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面壁者鸥台
虽然神崎观察过的二传手很多, 每个经历过被神崎分析的二传手都会有一种诡异的“惺惺相惜”之感，但是实际上，二传手之间并没有沟通过被神崎盯着的感觉。
最开始, 在他们的眼中，这种感觉或许只是阴冷感。
——可是不知为何, 这种阴冷感就足以让他们灵活到拥有本能反应的手无法移动分毫。
于是, 在渐渐被神崎看破每个托球二传的动作时, 他们也逐渐体会到, 那或许不是因为神崎的表情和视线过于阴冷而导致的。
那是一种“恐惧”。
一种自己即将被对方看破、而自己的灵魂感知到了危险, 给自己发出警报的恐惧。
和神崎对上的每个二传手几乎都要经历这一切，此时此刻的诹访自然也毫不例外。
只不过和那些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直接傻眼在那里的倒霉蛋不同。早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和神崎对上的那一刻, 诹访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
“……光来！”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
看似毫无意义, 可是当一跃而起的星海光来听见的时候，他的表情顿时微变。
咬紧牙关的不甘的看向对面、最后愤愤的猛然间一挥！
……却响起了一声几近于无的轻巧的击打声。
“啪。”
在最后, 星海光来撤走了自己扣球的力道。
排球在触碰到神崎澈也的拦网时，不等神崎自己用力拦下、排球已经自己顺着神崎举起的手臂弹了回来！
在关键时刻，星海“撤回”了自己的攻击！
落地的星海耳边响起观众哗然和不敢置信的声音, 而此时的他也只是咬牙低下了头。
他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不甘心的用力摇晃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的抬起头来。
转身继续和队友接应、对待眼前这一枚飞回来的排球的星海，对于从自己身侧传来的那道惊讶的视线视若无睹。
——刹那间，他回想起了在进入赛场之前, 作为主将的诹访前辈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光来，在一会儿的比赛中, 作为二传手的我一定会被神崎作为主要针对的对象。”】
【“为了不让我被对方看穿妨碍到你的进攻……”】
站在门口的诹访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面对着星海惊愕的视线时，伸手握拳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请不要相信我。”】
——混蛋神崎澈也！！
此时向后方跑动着的星海脸上带着不甘心的表情, 他的眼底带着忿忿和犹豫，想到诹访前辈刚刚托球时哑声呼唤自己的嗓音，几乎一瞬间，他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被神崎澈也“注视”了。
他的二传已经不足以被“信任”了。
因为敌人的头脑，自己甚至要主动不相信身边朝夕相处的队友…即使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此时的星海也忍不住面带怨怼，盯着那枚从自己的手中回到鸥台的排球、再一次被昼神以后排进攻直接打出去。
直到刚刚都还是好好的，因此星海光来也下意识的无视刚刚诹访的话，可现在，他无法再视若无睹了。
猛地转头的他看着在昼神的这一记出其不意的后排进攻之下、被得了一分的枭谷众人惊讶的表情，眼神带着危险的盯着对面的神崎。
到了这种时候，即使其他人都对于星海光来临时的选择惊艳不已，可众人赞许的视线此刻却让他愈发羞恼。
毕竟无论怎样，他刚刚的的确确是无视了自家二传手的托球、自行选择了进攻的方式——！
而这一切都怪神崎澈也！
*
被星海愤愤的目光注视着，此时的神崎挑了挑眉，和身后惊讶于鸥台“要反攻”、或者懊恼的承认错误的小见春树的想法不同。
作为刚刚那一球是如何转变的见证者之一，神崎得到的消息不比诹访和星海光来知道的少。
——至少在诹访刚刚那一球二传出来的角度和力道来看，神崎能判断出他们原本的想法不是这样后排进攻的。
再加上看到诹访苦涩的笑容、以及后方星海光来好像要生吞了自己一样的瞪眼注视，神崎微顿，随后恍然的张了张嘴。
原来如此。
头脑5的他瞬间明白了缘由，表情古怪的将视线从星海光来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那边的诹访，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
