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考验
经过一天航行,贺挚空抵达第十一军团总部。这里是北天防线的最北端,也是最接近黑森林星带的地方。
因历经战火,北天防线都是战后形成的星空废墟,就像一座座丰碑封存着战士的英魂。
大片星空废墟的正前方,一座超级堡垒屹立其中,庞大的堡垒外形像一个多边形雪花,整个堡垒在顺时针缓缓旋转。
每一个菱角向四周延伸的航徽灯,就像雪花往外延伸的冰晶,组成一幕震撼的苍茫魁丽。
这座庞大的星空堡垒,便是目前亚特兰帝国能建造的最庞大的堡垒,塞古级星空堡垒。
一旦双方爆发大规模战争,这座超级堡垒,也会成为新的丰碑。
这是第十一军团的使命,也是第十一军团驻守前线的丰碑,敢来第十一军团,就要有随时牺牲的觉悟。
舰队缓缓靠港,贺挚空凝望前方,眼神没有一丝犹豫,只有坚定沉着。
“贺大校,柯利福中将有请。”秘书官报告。
贺挚空立即起身,扶正了帽檐,而后稳步踏出中控室。
亚特兰帝国军,并非所有军团的军长都是上将品阶,早在一千年前军团便已定下了格局。
第一到第七军团的军长为上将,第八到第十二军团为中将,第十三到十七军团为少将。
不管谁来接任,品阶都不再改变。
每个军团里,将军只有一位,但能配置人数不设上限的上校、大校、中校、少校。
虽说人数不设上限,但每一级别的晋升宛如天堑,也就注定了越高品级的军官,人数不会多。
像贺挚空这样背景雄厚,晋升路上也被使了绊子,一路开绿灯的情况绝无仅有。
中将的办公室,位于星空堡垒的塔尖,四面都是玻璃帷幕,能纵观所有航路。
一片宇宙繁星之中,不时有军舰入港出港,一切井然有序。
玻璃帷幕前,须发皆白的柯利福中将,正握着酒瓶子海喝一身的酒气,遥望远方星空的眼睛里尽是混沌。
“柯利福中将。”贺挚空笔挺的敬礼。
“嗯。”柯利福似醉非醉的应声。
十七个军团所有将领中,柯利福中将年纪最大,满头白发不说,就连那眉毛胡子都白透了。
因他服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见证了军中最少三代人的更替,年轻一辈根本搞不清楚,柯利福中将到底多少岁,服役了多少年。
“你胆子不小,竟敢来我的军团。”柯利福中将随手丢了手中的空酒瓶,转身去酒柜又开一瓶。
柯利福中将上身穿着军服,下半身竟是裸露的机器腿。粗壮的机器腿看似笨拙,实则十分灵活,一眨眼新的酒瓶已经到手了。
一百三十年前,北天爆发了一场旷日大战,第十一军团在这一战中几乎团灭。柯利福中将的下半身被爆炸撕裂,至此只能借助机器活动。
也是这一战,奠定了第十一军团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也奠定了柯利福的地位。
这位可是被人民尊称为北天之鹰的将军,将来会立碑纪念载入史册。
但是,近来有传言柯利福中将老得都糊涂了,成日只知道酗酒。
贺挚空扫了一眼那酒瓶,并未劝阻,而是有力的回答:“老师曾经说过,想要成为优秀的将领,只有在第十一军团,得到柯利福中将的认可。”
“提那个没用的家伙做什么。”柯利福中将冷哼,白眉紧紧拧起,说明他心情很糟糕。
没有人敢在第十一军团提前元帅洛佩慈。
没有人能承担惹怒柯利福中将的后果。
“我会继承老师的遗志。”贺挚空却坚定说。
砰一声,酒瓶在贺挚空脚边炸裂。
“幼稚!”柯利福中将横眉怒目。“你要走一个失败者走过的路,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老师不是失败者。”
“他是!”柯利福中将怒吼,气势全开。“他没有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那个位置上,他就是失败者!”
这一句话贺挚空无法反驳。
柯利福中将痛斥。“坐上那个位置,他失去了军人的灵魂,像一条懦弱无能的蛆虫,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哪有父亲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
爱之深,恨之切。
洛佩慈的死,是柯利福中将这一生无法释怀的痛。
“你!”柯利福中将指着贺挚空。“来到我的军团,收起你那些少爷脾气,别让我看到你的傲慢,否则你就一辈子待在边境,别想我会放你离开!”
军团上下无人不知,柯利福中将脾气古怪,他的军团进去容易出来难,甚至一言不合就被停职驱逐的人多的是,军部也管不了他。
柯利福中将说得出,他就做得到。
贺挚空主动提出要去第十一军团,丁儒熙就强烈反对。
那老头子疯疯癫癫,搞不好会困住贺挚空,等柯利福寿终正寝才能脱身。
但贺挚空有他的考量。
经过贝利星球这一段经历,贺挚空浑身躁动的因子,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深入地下巢穴,亲身感受异形暴动,还有那实验室遗迹。他看到了战场的另一面,还有尼比鲁的另一面。
贺挚空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敌人。
但让他下定决心来到第十一军团的原因,是因为他想知道是谁暗杀了洛佩慈。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他不想带着心结去继续老师走过的路。
洛佩慈的死,柯利福绝对知道答案。
只是老爷子嘴巴很紧,从不透露半句。
“滚吧。”柯利福中将随手抛出一块狮牌。
贺挚空接住丢来的狮牌,银底金边,是大校的执行凭证,背面印有他新接管的舰队编号。
看到这串编号数字,贺挚空整个一怔。
捏紧手中狮牌,贺挚空郑重的敬礼。“我不会让您失望。”
虽然柯利福中将话里话外都是不欢迎,但这舰队的配置却没话说。
主舰是一艘雷霆级战列舰,另有两艘探索级护卫舰,作战主力是飓风级驱逐舰,整个舰队共三十三艘军舰。
这是完全按中坚主力搭配的完整配置,这配置就没把贺挚空当外人。
第十一军团驻守在北天东北角,势力范围内有三大星域,分别是必布隆星域、索贯星域和亚恒星域。
柯利福中将让贺挚空驻守北角防线西南段。
从北冕星域开始到索贯星域和亚恒星域之间的走廊,又被称为北角防线,是亚特兰帝国最靠近黑森林星带的地方。
这里历经战火,一片荒芜,多个曾经辉煌一时的星球,都成了一片废土。
北角防线,是阻止黑森林星带往外蚕食的,最重要的防线,也是作战最频繁最激烈的防线。
贺挚空率领的舰队,负责北角防线的西南段,这里靠近第七军团驻守的北冕星域。
柯利福说是不会把人放走,结果又把贺挚空安排在第七军团眼皮底下。
到底是年纪越大心越软了。
贺挚空回到军舰,立即把服役信息发给了丁儒熙。
丁儒熙整整沉默了好几分钟。
“舅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挚空问。
丁儒熙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隐瞒。“我知道的也不详尽,根据线人回应,洛佩慈元帅的死,与柯利福中将有关,并不是单纯的暗杀。”
贺挚空愣住。
“之前不告诉你,也是因为过于荒诞。”丁儒熙略微无奈。
电光火舌间,贺挚空想起了老师死前的事,那时候父子两人的关系确实十分恶劣。
柯利福也是在独子被杀后,才开始酗酒,变得浑浑噩噩。
但是虎毒不食子,不可能是柯利福,肯定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想要调查出真相,恐怕还要深入的了解第十一军团。
“作战中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你直接联系贺宙森,他会为你安排。”丁儒熙又说。
“不需要,我会在第十一军团立足。”贺挚空平静又决绝。
既然要独自闯荡,他就不会接受家里的帮助,能够让柯利福刮目相看的只有战绩。
柯利福把他的驻地安排在西南段,靠着第七军团,何尝不是一种蔑视。
切断通讯,贺挚空坐回舰长的专属位置,新的军舰编队交接约要三天时间,之后他将启程前往北角防线服役。
“王大尉,军官考核成绩出来了吗?”贺挚空想起这事。
“出来了。”王夕光立即在通讯里答。“第一名是林大尉,批卷官刚把成绩发给我。”
“要他把人扣住,我会来要人。”贺挚空平静的吩咐。
王夕光应下,立即给批卷官发信息。
与此同时的考场后台。
“今年的第一名又是他吗?”李良军第一时间问批卷官。
“没错,他又是文科满分,只有模拟对战中扣了两分。”批卷官啧啧称奇。“总分足足比第二名高出了十三分!”
“不错,这人我要了,没人跟我抢吧?”李良军心中雀跃,这么好的苗子可得早点下手。
结果批卷官立即摇头。“李上校,你来晚了一步,丁儒熙上将点名要他,档案都已经拿走了。”
丁儒熙上将,第七军团?那个公认最封闭,轻易不接纳外人的古老军团?
李良军十分懊恼,一叠连声的追问:“他不是出生在南天吗?怎么会被第七军团看上?”
众所周知第七军团里的军官都是嫡系出身,所谓嫡系不是血脉,而是家族世代都效忠东方势力。
批卷官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我哪知道大人物的心思,成绩一出来,第一名的档案就被拿走了。”
丁上将亲自要人,谁敢拦下?
历年来就没有上将亲自要人的。
“唉,前途无量啊。”批卷官啧啧摇头。
李良军痛惜不已,但又觉得不奇怪,好的人才历来抢手。
每年的大尉升少校军官考核,前十名是必定会晋升,还有数量不等的名额,根据当年的需求来定。
考核结束,前十名的名单一出来,基本上就被要走了,今年还有二十个名额多出来,余下也会在考试前五十人里挑选。
收到录取通知时,林星容正在临时宿舍挖布丁吃,单人床上还放满了零食,通道那台自动售卖机都快被他买空了。
这时光脑提醒有新消息,思源第一时间尖叫出声。“录取通知书!!容容!!你成功了!!”
总分198分,又是第一名!
20岁的少校,前所未有!
林星容继续挖着布丁。“有没有最新的职务安排?”
