反射着月色光辉。
修长的手指在座椅底下摸索,下一秒,驾驶座的后背被放倒,两个人一起平躺了下去。
……
这回简暮总算是彻底安分了。
春日还不到十五度的夜间,霍予安光|裸的上半身浸湿了汗水,站在车旁系好裤子,然后垂眸看向车椅上昏睡的omega,俯身耐心地将他基本收拾干净,至少在睡梦中不会太难受。
最后将他抱回到副驾驶,再次系好安全带。
奔驰明亮的大灯重新穿破了黑暗,霍予安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三百六十度掉头,紧接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照射着莹莹灯火的主路-
回到二奶房,简暮又闹了一次,凌晨三点多,霍予安才将自己和他彻底收拾干净,抱着简暮睡下。
可能是伺候简暮伺候的多了,霍予安就连梦里都是满室|春|光。
泥泞、潮湿、混沌、沉迷、意乱。
梦里的简暮是主动的,难得地主宰他们二人的一切,而霍予安像一个被禁锢在自己躯壳里的被囚者,无论是他的灵魂还是躯体都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感受着简暮赋予他的所有感官。他尝试着挣脱束缚,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等到云雨散去,简暮筋疲力尽,躺倒在他身旁。
霍予安侧过头,细看简暮这张比现实年轻许多的脸,眼下带着青黑,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疲倦,似乎正在经受着高度的压力。
他的视线往下,落到简暮的腹部。
刚才他便已经看见了,梦里这时的简暮小腹上尚未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霍予安目中的焦距放得更远了一些,他侧过视线,打量他们在梦中身处的环境。
他骇然发现他们竟然就在与来时的宴会厅相差无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