“你放弃了？”
听到神崎的话，诹访一愣。
他似乎就没想到神崎澈也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后知后觉的才醒悟他在说什么。
……也是。自己这样的行为，作为二传手，会被当做是放弃了也无可厚非。
而神崎在吐出这一句话之后，瞬间感受到了来自星海光来的愤怒注视——
幻视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参加公司的船上团建时、瞪着眼睛要抢自己面包的那只大海鸥。
他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努力将面色坚定的星海和自己脑海中无赖的海鸥重叠的脸从脑海中挥出去。
而此时，他对面的诹访也语气轻松的回复了他的问题：
“怎么会。”他轻巧的说着，盯着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神崎，在后者微愣的视线下扬了扬唇角：
“这是我们的‘计谋’啊。”
他在神崎愕然的视线下自信的对他比了个示意的手势：“怎么样，是不是束手无策了？”
“如果你想要观察鸥台的大脑的话，那就让你看不透！”诹访在神崎微微张开嘴的动作下面带笑容的自信道。
神崎：“……面、面壁者？”
“——嗯？什么面壁？”
旁边安抚好小见春树的木兔歪头看过来，原本打算顺便用自己的怀抱温暖一下一定不高兴了的神崎，顿时被神崎口中一个陌生的词汇弄得一头雾水。
而此时的神崎已经无暇顾忌身边的木兔了，他呆滞的看着含笑看着自己的诹访——
然后猛地踉跄后退了一步。
喂…骗人的吧……
——我成三体了？！！
*
看到诹访前辈三言两语就让神崎那家伙恍惚的转身的模样，原本还忿忿的看着他的星海一愣，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也没有在接下来放过神崎澈也的意思……
但是怎么总觉得现在的他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
他用力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神崎澈也这个坏家伙出现了怜悯之心时，连忙坚定的抬头——我不会心软的，神崎澈也！
而此时的神崎在略微恍惚之后，欲言又止的抬起头，看向那边已经转头和其他队友聊着接下来的对策的诹访，表情复杂的缓慢眨了眨眼。
三体的事先暂放…至少我可以完全确定，在经历了刚刚的谈话之后，我绝对不会将诹访和曾经的老板弄混了。
至少他的老板那个类人生物，绝对做不出、也说不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只不过，吐槽归吐槽，诹访的这个招式和之前井闼山面对枭谷时采取的方法有点相似，只不过和井闼山运用本能、旨在让神崎看不出他们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鸥台的这种选择，会留下每个选手的个人思考。
——他们就是在赌，第一次和他们对上的神崎无法像对待井闼山那样那么快的完成破解。
遗憾的是……他们想的还真没错。
手指摩挲了一下的神崎皱了皱眉，看着对面稳稳站定、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鸥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还真没办法用一局的时间变成鸥台的“破壁人”。
*
那边的星海疑惑于诹访和神崎澈也说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个扑克脸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不过对于星海的疑问，诹访也只是笑而不语，神神秘秘的看着他，让星海撇了撇嘴。
而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鸥台正如刚刚在神崎面前展现的那样，在星海光来的扣球逐渐进入正轨之后，神崎面对着鸥台这个完全陌生的队伍时，无法使用之前最习惯的“观察二传手”的拦网法，一时间竟然陷入了困境。
“嘭！”
一声巨响过后，站在中场的木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有些诧异的看着那边正在快速为鸥台得分的小个子身影。
听到骄傲的鸥台将他们的王牌——星海光来高呼成“鸥台的小巨人”的时候，他一直轻松的表情多了些许凝重的思考。
他默默无言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意识的和那边的赤苇对视一眼。