“还没收到,应该很快就发过来了,根据往年惯例,都会在同一天收到。”思源喜滋滋的看着通知书。
“以你的军功,怎么说也得是舰长吧?最差也是外放的清洁工舰长,这样咱们就有足够的时间筹备了。”
思源的本体还在废星里躺着,得想办法赚钱修复,林星容自然没有忘记这个事情。
“你说外放就外放?也许要上前线也不一定。”林星容心态极好,跟思源这个情绪化的人工智能比起来,身为人类的林星容倒是更理智。
“不会的!我相信你!”
林星容无可无不可的吃下最后一口。
就在这时又一条信息发来。
就职信:请前往天纪星担任基地站长,附天纪星的导航定位。
“啊啊啊啊!!基地站长!!容容!!你出息了!!!”思源已经高兴得像个小疯子。
就连林星容也没想到,自己这分配的起点竟然这么高?
“不对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是四连冠啊!”思源尖叫。
林星容点了点耳麦,隐藏的光脑化成虚拟荧幕,林星容叼着棒棒糖搜寻天纪星的资料。
仅有的资料显示,这颗星球位于北冕星域和索贯星域之间,属于偏远地带,所在星系于一百年前毁于战火。
但前线基地一般都建造在荒芜行星里,这一点也不奇怪。
林星容没有多想,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这次大考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没考上的考生,当天就被遣送回原籍,继续履行原有的职务。
收到录取通知的考生,等待第二天的就任仪式。
今年录取的人数比往年都多,晋级仪式上是一片欢腾喜庆的气氛。
李良军上校主持晋级仪式,颁发肩章和代表少校品阶的军帽,众人宣誓之后便算礼成。
之后,这些新上任的少校便各自奔赴前程,其他人都有顺路的军舰带一带,唯独林星容被告知没有顺路的,要他自行驾驶穿梭机前往。
“咱们要去的地方到底多偏僻,没有民航到达就算了,也没有顺路的军舰?”思源碎碎念,不情不愿的接入穿梭机。
林星容倒是无所谓,以后他就是基地的负责人了,只这一点就让他心情愉悦。
军中给他的是一艘在役的小型穿梭机,荷载六人,还有一个小小的货舱。
穿梭机飞出星空堡垒,在茫茫宇宙中就像一颗闪烁的小光点,飞向远方。
从普林斯星域前往北冕星域,需要到星门进行跃迁,非军用舰只能慢慢排队,加上路上辗转的时间,预计要花费两天时间。
第25章 全都要
穿梭机航速有限,不比大型飞船和军舰,路上的时间只能慢慢熬。
进入巡航模式之后,百无聊赖林星容调出没看完的电影,又拆了一盒巧克力。
“容容,你不能再吃甜食了,小心发胖。”思源说着,替他关了驾驶舱内的大灯,只留下几盏小灯,这个氛围看电影正好。
“你不就是拿这些把我喂大的吗?”林星容不为所动,调整座椅高度,半躺着看电影。
林星容出生的时候人类已经灭绝了,思源也不懂育儿,有什么便给他吃什么,婴儿时期吃营养液,长牙后更是随便喂。
“哎呀,那时候我没育儿手册,后来穿越回来,我不是立即下载了很多资料。”思源老脸一红,虽然它没有脸。
但是已经晚了,林星容穿越回来时已经十五岁,就爱吃各种甜食零食,改不过来了。
这时电影播完了片头,终于进入正题。林星容选上这部电影,是因为它讲述的是亚特兰星的故事,一万年前亚特兰人还只生活在母星上。
“这是什么电影,好无聊。”思源嘀咕。
林星容却看得很认真,电影里有大量的母星自然景观,那蔚蓝的天空,翠绿的山峦,还有与世无争的人。
“两个男人到山上放羊有什么好看的?”思源碎碎念。
“怎么会有这么弱小的动物?”林星容不理解,那些卷毛羊居然被一只狗撵着走。
“不要代入异形,母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林星容问。
思源却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那两个放羊的男人在帐篷里滚在一起,撕扯对方的衣服。
林星容:“???”
思源:“???”
画面一黑,带着奇怪的喘息声,剧情到了第二天。
林星容:“???”
思源:“???”
不是,古代的电影这么不严谨的吗?这剧情根本不连贯。
林星容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关了放羊的电影,又选了一部风景纪录片,据说是古时候一流的制作。
就在这时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弹出,思源一看是贺挚空立即通过申请。
“容容,贺大校找你。”思源刚说完。
视频画面一出来,林星容整个愣住,他正在看BBQ的风景记录片,盘腿坐在驾驶位上,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零食。
视频接通时,林星容正塞了一块巧克力进嘴里。风景纪录片太催眠,方才他小睡了一会,这不头上还竖着两根呆毛。
思源秒通过了贺挚空的视频邀请,原本正在播放黑毛大猩猩的荧幕一闪,贺挚空那帅气逼人的脸,那宽阔的肩膀,那身严谨的军装瞬间霸屏。
“……”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下一刻林星容兵荒马乱的起身,还没拆封的糖豆布丁饼干落了一地。
“呵。”贺挚空低低的笑。
林星容耳根通红。
尤记得那一次,林星容穿着浴袍参与作战会议,还面不改色八方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在意起形象,尤其是在贺挚空面前。
然而看这满地的零食,他的形象已经救不回来了,高冷睿智的队长人设一去不复还。
完全没觉得自己闯祸的思源,正在兴致勃勃的期待着,贺挚空有什么事情找他们。
“林少校挺悠闲。”贺挚空唇角微勾,虽然看起来依旧一本正经,实则满眼都是揶揄。
那边Mumu立即啪嗒啪嗒的收拾掉地上的零食,而后把零食全部塞回林星容怀里。
“不哭,都给你吃。”mumu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林星容:“……”
贺挚空:“……”
头一次林星容动了给mumu更新程序的念头。
“哈哈。”低沉好听的笑声响彻驾驶舱。
林星容懊恼扶额。
视频中,贺挚空舒适的靠在椅背,战列舰中控室,上校专属的座位,处处都彰显着不平凡。
贺挚空换了个姿势,改为闲适的撑着下巴,深邃的视线一直落在林星容脸上。“到哪了?”
林星容破罐子破摔,抱着怀里的零食,拆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报告贺大校,穿梭机航速慢,我还在普林斯星域。”
贺挚空诧异。“去北冕星域有很多航班,怎么要你自己开穿梭机?”
“我不是去北冕星域,地方挺偏的。”巧克力味道不错,林星容又拆了一块。
话说回来,天纪星属于什么星域?林星容还没仔细看星图,只是按导航的路线出发。
贺挚空蹙眉。“就职信让你去什么地方?”
“说是天纪星,也没有具体解释,只是注明让我去当基地站长。”林星容答。
找林星容之前,贺挚空就确认过了,他的档案已经进入了第七军团的编制。
然而,天纪星?
那个废星?
开什么玩笑?
贺挚空缓缓坐直了身,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翻涌。
“怎么了?”林星容见他表情不对。
下一刻,贺挚空的情绪已经隐藏起来,又恢复到一贯的冷心冷情。
“你查过天纪星吗?”他问。
“查过,但是能找到的资料不多,只知道它毁于战争。”林星容拆开一包薯片,无所谓的又说:“天纪星是什么地方都没关系,去了就知道了。”
“你倒是乐观。”贺挚空眼眸里的寒霜淡去了不少。
不觉得自己是乐观,林星容平静的解释。“总比当个机甲队长,天天上前线打异形要好吧。”
在林星容看来,没有比当前线清洁工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驻扎的防线离天纪星不远。”贺挚空忽然说了一句。
林星容想的却是,天纪星居然这么偏远??要知道越靠近边境线越荒芜,那里常年战争,没有哪一个星球没被战争波及过。
切断通讯之前,贺挚空指了指他怀里的零食,一本正经的提醒。“少吃点,会蛀牙。”
视频中断,荧幕再次出现遮天蔽日的雨林,还有那群光屁股黑毛猩猩。
林星容脸上热辣辣的,那群光屁股黑毛猩猩也仿佛是在嘲笑他。
“贺大校居然会关心你去哪里就职?”视频一切断思源便迫不及待的说。
“他安排的,能不关心结果?”林星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没好气答话。
“什么??”思源还没转过弯来。
另一边,贺挚空切断视频通讯后,表情立即转冷。
天纪星,位于北冕星域和索贯星域之间的灰色地带。遭受连翻战争打击之后,早在一百年前,军部便宣布所有城市撤离,如今那里只生活着星际难民和星盗。
而天纪星,则是唯一一个还与军部有联系的星球,说好听点是废星,实则只是整个北天防线的垃圾回收场。
负责回收战争产生的各种残骸与废弃军舰。
天纪星基地站长,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丁上将。”贺挚空给视频对面的丁儒熙敬礼。
对于贺挚空突然来找,丁儒熙一点也不意外。
昨日家里送来了新收的雨前龙井,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套新开窑的茶盏,丁儒熙平日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品茗。
这会丁儒熙正端着茶盏,不疾不徐的拨弄茶沫。
“舅舅,我说过,我会处置林星容。”此时的贺挚空冷漠严峻,高高筑起的城墙没有一丝松动。
“你的处置就是让他当舰长,然后上前线?”丁儒熙抬眼。
舅甥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都是锐利狭长,唯一区别是,贺挚空的瞳仁是漆黑的,而丁儒熙的瞳仁颜色略浅。
贺挚空没有答话。
“对于一个知道太多内情的人,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消灭,而不是放在身边。”丁儒熙依旧平静,他放下茶盏。
“我曾教过你,不要让未来充满变数,哪怕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很小的变数。”
没有东方势力查不出来的人,但林星容的背景资料竟是一片空白,孤儿、从军,就是他身上全部的资料。
越是白纸一般的人,在丁儒熙看来,他的来历越是不简单。
黑发黑眸纯正的东方血统长相,却是孤儿?
