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4
河水蜿蜒流向树林的尽头, 河岸边长着翠绿、柔软的草,他就这么坐在河边,望着面前流淌的河水, 一动不动。
一阵风袭来,冷意激得他咳嗽了几声。咳嗽声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弯下了腰, 尽力压抑自己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河边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
那人一手拿着钓竿, 另一只手提着鱼篓,见到他时愣了一下, 而后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坐下。
席言找了块干净地方,挂饵、甩杆一气呵成,开始钓鱼。
河边很清静,一直没人来打扰, 倒是身旁不时传来两声咳嗽。
可他咳却又不放开了大大方方的咳,反而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一直压抑着声音, 听上去可怜极了。
席言不免看过去好几眼,没有与他搭话。
他没见过这个男人,但他的相貌却给他隐隐的熟悉感,或许他就是越影所说的那个病秧子吧,那个杜尚书的侄儿。
席言并未多加关注, 安静地钓着鱼, 两人虽然离得不远,但却无话可说。
钓鱼是个讲究耐心的活儿。
席言以前跟人谈生意, 有些年纪偏大的老板也喜欢钓鱼,但那时席言眼里只有生意, 往往枯坐一天,水桶里只有一两条小鱼。
今天他的运气却是很好,不大一会儿,鱼篓里便装得满满当当。
席言收了杆,提起鱼篓就要离开。
那边的年轻人掩着口咳嗽一声,忽然开口道:“抱歉,我打扰到你了。”
像是刻意要喊住谁一样。
席言不由看了过去。
他依旧在看着河面,眉目间有几缕轻愁。
“公子客气了。”男人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无奈,席言客套地说道:“河边风大,公子还是早些回去。”
男人没有回答,听着身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长呼出一口气,一直强撑着的肩膀塌了下来。
像是失去了最后的精神,他的腰深深地弯了下去,捂着嘴难受的咳了起来。咳声惊起林中的飞鸟,在空旷的林子里传了很远。
最后,咳声渐歇,他看着衣袖上红色的血迹,沉默不语,只是眼神漠然地看着河面。
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河面上铺上一层耀眼的浮金,波光粼粼。
他站了起来,眼前却蓦地一黑,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一道人影却极速闪现至他身旁,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主子!”
彼时赵青玉正在做梦,一个噩梦。
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又似乎不是他的小时候。周围冰天雪地,温度很低,他穿着一件满是破口的旧衣服,浑身颤抖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雪花从天上一片片落下,落到他的头发以及鼻尖上,冻的他两只手发麻通红。
他因为太饿,偷了看管宫女的一个馒头,被她惩罚跪在这里。
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他记不清,他的腿早已冻伤,浑身冷的僵硬,眉毛睫毛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在他意识恍惚之时,隐约注意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有人下了步辇,不知要往哪里去,正好路经此地。
能在宫里乘步辇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后宫的妃嫔。赵青玉没有在意,一切都与他无关。
旁边穿着棉衣、抱着汤婆子的宫女过来看热闹,一边磕着瓜子,嘴里啧啧有声地赞叹道:“不愧是陛下最近最宠爱的娘娘,瞧瞧!这通身的气度!”
“嚯!看他那身上的披风,”另一个宫女眼中满是惊叹艳羡,“听说陛下半月前猎了一只雪白的银狐,让人给娘娘做了一件狐毛领披风,就是这件了吧。”
“娘娘长得真像个仙人。我十五岁就进宫,也伺候了不少主子,没一个比得上娘娘的。”
“据说娘娘是陛下从民间带回来的,一进宫就封了妃位呢,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宫女们絮絮说着什么,但赵青玉已经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片嗡嗡之声。
旁边传来一声呵斥,“跪直点,歪歪倒倒的给谁看!小心叫贵人看了笑话。”
赵青玉用手撑了撑地面,稳住了歪倒的身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围忽然一静。
宫女们的絮语声停了,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雪花飘落的寂静之声。
面前出现一双长靴,赵青玉后知后觉的抬起头,透过面前飘落的雪,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一个异族的男人,长得很好看。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一头长长的、蜷曲的头发。
赵青玉迟钝的眨眨眼睛。
虽然没有见过男人,但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就是宫女口中的那个皇帝陛下的宠妃。
仿佛着了魔一般,赵青玉痴痴地看着对方,不肯移开眼睛,脑海之中浮现一段记忆。
那是在花灯节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提着一盏小鱼宫灯。
他很喜欢这个男人,从未有过的喜欢,可他的生性怯懦,让他没有鼓起勇气上去跟他搭一句话。
后来他在那里等了很久,一直到花灯节结束,他也没有再见到这个男人。他又在那里徘徊了十几天,像只心有执念不肯离开人世的游魂,终究不肯死心。
这段记忆来的莫名其妙,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白茫茫的大地,隐约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在梦中。
男人似乎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赵青玉只看到他嘴唇启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是了,那夜他只见到了他的模样,却没有跟他说过话,哪里来的对他声音的记忆。
男人嘴角勾起笑意,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赵青玉,而后伸手,示意他起来。
赵青玉呆愣了许久,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伸出了手。
男人温和地笑着对他说着话,赵青玉听不到声音,只是眼睛盯着他的嘴唇,想要从他的口型看出他在说什么。
男人又说了什么话,而后停住,等着赵青玉的回应,却只看到了赵青玉一脸的呆滞与茫然。
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注视,赵青玉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当真狼狈又难看,极差的身体状况令他脑子里乱成浆糊,他潜意识地想到自己现在应该要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了。
嘴角大大地咧开,笑容有几分痴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男人也不由得笑,而后眼神变得有些无奈起来。他碰了碰赵青玉发烧的额头,解下身上的披风,要帮他披在身上。
然后,梦醒了。
赵青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回神之后,他白着脸走下床,去桌子边接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心脏还在砰砰的狂跳。在梦里的男人手碰到他额头的时候,他就像一把被火星点燃的干柴,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周围的冰天雪地也变成了火海,他在其中,被烈焰焚身。
“王爷,我进来了。”席言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没等他回话,便掀帘而入。
若是以往,赵青玉是要借此发作一番的,此时却没有这份心情。
席言端着木盘进来,看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将木盘放在桌上后,走到屏风处,给他拿了一件外衣。
“王爷,穿上吧。”
赵青玉回过神来,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王爷今早的吩咐,让我去河边钓十条鱼,一条烤,一条烧,一条煮,一条炖汤……汤里不要有腥味,鱼肉不要有刺,鱼皮不能焦……”
“你都做到了?”赵青玉有些吃惊,这些要求光是听着他就觉得麻烦。
席言但笑不语,只是催促道:“王爷不如尝尝。”
看着托盘里被煮的奶白的鱼汤,他默了一会儿,这才纡尊降贵的拿起了旁边的汤匙。
只是喝了一口,其中的暖意便流遍全身,味道很好,不咸不淡,香气浓郁。
赵青玉提出这些要求,本就是刻意想为难对方,在他预想中,他本该把这碗汤扔到席言身上。
或许是之前在梦中见到了那个男人使他心情颇好的原因,亦或是其他原因,赵青玉没有阻止席言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只是边喝汤边小小的嘟囔了一声,“呸,难喝,狗都不喝。”
才说完这句话,就见面前多出了一只手,赵青玉双手挡着碗,“做什么?”
“觉得难喝的话不如倒掉。”
赵青玉听出他声音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好像在为他说的“难喝”两个字生气。
不由冷笑了一声,“我就不过说了一句,你就生气。你一个下人,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傅铭月是把你宠得太过了。”
那日他在席言面前哭得颇为难看,之后再见面时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谁也没有提起那回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赵青玉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不想如此轻易便放过这个人,今日傅铭月不在,他立马找机会逮住了席言,提出了上面一连串要求。
不管席言还是不答应,他都有借口能教训对方一顿。
赵青玉瞪了席言一眼,拍开他的手,端起碗咕咚咕咚把汤喝了个干净,问道:“其他的呢?”
一碗汤下肚,赵青玉舒服了不少,难得说了一句好话。
“你手艺不错,以前煮过?”
席言坐在桌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赵青玉吃得一点都不讲究,听了他这话,思绪不由放远。
似乎在很久之前,他确实给一个人做过菜,但那是太久之前了,他已经忘了对方的样子,只记得他曾做过一段时间别人的丈夫。
见席言没有说话,赵青玉声音沉了下去,“是傅铭月?”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懂了什么,呵呵了两声,三下五除二将盘子里的东西解决掉。他抹了一把带着油渍的嘴,“还有呢?”
他像是泄愤一般,一盘一盘的吃下去,席言的眼神从平静变得新奇,不由问道:“王爷不开心?”
赵青玉手一顿,“你不是爱给傅铭月做菜吗?我全给他吃了,一点也不给他留。”
话刚说完,他便听到面前的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赵青玉面皮有些发烫,又恼怒于一个下人竟敢嘲弄自己。有心教训他一顿,又怕傅铭月回来了自己讨不了好,指了指之前扔在地上的一大堆衣服。
“我的衣服脏了,给我全都拿到河边去洗。要洗的干干净净,要让我发现了一点错处,傅铭月他也救不了你。”
“嗯?王爷要惩罚我?”
“怎么,我还惩罚不得了?你是傅铭月的人,便是我王府的人,我就算是随意打杀了你,官府也不会理会。快去,快去。”
席言叹了口气,去外面找了个木盆,当着他的面把衣服捡进木盆里,“王爷,我去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青玉终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用筷子轻轻敲着桌面,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他用手触碰着自己的额头,那是在梦里被他碰过的地方,只那短短的一瞬间,他身上被冻伤的地方便不痛了。
灵魂好像飞出了身体,浑身轻飘飘的,一直飞往天上去,往云里去。
他嘻嘻笑了一声,趴在桌面上,开始回想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
就好像,他们真的曾遇到过一样。
席言将木盆放在树下,抱着手臂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洗衣服,狗都不去。
至于赵青玉为了为难他,还刻意在衣服上踩了几脚这件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席言。”
席言睁开眼睛,“回来了,去哪儿了?”
傅铭月朝他走近,面色平静,“我随意逛了逛。”
席言不听他的鬼话,“我打算今夜就动手。”
傅铭月看了他许久,似乎在斟酌字句,“他很谨慎。守卫很严,除了江映雪和少数几个人,无人能靠近。”
他去那里走了几圈,但是每次一走近,便要被那些守卫投来暗自警惕的目光。直到他走开那些目光才消失。
除了守卫还有暗卫。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在这里,不管如何保护都不为过。
席言没有接话,只是洞若观火地看着他,傅铭月停了话头,右手握了握。
那里往常总是握着一把刀,如今却空空如也,让他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安。
他笑了一声,“如果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就是刀山火海又如何?”