他在赤苇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在皱眉准备看向那边的神崎时，接收到了他轻轻摇头的示意。
于是，木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是在接下来的拦网中多注意了一些，很少继续让神崎独自面对鸥台的扣球。
而神崎在意识到木叶的协助之后，也和他微微点头，从拦网的前排中退后了——再度变回了他最开始的那种观察状态。
虽然这让鸥台的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难得的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正面面对枭谷其他的人的进攻和防守时，也没有让他们感到丝毫的松懈。
——反倒是在时刻担心神崎澈也会出现的突然袭击、以及枭谷其他人猛烈的攻势下有些无所适从。
左右为难的鸥台一边要关注木兔那恐怖的暴力扣球，一边又要担心一直在旁边幽幽的看着他们、时不时对身边的队友低头低声说些什么的神崎澈也。
“……”昼神随手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面带无奈——即使他已经尽力不让自己侧头去看了，但是从侧方而来的那双幽深的眸子中带着的浓厚压力…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鸥台早就对有关神崎澈也的录像看了许多遍，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摸透他的任何规律性，这一点愈发让他们对此时毫无所动的神崎澈也十分紧张。
忍不住去思考，神崎澈也绝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的他在想什么呢？
是在仔细思考他们身上的弱点？在寻找谁是鸥台破绽最大的那个突破口？
进度到了哪里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动手了？
种种复杂的念头折磨着他们每个人，就连那边始终在坚持不懈的和对面的木兔对抗着的星海光来都眉头紧锁、时不时侧头去看那边的神崎。
现如今，鸥台每个人的心神，都被那看似低调、默默无闻的身影紧紧牵绊着。
——然而。
此时的神崎淡定的站在那里，每当木兔成功夺下一分，都会让他在内心暗暗的计算着。
计算他们距离这一小局的胜利还有几分。
而此时此刻的神崎不为所动，实际上并不是像昼神思考的那样在想着对付他们的办法。
他只是单纯觉得，现在的情形似乎还不需要自己多做些什么——只靠木兔他们就已经足够了。
“嘭！”
又一次鹫尾在后场的大力进攻之后，神崎眸光微闪，如果鸥台在观看神崎的比赛时神经再放松一些，不只是看那些关键时刻的集锦的话，或许就能发现了——
神崎虽然体力很差，但是比起到了后面都是靠毅力坚持的音驹的二传手不同，他总能淡定坚持到最后一刻。
——因为他会偷懒。
在昼神眼中高深莫测的低语到了落地的鹫尾耳边时，就变成了轻轻的“鹫尾前辈打的不错，要是平行线再高一点会更稳妥”这样的话。
而他身边在鸥台紧张的注视下的鹫尾沉默后天生冷漠的点头，也愈发让他们胆战心惊。
他们丝毫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在神崎的威慑之下变得十分可怕的枭谷，此刻只是被阳光笨蛋和摸鱼阴暗怪充斥着罢了。
*
观众席上，研磨身边的黑尾惊呼一声“枭谷是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优势的”，而他则是直接低下头来，继续将手里的游戏机拿了出来。
——顺便拆了一个之前和神崎一起在便利店带回去的饮料，用嘴咬住了吸管。
看到这一幕的夜久疑惑的看向他：“研磨，不继续看看神崎一会儿的表现吗？”
“不看了。”研磨含糊不清的回复了他，手指快速的在掌机上按动着，“没什么好看的了。”
迎着夜久茫然的视线，他淡定的垂眸专心看着游戏机，耳边听着身边其他人的呼声分辨枭谷是不是得分了。
只不过，在夜久提起神崎之后，他撇了撇嘴。
想起那晚在自己面前说出“要在有限的体力内创造出无限的价值”的神崎，此时的研磨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你是这么让自己的价值变得“无限”的啊。
如果我是在你的位置上，我连体力都能变成无限的。
第152章 木兔猫头鹰
“赤苇！！”
熟悉的呼唤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 仰头看向自己头顶的排球时，赤苇几乎是同时，也听到了在自己身后响起的另一道声音。
只不过和木兔前辈那充斥着活力和自信的朗声不同, 这一道声音出奇的淡定，嗓音低沉, 可偏偏就是进入了赤苇的耳中：