要知道东方势力几大家族,早在数百年前就致力于提纯血统,然而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仅仅是让后代延续黑发黑眸,五官轮廓依旧无法回到祖先的面貌。
人类移民星际之后,经过数千年的混居,早就没有了人种之分,但是大家族对于血统一直都有莫名的执着。
林星容这个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外貌,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
之前因为林星容常年在南天当清洁工,混迹在军团底层,无法触碰到更高层次的势力,因此并不起眼。
早在丁儒熙看到属下送来的资料,看到林星容第一眼,他就有了判断。要不是贺挚空干预,林星容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严刑逼供,或许还会送去实验室。
“舅舅,我有我处理事情的方式,请您尊重我的选择。”贺挚空满眼冷漠,透着一种深深的疏离。
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被监视,无论做什么只要不合意就被干涉,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贺挚空为什么选择去第十一军团,很大的原因也是来源于此。
眼下丁儒熙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加坚定了贺挚空的决心,他急需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脱离长辈们的掌控。
而在丁儒熙看来,贺挚空年轻气盛,没经历过逆境的打磨,浑身都是棱角。
看到贺挚空越发冷漠疏离的眼神,丁儒熙不禁想到,如果贺挚空困在清洁工队伍几年,是否又有不同?
最终丁儒熙还是让步了,他们不是仇人,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剑拔弩张。
“你是看重他的能力,还是想要他这个人。”丁儒熙直白问。
贺挚空愣住。
他毕业后便进入军队服役,身边一直没伴侣,林星容这分外好看的长相,也很难不让丁儒熙想歪。
贺挚空本没有这个心思,他确实是欣赏林星容的能力,至于林星容背后是否有什么秘密,把人放在眼皮子地下,总能查个一清二楚。
丁儒熙明显误会了,但贺挚空发现自己并不想解释。
见他不说话,丁儒熙点头,眼中都是了然。“我放逐他在废星,也是想看看他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有动作,如果人没有问题,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但是。”丁儒熙眼神转而严厉。“如果他确实别有企图,我不会留下他。”
此时林星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人一句话左右了。
穿梭机飞驰在漫无边际的宇宙,远处是灿烂的星云,近处有质量庞大的恒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并不是所有恒星都有行星,也不是所有恒星都能组成完整的星系。也有恒星独自前行,像头孤独的巨兽吞噬一切撞上来的陨石。
宇宙并非静止的,整个宇宙的星体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星体都在各自的轨道中奔跑。
飞船航行在宇宙其实十分危险,除了躲避陨石,还要规避这种流浪恒星,因它引力巨大,一不小心偏离航线就被吸进去。
林星容拨弄着立体星图,看着跳动的数据略微出神。
驾驶舱里都是思源喋喋不休的骂声。
“没想到贺大校居然这么阴险!”思源还在怄气,想明白他们这是被变相监控之后,就气得不轻。
“政客果然都是冷血动物,他是有多不待见你,才把你发配到废星去!”
“容容,下次他再找你,不要管他了!”
一颗多次毁于战争的废星,会有多糟糕?
思源还指望着林星容考上少校,尽快取得自由身,然后赚了钱可以早点把自己修好。
眼下他们比在老凯尔麾下时更被动了。
“不用这么悲观。”林星容轻声说。
“容容!”思源还是好气。
“他没有把我关起来严刑逼供,我已经躲过一劫了。”林星容看得通透,也明白,从贺挚空知道实验室遗迹开始,他的命就被人捏在了手里。
是死是活还不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
林星容表现得很平静,也认为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实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跌到了谷底,他不在乎去哪里,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贺挚空。
这个男人总是在他刚有点好感的时候,就做出点什么来让他清醒。
真令人郁闷。
思源看破不说破,要是无所谓,那为什么对着星图发呆?整整一个小时了。
第26章 天纪星
经过数小时飞行穿梭机接近目的地,只见一颗沉黯的红矮星后面,远远的坠着一颗小行星。
那就是天纪星,从宇宙俯瞰,这是一颗通体赤红的行星,体积只有贝利星球的一半。
飞近一些林星容才发现,原来视线中的赤红是天纪星的地表,而天纪星的大气层竟有白色的云雾飘过。
穿梭机一头扎入云雾中开始下降。
当穿梭机突破云雾,一片荒漠的赤红世界清晰的出现在林星容眼前。
天纪星没有海洋也没有河流,整个星球只有戈壁滩和沙漠。
仪器显示,星球上空气质量良好,这是一个宜居星球!
林星容高兴不到一会,穿梭机下降到五百米高度,地面的一切更加清晰,那一个个漆黑的爆炸坑,还有数不尽的军舰残骸横陈其中。
天纪星是一颗废星,即便林星容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还是整颗心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思源惊呆了。
根据导航指引,林星容驾驶穿梭机飞向基地,沿途所见,竟然没有一块土地是完好的。
林星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凝。
战火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这个星球毁于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
林星容刻意放慢飞行速度,过了约半个小时,废墟一般的城市出现在远处天边。
曾经的高楼大厦,有的倒塌横陈在地上,有的只剩下一半,到处都被烧得焦黑,有军舰残骸乱七八糟的倒在其中。
那些残存的矗立的高楼,就像城市的墓碑,偌大的城市死一般的寂静。
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一百公里,但是一路上都是废墟,完全看不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这样的地方会有军事基地?
自从星空站的技术日趋成熟,诞生了星空堡垒之后,军部的基地便都架设在宇宙中。
一来出兵方便,二来战争不会波及星球。
发展到现在,只有军部总部会有基地在星球上,90%以上的军部设施都直接建立星空堡垒。
基地怎么会在一个被摧毁的星球里?林星容微微蹙眉。
在距离目的地只有十几公里时,地面上终于出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沙地上有一道道车辙印叠压而成的路,林星容驾驶穿梭机飞低了一些,很快路边出现有大片的沙漠植物。
像仙人掌树那样的丛生肉质灌木,三五一丛的散落在干涸的大地上,穿梭机低空掠过,惊动了肉质灌木里蛰伏的动物。
一头巨大无比的褐色蜥蜴蹿出,腮后膨起鼓膜,怒气冲冲的追着穿梭机。
以免被它一巴掌拍下来,林星容忙拉升高度。
从全景投影可以看到,褐色大蜥蜴居然还追在后面,腮后的鼓膜像两颗硕大的气球,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思源噗呲笑出来。“容容,我们是不是打搅它的午觉了。”
“起床气有点大。”林星容也露出了笑容。
原本有点压抑的氛围,被大蜥蜴这一顿怒追给追没了。
“既来之则安之。”林星容低声呢喃。
很快远处天边有建筑的痕迹,此时正值傍晚,红巨星靠近地平线,落日的余晖照耀大地。
远处的岩石山脉一派橙黄赤红,近前的戈壁滩像黄金海洋似的闪耀,荒芜中的魁丽景色,带着凄凉的动人心魄。
就在这一片绝美的落日下,那些低矮的棚户建筑映入眼帘。
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的棚户平房拥挤在一起,铁皮房顶锈迹斑斑,生锈的铁皮,杂乱的颜色,组成一片颓败的斑斓。
穿梭机低空飞过的动静,引来棚户内的居民纷纷走出街头张望。
人们穿着各色皮革制品,那些变色老旧的皮革服装,仿佛几十年没洗过似的。
不仅如此,棚户间的街道,还有喷着黑色尾气的燃油车路过,也有被驯服的绿色蜥蜴拖着板车奔跑。
与星际年代的发达相悖,眼前所见充斥着贫穷与落后,仿佛是古人类社会。
林星容大为震惊。
穿梭机直直往前飞,眼前一望无际都是棚户区,林星容来不及细看,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
当看到目的地坐标点所在的建筑,林星容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棚户区的深处,一圈低矮的围墙把基地和民居隔开,所谓基地就是两栋灰突突的水泥建筑,还有一个生锈的钢铁大棚。
占地倒是挺广,那空地停放一艘驱逐舰绰绰有余,就是这建筑破败得令人窒息。
“什么鬼?这是基地?报废的基地吗?”思源哇哇大叫。
“你可能猜对了。”林星容无语凝噎。
穿梭机的轰鸣声,终于是引来了建筑里的人,一个拿着扫帚的大妈,满脸惊疑的走出建筑。
“孩子他爸!你快出来看看!”大妈吓得丢下扫帚往里跑。
很快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快步跑出来,他抬头看着天上悬停的穿梭机。
“这不是李经理的穿梭机。”库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当他看到机身上的军部标志时,霎时间表情大变。“军用机?!怎么会有军用机来我们这里?!”
就在库克夫妻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穿梭机缓缓着陆。
“这什么鬼基地,连个接线员都没有吗?”思源没好气的吐槽。
林星容一连发出多个着陆请求,就像泥牛入海,基地里无人应答。
这样的情况,属实第一次遇到,林星容从军四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基地。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林星容还算平静,熄了引擎,拿起军帽扣上,整齐的穿上军装外套。
临下机前,林星容又折了回去,将两把□□别在腰间。
“你别跟来了,待在穿梭机。”林星容没有取下钥匙,思源还连接在穿梭机的控制系统里。
这也是预防有突发情况,思源可以驾驶穿梭机策应。军用穿梭机上有一组重机枪,足够自保。
非是林星容多疑,而是眼前基地颠覆了他的认知,与其说是基地,不如说是原始部落。
“你一个人可以吗?”但思源依旧不放心。
“没问题,他们又不是异形。”林星容语气轻松
思源蜗居在光脑里,遇到情况除了干着急,也发挥不了作用,还不如控制穿梭机以防万一。
之前在舰队服役,林星容没有条件给思源找个“身体”,眼下这艘穿梭机,小是小了点,好歹能飞能动。
与此同时,库克拿起对讲机,第一时间跟上面反映情况。
“那台穿梭机?我也看到了,知道了,我现在带人过来。”对讲机那边,一把散漫的嗓音答复。
得到明确的答复,库克心下稍安,觉得自己瞬间有了底气。
但这底气仅仅维持了几秒,当他看到一身军装的林星容,以及军装肩章上显示的品阶,库克黝黑的脸上都是惶恐。
平民或许不会分辨,库克作为拆卸场场长,家里条件好一些,多少见过一些世面。
“这里是天纪星军事基地?”林星容问。
库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是的,少校。”
林星容蹙眉。“基地有驻军吗?怎么没有任何军用设施?”