席言有些头疼,“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随意逛逛?”
这都赶得上去踩点了。
“……你刚刚只是在试我?”
席言默认了,无奈道:“我早让你不要管这件事。”
傅铭月却不肯松口,“你说过,要是你报仇成功,就跟我回小镇一起生活。”
所以为了实现他想象中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决定要做点什么。
“我说的是或许。”
“没关系,我会斩断其他的任何可能性。我会让你跟我走的。”
“……随你吧。”席言放弃了这个话题,他知道男人一旦犯起倔来,脑子就不剩多少了。
他俯身端起木盆,“我回去了,一起?”
“不,还是算了,”席言一顿,忽然转头看向另一边,眉头微皱,“越影来找我了,你躲一下。”
“又让我躲?”傅铭月挑眉,“在宅子里你让我躲,在外面你还让我躲,姓越的怎么不躲?”
“你听不听话?”
傅铭月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席言一眼,而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席言往回走,那边越影正在张望着四周找人。
他已经脱下了一身轻甲,换上了常服,手里提着一个样式精美的食盒。
席言在他看到自己之前喊住了他。
越影脸上挂着笑,从那边走了过来,“我找了你许久,想着你可能会在这边,于是就过来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越影笑意更深,放柔了声音,“陛下今日赐给我一些御膳房做的点心,全天下最好的厨子都在皇宫,我刚好换班,便拿来给你尝尝。”
“这是?”他这时才看到席言手里的东西,问道。
“衣服弄脏了,我拿出来洗洗。”
越影皱了眉,“没有下人吗,怎么亲自出来?”
因为我就是那个下人。
席言不想让他总是问下去,男人一旦犯起倔来,不仅脑子只剩下那么一点儿,而且剩下的那点脑子全变成了追根问底的聪明劲儿。
“天黑了,我该回去了。”
越影急忙拉住他,“怎么急匆匆的就要走,点心、不吃一点吗?”
又问“那人是不是苛待于你,所以你才急着回去。”
席言摇摇头,“你别乱想。我毕竟是他带进来的,要是久不回去,我怕惹人怀疑。”
越影松了一口气,拉了拉他的胳膊,“那,我送你。”
不等席言拒绝,他又说道:“你手里拿着东西,不好提食盒,我帮你。”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营地里燃起了篝火,一群人坐在篝火旁,谈天说地,推杯换盏。
路上遇到几个越影的熟人,都客气的跟他打招呼,称呼他为“越小将军”。
偶尔有人好奇地看向越影身边的席言,尤其是在他脸上的面具多看几眼。
在这种地方,戴面具是十分奇怪的事,但是既然越影在他身边,便也无人怀疑他的身份有异,只以为他是脸上受过伤,不便见人。
新奇地看他两眼后,便走开了。
越影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着住在这里的到底是谁家的人,就发现前面的席言已经停了下来。
“就送到这儿吧。”
第052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5
“不再往前走走吗?”越影表情有些异样, 在逐渐暗去的光线下,显得些微怪异。
“我还没见过那位公子,应当谢谢他替我照顾你, 这才对。”
“会有机会的。”
赵青玉披了一件外衣,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还没回来?这都几个时辰了……”
他已经想了好几个找席言麻烦的方法,但是在营帐里等了他将近半个下午, 都没有见人回来。
“难道是洗衣服的时候掉水里淹死了?还是太嚣张得罪了人,被人打死了?死了倒也不错, 总归不是我下的手,傅铭月要报仇也找不到我身上。”
他勾了勾唇, 旋即决定不再理会,转身往营帐中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心里略微不安。
傅铭月可不是个讲理的人,他做事从来只凭自己高兴。
要是席言真的出了事, 就算不是他的原因,傅铭月也不见得真会放过他, 可能仅仅出于泄愤, 便一刀将他捅死。
赵青玉低声咒骂了一声,“真该死。”
他坐在桌旁,桌角的烛台烛光明灭,晃动着他的心绪也越发不宁。
“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下人而已, 死了就死了。”
“但如果他真的出了事, 傅铭月会杀了我。”
“不,只是个奴才而已。傅铭月就算喜欢美人, 我以后再帮他找就好了。”
“如果那奴才真死了呢?”
傅铭月的那巴掌仿佛还留在他的脸,他决心不再继续想下去, 随手抓了一件衣服,便要出门去。
刚刚掀开帘子,便与门外的一人不期而遇,赵青玉反应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倒是对方手疾眼快,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赵青玉一时头昏眼花,心里还有些后怕,恼怒道:“你是瞎子吗?走那么快做什么!”
“王爷。”来人的语气无奈,“是王爷走太快了,没有看路。”
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赵青玉一惊,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你没死?”
席言身体一僵,掰开他的手,“我只是去洗个衣服,王爷就已经盼着我死了吗?”
赵青玉冷嗤道:“你倒是把自己看得重。真当我有那个闲工夫,会管你的事。”
席言没在意他的嘴硬,“那王爷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衣服洗好了?你手里的是什么?”
他看见席言带去的那个木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食盒。
刚一问完,他便发现席言略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我……”席言踌躇着说道:“我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所以……”
“所以,我的衣服都没了?”赵青玉大怒,“混账,你这大胆的奴才!”
他像是很生气,却又拿席言没有办法,急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再一次感觉到棘手。
“你!算了……”他最终停了下来,狠狠瞪了席言一眼,“滚回傅铭月身边,别让我看见你生气。”
他摆摆手,示意席言赶紧走。见他不动,又恶狠狠看了过去。
“还不走!”
“我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席言缓缓开口,声音低落,“我才洗好的衣服弄脏了,不得不又回了河边。”
赵青玉愣愣地问道:“那我的衣服。”
“已经晾好了,王爷……”席言忽然上前一步,与赵青玉离得更近,“你刚刚,是想来找我吗?担心我出事?”
赵青玉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虽然看不清席言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带着笑意的视线,轻的像片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怪痒。
赵青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当他意识到自己此举是出于紧张,而不是要动手,立马又松开了。
席言已经退后,重新回到与他的安全距离,“谢谢,王爷。”
赵青玉本该反驳,再嘲笑一番他的自作多情,却不知为何沉默了。
他确实是去寻找对方的,但他不是出于担忧这样善意的原因。
或许是自觉自己欺骗了对方,赵青玉有一丝占得上风的喜意。
他的沉默反而助长了这个误会,他察觉到席言的心情好了一些。
真可笑,明明他以前随意打骂下人的时候,心里尽是发泄的快意,如今只不过是没有解释清楚,竟然有一种欺骗他人的愧疚。
这愧疚微弱,但却确实存在。
好在他并不是个好人,这点愧疚,支撑不起他对席言的善意。他转而要求席言明天一早起来,伺候他起床穿衣。
第二天便是狩猎正式开始。
外面早早的准备起来,赵青玉被人吵得睡不着觉,臭着脸坐在床边。
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他终于清醒了些,见着空荡荡的营帐,心情又阴郁起来。
“不服管教的狗奴才。”他把被子往脸上一盖,一天的好心情全都毁了。
席言不来,其他人可不会任他在床上蹉跎下去。
江映雪在那里看了半天,没有看到赵青玉的身影,不得不唤人去找他。
大概半个时辰后,赵青玉冷着脸出现了。
他一来,便转着脑袋在人堆里找人。
他猜想席言应该跟傅铭月在一起,但找来找去只看到傅铭月一人,正站在人群后,目光阴沉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顺着傅铭月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到席言,却看到了越影。
越影手里拿着弓,背着箭篓,抬脚跨上马背。动作潇洒,姿态闲逸,洒脱极了。
赵青玉已经许久没见过越影,此时心潮起伏,本想过去与他打声招呼,就见越影忽然侧身,笑着跟谁摆了摆手,神情温柔地说着什么。
赵青玉下意识寻找起那个人来。
他已经习惯于追逐越影的背影,关注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人,像对付尚书家女儿那样,排除掉所有的威胁。
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悠长又苦涩的嫉妒,但这次不同,有另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怎的在这里?”席言扭头就看见赵青玉一张阴郁的脸,“我让你早上伺候我起床,为什么不来?”
“我去了,王爷将我赶了出来,还叫我不要打扰你。”
赵青玉张了张嘴,本想借口为难席言一番,现在倒是自己不对了。只得偏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
马上的人早冲了出去,赵青玉不会骑马射箭,也对赢得比赛的彩头没有兴趣。
江映雪却让人牵了一匹马来,仆从客气地对赵青玉说道:“王爷,王妃让你也跟着一起去。”
那马不高,性子也温顺,看着赵青玉打了个响鼻。
赵青玉皱眉,不悦道:“我不去,他一个内宅中人,也来管我的事。”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仆从解释道:“陛下说了,即是皇家,怎能不懂骑射。陛下让王爷在日落之前至少打着两只野鸡。”
他催促道:“王爷,请上马。”
赵青玉抿紧唇,“你这奴才!”
“王爷,不要让陛下失望。”
赵青玉一甩袖子,艰难的爬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爬上去,最后终于勉强踩住马镫,晃晃悠悠的坐稳。
没等他拉住缰绳,坐下的马仰头喷出一道热气,四蹄扬起蹿了出去,马上的赵青玉无法控制方向,吓得尖叫出声。
席言问身旁的仆从,“不去管?”
仆从语气平静,“陛下说,不用理。要让王爷痛过一场,才懂如何掌控。”
第053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6
“越小将军, 要不要跟我比一比!”
越影弯弓搭箭,视线追随着一只从草丛跑出的麋鹿,便听见身边的同伴笑着问他。
说话间, 对方已经射出一箭,险之又险地从正在低头吃草的麋鹿脚边擦过。麋鹿警惕地竖起耳朵,跳跃着跑走了。
越影慢了一步, 见状放下弓,问道:“怎么比?”