“斜一点。”
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 赤苇的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了偏移。
而在他本能的根据神崎的指示开始移动之后, 他才慢悠悠的看向神崎所指的那个方向——果不其然, 即使从他这个近似于视觉死角的位置, 也能隐约看到那里空荡荡的景象。
神崎的判断…他永远能看到双方队员都忽视的那一点。
赤苇的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在思考的这一刹那，他的视线微微偏移, 掠过一张张紧张的观众的脸……最终定位到了上方的记分牌之上。
就差一分, 枭谷就能拿下这一小局的胜利了。
而某种预感告诉他……就是这一分了。
“啪！”
排球在赤苇的手中被高高抛起，他瞄准了刚刚被自己窥视到的那一角, 而下一刻，他的面前忽然飞跃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
在一片惊呼中，木兔冲出来的身影如此夺目, 又如此势不可挡——
“hey——！”
在一阵中气十足的低喝声中，木兔毫不犹豫的顺着赤苇为自己托出来的方向用尽全力扣了下去！！
在一片哗然声中，排球猛地从木兔的手中飞出……
然后瞬间从鸥台的拦网中央的一道缝隙中飞了出去！！
鸥台拦网的选手脸色瞬间煞白、枭谷的人面露喜色——而与其他人仿佛天然在处于另一个世界中的神崎。
则是紧绷的脸色松懈了下来，唇角也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勾了勾。
他面前的赤苇错愕的转过头来，上一秒才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 有些恍然、又有些惊愕的看向神崎。
……显然，他还是把自己的这个天才后辈想的过于简单了。
听着身后观众的惊呼, 盯着神崎的淡定低头的侧脸, 赤苇的身后瞬间出现一阵巨响——
“嘭！！”
木兔落下的气流让赤苇的短发微微扬起，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 微微闭上了眼睛。
“哔——”
结束了。
*
下了赛场的神崎立刻坐在了椅子上，他能感受到从鸥台那边传来的许多的注视，有无语、有忌惮，还有星海光来的挑战。
或者说，似乎从比赛开始直到现在，即使枭谷已经在木兔的率领之下得了一分了，星海光来对于自己的注意力还是没有分毫转移。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木兔的背后做的手脚太多、就连解说席上的解说都清晰的看到并呐喊了出来，此时的神崎还不明所以的以为自己默默无闻呢。
毕竟虽然包括木兔在内的枭谷所有人，都不会在意自己的风头被一个后辈抢走的事，但毕竟这里时春高决赛。
想到五局三胜的赛制，他还是下意识的不想对面的鸥台过早的注意到自己——为了自己贫瘠的体力着想。
……但显然，自己的这个算盘落空了。
“……”面无表情的绕着自己手指上的绷带，神崎的速度逐渐加快。
而坐到他身边的木叶能轻而易举的从神崎的小动作中看到他此时烦躁的心情。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不只是木叶，现在枭谷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从神崎的一举一动大致推测出他的心情了。
因此，此时的木叶笑眯眯的看着神崎，熟练的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澈也，上局比赛多亏了你了。”
“——你也这么说？”神崎怪异的抬起头来，正巧在想鸥台是怎么发现的（鸥台：？我傻吗），就听到了木叶这样的话，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声。
而木叶看到神崎的反应，微微一愣，同样下意识的回复：“呃、我…我不该知道？”
他小心的低头，自下向上的看向神崎，满脸“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顺着神崎说吧”的表情。
“……没事。”
木叶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澈也，你说的鸥台的打手出界，有没有什么避免的好办法？”他直接说出了自己在上一局的时候遇到的困境。
虽然神崎进行那种“预知式拦网”的次数变少了，但是有了木叶参与拦网，双方在前场的交锋也算是正常。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鸥台的“打手出界”。