驻军?库克的表情尴尬中不失礼貌。“我出生时,这里就没有驻军了。”
这下换林星容愣住。
没有驻军?那他这个基地站长,来这里当光杆司令?
库克的妻子库大嫂插了一嘴。“没有驻军但是有站长。”
什么意思?没想林星容发问,一阵燃油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十几台机车闹哄哄的进入空地。
机车造型很奇怪,排气口很夸张的高高竖起,随着每一次轰鸣喷着黑烟,味道难闻极了。
这些人都穿着黄色皮衣,带头的机车一个飘移甩尾,最后停在林星容十米开外的地方。
空地上扬起了漫天沙尘。
“我是基地的警卫队长,你是哪位?”符沉帅把防风眼罩顶到额头,十分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林星容。
原来基地还有警卫,不算没有人。
林星容表情不变,墨黑的眼珠子扫向符沉帅,迎向对方不礼貌的视线。
符沉帅第一次感到了压迫感,但他吊儿郎当惯了,就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位长官,你迷路了?”符沉帅抬起下巴朝穿梭机示意。“没燃料了?我们这里只有原油没有高级燃料,你可以离开了。”
这逐客令下得真直接,林星容也懒得解释,他伸手点开腕带上的便携式光脑,而后翻找出自己的就职信。
“第七军团委派我来天纪星基地担任站长,负责星球上的所有事务,包括基地名下一个在经营的回收站。”
出发的第二天,林星容收到了一封更为详尽的就职信,上面清楚罗列基地责任范围,以及林星容可行使的权限。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库克和符沉帅的脸色,几经变幻,如鲠在喉,精彩纷呈。
“不可能!”符沉帅最先反应过来。“我们有站长,李经理也一直与军部有联系,怎么可能突然来新站长?”
哦?这就有意思了。
林星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收回光脑投影。“叫你们的现任站长过来,我要见他。”
库克拿不定主意看向符沉帅。
“去把白胖子接过来。”符沉帅朝手下示意。
立即有一台机车轰鸣着离开。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基地已经有站长了,但林星容一点也不慌张,贺挚空大费周章把他安排到这里,不至于犯这个错误。
而且眼前的警卫队长居然称呼站长花名?这个站长未免太没有权威了。
很快机车的轰鸣声再次出现。
白生安满头疑问,一脸懵逼的被带过来,又被推下车。
眼前的胖子个头矮小,白胖白胖的,看起来蠢笨中有几分憨,但那老鼠般鸡贼的小眼睛,又透露着几分精明。
“你就是基地站长?”林星容问。
白生安看到一身军装的林星容,先是懵了一下,而后本能的点头。“是,是的。”
“把你的就职信拿给我看看。”林星容不急不慢的说。
“什么就职信?”白生安又懵了。
“你是基地站长,怎么会没有就职信?”林星容反问。
白生安感受到了威胁,忙不迭强调自己的正统性。“李经理亲口安排,我是军部指定的站长!”
又是李经理。
军部里任何一个职务都有备案,怎么可能这样儿戏,林星容算是明白了。“这位李经理在哪里?”
“李经理上军部汇报工作,不在。”符沉帅十分的戒备。
林星容:“什么时候回来?”
库克忙回话。“明天就回来。”
“行,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林星容也不着急,此时天色已晚,林星容扫视众人。“今天先散了吧。”
“等等。”符沉帅拧眉,满脸的不欢迎。“你身份不明,不能留在我们社区。”
这是李经理定下的规矩,任何外来人员未经他的允许,都不能在社区过夜。
“身份不明的是你们。”看到这帮人没开化的模样,林星容难得耐着性子解答。
“第七军团把天纪星纳入管辖范围,而我查过军团备案,没有你们的任何档案记录,换而言之你们是黑户,明白我的意思吗?”
库克脸色大变,很显然他是明白的。
但是符沉帅和他带来的小弟们并不理解,一时群情激愤。
“你说什么!谁是黑户!”
“我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什么黑户!”
“老大,你不给他一点教训吗!”
“把这小子关起来,等李经理发落!”
有冲动的人二话不说朝林星容动手,拳头却擦着林星容的脸颊而过,打了个空。下一刻,他被林星容一脚踹在小腿,整个人重重地跪下。
林星容虽然没拿过格斗赛的冠军,但好歹也是入围决赛的选手,区区几个地痞,他真不放在眼里。
几个汉子被打得嗷嗷直叫,他们都被林星容的外表给欺骗了,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打起架来拳拳到骨。
“别打了别打了!”库克大叔反应过来,慌忙挡在林星容身前,大张着双手劝阻众人。“小符!看清楚,这是长官!”库克眼中都是暗示。
符沉帅正想掏枪的动作一顿。
库克年轻时曾在军中服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军部的规章制度,从穿梭机出现的那一刻,库克就已经确信了来人的身份。
只是他作为逃兵,打从心底畏惧军部,不敢多说话。
但警卫队员跟新来的长官起冲突,眼看就要出事,库克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慌忙开口制止。
“非常抱歉,少校阁下,大家没见过军部来人,无知冲撞了您。”库克哈着腰道歉。
此时林星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枪托上,符沉帅并不知道,库克救了他一命。
“亚特兰帝国军遍布星际,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请您原谅。”库克忙不迭又说。
作者有话说:
新地图新副本,要开启主线剧情了
第27章 回收站
因库克的劝阻,符沉帅最终退让,但临走前也不忘警告林星容,不准离开基地范围。
机车的轰鸣声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少校阁下,请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库克尴尬的道歉,又忙恭敬问:“要为您安排住的地方吗?”
林星容抚平袖口的皱褶,一如刚来时的平静。“不用,我暂时住在穿梭机上。”
穿梭机上有休息室,生活设施齐全。且不说这栋破败的建筑里坏境如何,就这些人的态度,林星容不也不能把自己置身狼窝。
目送林星容返回穿梭机,库克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忧愁。
“孩子他爸……”库大嫂也是满眼仓惶。
军部对逃兵的处罚极为严厉,一旦被抓到就要发往监狱,服苦役最少五十年以上。
“等李经理回来一定会有办法。”库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返回穿梭机,林星容终于露出一丝头疼的神情。
“怎么打起来了?可急死我了,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思源一叠连声的问。
林星容摘下帽子,简要的复述事情经过。
“这也太坑了吧!”思源气得哇哇大叫。“根本就没有基地,居然派你来当基地站长,这不是耍我们吗!”
“贺大校也太阴险了,他要是看你不顺眼,把我们打发去当清洁工也可以啊!”
“不对,我们到底做什么得罪他了?”
听着思源气愤的话,林星容步进休息室,顺手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我们食物储备足够吗?”没有回答思源的话,林星容问起了仓储的情况。
“只有十五天的量。”思源如实答。
“燃料和电量呢?”
“电量充足,燃料还剩下40%。”
燃料足够到达最近的军事补给点,林星容心下略松,有了退路一切都好说。
他返回驾驶舱,在驾驶位上坐下,放松的往后窝进座椅中。
驾驶舱头顶是一片全景天窗,夜空繁星点点,汇聚成一片星河。
林星容遥望着头顶的星空,喃喃道:“来都来了,我必须了解清楚情况,不管是这个星球的人,还是那个人把我分配到这里的目的。”
还没有尝试过就放弃,这不是林星容的性格。
哪怕是在地下巢穴那样艰难的逆境,林星容也从不轻言放弃,何况只是面对一群人类。
“容容……”思源心疼极了。
林星容闭上眼。“我困了,天亮喊我起来。”
“回去房间睡吧,小心着凉。”思源说。
“不想动了……”林星容呢喃。
知道他心情不好,思源不知如何宽慰,只能无声的叹息。
好不容易考上少校,以为终于可以实现自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结果现实如此残酷。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思源关闭了驾驶舱的顶灯,只留了一盏暖黄的通道灯带,室内温度也调整到适合睡眠的25度。
Mumu抱着毯子啪嗒啪嗒的走来,仔细为林星容盖上,而后像往常一样蹲在他身旁。
“晚安。”林星容伸手摸了摸mumu光滑的脑袋。
天纪星的一天只有20个小时,这还不是宇宙里一天时间最短的星球。
在宇宙旅行需要配备两套计时系统,一套是本地星球的时间算法,一套是星际公约的24小时每天,365天为一年。
为了赶路,林星容已经超过24小时没休息,他确实急需补觉。
天色暗下来之后,天纪星的地表温度迅速下降,从白天30度的温度,直降到只有零度。
红矮星地表温度低于3500K,释放出的热量较低,这也是天纪星昼夜温差大的原因。
在没有战争之前,天纪星也是一个美丽的绿色星球。
战争之后,大片植被烧毁,城市文明退出,没有了维护干预,天纪星地表沙漠化严重。
年复一年恶性循环,最终整颗星球都只剩下一些耐寒植物,与适应了严酷环境的各种蜥蜴。
仅仅七个小时之后,天就亮了。
林星容被晨光照醒,全景天窗上布满了露水,迷迷蒙蒙的。
基地一如昨天刚来时那样安静,林星容坐起身,揉了揉蓬松的头发,还有些发懵。
“早,我让mumu给你热点燕麦牛奶当早餐。”思源热情的打招呼。
“谢谢。”林星容打着哈欠起身去浴室。
洗漱出来,mumu已经把早餐热好了摆上餐桌,除了燕麦牛奶,还有牛油吐司。
吃着早餐林星容想到,幸好军部给他划了艘穿梭机代步,起码生活出行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林星容的心情好了不少,昨夜剩下的烦闷也终于一扫而空。
“容容,咱们就在这里等那个李经理?”思源问,万一人家躲着不见,那他们岂不是只能干等着。
林星容咬了一口吐司,慢条斯理的咀嚼。“不管他,待会我出去走走,先了解居民情况。”
就职书上有注明,天纪星上生活的黑户都归他管,怎么处置也由他全权拿主意。
基地名存实亡是一回事,他责任范围又不仅限于基地。
“容容,带我一起,我也想去!”思源着急道。
“你也出门了谁看家?”林星容反问。
现在这艘穿梭机就是他们的家了,没人看家万一被拆了,他们就真的要在这个星球流浪。
思源欲哭无泪。
外出时,林星容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戴军帽,仅穿着衬衫长裤,休闲的踏出基地大门,
昨天抵达时从空中俯瞰,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铁皮棚顶,此时走在大街上,林星容才直观的感受到这个棚户社区。
早晨的大街小巷已经十分热闹,有商户陆续开门。
林星容走得很慢,不时驻足。
这些商户以杂货铺居多,卖生活用品和二手工具,也有小食摊卖不知名的瓜果,那些带刺的果实,很显然是从多肉灌木里摘的。
摊贩不少,但买的人缺寥寥无几。
街道上行人路过大多行色匆匆,而且身上的皮衣都是油污,不管男女脸上都是脏兮兮。
这是一个生活资源极为匮乏的星球,林星容也很疑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靠什么维持生计?
