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然拎着两大袋子零食来了。
温钟意略感意外,问他:“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说好了你替我听讲座我请你吃大餐的,请你吃饭你老不去,只好给你送来了。”
他买的东西很多,什么都有,两人认识也有一阵了,杨嘉然早就摸清了温钟意的口味,买的甜食居多。
温钟意给他倒了杯水,帮他把袋子卸下来,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买这一堆多破费。”
“谁跟你客气了,我要跟你一起吃。”
杨嘉然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随即抬眼打量四周,惊叹道:“这房子真大啊。”
温钟意见他感兴趣,干脆带他把所有房间都参观了一遍。
杨嘉然接连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扭头看到温钟意波澜不惊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凛:“哎,你跟我说实话。”
温钟意不明所以:“什么?”
“其实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吧。”杨嘉然说。
温钟意:“真的不是。”
“你别瞒我了,我又不傻。”
杨嘉然的语气从反问变为笃定,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自觉压低声音:“其实你是个富二代,但是跟家里闹了矛盾,被赶出来体验生活,证件都被没收了,所以才身无分文,不得已住黑旅馆的,对吧?”
温钟意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摇摇头:“你还挺有编故事的天赋。”
“我说真的。”杨嘉然盘腿坐在他旁边,越想越觉得合理,恍然感叹,“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气场跟别人不一样,我当时还想你是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想半天也没想起来……唔。”
温钟意拆开一袋爆米花,往他嘴里塞了一把,无奈道:“别说了,我真不是什么富二代。”在桑卡是,但在这里不是。
杨嘉然鼓着腮帮,一副很体谅他的样子,眨眨眼说:“没关系的,我懂,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温钟意说不听他,最后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边吃零食边看电影,电影是杨嘉然选的,一部科幻片,脑洞很大。
“你说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吗?”杨嘉然问。
温钟意的眸子里映着屏幕上的光,平静地说:“存在的。”
“这么肯定啊。”杨嘉然吃着薯片说,“我也觉得存在,但是现在的技术还没能完全证明这件事。”
温钟意缓慢地吃着薯片,没再说话。
电影里虚构的平行时空让他想起了在桑卡的日子。
想起了父亲和爸爸。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去。
在很多个被思念和孕反折磨到睡不着的夜晚,温钟意思索过这个问题。
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场车祸,那回去呢,要用一样的方法吗?
也许孟川知道穿越时空的正确方式。但眼下这个情况,即便温钟意真的去找他问,孟川也一定会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如果真的有时空穿梭器就好了,温钟意看着电影想。
电影播完,杨嘉然待了一会就走了。
温钟意照例热了一杯牛奶,洗漱之后就倚在床头上看书,妊娠初期的内容他已经看完了,书页空白处做了很多标注。
这几天书店搞促销,他还买了一些别的书。
温钟意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建筑师,但这样的梦想显然不适合动荡的时局。
进入军校后,温钟意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训练场上,只有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候,他才会拿起建筑学的书籍翻一翻。
会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不过也不是难事,温钟意会找一些讲解的视频帮助理解,到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很多原理。虽然都是皮毛,但他觉得很有趣。
年幼的梦想未能在桑卡实现,却在此时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
也许该谋划一下未来了,温钟意想,他总不能一直待在书店当临时工。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膝盖的酸痛让温钟意睡得不太踏实,很早就醒了过来。
他用热水袋敷了会儿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雨。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空气中已有了初冬的料峭寒意。
孟川在雨过天晴的午后回了趟家。
周露正在花园里整理花草,手里拿着几支刚摘下来的月季,让孟川把花瓶拿过来。
“来儿子,闻闻香不香。”周露把花伸向他,“这是今年开得最好的,我都有点舍不得摘。”
孟川低头闻了下,很给面子地点头:“香!”
周露笑得很开心,把花装进瓶子,仔细地摆弄了一下,说:“放客厅里去。”
孟川接过花瓶,问:“我爸呢?”
“在跟你季伯父下棋。”周露继续修剪花枝,“小殊也来了,晚上一块吃饭。”
孟川抱着花瓶进屋,先是撸了把对他摇尾巴的金毛,然后跟正在下棋的两人打了声招呼:“爸,季伯父,我回来了。”
他爸正琢磨棋局没搭理他,季伯父对他笑笑:“小川回来了啊。”
“等你半天了。”季殊从沙发上坐起来,朝楼上扬起下巴,“打游戏去?”
“你先让我歇会儿。”孟川把花瓶摆在桌上,外套脱下来往衣架上一扔,大咧咧地坐在季殊旁边,捏起两颗葡萄填进嘴里。
金毛趴在他俩脚边,孟川对季殊说:“你挺闲啊,还有空来找我打游戏。”
“我又不像你,我只在公司挂个闲职。”季殊笑眯眯的。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家里的公司也常有合作。季殊家是做医疗器械的,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公司的事有姐姐顶着,他只需要偶尔替姐姐跑个腿出个差就够了。
独生子孟川表示很羡慕。
两人端着葡萄去楼上,孟川不常回来住,房间里东西不多,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人拿一个游戏手柄。
这款游戏两人从中学打到现在,玩多少次都玩不腻。
季殊点上一支烟,给孟川递了一支,房间里很快弥漫起烟味,缭绕的烟雾顺着半开的窗户飘散出去。
孟川熟练地操作着手柄,把季殊的角色摁在地上揍。
“靠。”季殊无力招架,惨败一局,“你这手感可以啊,四年多没玩,还这么能打。”
孟川一笑,放下手柄喝了口水,随意道:“脑子忘了,身体记得。”
虽然很长时间没玩,但他一拿到游戏手柄,那种早已铭记于心的肌肉记忆就会自动浮现,像是本能。
孟川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眼静了片刻。
季殊又重新开了一局,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之前在酒店外面遇见的那个人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查不出来。”孟川惆怅地说。
“居然有你查不出来的人。”季殊啧啧称奇,“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哪个对家派来接近你的?”