开弓之人遗憾道:“真可惜。”转头看向越影, “自然是看我们谁的猎物多。”
“这有什么好比?”越影有些意兴阑珊。
“哈?”对方惊奇地看着他,“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听说你以前在边关的时候, 三天两头带着人去狩猎。”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边关条件艰苦,而且地广人稀,多风沙,少植物。
他们吃的粮食都是城里运过去的, 路程太远,有时候路上出了点问题, 粮食无法及时送达, 他们就要精打细算,紧巴巴地等上好几天,所以越影才会带人去猎些野味回来。
“那你现在是没兴趣了?嘿!那敢情好,我少了一个对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有人发现一只雪白的狐狸, 通体干净的没有一根杂毛。
这在野外倒是少见。之前跟越影说话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安静, 自己拉着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他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 压低的声音里能听出兴奋之意,“这狐狸长得真漂亮。待我猎了它,剥了它的皮给我家娘子做件狐毛领子。”
不知是哪两个字戳中了他,越影抬了抬眼皮,两指一勾,在身旁人还在瞄准之时,他手中的箭矢已经离弦而去。
白毛狐狸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便扑倒在地,一只后腿痉挛了几下,彻底失去生机。
越影已经将弓收起,抬起下巴示意侍从去将猎物捡回来。
其他人都看着他,眼神古怪。
已经将那只狐狸看成自己猎物的男子摇摇头,苦笑一声,“还是比不过你。不过你不是觉得没意思吗?还是你认为抢别人的猎物比较刺激。”
“我只是忽然觉得,用它的皮毛做毛领是个不错的主意。”
夏过去就是秋,秋过去就是冬,这里的冬天可是很冷的。
越影又想到,有了白色的狐毛领子,还需要同色的披风、保暖的靴子,这样想来,他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有了行动的目标,他不再觉得这是一件无趣的事情,“走吧,前方山高草深,应有收获。”
空地上堆着猎来的战利品。从野猪到野兔,不一而足,边上还放着一串不知道谁从水里挖来的河贝。那河贝壳上还挂着绿色的水草,贝壳扁平,一看就发育不良。
大概就跟钓鱼一样,钓不到鲤鱼钓草鱼,钓不到草鱼就摸螺狮,连螺狮都摸不到就摘几根菜走,什么都没有也要蹲下来喝口水,总之不能空手而归。
仆从们忙着将猎物处理干净,有人急匆匆从远处跑过来,拉着正在摸鱼的席言就要离开。
“你怎么在此处,快跟我来!”
他的语气过于急切与理直气壮,反而让席言有些怔愣。
此人他并不认识,也未曾见过。
席言停了下来,前方拉着他的人毫无所觉,立时被拉得一个踉跄,这才惊讶地回头看去。
“你是?”席言退后半步,看着他问道。
发觉席言并不信任自己,那人也不生气,解释道:“我是青玉王爷府中之人。王爷今日骑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晕倒了,现在御医正在诊治。”
赵青玉受伤了?席言扬起眉稍。
看来江映雪是真的没在赵青玉身边安排人,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让他受伤。
大概误会了席言的沉默是出于担忧,那人接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御医说王爷只是有些受惊,歇息歇息便好了。”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为何如此焦急。”
那人瞳孔微缩,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总、总之,王爷身边现在离不了人,你快与我一起回去。”
席言感受到了一丝怪异,这人就像是忽然出现的,言语与行动间有很强的目的性。
这倒是让席言感到了好奇。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倒是让对方松了口气。
回到赵青玉所在的营帐外时,门外已经挤满了人,在看见他时,齐齐让开了路来。
席言皱了皱眉,带他来的人已经先行掀开帘子,而后又退到他身后,示意他进去。
赵青玉受了伤,皇帝虽然没有出面,也安排了几个御医过来。席言进去的时候,御医正在为赵青玉施针。
江映雪坐在赵青玉床边,拉着他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御医为他处理脸上的伤口。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侧了侧头,松开了赵青玉的手,站起来为他掖了掖被角。
“你就是傅公子带过来的人。”
席言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很奇怪,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席言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恶意,虽然浅淡,但确实存在。
那恶意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江映雪移开了视线。席言随即感觉到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这两日下人都忙,可能抽不出空来,傅公子那边没事的时候,你就来这边看看,青玉这几天身边离不了人。”
江映雪没有多留,就仿佛他来只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
倒是有意思。
席言回想起他离开,路过自己身边时脚下片刻的停顿,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江映雪并未像原剧情里写的那般,对赵青玉一往情深。还有那个从不露面的赵青言,都让席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傅铭月回来后告诉他,赵青玉的伤有古怪。
他今日在山中的时候,偶然间发现有人从他头顶掠过。虽然那人的动作很轻且迅捷,但瞒不过内力深厚的他。
他本不想理会,又觉得这意料之外的状况可能会影响席言的计划,于是便过去看看究竟。
然后他就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赵青玉。虽然晕了过去,但伤得并不严重。
赵青玉的马就在一旁,一只后腿受了伤,正是这道不太明显的伤,让马上的赵青玉摔了下来。
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傅铭月嗤笑出声,“我顺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寻找,你猜他躲到了哪里?”
只看他的表现,席言便知道他要说的东西绝对超出自己的预料。
果不其然,傅铭月说道:“我看到他一闪身,进了赵青言的营帐。”
他勾了勾唇角,“然后,我看到他出现在了江映雪身边。”
“没错。”看见席言若有所思,他脸上笑容加深,“就是之前带你去见江映雪的人。”
…………
天色渐暗,参与狩猎的人陆续回来,从他们脸上便能看出是收获不菲还是颗粒无归。
营帐里的赵青玉喝了汤药,睡得很沉。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席言抬起头,数息之后,越影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他背上的箭篓中还剩下几支羽箭,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却小心翼翼护着什么东西。
见着席言,他咧嘴笑了起来,翻身下马,将怀里的东西递到席言面前。
是一窝灰扑扑、毛绒绒的小兔子,眼睛才睁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越影怀里睡得安稳。
“席言,你看,我在山里发现了一窝兔子,我们可以带回宅子里养。”
一窝兔子有好几只,他全给端了回来。估计兔妈妈也被他带了回来,不过是在猎物堆里。
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
越影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兴奋,将兔子交给席言后,他来不及歇息,“我去找找哪里有竹子,给它们做一个兔子窝。”
“何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越影手指点着兔子的脑袋,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我本来想给你猎几张狐狸皮回来,但白色的狐狸不好找,却看到了这一窝兔子。”
“失去了母亲,它们也活不长,我想着或许你会喜欢。宅子里确实无聊了些,我不在的时候,好歹有它们陪着你。”
越影离开后,傅铭月才走了出来,看着席言抱着那一窝兔子,眯了眯眼睛问道:“喜欢?”
随即又轻哼道:“一窝兔子而已,倒觉得自己挺有能耐。”
席言摸着兔子柔软的毛,“怎么,不服气?”
“呵。”傅铭月以他的冷笑表明态度。
他看见一群仆从正在栓马,走过去牵了一匹,回头对席言说道:“等我。”
傅铭月不会骑马,但越影会,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得会。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比较就在于这些细微的地方。一窝兔子算什么,出去一趟就弄到一窝兔子,算个男人吗?
自己总不能输给了他。
傅铭月在山里转了半天,终于盯上了一只带着幼崽的母虎。
越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趁着月光,用手里的竹篾编织着竹篮。他的身边还放着几块柔软的布料,是待会儿要垫在竹篮里的。
“咳咳。”
忽听得身后传来咳嗽声,越影变了脸色,连忙转身,“父亲。”
越将军战甲未卸,看样子还没有结束任务,是抽空来这里找他的。
越将军低头看向他手中的东西,越影手指下意识攥紧,将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第054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7
越老将军为人刚直, 对子侄的管教也严,越影就早早被他送去了沙场。
大概是因此,越影对父亲向来是敬重有余, 亲近不足。他怕自己又听到玩物丧志、不堪大用之类的话,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下意识藏起了手里的东西。
随即又觉得自己紧张过度, 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父亲已经移开视线, 看向了不远处巨兽般匍匐着的绵延山脉,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越影暗自松了口气。
越老将军问了几句营地的情况, 他都一一回答,越老将军点了点头,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越影却觉得父亲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况极其少见,越老将军久经战场, 这种瞬息万变之地,一瞬的失神便可能陷入绝境。
越影捏了捏手里的东西, 想到席言还在等他, 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你养在外面的那个奴隶,这几日如何了?”
猛然听到这句足以让越影心头一跳的话,他嚯地扭过头去,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父亲为什么会知道席言?谁告诉他的?
越影的心一沉。
他看向等待他回答的父亲, 过了半晌才开口,“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父亲又何必在意。”
既然父亲已经知晓了席言的存在,再隐瞒也没有必要, 他只能这么回答,期望能将此事揭过。
“我早就告诉过你,万事不要太执着。”越老将军捋了把自己的短须,忽然说起往事,“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哭着讨要陛下赐给我那块紫色的宝石吗?”
“父亲……”
越老将军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当时你又哭又闹,弄得隔壁家比你小两岁的小姑娘都在笑话你。当时我跟你娘哭笑不得,这么久了还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件东西。”
也许是想起了过去,越老将军神情中带着些怀念,说起有趣的地方还笑了起来。
越影却沉默下来,良久才开口道:“您说那宝石是御赐之物,不能轻易予人,绕是我讨要了很久,您也没有松口。”
越影短促的笑了一声,“后来我在书房的盆景里发现了宝石的碎屑,才知道您宁愿将它毁了,也不愿给我。”
大概是此事过后,越影忽然间沉默了许多,对父亲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他虽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但也朦朦胧胧有了体悟。如果喜欢一样东西,就该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的爱意只会成为刺伤心爱之物的刀。
也许是察觉到越影话里的怨气,越老将军沉默地捋着胡子。
他叹了一声,将手背到身后,“你在怨我?我早就教导过你,凡事勿执着,过刚便易折。”
“怎敢?”越影勾了勾唇角,“只是儿子早已长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闹的顽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越老将军眼神复杂,“就算他另有目的?”
“……就算他另有目的。”
越影早就知道,席言的身份不简单。
席言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他也不知道席言的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奴隶市场,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印记。
他送给席言的所有东西席言都很喜欢,所以他甚至连席言的喜好都不了解。
但他知道席言有秘密。
有一次他与几位旧友夜饮归家,半醉不醒地往将军府走去,走到半途不知为何想起了席言,便改变了目的地。
没有惊醒任何人,他翻墙进了院子。
席言房间暗着,屋内没人。
他一下子被惊醒,下意识就要去找人。可是整个宅子都没有席言的身影。
他消失了。
消失的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下人发现。
是他自己离开了?还是被那个给他送花的男人带走了?
越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席言还会回来。
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个晚上,在接近天亮的时候躲了起来,又在席言回来后装作刚刚从将军府赶过来的样子,带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和笑意出现在他面前。
席言没有发觉异常,见到他时,便笑着迎了过来。
越影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席言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交杂出一种几乎令人晕眩的味道。
昨夜京城里又死了一位官员。
死相凄惨,血溅透了窗纱,流了满地。
越影看向书案前的席言,他正练着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对于越影而言,席言就像是浮于水面的碎冰,看得见存在,倒映着一切,一摸下去,却全是空。
又似一脚跌入深渊,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心慌意乱。
他曾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拿血养一些毒虫,只为换取强大的力量。毒虫固然能成为助力,有时也反噬其主。
每年被自己养的毒虫害死的不知几何,友人曾经拿这件事当笑话同自己讲过。
当时的越影也觉得这些人愚不可及,后来渐渐便明白,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就要承受一切的代价。
越老将军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将你送去沙场,历练几年,见惯了生死后你会稳重些,是我想错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事一结束,我会请求陛下安排你去戍边。”
“你到底还是年纪小,思虑不周全。这几年,你就暂时不要回京了。”
越影眉心一拧,“父亲又想旧事重演?”