就在林星容想往更深处走去时,棚户区上空有广播响起。“所有拆卸工到2号场集合。”
“重复,所有拆卸工到2号场集合!”
一时间整个棚户区都沸腾起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蜂拥而出,原本寂静的街道都是奔跑的人群,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极致的兴奋。
林星容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无数人从自己身旁跑过,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些人的眼里都只有狂欢。
是的,狂欢。
电光火舌中,林星容有一个荒唐的想法,眼前面露疯狂的人,就像饿了多日的动物终于等来了喂食。
林星容随着人流往前走,来到更宽阔的大路上。燃油汽车鸣笛的声音,还有驱赶蜥蜴车的吆喝声,人声鼎沸的往棚户社区外赶。
“让开让开,都让开!”一辆四个轮子的敞篷皮卡车,艰难的行走在人群中。
“前面的,再不让开撞死了我不管啊!”开车的司机把喇叭按得山响,嘴里骂骂咧咧,但即便是这样依然走得无比艰难。
库克坐在副驾驶,嘴里叼着烟斗,自得意满,跟昨日老实模样判若两人。
林星容夹在人流中往前走,人声鼎沸中夹杂汽车喇叭声,四周一片吵吵嚷嚷,根本听不到后方来车。
忽然他站的地方人都散开了,只剩下林星容一人站在路中间。
那一辆老得掉渣怪模怪样的敞篷皮卡,呲一声停在他身后。
“你他妈……”司机骂了半截的脏话被库克一巴掌打断。
“少、少校阁下,您怎么在这里?”库克忙不迭下车,态度180度转变,恭敬得仿佛刚才的不可一世不是他。
林星容柔美的眼线紧绷,帅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少校阁下,您是迷路了吗?我们这就送您回去?”库克恭敬老实的问。
司机小胡愣住了,听到库克称呼对方为少校,这才想起昨夜听说的事情。
林星容那高挑的身材,那带军徽的白衬衫,还有那冷淡拒人的气质,他眼瞎了才认不出来。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这一路上林星容都太好奇了,这会看到库克便问。
“是因为有报废的军舰开回拆卸场了,这些人都是赶着去工作的。”左右不是什么秘密,库克如实回答。
“拆卸场?”林星容立即想到了基地名下有个回收站。“就是那个回收站?”
“是的,没错。”大街上人流拥挤不方便说话,库克做了个请的手势。“少校阁下,您好奇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到了您就知道了。”
林星容坐上皮卡车的后排座,库克战战兢兢的回到副驾驶。
虽然库克明白不能过多接触林星容,以免自己逃兵的身份暴露,被扭送到军事法庭。
但是库克内心深处对长官的畏惧,使得他潜意识的顺从,也不敢对林星容不敬。
库克捏着烟斗十分纠结。
旁边,司机小胡忙不迭重新发动引擎,柴油引擎噪音极大,两根烟囱似的排气口喷出一大股黑烟。
林星容略微皱眉。
库克立即尴尬的解释。“阁下,让您见笑了,我们星球只有石油,没有更高级的燃料,所以都是燃油车。”
“可以叫我林少校。”林星容靠在后座,看向车外的人流。
“好,好……”库克战战兢兢的应。
皮卡车重新出发,夹在人群中艰难的往前走。
一路上所见,交通工具里燃油汽车都是少数,更多的是蜥蜴板车。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终于出了棚户社区,皮卡车一声轰鸣冲上了戈壁滩。这车经过改装,巨大结实的轮子适合戈壁滩上崎岖的地面。
另一边人群则沿着公路前进,所有人的方向都是一样的,朝着远方的岩石山脉而去。
昨天林星容驾驶穿梭机,是从另一个方向来,只远远的看到那片山脉,没有仔细观察。
现在林星容坐在车上抬头遥望,远远的就看到那片岩石山脉里有黑烟滚滚。
回收站拆卸场一共有三个场地,2号场在一片大峡谷中。
大峡谷在两条山脉的中间,赤红色的山脉横跨在戈壁滩上,山脉中间的大峡谷,横着数不尽的废弃军舰残骸。
这些残骸大部分被肢解得只剩外壳和骨架,里面值钱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拆走,残骸就像是被掏空的尸体,在山谷中暴晒风化。
放眼望去,数也数不尽的残骸一层又一层的叠压,最下面的残骸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样。
峡谷的入口,有持枪的雇佣兵把守。
这些雇佣兵身材壮硕,也没有统一的穿着,但每人手上都扛着一把冲锋枪,头上都扎了黑色的带子,这应该就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人们蜂拥来到峡谷入口,有持枪的雇佣兵在峡谷门口警戒。
“都退后!不要拥挤在前面!”
“说的就是你,滚到后面去!”
只有穿着工人服的拆卸工允许入内。
那些拆卸工精神抖擞,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昂首挺胸的入内。
皮卡车也来到峡谷外,乌压压的人群把峡谷入口堵得严严实实,立即有雇佣兵上前为皮卡车开路。
“库场长,早上好。”有雇佣兵主动打招呼。
库克点了点头,微抬下巴,维持着往日的威严。
林星容瞥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目测得有两米高,只穿了一件皮马甲,手臂上的肌肉夸张的块块分明。
这些雇佣兵明显跟昨晚的警卫队不是一拨人。
基地里没有一名士兵,但是在拆卸厂却有这么多人荷枪实弹的驻守,这些人不归基地管,那么他们听命于谁?
林星容越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第28章 拾荒者
进入拆卸场后,敞篷皮卡没有开进山谷底部,而是沿着石路上山,最终来到一个平台上。
露天的钢铁平台就是拆卸场的指挥部,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台陈旧的中控设备,甚至连椅子都没有。
库克觉得有些失礼,但是拆卸场就这条件,也没有什么能招待林星容的。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林星容说罢走到平台边沿俯瞰全场。
身在其中,眼前所见更加震撼。
拆卸场所在的山谷,目测跨度大于三千米,深度更是望不到头,这么大的山谷像废墟一般满是残骸。
空气中是难闻的燃油气味,黑烟滚滚之中,多台巨大的吊塔矗立其中。
林星容遥望山谷深处,黑烟正是源源不断从那里飘出来。
“里面正在做什么,这么大的浓烟?”林星容朝不远处的司机小胡问。
“哦,那里是熔炼炉。”司机小胡忙不迭回答。
“熔这些钢铁?”林星容蹙眉,钢铁并不值钱。
“不是,我们只要稀有金属。”司机小胡老实的答。
稀有金属用在军舰的核心部分,一般会搭配上各种其它材料,熔炼的过程就是提纯,祛除杂质产生的气味自然很难闻。
“库大叔,我还有1公里抵达。”控制台扩音器响起一把女声。
库克立即对着麦克风回复。“辛苦你了,场地准备妥当。”
片刻之后,天边出现一个黑点,待黑点接近,赫然是一台老式的驱逐舰。
轰隆的引擎声从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彻山谷。
驱逐舰先是悬停在山谷上空,而后缓缓降落。
只见这台驱逐舰,外墙锈迹斑斑,还有多处爆炸留下的伤痕,引擎声嘶哑,尾喷管冒着滚滚白烟。
光是听声音,林星容就知道这台驱逐舰的引擎有问题。
不仅仅是引擎有问题,怕是连反应堆机房也有问题,能开回来简直是奇迹。
驱逐舰降落的时候,因引擎动力不足,竟重重的落下,砰一声巨响压在一大堆残骸上面。
驱逐舰落下时舰体与残骸摩擦,发出嘶声力竭的噪音,仿佛是生命尽头的嘶喊。
滚滚尘土久久不散。
就连林星容也目露震惊,这驾驶员完全是冒着随时坠毁的风险,硬撑着把军舰开回来。
当尘土散去,拆现场的工作也开始了。
“上吊臂固定。”库克两手撑在控制台,对着麦克风喊。
一时机械转动的声音充斥山谷,林星容抬头,一个巨大的吊臂正好在他头顶滑过,对面山上也有一个巨大的吊臂转动。
与此同时有拆卸工驾驶机甲入场,这些机甲都背着一根烟囱,竟然是古早的燃油机甲。
燃油机甲笨重不能飞行,果不其然,林星容看到机甲行走在废墟里,动作也不灵活。
多台机甲互相配合,先是把吊臂上的缆索固定在舰体,因军舰体积庞大,几十台机甲一起操作也十分费劲。
这时军舰上的尾板落下,一名长发及腰,英姿飒爽的成熟女性踏出舰舱。
“明姐辛苦了。”有机甲上前去接人,尊敬的张开双手。
明落雪轻松一跃,跳到机甲的手上,机甲带着人行走,小心翼翼的把人送到外围。
拆卸场外围早就有车等在那里,司机恭敬的开门。
“只有一名驾驶员?”林星容十分意外。
“咱们只有一名驾驶员,不过明姐的技术一流,没有她开不动的军舰。”小胡十分自豪的说。
“报废的军舰还要自己去开回来?”林星容又问。
“不全是,有时候上面会送过来,有时候要我们自己去回收。”小胡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谈话间缆索已经全部固定好,库克立即安排。“拆卸工进场。”
听到指示,拆卸工肩挑手扛着各种工具,兴高采烈的入场。
约有上千名拆卸工,从场地四面八方汇聚,有人开着铲车,有人开着叉车,还有人驾驶笨重的开放式机甲。
老式的台风一型驱逐舰,长达388米,如此庞然大物,林星容以为拆起来要很久。
没想到机甲队拉来巨大的切割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驱逐舰分成头尾三个部分。
整个驱逐舰最值钱的部分,便是那台曲速引擎,机甲队小心翼翼的把引擎机组搬出。
因这些设备引擎是燃油引擎,一时间峡谷浓烟弥漫,呛人难闻。
不只是吊臂是燃油引擎,就连装载车的屁股都冒着滚滚黑烟。那台搭载曲速引擎的巨大装载车,更是有四个巨大的排烟囱。
这些老式的设备,林星容简直闻所未闻,大开眼界之余又十分震惊。
这个星球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落后,一时间林星容有一种穿越了数千年的错觉。
“老库,李经理已经找到买家了,他要我直接把引擎运走。”扩音器外放的声音很大,白生安的大嗓门出现在平台上。
“不着急,才刚卸下来,温度还很高。”库克立即回复。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小心点放进去也就是了,这次对方给的价格很高,错过了你拉去卖吗?”白生安的语气十分不善。
“引擎温度过高闷在运输机里,会导致……”库克话没说完。
白生安语气恶劣的打断。“我是站长,我说可以就可以!你马上给我安排装机!”