孟川不在意地轻笑一声:“不太像。”
季殊啧了一声:“但他是目前为止出现的唯一一个说知道你这四年发生了什么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连警察跟私家侦探都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怎么偏偏就他知道?而且他还不跟你说实话,你到现在问出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孟川盯着屏幕里的卡通小人,缓缓摇头:“他一开始还给我编故事,后来理都不理我。”
季殊趁他走神,反应迅速地把他摁到在地,一顿狂揍,然后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要我说,你就别再搭理他,早就跟你说了他不安好心。”
孟川没出声,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角色被ko,他倚着床沿,手里的烟快要燃到尽头,掉落的烟灰被晶莹的烟灰缸接住。
“其实我觉得你失没失忆差别不大。”季殊看他一眼,捏起一颗葡萄吃,“虽然这四年大家找你找得很辛苦,但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至于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如果实在记不起来的话,也没关系的,过好现在还有以后的生活就行了。”
季殊拍了拍孟川的肩,带着安慰的意味。
季殊是个很洒脱的人,他从来不会纠结于什么,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放弃永远是他的第一选择。所以他觉得执着于找回一段已经丢失的记忆,实在是意义不大。
孟川把烟头摁灭,半晌后才说:“有关系的。”
“嗯?”
季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眨了下眼,才问:“为什么?”
“不知道。”孟川抓了抓头发,蹙了下眉,仿佛自己也很疑惑这个问题。他想了下说:“万一是段很重要的记忆呢?”
万一他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或者很重要的人,孟川暂时无法估量这段记忆的价值,但他不想放弃。
“我想记起来。”孟川说。
医院的治疗对他毫无效果,他唯一能够找回记忆的方式就是通过温钟意。
季殊耸了下肩,说:“随便你,愿意折腾就折腾吧,别被人坑了就行。”
孟川“嗯”了声,又重开了一局,这次他没再走神,很快就把季殊再次打趴在地,评价他:“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菜。”
“靠,我不玩了。”季殊输够了,手柄扔在地毯上,懒洋洋地靠着床沿,上半身躺下去,“那你打算怎么跟那个人周旋?”
孟川说:“顺其自然。”
“你对他了解多少?”
孟川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段时间虽然跟温钟意的接触不算太多,但他已经掌握了很多跟温钟意有关的事。
“爱喷玫瑰味香水,看着偏瘦,爱使唤人。喜欢吃板栗酥,不喜欢烟味,晕车比较严重,厨艺一般。”孟川又想起温钟意削苹果时修长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一幕印象很深,他补充道,“手指很长,很好看。”
“不是……”季殊直起身,睁圆双眼,语气匪夷所思,“谁问你这些了?”
孟川跟他大眼瞪小眼:“这就是我目前对他的了解啊。”
“……”
季殊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觉得你对他的了解太私人了吗?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套出他的身份信息或者他的住址之类。”
“名字知道,住址知道。”孟川诚实道,“其余的不清楚。”
“你真绝了。”季殊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表情很无语,“重要的一个没打听出来,不重要的倒是知道一堆。要不是知道你是直男,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孟川撇嘴:“我怎么会看上一个男的。”
季殊嗤笑一声:“你最好不会。”
过了会儿,楼下传来周露的声音,喊他们下来。
孟川站起身,拉了季殊一把,两人把游戏机收起来,季殊又问:“他叫什么?”
“温钟意。”
“住哪?”
孟川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帮你查查这个人。”季殊说。
孟川拒绝:“不用,别找人跟踪他。”
季殊刚要说话,孟川又道:“他住在湖尚。”
“湖尚?”季殊皱了下眉,“我记得你之前不也住那儿?”
孟川点头:“对,我把房子给他住了。”
“……”
季殊惊呆了,他觉得孟川真的有必要再去查查脑子。
“我请问呢,你到底怎么想的?”季殊满头都是问号,“你为什么要给他房子住??”
“他没地方住,让我给他找。”孟川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你就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住了?”季殊抽动嘴角笑了声,讽刺他,“你怎么不去当慈善家,你干脆开个收容所得了,谁没地方住你就给谁发个房子,这样下去其他公司也不用使劲心思掰倒寰宇了,过不了几年就自己倒闭了。”
“不至于,寰宇不会穷到这地步。”孟川还有心思跟他辩驳,接着又无所谓道,“一套房子而已,我又不住那,空着也是空着。”
季殊还要再说,孟川打住他的话音,嫌他烦:“你怎么罗里吧嗦的,我有我的计划,你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