这次倒是越老将军愣住,“我怎会……”
他的话未说完,身后的营地忽然传来有人大喊的声音,“有刺客!来人,抓刺客!有人行刺陛下!”
越影脸色顿时大变,众人的安全一直由越家父子负责,现在出现了刺客,追究起来,他们两父子都难逃其罪。
刚要前往,又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的越老将军。
一向沉稳的男人此时也是面色凝重,见他望来,却只是点了点头。
“你先去,陛下的安全不容有失。”
“父亲……”越影语气怪异,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刺客,刺客……营地已被重重围住,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除非……刺客早就藏身其中。
他心中有了最可怕的猜测。
营地里火光通明,人群乱作一团,吵吵嚷嚷,如同无头的苍蝇乱跑乱撞。
一具尸体,打破了傍晚的其乐融融,将众人拉回了前些时日京城官员莫名死亡的疑雾中。
几乎是瞬间的,气氛惨淡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对死亡的恐惧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掩盖。
“完了,完了。营地里有刺客,这次死的是他,下次死的又是谁?”
“越家父子呢?他们不是负责这里的安全吗,赶紧去抓刺客啊!”
江映雪正命人查看死者,听见这吵嚷声,不由皱了眉头,“都安静,别惊扰了陛下。”
有了这句话,场面勉强控制下来。
倒也有几人不服气。想这江映雪明面上只是个闲王王妃,既无身份也无功名,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如此大胆,竟敢喝止他们一群大臣。
但也没人再大呼小叫,谁也不想被按上惊扰陛下的罪名。
席言也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躺在地上的死者。
尸体是在后山发现的,不知道他独自去那做什么,一对巡逻的士兵路过发现了他,凶手的手法与前段时间的神秘杀手一致。
检查完毕,一张白布盖了上去,为这位大臣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忽然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席言退了半步,右手轻碰了下藏在身上的武器,抬眼看向自从出现后,便一直很平静的江映雪。
江映雪时常带着的那个下人此时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席言观察起周围来。这里离后山较近,本来就少有人经过,再加上此时正是黄昏,天色渐暗,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火堆处,这才导致他遭了难。
收回视线,余光扫到一人从人群后走出,缓缓站到江映雪身后。
是那个消失的下人。
但是似乎除了席言,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之前不在。
“退后!所有人回到自己的营帐。”
越影终于带人赶来,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皱了皱眉,视线迅速地掠过人群,在席言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剑,他指挥道:“让所有人回去,收拾现场,把尸体抬回去,开始排查。”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席言也跟着人流返回赵青玉的营帐。
昏迷的赵青玉醒了两次。第一次他面色难看、神智迷蒙,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看了床边的席言许久,哑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有其他人来过吗”,第二句是“你一直守我到现在”。
席言回答之后,他便不出声了,默默背过身去,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又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已经是黄昏,他只说了一句话,“席言,我好饿。”
语气倒是和缓许多。
命案就是发生在席言离开赵青玉的营帐之后。
凶手还没被抓到,众人正惶恐不安。周围山林早就被重重围住,山上山脚都有守卫,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凶手是营地里的人,而且现在也都还没有离开。
之后便是大范围的排查,牵扯到赵青言的安全,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被牵涉其中,而那些身份有可疑之处、曾在事发时离开过的人更是重点。
席言刚刚走到半途。便被一群拿着武器的士兵围住。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第055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8
“要搜身吗?我懂。”席言大大方方张开手臂, 示意面前的人随意检查,心中却估算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他的刀还在身上,虽然藏的很好, 但只要一碰立马就会被发现。
“叫你把面具摘下来,哪那么多的话!”青年不耐烦的斥道,“一个大男人, 你还见不得人吗?”
“抱歉,我明白了。”
席言放下手, 朝自己脸上的面具探去,另一只手却趁着众人都未察觉之际, 触碰到了藏在腰间的武器。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人按住,席言顺势收回了已经握住刀柄的手,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面目沉肃的越影站在他身侧, 沉声道:“他由我来检查,你们去其他地方。”
“将军?”青年有些懵, 一时没反应过来越影为什么会在这儿。
直到越影朝他投去略带些不悦的目光, 他醒过神来,“是,将军。”
士兵很快离开,大概是越影的面色太过严肃,他们离开时都没敢回头多看一眼。
等到众人离开, 越影松开席言的手, “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没事, 你来的很及时。”刚好制止了他的动作。
越影嘴唇抿成了直线,开口道:“这里林深草密, 你一个人不太安全,以后不要过来这边,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本来是叮嘱的话,如今却似有了别样的意味,席言看着面前连隐藏心事都如此笨拙的男人,难得地解释道:“我也是听这边有动静,来看个热闹而已。”
“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他笑道:“我差点没挤进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路上碰到几位大人,只是他们对这事不感兴趣,便只有我一人过来了。”
“啊、啊……是这样啊。”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越影本来绷直的嘴角都放松了些。
席言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我该回去了,接下来你怕要忙起来了。”
“等一下!”越影叫住席言,似乎有话要说。
但当席言真的停下来,用问询的目光看向他时,越影表情放空了一瞬,良久才说道:“最近可能不太太平,你要注意些。”
“还有,”越影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说一句本不该说的话,“这几天最好一直待在营帐里,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我会让手下照顾着你点儿,你不用为任何事担心……”
“越影。”席言打断他,伸出双手画了个圆,“我的兔窝呢?我的兔子没地方住了。”
越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起因为太过急切而遗忘在河边的东西,也不由有些呆滞,“我忘了。”
“你是回来的太急了,毕竟这里的安全由你负责,但我只关心我的兔子窝。”他看着越影的眼睛,“这里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我的兔子窝。”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
不只是席言,就连傅铭月也被人围住了。碍于他的身份,倒是没人敢上手搜身,只是仔细问了几次他傍晚去了哪里。
傅铭月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被跟个犯人似的盘问来盘问去,以他的性子早就耐不住了。
看了眼旁边的营帐,压着怒气问面前的人:“我该说的都说了,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没、没了。”被他压抑着的怒气煞到,问话的人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回答到。
以前就听说过赵青玉的侧妃是个江湖人,还是个硬邦邦的大男人,当时还和伙伴们笑说青玉王爷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这么可怕,忙不迭的跑了。
席言掀开帐帘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人一直醒着,一听见动静就立马看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饿死了。”虽是抱怨的话,只是语气虚软,听上去倒像是在撒娇使性。
赵青玉本人却似毫无所觉,撑起了身子左看右看,当看到席言两手空空,不高兴的瘪了瘪嘴,“怎么没带吃的回来?我不是说我都快饿死了吗。”
“外面出事了。”席言刚刚只想着应付越影,自然把赵青玉的事忘了个干净,见赵青玉提起,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
没等赵青玉反应过来,席言把外面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把这个话题又深入推进了一步。
赵青玉果然被他带偏,没再追究他空手回来的事,似乎连自己正饿着的事也忘了,一手撑着床面就要坐起来,“外面怎么样,闹得大吗?刺客抓住了没?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若是他们在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出去的,你一个下人,哪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咳咳。”
席言给他倒了一杯水,“我没事,他们没从我身上找到什么。”
赵青玉愣了一下,“啊,哦……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在意。我就是怕你的事牵扯到我身上,我毕竟是个王爷,说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他喝了一口水,捧着水杯安静了一会儿,又忽然偏头问席言,“他们真没对你做什么?”
席言经不住他再而三的问,反问道:“王爷很想知道吗?”
赵青玉却不回答,只是再三重复,“他们再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我,我毕竟是个王爷……是个王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捧着杯子不说话了。
想来也是想到了自己名声并不好听,熟悉他的人,有几个真拿他当王室贵胄的,权当是多了个笑话。
“算了,你也不用找我,还是找其他人去吧。找我也没用……我也懒得理你。”
席言撑着下巴,面对着面前正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赵青玉,一时插不上话。
他喜欢跟聪明但简单的人交流,赵青玉这人虽然蠢笨了些,但心思多的很,杂草一样,又似阴暗角落生长的蘑菇。不怎么讨厌,只是惹人烦恼。
“这几天,你见过陛下吗?”席言忽然问道。
赵青玉犹疑的看着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听说陛下只在第一天露过一面,之后再没出现过,果然连你都不知道。”席言若有所思。
赵青玉不太高兴,“没事打听他做什么?怎么,看不上我这根树丫子,想攀高枝儿了。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心,你知道整个京城有多少户人家想把女儿往我皇兄身边送吗,轮得着你?”
“我听说陛下后宫里一个人都没有。”
见席言下一刻就要去后宫里增添人气的样子,赵青玉听了气更不打一出来,“我跟你好说歹说,你到底听到没有!你以为我那皇兄是什么好人,别人敬他怕他,我当他是吃人的妖怪,你要是去了还能讨着好吗!”
“嗯,听到了听到了。”席言敷衍的点头,伸手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躺,又把被子给他盖上。
“做什么?”赵青玉有点懵,呆愣愣的问他。
但也没有反抗,乖顺的躺好了,还顺便扯了扯胸口的被子。
“你不是饿了?”
赵青玉怀疑的问他,“你不会是要去找我皇兄吧。”
“不会,他应当是不在。”
“什么意思?他在的话你就要去了!”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去找点吃的来。”
想着席言找吃的也是为了自己,赵青玉之前的火气便没地儿发了,只好又全憋了回去,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话,“那,不要粥。”
“我去看看再说。”显然没打算听他的话。
席言离开之后,赵青玉气得捶床。这个下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从来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后怕是要骑在他头上不可。
“王爷,王爷。”一大早,赵青玉便被下人叫醒。
“醒了,进来吧。”赵青玉抹了把脸,他本来是有起床气的,但这两天尽喝的粥,饿得都快没力气了,说话都虚,也懒得跟下人生气。
“席言呢?不是他在伺候吗?”
旁边的小塌上已经没人,只剩下叠的整整齐齐的小毯。赵青玉打了个哈切,转着脑袋找人。
不是说禁止下人随意外出吗,为什么席言这么早就出去了?
算了,反正自己总不知道他去了哪,他爱去哪去哪。
赵青玉最开始确实挺厌恶席言,但仔细想想,席言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他,他受伤后,照顾他的也只有这人。
他虽是有些睚眦必报,但也不至于不知好歹。
所以就连他们来查问的时候,他也只说席言一直守到他醒来,一步都没离开过。
不知道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弄翻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引起了赵青玉的注意。
他往那边看去,便见到一个年轻下人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他,面上忽露惊恐之色。
在他脚下,几只灰灰白白的毛团子滚落在地。
“王、王爷,奴才是不小心的!奴才这就捡起来!”