对方切断了通讯,库克气得呸了一声。“什么价格高,不就是趁李经理没回来,赶紧卖了好吃差价!”
也是被白生安气到了,库克一时忘了还有林星容在场,骂完才想起来这事,一时十分尴尬。
林星容表情淡淡,这种事情他在老凯尔舰队见得多了。
围观到现在,林星容也对回收站的运作有了初步了解。“你们把军部报废的军舰拉到回收站,拆解零卖之后,返多少给军部?”
军部自然不可能白给的军舰,否则这些人早就富得流油了,再破旧的军舰,里面核心的组成也很值钱。
听到林星容这么问,库克就知道他对军舰回收有所了解,绝对不好糊弄。
库克内心十分纠结,但他最终在林星容的直视中选择坦白。“回收站的利润跟军部四六分成,军部六,回收站四。”
这个分成方式回收站拿得不多,林星容有些意外。
“回收站的四成里面,你们到手能分多少?”林星容又问,倒不是为了盘根问底,只是好奇罢了。
看到库克脸色不对,林星容又补充。“我只是好奇,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拆卸工都是拿日薪,我是场长,可以在日薪之外,得到几个点的红利。”库克如实说。
分成的方式都是拆卸场的老规矩了,本来也不是秘密,库克不敢违抗林星容,只能宽慰自己说了也不要紧。
“这台旧引擎你们能卖多少?”林星容又问。
这可就涉及到他们这群人的核心利益,市价上网就能查到,要是告诉林星容底价,相当于告诉他吃了多少差价。
白生安虽然浑,但每一次都有留好处给库克,涉及自身利益,库克当然不能说。
这个问题也提醒了库克,他已经说得太多了。
“我只是拆卸场的场长,业务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库克的目光闪烁躲避。
台风级的驱逐舰当年的造价也逼近一个亿星币,因为引擎老旧,其他总成也老旧,二手引擎还是老旧的款式,市面售价只低不高。
中间差价撑死了能拿十几万星币,中间涉及拆卸运输买卖等环节,那个白站长必不能吃独食。
林星容看透一切的扫了一眼库克,重新把目光放在拆卸场。
这个话题就这样哑然而止。
驱逐舰的引擎被吊在半空,外壳发亮,还透着滚烫的热度。
另一边的舰体上,拆卸工就像蚂蚁一样攀附在驱逐舰外壳上,与机甲互相配合,速度极快的拆除。
就在这时,来装引擎的货运舰到了。
老式的货运舰,感觉随时都会抛锚,货仓的大小也仅仅能够装下引擎,问题是那引擎还散发着高温。
货舱里密闭又不透风,这高温搞不好能把货仓的引擎也烧了,这帮人胆子可真大。
“老库,赶紧让人装货。”白生安的大嗓门再次传来。
“来了来了。”库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只能硬着头皮安排机甲装运。
开机甲的工人都是熟手了,三下五除二将引擎推进货运机尾舱。
“老田,出发!”白生安的语气带着兴奋。“卖了引擎咱们去玩一天再回来。”
“好嘞,站长。”货运驾驶员老田高兴的答应。
两人的对话都清楚的从扩音器里传来。
库克赶紧切断了通讯。
此时拆卸现场的进度进展得十分快,引擎被取出来后,接着是反应堆机组,控制系统的总成,还有大大小小的电缆线。
这些都是仅次于引擎的最值钱的部分,也是不允许底下的人染指的部分。
拆卸工自觉的把这些值钱的部分堆放到一起,雇佣兵亲自把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余下的就是一些小物件,例如军舰宿舍区的空调冰柜热水器等等,这些都属于拆卸工的酬劳,集合起来之后便卖了换取生活用品。
一台庞大的驱逐舰,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被拆解的支离破碎。这些人就像屠夫,一块一块的区分军舰躯体上值钱的地方。
“军舰上的设备好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卖吗?”林星容指着另一处,拆卸工堆放到一起的东西。
库克解释道:“会有商人回收,再进行拆解。”
林星容瞬间明白了,别看那些家电像破烂一样,里面也有一些原件是可以变卖换钱。
拆卸工仔细的检查每一处地方,只要是能卖上价钱的全部收走。
很快有十几台货车排着队入场,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分装上车,至于拆卸工找到的小物件,则由他们自己搬上板车。
看到这里林星容终于明白,路上那些蜥蜴板车原来就是为了拉废品。
至此拆卸场的工作便算完成。
库克看到拆卸工开始离场,也作出最后的指示。“放拾荒者进场。”
拾荒者?
林星容疑惑。
收到指示的雇佣兵,在这时纷纷上车离场,他们的工作也结束了。
当雇佣兵一撤离,霎时间整个山谷充斥着欢呼声。
山谷外的人群山呼海啸着涌来,像是饿狼扑食般,每个人都目露凶光的盯着那军舰残骸,奔跑着,疯狂着。
人群很快包围了驱逐舰的残骸,最先到达的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们争抢着,能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几个人一组,有人负责找,有人负责看守战利品。
但是随着后面到达的人越来越多,情况一片混乱,为了争夺资源,开始有人大打出手。
但那些打斗的动静很快被淹没,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拆卸场,人群密密麻麻。很快原本便支离破碎的军舰,这下更是七零八落。
不多时最先到达的那一批年轻人,已经簇拥着战利品退场。随着最先到达的那一批人退场,那些老弱妇孺才能登上军舰残骸,依旧不甘心的寻找。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着林星容。
在饥饿和贫困的折磨下,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拾荒者,甚至没有作为人的尊严。他们衣衫褴褛,饥饿消瘦,为了活着一遍又一遍的扒拉地上的垃圾。
林星容已经整个愣住,双目圆睁,难以置信。
此时的驱逐舰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壳,但是依然有数量众多的老弱不放弃。
这是林星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贫穷。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人一旦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林星容仰头深呼吸,星际年代,怎么会有这么贫穷残酷的星球存在?
人类的文明与科技,丝毫没有照耀到这个星球半点。
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对这一幕已经麻木了,甚至对这样的生活也已经麻木了。
有风吹过峡谷,天空上悬挂着的是那颗赤红的红矮星。
眼前的大地,是战后的颓败荒芜,无处不在的沙漠和岩石预示着这个星球的赤贫。
棚户、拆卸场、喷着黑烟的燃油车,贫瘠的大地上,弱肉强食,残忍至极。
第29章 李经理
“李经理,白胖子那家伙又瞒着您卖东西。”助理莫何收到报信十分不屑。
一艘私人穿梭机航行在星空中,正前方就是天纪星,旁边的红矮星发着沉黯的光芒。
副驾驶上,西装革履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瘦削的甲字脸,外加高颧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又难以相处。
李朗迪把玩着手中的电子烟,漫不经心的嘲讽。“让他挂名当站长,还真当自己是站长了。”
“老田说这次买家出价高,差价比平时还多几万。”莫何嘲弄道。
白生安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已经被卖个干净,这回还傻呵呵的跟驾驶员老田称兄道弟。
“回去就让他滚吧。”李朗迪一句话就决定了白生安的命运。
“对了。”莫何想起来一件事。“昨晚符沉帅给您打报告,您玩得正高兴,我就没有打搅。”
李朗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有一个自称是军团委派的站长来了。”莫何说。
现场安静了有一会,李朗迪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莫何详细的说:“那人自称是少校,由第七军团委派,前来咱们天纪星基地当站长,库克看过就职信,好像是真的。”
下一刻那电子烟就砸在了莫何的脸上,李朗迪尖声大骂。“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对、对不起,我以为是……那个,军团已经几十年没管过我们了,我就以为是……”说到这里莫何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其实是他昨晚也喝多了,把这事忘了。
李朗迪连声质问。“怎么突然安排人过来?第七军团?库克看过了,确定没错?”
莫何慌忙点头。“是、是的,库克当过兵,军部的文件他不可能认错。”
“第七军团和第十一军团扯皮了这么多年,怎么第十一军团突然放弃这片区域?”李朗迪满眼震惊,思绪飞转。
天纪星星系的位置,正好是北冕星域和索贯星域的交界,又因靠近边境,多次毁于战火,最终被荒废放弃成为废星。
这片区域里,只有天纪星是宜居星球,其余大小星球,不是环境恶劣,就是毫无矿产价值。
在战争波及前,这一条星带归属于第七军团。后来第十一军团插手,双方便开始扯皮,多年也没有明确权属。
这么多年来,军部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指派人来当站长,甚至指派普通人来当站长,正儿八经的派少校来还是头一回。
李朗迪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不是他能左右的,忙拨通新上司的通讯。
虽然一直没明确天纪星星系归谁管,但回收站一直有明确的上级,就是统筹北边防线后勤的军部后勤部。
军团各自有各自的后勤,唯有边防有军部统一后勤,算是帝国给予边防军的额外支援。
军部给予支援的其中一条,就是军团能以战损的军舰,向军部索要一定的补偿。像这些废弃军舰,就是军部后勤统一回收之后,再分给回收站处理。
在天纪星没有明确归属前,回收站的权属问题很简单,现在第七军团-派人来了,这影响可以说是牵一发动全身。
通讯一接通,李朗迪便坐直了身。“副官阁下,请问中校阁下起床了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凯尔中校才刚睡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为了庆祝上任,昨天晚上就已经一个通宵了,怎么现在又过去半天,居然才刚刚睡下?