赵青玉的名声在哪儿都不太好听。在权贵眼里像个笑话,在下人那儿则可怕极了。
他曾经控制不住脾气时打杀过好几个下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层层加码,便形成了一个极为骇人的形象。
赵青玉看着兔子蹬着脚挣扎的模样,疑心它是被抓得不舒服,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兔子不知道席言从哪里抓回来的,或者是有人送他的,为了喂养方便,便放在了赵青玉的屋里。
赵青玉本来嫌有味道,想让席言给扔出去,见他连窝都给准备好了,挺喜欢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没说出口。
有时候觉得无聊时,也纡尊降贵亲自喂两根青草,往往喂到一半就扯了回来,一脸乐呵着看傻兔子干着急。
等席言去喂时还一脸自信地说:“你别喂了。我都喂过了,兔子吃不了那么多,小心撑死了。”
见席言还在喂,他便气恼道:“你这是不信我,难道我连兔子都养不来吗!”
席言往往是敷衍两句,便不再理会。
赵青玉无能狂怒一会儿,见席言不理会自己,立马摆起自己王爷的姿态来,让席言给他做这做那。
后来一想,现在这儿也不太平,要是席言出了事,岂不是连个伺候自己的人也没有,傅铭月也不能放过他,所以往往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白生了一场闷气。
沐浴在赵青玉的目光下,下人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都吓白了。
“动作轻点儿。”赵青玉冷不丁的开口,“这东西胆子小的很,小心吓坏了胆子。”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不该开这个口,便闭了嘴把脸转到一边去,仿佛另一边有什么美轮美奂的风景。
等到下人小心翼翼退出去后,他犹豫一会儿,掀开薄被下了床,低着头看地上的兔窝,看了会儿后忽然伸脚把它踢倒。
“蠢兔子,长得也丑,也不知道养你们做什么。”
随即做贼似的看了眼外面,见没人进来,他又把窝给小心扶正了。揉了揉兔子颈上柔软的毛,“我可没对你们怎么样,别想着去你们主人那儿告状。”
说完便往床边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想着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要放这儿还得被踢,便端着兔窝放到了自己的床脚处。
第056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19
大概是二十年前, 越老将军还不是越老将军的时候,那时他也被称为越将军。
那场与外族的战斗,他虽然使尽浑身解数, 但终究未能力挽狂澜。手下的兵一个一个死去,他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伤箭伤,最后还是在副将的拼死保护下突围而出。
人困马乏, 再加上失血过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只是下意识要去安全的地方。
身下的马跟着他南征北伐,有了灵气, 拖着被砍伤的马腿托着他一路往密林中走。
马儿走走停停,他有昏昏醒醒,最后来到一处四面被大山包围的平原前。
他那昏晦的目光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 有鸡鸣犬吠之声。这里很平静,是没有被战争踏足过的地方。
他终于浑身卸了力, 从马上滚到了地上, 两眼昏昏的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希望发现他的人不会将他当作敌人,他还想回家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脚踩草叶的细碎脚步声。他勉强睁开眼睛,就见面前蹲着一个孩子,长得玉雪可爱, 一双紫色宝石般的明亮眼睛。
“父亲, 这里躺着一个人。”
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里是没有被战争踏足过的地方。这孩子看着他的眼睛里只有好奇, 没有警惕和敌意。
他被来人救了,救他的人是这个隐世之地的族长, 他们称自己为目族。
“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
赵青玉蹲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席言喂着白菜叶子,目光从面前的兔子身上移到他的手上,又慢慢移到他的脸上。
他好像多了一种爱好,一种观察席言的爱好,这几天都没再出门惹事,整天的待在营帐里。
“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席言反问道:“没人告诉你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奇吗?”
赵青玉摇头,声音有些闷,“没人教过我这些东西。”
说完他不动声色的撩起眼皮,看了看面前人的反应,连一丝变化也无。
他改变了话题,“其实我开始挺讨厌你的,你知道原因吗?”
席言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
赵青玉抖了抖眉毛,他本想将席言刚刚说给自己的话再还给他,但还是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背对着我,身形像我的心上人。”
赵青玉只遥遥见过那人一次,那夜风景太好,他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一张侧脸,就连作画的时候都想象不出那人具体的模样。
席言与他太像了,不只是身形一样,甚至也都是少见的发尾卷曲。
但赵青玉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幸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前,所以他才更加厌烦席言。
“心上人?”席言停下喂兔子的手,任由怀里的蠢兔子张着嘴啃他手里的白菜叶子,“越影?”
赵青玉一下子睁大眼睛,看鬼一样看他,“不是这个……但你怎么知道越影?”
“听人说的。”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赵青玉张了张嘴,干巴巴道:“那是……之前不懂事。”
明明是他自己提起的话题,现在他却不想再继续下去,“你呢,你跟……傅铭月怎么认识的?”
说到傅铭月三个字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不知是牙酸还是咬牙切齿,问完之后,他便看向了席言,“你可以不回答。”
但他的满脸都写着在意。
席言无所谓地说道:“他跟我打架,没打过。”
“他跟你打架!”赵青玉提高了声线,又露出那种见了鬼的表情。
他的声音本来就比常人高些,激动起来更是显得尖锐。
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们,不是那种……我是说……”
席言好笑:“坦诚相待的那种关系?”
赵青玉一下子红了脸,“倒也不用说得那么直白。”
真奇怪,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多少人说他还比不得下贱的娼妓,但是此时从他口中听到这几个字,却还是觉得有些脸热。
忽地觉得耳侧一痒,偏头一看,他不知何时与席言离得那么近,席言一缕头发都落到了他的耳边,他逮着那发尾看的入神,不禁想道:如果席言是那人就好了。
他一定会带他回王府,让他做自己的王妃。
有人哗得拉开帘子,傅铭月还没踏步进来,见此情景冷哼一声,握住赵青玉的手腕把他拉了起来,“靠那么近做什么,自己坐不稳吗!”
猛然被人拉起来,赵青玉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还记得不能弄疼了席言,连忙放了手里的头发。
“铭月,你弄疼我了。”
傅铭月皱眉,瞧不上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少装可怜。今天来是有话跟你说。”
赵青玉装可怜装习惯了。他是见人做人事,见鬼做鬼事,见强人就装可怜,他可不在乎这点脸面。
见傅铭月还拿捏着他手腕,他不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席言。
眼巴巴的,看上去惨兮兮。
席言咳了一声,“放开他吧,叫人看去不好。”
下一刻,赵青玉痛叫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在席言说了那句话之后,傅铭月猛地捏紧了手,他的骨头都快碎了。
傅铭月脸色难看,怨妇般的质问道:“你为他说话?再说,这里哪有其他人。”
见状席言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看,我可管不了他。”
不知道哪个字愉悦了他,傅铭月勾了勾唇角。他知道只要席言再说一句,自己哪怕再不愿意都会放手。
但此举无疑在赵青玉面前给他留了面子,也显示他比赵青玉更重要些。
他松了手,赵青玉连忙后退了两步,握着自己的手不停的看。
已经青了,不知道又要几天才能好。
“我有事跟你说。”傅铭月朝着赵青玉抬了抬下巴,“我晚上睡这儿,你去我帐里睡,你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地方浪费。”
“这是我的地方,再说我跟席言两个人,刚刚好。”傅铭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低下了头去。
“是,你这地方睡两个人刚刚好。”
赵青玉抬头看看席言,又看看傅铭月,忽然懂了。
他是想把自己赶走,好和席言共处一室。
他没说话,傅铭月啧了一声,“懂了?懂了还不快走。”
赵青玉嘴唇动了几下,小声说道:“这是我的地方。”
他当然是不愿意的。要是以前,为了讨好傅铭月,他能立马拿着自己的东西就离开,甚至还能往他床上送两个人。
只是如今在席言面前,他也似有了脾气。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早已了解他的秉性,怕是对他也没什么期待,但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难看。
饶是他的脸已经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又踩,但还是有人能让他把脸皮从地上捡起来洗个干净,再装作无事般的往脸上戴。
大概,是因为席言跟那人太像了吧。
傅铭月有些不耐烦,抓过他的衣领,“找打是吧?”
“傅铭月,不要太过分了。”
席言开了口,傅铭月抬起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没忍住,给了赵青玉一拳,“我看他不惯,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就不清白。”
赵青玉闷哼了一声,捂住自己眼睛。
傅铭月仅靠一个眼神就给赵青玉定了罪。
这是什么?夺妻之恨!
夺人之妻犹如杀人父母,虽然傅铭月几岁起就没见过这两人,但也不妨碍他做个类比。
一时冲动下了手,想到席言等会儿的表情,傅铭月心里也惴惴。
但既然做了,那不如做个彻底。
他拎着赵青玉的衣领,给人转了个弯,一脚把人踢了出去,“滚吧!”
傅铭月的力气不小,虽然收了劲,但还是让赵青玉在地上滚了一滚。
他沾了满地的灰尘,站起来拉开帘子,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场景,窃窃的讨论起来。
赵青玉仿佛听到了嘲弄声,受激似的朝四周恨恨望去,一张脸涨的通红,拉着帘子小声求道:“铭月,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好不好?外面太多人了,皇兄也在这里,他会生气的。”
下一刻,傅铭月把他的衣服扔了出来,“知道丢脸就躲起来,蠢货。”
看戏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赵青玉余光看到身后仿佛站满了人,每一个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看得他几乎头晕目眩,脸也火烧似的烫起来。
“铭月,家丑不外扬,你在王府怎么打我都好,只是在这儿别这样对我好不好?席言,帮帮我……”
席言站了起来,傅铭月注意到他的动静,原本好整以暇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要管他?”
“你要闹成什么样子,跟他置什么气?”席言眉心压低,小声斥责道。
傅铭月腮帮子都绷紧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么闹确实太过,但席言的态度才是问题。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知书达礼但不受宠的原配,现在席老爷已经被他新娶的白莲花小妖精迷了心智,就算他好言劝谏也当是欺负。
这才多久,席老爷外面养着一个姓越的还不够,又看上了姓赵的,下一步是不是要把赵青言、江映雪也纳入他的后宅啊。
席言最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对,一副被人抢了老婆般的雨打落水狗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小王爷啊,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被赶出来的可怜样子?”
“关你屁事!”赵青玉恶狠狠的回过头去,呲着牙作出凶狠的表情。
见到果然是那日来找过他麻烦的几个人,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声。
“呦!眼睛怎么青了?”
“摔的。”
赵青玉连忙回过身,不让他们再看自己脸上的伤。
“是前几日摔的吧?早就提醒过王爷,腿脚不好要格外注意脚下,想来王爷是没听进去。”
他身旁的同伴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好了好了,别说了,毕竟是王爷。陛下还在呢。”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住了口,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陛下、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吧,以前也没管过。再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同伴讳莫如深的摇摇头,踩赵青玉的面子可以,毕竟他是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但是当着陛下的面欺负他唯一的弟弟,这冒犯的可是陛下的威严。
年轻人咂了咂嘴,觉得没意思。
刚想再撂下最后一句话,便见前方一直被赵青玉抓得死紧的帘子从内掀开,从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把赵青玉给拉了进去。
第057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20
这似乎是一个隐世之地——年轻的将军躺在床上, 听着推门声如此想到。
他们没有在意他的来历,没有追究他身上的伤,将他带回了族中好生治疗。
大概是久未见外人, 他们对外界的形势不太了解,也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对他也没什么警惕之心, 反倒把他当成什么稀罕物事一般,时不时到他面前凑凑热闹, 问他一些外面的事情。
“他们又来了,看来这群孩子挺喜欢你。”
救了他的男人将药碗递给他, 听见门外的动静便看过去,望见门口推挤着躲在门后的一群小孩子,忍不住笑道。
他皱着眉头,强迫自己闷下药碗里又苦又涩的药汁, 表情苦的仿佛刚吞下了毒药。
听见男人的话,他看了过去。那群孩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小的才三四岁, 正是人憎狗嫌、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明明眼里写满了对他的兴趣和跃跃欲试,但不知是碍于什么,也许是面对外人难得的矜持,或许是对父母手中荆条的顾忌,此时他们全都挤在了门外, 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屋里正喝药的男人。
他勾了勾唇角, 脸上显出一丝轻松的意味,“他们怕是要失望了, 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
南征北战多年,他难得放下身上的重担, 好好喘一口气。
男人的医术很好,他的伤好得很快。致命的伤,不到半月就可以下床。
他换上了目族的服饰,第一次走出房门,看看外面的天空。
才伸了个拦腰,便被不远处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
是那群之前在他门外看过热闹的孩子。
他们果然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不过几天时间,当知道他身上既没有有趣的故事,也没有好玩的玩具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
吵闹声不停地传来,他想知道他们在争些什么,左右无事,便找了个高处看过去。
这下他看清楚了,他们正围着一个孩子,不停地叽叽喳喳。
这个说:“我阿爹刚给了我一只新蛊,可乖巧了,我还没给别人看过,就想给你看。”
又有人说:“你那破蛊没什么看头,说得好像谁没有一样,河里去摸鱼才好玩儿。水凉凉的,又干净。”
另一个孩子挤了进来:“去山上吧,我爹说山上野鸡到处跑……”
话没说完,便被人挤开:“走开,谁要和你去抓野鸡,还是去看我的蛊吧。”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写满了期待。而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孩子,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亮晶晶,表现出一种左右为难的神色。
“那是我的儿子,席言。”
他点了点头,“你的儿子挺招人喜欢的。不像我家里那个臭小子,整日闹得鸡飞狗跳,狗都嫌。”
他还记得,自己重伤倒地昏昏沉沉的时候,是这个孩子最先发现了自己。
男人笑了一声,“那是。我的儿子自然是最乖巧的,他是我族的珍宝。”
表情颇有些与有荣焉,好像生出了这样乖巧的一个儿子,他能让自家祖坟多冒几十年青烟一般。
笑完之后,男人解释道:“我族之人年幼时会在身上种下一种蛊虫,蛊虫的宿主之间会相互亲近,不忍伤害对方。这也是我族隐居避世多年但从无嫌隙的原因。”
他半懂不懂的点点头。
一月之后,他身上的伤势完全好转,便辞别恩人与好友,准备回家看看。
临走之时,恩人送他一只蛊虫,说是可以解世间百毒。
他虽是眼热,但想到了一些事情,便收回了伸出去接的手,问道:“我可以留给其他人吗”
他面前的男人点点头,“既是送给你的礼物,便随你处置。”
“将军。”
“越将军。”
几个巡视的士兵见到经过的越影,立马站直了向他行礼。
越影却似没听到一般,低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
“将军这是怎么了?”士兵们面面相觑。
“那边是……青玉王爷的营帐?将军刚从那边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别多想了,好好干活!”伍长轻斥了一声,看了眼越影的背影,说道:“将军怕是在为刺客的事情烦心,没其他的。”
“越小将军,越小将军,你等等!”叫了两声发现越影没有反应,来人跑了两步,上前拉住了越影的衣袖。
骤然被人拉住,越影的心情算不上好,目光如刀子般刺向面前的人,吓得对方立马松开了手。
“这……越小将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难看得紧。”
“是修书使啊。”越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有什么事吗?”
虽然感觉越影有些异样,但来人并没有深究,他在意的还是那个没有被抓到的刺客。
这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自己就步了后尘。再说这整日防备来防备去的,不知道警惕到什么时候,还是把刺客抓住才是上策。
听到刺客两个字,越影脸上连掩饰的笑容都没了,又想到刚刚经过赵青玉的营帐时看到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唉,这就好了嘛。想必越小将军也不想让陛下忧心吧。”
越影嘴角半勾,勾出一个似笑非笑般的冷嘲,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不回头的走了。
这里已经被围得滴水不透,恍如一潭死水,任何一颗石子的搅动都可以泛起涟漪。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越影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虑。
手下调查来的东西,有可疑之处的人、有犯案时间、身份不能深究之人,所有的东西全都经他之手递到上面去,他挑灯看着那些东西看了许久,从里面挑了几张纸出来,放到蜡烛上点燃,亲眼看着它们烧成灰烬。
但这样还不够,他沉思片刻,喊来手下。
“来人,去叫……左副将过来。”
左副将是父亲留给他的人,十几岁就跟着他一起上战场,不知同生死了多少回。这件事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做,而他对左副将有救命的恩情。
他不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但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他要左副将冒死徇私一回,放一个人走。
赵青玉最终还是没被赶出去。
他捏着一张薄毯,委委屈屈地缩在小塌上,朝席言看了过去。
然后就被面前的男人挡住了视线。
身材高大的傅铭月站在他面前,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赵青玉不敢多看,收回了眼神。眼珠子一转,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有人唤道:“王爷可在?”
找我的?赵青玉讶异道,他在这里可没有什么亲朋故友,偶尔几个熟人还都有嫌隙。
“谁?”他问道。
“臣是军中的副将,姓左,有一事求见王爷,请王爷出帐一叙。”
赵青玉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人,很明确自己并不认识有谁姓左。他没有多想,也许是有其他事也说不定。
赵青玉出了营帐,见门外站着个年轻男子,脸上仿佛天生就带笑,一见他就勾起了唇角。
目光在他身后的营帐内一扫而过,男人恭敬道:“王爷,有人要见你,请跟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带路,走了几步发现赵青玉并没有跟上来,“王爷?”
赵青玉站着没动,冷笑道:“好大的脸面,竟叫我去见他。是谁要见我?”
左副将笑着解释道:“说起来算是王爷的故人。具体的不便多说,王爷去了就知道。”
赵青玉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人来到了他的营帐外。
他的脚步声不算轻,自然瞒不过里面的两人,这次是来找席言的。
“席公子,属下受命于越将军,将你安全送出去。”他的声音很低,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席公子,请出来一见,属下身上有将军的信物。”
傅铭月皱起眉,看向席言,“越影想让你走?”
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倒是有心,知道你继续留在这儿不安全,连信物都带来了。”
顿了顿,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所以你们交换信物了?”
“我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席言摇头。
他说着,拉开了帘子,见到了外面的人。
那人脸色焦急,但仍记得不能惊扰了其他人,低声道:“席公子请快些,外面的守卫已经被将军支走,机不可失。”
“赵青玉是被你们的人带走的?”
那人愣了愣,“是啊,你说的是左副将吧,他是将军的心腹。”
“别说那么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再次催促道。
然而下一刻,傅铭月闪身向前拦住了他的路。
“这是?”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又回头看向席言,“席公子不信我?”
席言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他面上的焦急、惊疑、担忧等诸多神色来回变换,最后渐渐淡了下去,变得面无表情。
完全不像是活人,淡漠得可怕。
“你发现了。”他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锋刃上闪着幽幽的光,“那就不能放你活着离开。”
战斗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傅铭月踢了踢地上的男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一般是皇室贵族才能拥有。”
他抬头看向席言,问道:“你怎么发现他不对的?”
“他身上有蛊的味道。”席言揉了揉眉心,“我很熟悉,他是来找我的。”
一阵风吹过,席言闻到风里带着血和火的味道。
不远处的山脚烧起来了,火光映红了天空。
一群神秘人闯进了营地,他们身上带着席言熟悉的蛊的味道,开始了杀戮。
第058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21
“恩人, 我又来了!”
男人正弯着腰在田里忙着农活,远远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从地里抬起了头,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见到他看来, 对方抬手挥了挥。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孩,正不安分地看来看去。
“你又来了,这次也是路过吗?”男人在田里洗干净手, 挽了挽裤脚,走上了田坎。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去年的春天, 据说那时正是元宵。目族避世多年,自然把外面的风俗忘了干净, 也没有去外界看看的心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得其乐。
眼看着男人走近,本来一直望来望去、像是安静不下来的小孩儿忽然不动了, 直盯盯看了男人一会儿,忽然向自己父亲躲去。
又被毫不客气地拉了出来, “躲什么?不是你自己吵着闹着过来吗?”
“你儿子?”
“我儿子, 越影。”他笑道:“整天跟被狗撵了一样,闲不下来,这次非要跟着我一起来,不依他就闹。”
男人笑得温和,“比我家席言大一点儿。”
“怎么没看到你儿子?”他把躲在自己身后的越影往前推了推, “让他去找席言, 都是小孩子,有的话聊。”
男人想了想, “在后山吧,下午被老三家的儿子拉去了。”
让越影一个人去后山, 他留了下来,面色凝重了些,看着男人说道:“恩人,你送我的那只蛊,我想给越影。这次带他来,也是为了此事。”
两人聊了许久,从正事慢慢聊到外界的事情,又聊到家事。
“爹,我回来了。”
越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男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将近黄昏,笑道:“回来的正是时候,不过你怎么牵着我儿子?”
越影摇了摇牵着席言的手,嘿嘿笑了一声,“爹,我能干吧!”