李朗迪急得不行。“第七军团-派了少校来接管基地,我们后面的计划……”
“原来是这事,你怎么才知道。”副官语气带着不耐烦。“军改案下来了,其中一条就是划分灰色地带的管辖权,天纪星也在名单里。”
李朗迪本来急得冒泡,结果在下一刻,他被对方满不在乎的语气噎住。
“你们行事小心一点,该怎么操作还是怎么操作。”
“但是……”李朗迪感到窒息。
“必要时给点分成那个新站长,要他闭嘴。”副官自顾自的说。“当然分成的份额从你们那边扣,凯尔中校的部分绝对不能动。”
通讯切断,李朗迪还愣在原地。
副官说得轻巧,要知道天纪星背后的黑色产业链,可不只是倒卖二手零部件。
这个新上任的中校,明知道事情有变,居然还当起甩手掌柜,把这么大的事情丟给他一个人去面对。
李朗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这个新上司坑惨了!
不只是人事变动,他一来就要求更改分成方式,从四六改为二八分成,他要拿走回收站八成的利润!
如今剩下的这两成利润,居然还要他跟新站长分?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开快一点,要所有管理到办公室等我开会!”李朗迪歇斯底里的大喊。
莫何吓得一哆嗦,慌忙加速航行。
此时的天纪星已经是傍晚,今日棚户区里大部分居民都有了收入,街道也比往日热闹。
不少商人摆了档口收购废品,喊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一天也没几单生意的小食摊,今天也卖得不错,甚至有棉花糖小摊围满了小孩。
林星容返回基地之后,便回到穿梭机埋头捣鼓。
“容容,我觉得回收站的事情牵扯太多,你要不要跟上级报告?”思源知道情况之后,一直忧心忡忡。
餐桌上铺满了小零件,林星容戴上放大镜小心组装,不时一心二用的回答思源。“嗯,可以打报告,但是我的上级是谁?”
思源被问住了。
除了收到就职信,第七军团没有任何人与林星容联络过,就职信上也没有显示上级。
说白了林星容跟空降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别人空降到天堂模式,他空降进地狱模式。
“或者……找贺大校问问?”思源别无选择的说。
林星容不说话。
“容容?”思源轻声唤。
林星容抬起头。“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不需要求助别人。”
或许贺挚空那家伙就等着看他笑话,向始作俑者求助?根本不可能。
“但是,回收站有他们自己的势力,我们单枪匹马,一旦你动了他们的奶酪。”思源只是担心林星容的安危问题。
“我已经动了他们的奶酪。”林星容低下头继续组装,平静解释:“我的到来就预示着军团要插手这个星球,那些特权阶级,不可能被动接受。”
仅仅一天,林星容就已经看透了回收站背后的势力,虽然他还没有摸清楚全部情况,但是这些人的特权也是显而易见。
那些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就很能说明问题。
这也是思源最担心的。
“完成了。”林星容高兴抬头。
“挺可爱的,新的玩具吗?”思源说。
林星容没好气。“什么玩具,我都多大了,这是迷你无人机。”
思源:“啊,抱歉,我总是想起你幼崽时期。”
那时候空荡荡的星舰里十分寂寥,只有林星容一个人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捣鼓各种小玩意。
“你试试能不能连接上。”林星容说。
迷你无人机只有苍蝇大小,具备定位和录像传输功能,就是个小玩意。但是在贫瘠落后的天纪星,发挥的作用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想那个李经理也该回来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在背后商量怎么对付我,你操纵无人机跟着库克。”林星容眼中都是狡黠。
“好主意!”思源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迷你无人机在思源的操纵下飞出穿梭机,库克夫妻就住在基地里。
此时是晚饭时间,库克却没心情吃饭,坐在摇椅上闷头抽烟,不时唉声叹气。
思源让无人机蹲在窗边静静等候。
穿梭机这边,控制台上的荧幕实况转播着拍摄的画面。
林星容抱着一袋薯片,悠闲的窝在座位上等待。
没让林星容等太久,天色刚黑下来,库克就接到了开会通知。
“李经理终于回来了,快让小胡送我过去!”库克就像久旱逢甘霖,整个人又散发着生机。
司机小胡很快开车来接,燃油引擎的声音响彻基地。
迷你无人机趁库克上车也溜进了车里。
入夜后的棚户区很安静,敞篷皮卡七拐八拐之后,最终停在一处大院前。
棚户区里也并非都是老旧平房,眼前的大院整齐的栽满各色多肉植物,院中是一间西式风格的两层小楼,灯光下显得岁月静好。
本次会议,回收站的所有管理员都来了。
迷你无人机寻了个开阔的视角蹲下。
小楼的客厅很大,两组沙发对称摆放,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
林星容在画面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库克自不必多说,还有警卫队长符沉帅,站长白生安。
就在这时,大家齐齐往大门方向看去,进来一名高壮的汉子。
“黑队长。”库克第一个打招呼。
林星容还以为来人是李经理,白期待一场。
黑氓穿着黑皮衣皮裤,背上背着一把机枪,腰间缠着一排子弹,眼神高傲,对在场所有人不屑一顾。
“这人又是谁?”思源疑惑。
“他应该就是雇佣兵的小头目。”林星容蹙眉说。
所有非军方的私兵组织,都被帝国列为雇佣兵,亚特兰帝国宪法明确规定,帝国禁止雇佣兵的存在。
但是在一些偏远的星系,存在许多灰色地带,雇佣兵的情况也屡禁不止。
就像眼前的天纪星,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处于无政府管辖状态,这种地方简直就是黑恶势力的温床。
黑氓独占一个三人座大沙发,抱手坐下,谁也不搭理。
大家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客厅又恢复安静。
很快屋外传来穿梭机的引擎声,小楼后院就是停机坪,这是李经理回来了,一时所有人都站起来。
片刻之后,李朗迪黑着脸踏入客厅,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莫何。
“李经理,晚上好。”所有人弯腰问好。
李朗迪径自在主座大沙发上坐下,又抬手示意黑氓坐,至于其他人依旧站着。
“老库,你看过那人的就职信,确实是军团-派来的?”李朗迪开门见山就问重点。
库克严肃点头。“我绝对不会认错,确实是军团的文件,上面还有第七军团的防伪印章。”
“是个什么人?查过了吗?”李朗迪又问。
库克符沉帅白生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很显然是没查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哪有这个能力调查军团的人?
“都是废物!”李朗迪没好气。“把那人名字给黑氓,让那边帮忙调查。”
库克忙道:“那位长官叫林星容,就职信上的名字。”
黑氓抱手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有他一个人来?”李朗迪抬手,莫何立即为他递上电子烟。
“只有他一个人。”库克恭敬答。
李朗迪吸了一口烟,三角眼里都是思索。只有一个人,莫不是军团只是做做样子?如果要接管天纪星,最少要派一个舰队来才是。
“先晾着他。”李朗迪有了主意。“对外就说我还没回来,回收站的工作一切照旧,先看看军团还有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家纷纷应是。
原本因林星容的到来,而惴惴不安的管理们,此时都定下心来,李经理俨然是他们的主心骨。
看到这里,林星容的表情也转而严肃。这个李经理是个聪明人,想接管天纪星就绕不过他,怕是不好对付。
视频里会议还在继续。
李朗迪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军部后勤做了人事调整,上头换了新的上司,分成方式要做出调整。”
要改分成方式,这可涉及到在场所有人的利益,一时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聆听。
“军部后勤要拿八,我们只拿二。”当李朗迪说完,所有人无不吸气。
“只剩两成怎么够分?”白生安第一个跳脚。“李经理,您那份不能动,剩下的就没几个点了,驾驶员工资,工人工资,警卫队工资,还要给黑老大的雇佣金。”
李朗迪朝莫何看了一眼,莫何立即意会。
未几屋外进来两名持枪的雇佣兵,二话不说就把白生安反剪双手压在地上。
“你少吃点差价不就够分了?”李朗迪狞笑。
一时白生安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抖如筛糠。
下一刻他被雇佣兵拖了出去,很快屋外传来杀猪般的叫唤,很显然白生安被拿来杀鸡儆猴。
库克和符沉帅的脸色十分难看。
黑氓依旧抱着手,态度傲慢。“李经理,我不管你们怎么变动,雇佣金一分也不能少,否则我也没办法跟上面交代。”
“这是自然,调整的范围不包括雇佣兵。”李朗迪脸上带笑。“也不包括驾驶员。”
换而言之,利润变动的结果,将由拆卸场工人和警卫队队员来承担。
此时的库克和符沉帅,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作者有话说:
小小提示,凯尔克奇为什么还能升迁,并非无中生有
第30章 新制度
次日一早,李经理办公室向全体居民发了一条公告。
机甲操作工的工资减三成,普通工人的工资直接减半,而且明令禁止所有人携带任何物品离场。也就是说,拆卸工除了领基本工资,再不能赚外快。
警卫队那边,队员工资也是减半。
这次工资调整涉及数千人,基本都是回收站最底层的人。
公告一出,整个棚户区都炸了窝,越来越多工人聚集在基地向库克讨要说法。
库克根本不敢出面,只能大门紧闭蹲在家里抽闷烟。
“孩子他爸,我们家的分红也没有了,孩子上大学的学费可怎么办啊!”库大嫂急得不行。
相比起工人聚集,库克收入大幅缩水,才是让库大嫂最着急的问题。
“库吉的学费还差一万星币,我就指望着你下次分红出来能凑够,现在你没了分红,这个……”库大嫂只觉得脑袋发晕。
生活在天纪星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黑户,除了生活在这里,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为了改变下一代的命运,库克用全部积蓄供独子库吉在外上学。只等着他大学毕业,好拿着毕业证获得当地的居住权,借此脱离黑户的身份。
库吉上学每年的学费高达十万星币,库克夫妻也是倾尽所有,自己生活费都紧巴巴的。
眼看库吉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怎想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么大的变动。
“能不能去求求李经理……”库大嫂开口。
“不行!”库克一口否决。“要是让李经理知道库吉在外面,我们一家就完了!”
李朗迪禁止星球上的人与外界联络,能被允许外出的人员,都是李朗迪的亲信。
天纪星之所以这么封闭,这里面也有李朗迪的刻意为之。
库克当过兵,见过外面的世界,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算完了,怎么也不能让下一代困死在这个鬼地方。
当年他好不容易求了明落雪外出时,把库吉也一并带走送到联络好的学校,对内就说库吉走丢了。
整整十年了,眼看库吉就要毕业。
问题是,不求李经理,库克哪里来这么多钱继续供儿子上学?
人到绝处时,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库克把心一横,拿起手边的枪,刷地开门出去。
“闹什么闹!”库克朝天上开了一枪,霎时间人群吓得往后瑟缩,全都安静了下来。“公告你们都看到了,李经理的命令谁敢违抗!”
库克指着他们。“我告诉你们,新的制度里也包括给我的保护费,以后每月每人要给我交一百星币保护费,否则下个月就不用你!”
“不想干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你们不做,多的是人想做!”库克吼得脸红脖子粗,他也是豁出去了。
上面扣了他的分红,为了维持学费,他只能从下面人手里找补回来。
本想让库克出面跟李经理说情的工人们,此时一个个都愣住了。
库克作为场长有绝对的权利,辞退工人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除非不想要饭碗,谁敢质疑?
此时林星容正在吃早餐,屏幕里实况转播着库克与工人的冲突。
“好家伙,他这就把底下的人卖了?”思源啧啧无语。
林星容精神饱满,心情也很不错。
昨晚多少人无眠,但丝毫影响不了他,本来林星容还头疼李朗迪不好对付,这不就开始乱起来了。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底下的人会闹起来一点也不奇怪,这种时候库克竟又添了一把火。
“李经理那边什么情况?”林星容喝着牛奶问。
“还在睡,几个男的睡一起辣眼睛,先不给你看。”思源控制的迷你无人机还跟着李朗迪。
昨晚林星容又用剩下的材料做了一台,现在那台2号机正跟着李朗迪。
“我挺想看的。”林星容嘀咕。“好奇……”
“不行!”思源斩钉截铁。
不知道睡一起怎么操作的林星容,吃完早晚百无聊赖的又翻电影看。
李朗迪以为新来的站长,会迫不及待的夺权?他错了,林星容还真一点也不着急。
比起夺权,林星容更想看这帮人自己斗起来。
新的制度公布,一时棚户区里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
“工资减半不说,还不允许带东西离场,就这点工资,我们一家六个小孩怎么养得活。”
“你家还好,公公和你男人都是工人,我家就我男人一份工资,唉。”
“实在不行我打算把大儿子送去当矿工……”
“千万别,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天只有20个小时,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快,没过多久天又黑了。
妇人们纷纷回家准备晚餐,黑面包土豆泥是居民的日常主食,因天纪星无法产出农作物,这些粮食全都依靠进口。
新制度之前,工人家庭虽说不富裕,但也不会饿肚子。
现在工资大幅缩水,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放开了吃,每一顿粮食都必须精打细算。
沿着街道越往外走,棚户区的环境便越差。
棚户区里居住着二十几万居民,能在回收站有正当职业的只是少数几千人,更多人只能当拾荒者,生活更为困苦。
拾荒者聚居的地方,甚至扯一面帆布就是家。
夜色里,一个身影轻巧的翻过围墙。
“往左边去,那边没人。”思源在通讯频道里指挥,它控制的2号机实况转播,有两名雇佣兵守在基地大门外。
林星容脚步轻盈,利落的转身小跑,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弄巷尽头。
“那个李经理还没办正事?”林星容问。
“还在玩。”思源已经没好气。
李朗迪一直睡到下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男宠们上酒吧,这会还在酒吧里蹦迪,还是蹦的裸迪,无比辣眼睛。
雇佣兵的背后明显还有一个组织,林星容本想通过李朗迪顺藤摸瓜,结果人家根本不着急办正事。
说来也是,整个天纪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从回收站到居民民生,没有人敢反抗他,自然也就活得逍遥自在,怎么疯怎么玩。
林星容今晚的任务,就是给李朗迪添堵去的。
“前面右拐,……左转,……直走。”思源负责带路,迷你无人机飞在最前面。
七拐八拐,往外走了约有六七公里,林星容终于来到目的地。
小巷非常狭窄,地上污水横流,四周环境臭气熏天。
林星容踩着地上的砖头,避开污水往前走,终于在小巷的尽头看到了地上的人。
黑夜中,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死猪一样倒在角落。
人还没死,走近了就能听到喘气声。
林星容弯腰,把人扒拉成正躺着。
地上躺着的,正是还剩下一口气的白生安。
李朗迪让人折磨了他整整一天,把人折磨个半死之后,最终丢弃在棚户区的角落,任由他自生自灭。
得罪了李经理谁敢救他?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这里躺着人,只是没人敢上前。
不出意外,白生安会死在这里,等他咽气了,自然有人拉去乱葬岗处理。
“还能救活吗?”思源好奇的围着白生安飞。
“试试。”林星容取下背包,从背包里翻出急救箱。
打了一针大剂量了急救药之后,原本只能喘气的人,忽然动了动手,还没睁开眼只有满嘴胡话。
“狗-婊-子,老子死也化成厉鬼……不是我爸……你能有今天……狗-婊-子……”
“醒醒。”林星容拍了拍他的脸。
白生安浑身都疼,下半身更是血污横流,火辣辣的痛,他以为还在暗室里被折磨。“……,老子迟早有一天……”
“这李经理也太残忍了。”思源难以启齿。
没办法林星容只能再给他打一针。
这一次白生安终于清醒过来。
“还知道我是谁吗?”林星容探头看他。
突然看到林星容这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庞,白生安还懵了许久,听到林星容的问,忽然嗷一声哭出来。“林、林少校……”
“嘘,还想要命就别出声。”林星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呜呜呜……”白生安立即咬着下唇呜咽着点头。
李朗迪的人无处不在,万一被通风报信了,白生安就真的要死透透。
“你有信得过的医生吗?先去看伤。”林星容低声问。
白生安身上还有多处伤口,再不止血,光流血就能没命。
“有有,在、在西街那边……有点远……只有他能信……”白生安喘着气。
“详细地址告诉我,你在这等,装死会吧?”林星容道。
白生安忙不迭点头。
天黑之后,大街小巷行人寥寥,林星容特意避开人走,根据白生安给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间平房。
说是平房,其实更像窝棚,废旧铁皮搭成的建筑,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林星容敲了许久的门,有一把粗粝的嗓音应了一声,又等了片刻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老头,满面花白络腮胡,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皮外套。
“你是?”
林星容说明来意,没说自己的身份,只说了白生安在哪里,老头二话不说把他拉进了屋里。
屋里昏暗逼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充当照明,而那盏灯泡外已经爬满了蛛丝。
入目是满地的机械零件,有的拆开了还没来得及装回去,正淌着机油。其余大部分都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头顾不上招待他,快步进了小门,冲着里面喊话。“大魏,你快点去接人。”
“死了就死了,管他做什么?万一连累我们。”魏森都听到了,十分不理解老父亲。
“我让你去你就去!”老头横眉怒目。“你带个板车去,用床单把人蒙起来,当拉尸体一样带回来。”
魏森拗不过老父亲,只能不情不愿的到后院牵出蜥蜴拉板车。
林星容听到里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后面还有门。
从外面看棚户区平房狭-小-逼-仄,实则三间打通了连在一起并不小。
“你随意坐。”魏老头忙着准备手术要用的东西,也顾不上林星容。
林星容好奇的往小门里张望。
魏老头正把餐桌上的盆盆罐罐放到地上,随便拿抹布擦干净,而后铺上床单,又从柜子里翻找出一盆医用刀具。
所以这是……手术床??这样的地方能动手术?林星容觉得大开眼界。
“容容,有人来把那胖猪接走了。”思源说。
“你继续跟着库克,不用过来了。”林星容小声说。
迷你无人机只有两台,一台跟着李朗迪,这一台完成了任务也该继续盯梢。
“好,你小心一点。”
蜥蜴板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后院就传来了动静,魏老头和儿子魏森合力把白生安抬上“手术台”。
“老叔……”白生安看到熟人泣不成声。
白生安身上伤口还在出血,不一会就有血从桌上淌下来。
“别说话了,我先给你止血。”魏老头翻出止血钳,又抬头朝儿子吩咐。“你去找小傅买点血,最少要十袋。”
“我们哪有这么多钱!”魏森暴躁的扒拉头发,一袋血就要五百星币,他一个月工资也才六百星币!
“先去欠着。”魏老头说。
“我这里有。”林星容适时开口。“但是我没有纸币,只能转账。”
生怕自己老爹不乐意,魏森忙答应。“可以可以,我把他账号给你。”
魏森又火急火燎的出门买血,那边魏老头开始给白生安动手术。
别看地方简陋,魏老头从角落里扒拉出了手术灯,还有简易的心电监护仪。注射麻醉之后,白生安不再嗷嗷叫,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炉子咕嘟煮着手术刀具。
魏森回来之后也帮忙打下手,里屋充斥着血腥气。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动手术,人还能活下来的话,只能用命硬来形容。
手术开始了,林星容不再围观,转身回到前屋。
就在这时光脑传来提示音。
——来自贺挚空的视频通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