越影确实非常能闹腾,自从他来了之后,族中就再也没安宁过。
不过他懂得看形势,面对长辈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从不在他们面前惹事,再加上他是个小辈,所以即使他天天逗猫遛狗,也没人真的跟他生气。
除了那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明明比越影还大上点儿,却天天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这件事儿说出去丢脸,还不好回家告状,只好偷偷在背后抱怨。
“这个越影太嚣张了吧。”
“就是,”一个眼圈黑了一半的小孩恨恨道:“明明就是个外人,天天拉着席言东跑西跑。”
另一个孩子插嘴,“我都没有这么拉着席言到处跑过。”
前面传来越影张狂的笑声,几个孩子连忙躲闪,把身子藏在了墙后。
“席言你看,我抓到一只兔子!”越影衣服散乱,半边袖子都被扯烂,头发上还有几根杂草,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绚烂。
席言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个样子回去,越叔叔又要罚你了。”
面前的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眼瞳如被溪水洗过,越影觉得有些脸热,曲起的食指指节挠了挠脸颊,小声道:“才不会呢。”
席言没有发现他的一样,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眉间染上轻愁,摸了摸他手里的兔子,“它看上去好可怜的样子。”
只这一句话,越影差点连手里的东西都抓不住了,那句“我们把它烤来吃了吧”也说不出口了。
他故作自然地挠了挠头发,“啊,我就是看它可怜,所以正准备把它放了的。”
他在兔子身上摸了一把,将它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走吧,别再叫人抓住了,不然席言该伤心了。”
他站起来,偷偷打量了眼身旁人的神色,见他果然又笑了起来,不由也咧开了嘴,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
火烧断了支撑营帐的粗绳,轰然倒塌在席言面前。
傅铭月拉过他,“走!”
下一刻,他便被人拦住。几个人手握长剑,将傅铭月团团围住,脸上是与刚刚死去的人同等的淡漠。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赵青玉茫然地停住脚步。
不知不觉间,左副将已经带着他走出了很远。等他再次回头时,才发现身后的异状。
他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回头跑去。
左副将拉住了他,“王爷,来路危险。”
赵青玉脸色变换几遭,而后猛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多管闲事。”
看到他是铁了心要回去,左副将无法,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期间也遇到几波敌人,赵青玉只顾着往前冲,左副将却要分心对敌,不多时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他倒提着武器,刀剑上的血一点点下流,滴到地面上,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已经失去了赵青玉的方向后,他随意的选择了一个方位离开。
席言再一次侧身,看着敌人从自己身旁掠过,直冲向了身后的傅铭月。
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站着,但没有一个人找他的麻烦。
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高手,即使是傅铭月都感觉棘手。他的刀不在,随意在地上捡了一把铁剑,没几下就卷了刃。
他只好脸色铁青的丢了剑,空手和敌人对战。
一时不慎,小臂上多了一条伤口,他看着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短短几息的时间,伤口已经变得乌黑。
他的脸色难看无比,还不忘回头嘱咐席言,“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你快走。”
席言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向前,挡住了傅铭月来不及拦下的一次攻击。
被他击退的人踉跄了两步,站稳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淡漠的脸上显露出一点茫然。
他晃了晃脑袋,看了席言一眼,再次向傅铭月攻了过去。
第一次出手只是试探,下一次席言没有再留手。
男人摸着自己的喉口,那里多了一条长长的细线,而后伤口越来越大,领口的衣服很快被染红。
他摸着伤口,脸上再次显露出茫然,似乎是没料到这种情形。这种程度的伤势,他支撑不了多久,他茫然着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直到死,他也没有对面前的席言动手。
但席言明明看到,倒下去之前,他空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似乎想要反击,只是最后松开了手。
席言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对方身上的血,放在鼻下闻了闻。
熟悉的味道。
营地里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惊动,平时养尊处优的大人们此时恨不得多长出几条腿来。
哭声、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一位把腿迈成了风火轮,最后也没多跑出几步的大人被猛地抓住肩膀,身体一抖,涕泪横流地回过头,看着抓住自己的男人哀求道。
男人有着和他的同伴一样古井无波的眼神,听见哀求声,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把面前的人跟自己的目标一一做个比对。
最后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丢开裤子都湿了的人,不回头的走了。
走了几步,一个青年慌不择路的跑过来。
见到他,面上露出绝望之色。
青年看上去身体并不好,脸色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他捂着自己的一只手,却捂不住手上的伤口。
也许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他索性不再跑,靠着树干慢慢滑了下来,咳嗽了几声后才虚着声音说道:“左右是逃不了了,不跑了,你杀了我吧……唉,我怕是不能为我枉死的叔叔报仇了,还真有些遗憾。”
男人冷眼看着他自言自语。
他的记性不太好,他的主人不允许他记得太多无用的东西,但他还是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新晋的榜眼,杜尚书的侄儿。
不是自己的目标。
他顿时对青年失去了兴趣。虽然他知道,被带了毒的刀刃划伤,对方活不了多久。
但他不会在意,他的记忆和思维早就已经在长期的训练中损坏,跟他的大多数同伴一样,他只能听懂简单的命令,记住很少的事情。
在他贫瘠的思考里,他只清楚的、确定无疑地记得一件事情,他,他们,这里死去的所有人,他们是为同一个人而存在的。
赵青玉怀抱着一窝兔子,脸上被烟熏得漆黑,慌乱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到处都是血,他像被吓傻了般一动不动,脸上是十足的茫然无措。
“王爷。”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惊喜地扭头看去,喊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脸色疲倦,铁甲上挂着血迹的越影。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但还是焦急的跑上前去,“越影,看见我帐里的人了吗?他去哪了?”
“你帐里的人?”越影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兔子,伸出带血的手指摸了上去。
赵青玉看他手上有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兔子的身上也沾染了一点,白色衬着红色,总感觉不太舒服。
他退后了一步,越影的手指从兔子脖颈旁滑了过去。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赵青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依旧问道:“说话啊,你看到他了吗!”
越影收回手,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赵青玉都快忍不住脾气,“他对你很重要吗?”
赵青玉一愣,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此时此刻此景,他竟然会担心别人的安危。
他厌烦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
越影沉默,想到自己一路来收到的消息,敌人从西来,那里血的味道最重,就连地面都被染湿。南边最安全,已经有几位大人脱身。
他抬手指向西方,“在那边。”
赵青玉没有怀疑。
第059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22
炊烟袅袅, 薄暮冥冥。
爬了两座山终于到了目的地,越影累得气喘吁吁。
低头就能看见山下的村落,越影挣脱了父亲的手, 连忙跑了几步上前,对着山下的人大喊:“席言,我来了!”
有人应声回头, 疑惑地看过来,当看清来人时, 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朝着他挥了挥手。
几年的时候, 当初那个雪团般的孩童已经开始抽条,下巴也削尖了不少,逐渐显现出轮廓来。
越家父子几乎每年都会过来,每次都不会待得太久。
战争还是没有停歇, 席言偶尔会从父亲和越叔叔的交谈中了解到外面的事情。
他没有见过太残酷的场景,对于他们口中的"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的画面实在没有太大的感触, 只是偶尔会有些忧心,父亲似乎对这些事情太过关心了。
“恩人,这几年多亏你,不然我早死在战场上了。”
“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男人摇摇头,端着茶杯沉默了一瞬, “其实如果不是族中的规定, 我倒真想出去看看,这里的生活虽然平静, 但也属实……太过平静。”
“席言,你去干嘛呀?”
屋里大人在说话, 越影觉得无聊,不住地望向外面,看见席言从外面走过来,便几步跑到了门口。
席言端着东西经过的时候,他伸手拉了拉席言的衣服,小声问道:“你去干嘛呀?都不理我。”
说着说着便觉得委屈,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席言被他拉着,一时进不得退不得,趁屋里的大人不注意,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扯了出来,小声道:“你别拉着我了,我要送茶进去。”
说完,他没理会瞬间委屈起来的越影,迈步走进房中。
“爹,越叔叔,喝茶。”
“嗯。”席父微笑着接过茶盏。
旁边的男人也笑,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阿言是越长大越乖巧了,比我家的混小子好太多了,要放在京城里,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
两人谈笑了两句,继续聊起外面的事情。
席言端起最后一杯茶,看向那个被越叔叔带来的、自从到了这里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华服少年。
他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但不超过十六七,容貌英俊,目若朗星,嘴角似乎天生带笑,但眼中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席言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见越叔叔叫他公子,越影似乎跟他更亲近些,倒是会叫他的名字。
说不清是青言还是轻言,总不至于是轻颜。
席言觉得他可能不太好接近。
因为他自从来到这里,除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剩下的注意力全放在说话的两人身上,没有看其他的人一眼。
席言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茶盏,还是走了过去。
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哥哥,要喝茶吗?”
少年低下头,看了他许久,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多谢。”
席言笑着摇摇头,拿着托盘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忽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回过头,那个少年正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璧。
傅铭月苍白着一张脸,额头冒着虚汗,虚弱地靠坐在席言身侧。
席言正皱着眉头为他处理伤口。
傅铭月握拳在嘴唇前,胸腔震动着咳嗽了两声。
“席言,我可能是活不了了。”
“你闭嘴。”席言在他手腕处割出一道伤口,一滴滴黑血滴落在地上,腐蚀了地上的草根。
“咳咳……”傅铭月咳嗽一声后,忽然脸色一青,而后泛出潮红。
席言察觉到他的异样,刚刚张口说出一个“你”字,便见对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席言,咳咳……”傅铭月颤抖地伸出手,“我伤得太重了,也许就要熬不下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席言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咋说呢,傅铭月身上的伤口,除了几道看起来严重狰狞些外,其他的都是刚刚出现就快要愈合了。
刚刚席言找到安全的地方,正准备去打点水回来,就将傅铭月放在了这里。
没想到走了不到半刻钟,回来的时候,就见本来虚弱地坐都坐不起来的傅铭月跟个大爷似的盘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肌肉紧实的胸膛,一副怀疑人生的语气,喃喃自语道:“怎么这就快好了呢?这种程度可不行。”
说着,便用两指插进伤口,硬生生将本来快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若说他有十分伤,只有一份是真的,三分装,六分作。
刚刚他的毒都被解了,但硬是拼着一口气,给自己弄了个内伤。
傅铭月咳着咳着,便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头虚软地倒在席言肩膀上。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席言的侧脸与耳尖,不由有些出神。
“席言,”他忽然开口,“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怕我真死了?”
席言懒得理他,推了推他的脑袋。
“如果你伤的太重,我会把你丢下。”
傅铭月坐直了身子,没再说话,只是偶尔蹙起眉心,低低地咳两声。
“再休息半刻钟,我们就走。”
于是傅铭月连咳也不咳了。
营地遇袭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他们突围之后一路向东,一路遇到追杀,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傅铭月身上的伤口也从一道变成了十几道,席言毫发无伤。
沙沙——
身后的草丛传来动静,傅铭月站了起来,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警惕地看过去。
“又是追兵?不是,是个普通人,还是个瘸子。”
只是听声音,他便听出来人的特征。
赵青玉跌跌撞撞,拨开丈高的草丛闷头往前走。
他的一只手护着怀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清除前面的障碍,重一脚轻一脚地往前走。
也许是他倒霉了十几年,这两天运气还算不错。
虽然最开始被越影指错了方向,遇到了几个敌人,但很快就被江映雪带人救下,还给了他一队护卫,护着他往这边走。
路上遇到几波刺客,他身边的护卫死伤殆尽,只剩下他一个。
两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再加上生死危机,他早就快支撑不住了。脑袋发昏两眼发黑,全靠着本能在支配。
惯性地拨开面前的杂草,他踉跄着往前冲,却在下一秒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冥冥中的感应,他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高出草丛的傅铭月。
他正伸了一只手,将一人护在身后。
心里没有多大的波动,他随意地往傅铭月身后扫了一眼,却立马愣在了当场。
一瞬间,双耳嗡鸣,血流涌动,心头一跳又一空,仿佛被高高举起又重重抛下。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看到了幻觉。
“是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赵青玉不去想他为什么在这里,傅铭月为什么在他身边,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的脑子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便倒了下去。
傅铭月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
语气冷漠,“扔下他吧。”
“扔下他,我们怕是走不了。”
“什么意思?”
“他一个人,如何能走到这里。”席言挽起赵青玉的衣袖,发现他身上没有多的伤口,只是手腕以及小腿处有草叶割开得到小血口。
他被护卫保护的很好,或者说敌人没有伤他。
席言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我们逃了两天,第一天遇到三次追杀,第二天六次。”
“他们不是很强,但很难缠。”
“也许他们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想拦路。”
语毕,席言低头看向昏迷的赵青玉,“他一个人,没有武功,还是个跛子,却毫发无伤地到了这里,还刚好遇到我们,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有人引路。”
傅铭月的神情凝重起来。
如果席言的猜测为真,那么背后的人未免太可怕了。
席言早就觉得古怪,仿佛事事都是针对他而来。
他接近赵青玉,虽然有傅铭月和越影帮忙,但也未免太轻而易举。他从未见过江映雪,对方却似对他早有耳闻,且观感不佳。
他想离开,营地出现了刺客戒严,禁止任何人进出。还有那些不攻击他的死士,他们身上熟悉的味道,意外出现在这里的赵青玉。
一切都像是在引他入局。
“你打算怎么办?”
“等吧。”席言坐在赵青玉身旁,“等他醒来,也许会有答案。”
傅铭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过了一会,他问,“如果你猜对了,我们真死在这怎么办?”
“怕了?”
傅铭月指了指赵青玉,“死之前把他扔出去,我跟你死一起。”
席言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从日渐西斜等到月初东山,席言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抓住了面前的东西,是被风吹动的草尖。
赵青玉还是没有醒,睡得死沉死沉,脸上还带着抹不去的疲累。
看了看天色,据赵青玉出现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五六个时辰,在这期间敌人一直没有出现。
席言猜对了。
第060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23
“爹,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男人翻着族中流传下来的古籍,在里面寻找着什么东西。
听见席言的声音,男人抬头温和一笑, 招手让他过来,“阿言,你在担心吗?”
席言点头。他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只是觉得自从几年前越叔叔出现后,这里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水中, 很快沉了下去,泛起的涟漪却一圈一圈, 怎么也定不下来。
男人将席言抱到怀里,下巴蹭着他的脑袋说道:“不用担心,阿爹有分寸。”
席言沉默片刻,问道:“爹, 你是想去外面看看吗?”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眼神放空, 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良久后, 他开口,“也许有一刻,我这么想过。”
他的笑容带着安抚的意味,“人都是这样,总是在山里望着山外, 又在山外望着山里。不过你爹看得明白啊, 我现在有你,有你娘, 这样的好日子,怕是上辈子求神拜佛才求来的。”
“外面的事情, 爹听个趣儿就够了。至于为什么要帮那个叫青言的孩子,不过是因为我和你越叔叔是朋友,朋友之间帮个小忙,不是很正常吗?”
男人抚平自己儿子皱起的眉头。
“怎么了?”
“青言哥哥他……”席言犹豫着说道:“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每次他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注视,像是最阴冷的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
当他回头看过去时,却看到赵青言正以深沉的目光看着他。
他以为是自己冷落了对方,导致对方不高兴了,于是便邀请他一起去山里捉毒虫。
但对方却只是似笑非笑,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目光在席言身后的越影几人身上掠过,随后看向席言,摇了摇头。
“小言,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如此,席言觉得对方可能不太喜欢自己,便再也没有主动邀请过。
绕是如此,来自于对方的注视却一点没少,甚至比以往更加难以忽视。
时间一久,席言便学会了不去理会。
赵青言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据说有很多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席言不太懂,但是在知晓他将要离开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他看不懂赵青言,因为不懂,所以恐惧。
就像所有人永远恐惧着黑暗和未知。
临走前的晚上,赵青言本想跟他告别,却因为那天席言跟其他人一起去了山里,于是硬生生在席言屋里等了一夜。
席言推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桌旁、一脸阴冷的赵青言。
表情难看到几近狰狞。
席言只迟疑了一瞬,就见对方已经看了过来,面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我要走了。”
席言疑心他过来的目的,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赵青言的脸色古怪,“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就像你对越影那样。”
他自顾自说下去,“上次他离开的时候,你明明很不舍地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为什么不问问我呢小言,上次我在马下站了那么久,一直等着你走过来。”
席言皱起了眉头,觉得今夜的赵青言有些怪。
以前他从不这样多话,说话往往有的放矢一针见血,哪像今晚这样絮叨。
“青言哥哥……”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青言便站了起来,朝他走近。
笑道:“上次我等着你过来,可你没有,这次换我过去。”
席言后退了两步,抬眼看见赵青言瞬间变了脸色。
脸上的笑没了,嘴唇抿得发白,眉心压得极低。
他看着眼神些许恐惧的席言,良久吐出一口浊气,低下头去。
等他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
“抱歉啊小言,吓到你了。”他笑了笑,“刚刚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莫见怪。”
席言摇头,“不会。”
赵青言哼笑了一声,“别气了,我只是来跟你告个别。”
他的笑容敛了下去,显得几分认真起来,“这次回去,我怕是很久都不能来了。小言,我希望能带你走。”
席言自然是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并不想离开这里。
甚至连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赵青言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青言没有纠缠,只看了他片刻,临走前还说会带席言走,不管用什么办法。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赵青玉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特别是两条腿,酸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旁边的男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赵青玉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他。
疑心这也是梦,是美梦后接着的另一个美梦,他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男人的侧脸。
是暖的。
他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赵青玉立马缩回了手,像被火烫了一般,不敢伸手再碰一次。
男人已经睁开了眼,转过头看向他。
“你醒了。”席言说道:“你睡了整整一天,幸运的是,敌人没有追上来。”
对面的人好像说了什么,赵青玉耳朵嗡鸣,好像一瞬间全世界的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只看见男人在说话 ,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席言看着他呆傻的样子,便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没发现,便把头转了回去。
见他不再看着自己,赵青玉顿时诚惶诚恐起来。
连忙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又用衣袖将脸擦得干干净净,直到面皮发红发烫犹觉得不够。
他没注意到脸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只知道自己逃了两天命,现在身上一定不好看,满身的灰尘,所以想尽力把自己收拾的干净点儿。
听见身后不停传来衣物摩挲的动静,席言皱了皱眉。
转过头时看见赵青玉正擦着脸,伤口渗出血丝又被他擦干净,直到最后糊成一团。
“够了,别再擦了。”
他按住了赵青玉的手,像抓住了什么命门一般,对方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我又见到你了。”
神情恍恍惚惚,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
低头看了一眼,他轻轻挣开了席言的手,低着头道:“别拉着我,脏。”
席言没再理他,赵青玉小心挪动着酸麻的脚,坐到了席言身侧。
看了席言一会后,忽然想起什么,惊叫道:“我的东西呢!”
他站起身来,慌乱地在四周寻找着什么,尖锐的草叶割开他的皮肤,他没有在意,像只无头的苍蝇一般转来转去。
席言再次看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赵青玉停了下来,像个发条坏了后被彻底掰断的玩偶,伸出双手比了个圆,“是一窝兔子,是你放到我屋里养着的。”
“离开的时候,我把它们带了出来,本来想交到你手里的,但是它们现在不见了。”
说着说着,他似是要哭起来一般,眼睛都红了。
席言道:“只是一窝兔子。”
“是你养在我屋里的兔子!”
重点不是兔子,重点是养它的人。
“它们是不是跑了,还是被杀死了?我该把它们带出来的,我该把它们交到你手里的。”
他垂着脑袋,一副颓丧至极的模样。
刚刚醒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了席言的侧脸,也许是逃命的缘故,他没再带面具。
面前的人忽然和花灯节的男人身影重合了起来,他忽然间明白了一切。
也许一开始对席言态度恶劣,不过也是因为他和那人太过相似,却又不是他。
毕竟在他心里,就算与那人只一点点的相似,都是对那人的亵渎。
现在好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和日渐生出好感的人是同一人,他苦了这么多年,老天终于开眼眷顾了他一回。
有一瞬间他想,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
仿佛他的前半生就为了等这一刻而活着。
但同时,他也陷入了某种难以摆脱的迷茫之中。
他知道如何对待席言,但是面对眼前的男人,他却连说话都不敢大意。
每说一个字,都要在脑子里仔细斟酌过几遍,生怕有哪个词不够文雅,暴露了自己浅薄的认知和惨淡的过去。
又怕自己目光太过炽热,惹得那人不快。
索性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不露,只安静地站在席言身旁。
“席言,我回来了,姓赵的醒了吗?”
傅铭月去前面探路,顺便打了水回来。
见赵青玉坐在席言身侧,他一手把人提溜到旁边,自己占了那个位置。
把水递给了席言,说道:“我看过了,附近没有能埋伏的地方。”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按照太阳的方位,那边应该是东,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京城。”
“嗯,我知道了。”
“席言,你要跟我一起回京城吗?”旁边的赵青玉忽然开口。
他看着席言,眼神期待道:“跟我一起回去吧。那些刺客还会来的,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跟我一起回京城,我会保护你的。”
像是听见极好听的笑话,傅铭月转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嗤笑了一声道:“你?你拿什么保护他?”
“靠你那没什么用的王爷身份,还是靠你在男人床上的百般讨好。”
“……”赵青玉眼神暗了下去。
他摩挲着自己掌心的伤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就连傅铭月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
赵青玉低声道:“我说,我还有一条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