想到自己数次拦网、却被自己拦的偏移了角度的排球突破出界，因为已经被自己触碰到，所以算的是枭谷的失分之后，木叶的表情略微有些苦恼。
如果没有神崎澈也，现在的枭谷或许一开始会把这种事当做一种巧合，而现在，在木叶第一次因为这样的事失分时，他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澈也说过的。
……只不过，即使澈也已经让他们多加小心，他一时间还是想不出好的解决方法。
听到木叶的问话，神崎挑了挑眉，并没有直接回复他的疑问，而是慢吞吞道：
“但是后面小见前辈多多注意之后，还是救回来不少吧。”
神崎没有说的是，其实上有几次自己也满脸轻描淡写的、在观众和鸥台同时瞪圆了眼睛的注视下前倾单手将排球救了回来。
神崎会把那样的球救下来并不值得震惊……只不过他表现的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在鸥台和观众们的眼中，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神崎表情平静，前倾接球的动作也过于轻松——至少从外表来看是这样的。
简直…简直就像在和幼童玩耍的大人一眼，游刃有余。
不知道那是神崎判断出小见春树无法第一时间抵达，因此早就等待的枭谷的漏洞之处——实际上就算不是打手出界，就算是平时其他队伍的拦网，神崎站的也都是那个地方。
只不过因为打手出界对于枭谷来说实在过于凶险，比起调整角度，能接回来实属不易，因此神崎才会毫不犹豫的快速出手。
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仓促的动作，在其他人的眼中会表现的那么轻松自在。
因此，此时的木叶怪异的看了神崎一眼，随后又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摇了摇头：
“……好吧，不过在下一局的比赛中，鸥台一定不会继续放任木兔肆意的扣球了。”
他转头，看向那边正飘飘然、在暗路教练的敲打之下才安稳落回地面的木兔。
神崎嘴角一抽，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敲打”啊。
盯着那边脑袋一低一低的木兔，神崎摇了摇头，怕自己继续看下去暗路教练的手会落到自己的身上，殊不知此时的教练看木叶和神崎在说话，才没有贸然上来鼓励夸奖他。
“嗯。”神崎微微点头，看向身边的木叶。
然后，在木叶愕然呆住的注视下，神崎淡然道：“木叶前辈要加油了。”
“……我？”
他呆呆的反手指向自己，在神崎疑惑的视线下满脸不敢置信。
“当然。”神崎不解的眨了眨眼，“既然木兔前辈接下来会被鸥台特别关照，那枭谷当然要靠木叶前辈和鹫尾前辈了。”
木叶：“……”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他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心的看向神崎，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些许冷笑话的痕迹。
可惜，神崎此时的表情十分淡定，如果不是因为神崎在赤苇和木兔那里演技提升了，就是……神崎在说真的。
木叶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下来了。
他猛地转过头来，正紧张的想让神崎不要把自己和鹫尾当做木兔用时，在他一颤的注视下，那边的神崎在裁判的哨响中，已经站了起来。
别、别走啊澈也！
……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后的木叶哭丧的表情，如果知道，神崎一定会哭笑不得的告诉木叶：
他又不是傻子。
木兔前辈这种几百年不出一次的奇……才，当然非同小可。
此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其他队友勾着上赛场，独自一人也能十分自如了。
只不过，相比过去不得已、只能独自一人，现在的神崎澈也多了些许从容不迫。
——而这种从容持续到他站在球网对面，木着脸看着眼前的鸥台轮换上来的接应白马，神崎缓慢的眨了眨眼。
……哈？
这是……噢，鸥台换人了。
比自家的尾长还高的家伙出现了。
倒不是神崎对于两米的身高会有什么发怵的感觉——大个子选手，他已经打过自家的尾长、以及音驹的列夫了，而他们都毫无疑问在神崎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
可关键在于，现在鸥台的这个大个子……在死死的瞪着自己啊。
一上场就在盯着呢，毫不掩饰啊。
神崎随意的移开视线，试图忽视自己额头那被对方盯出的一滴冷汗。
而下一刻，注意到的赤苇眉头微皱，甚至没有回头，就轻而易举的将身后和急切的木叶攀谈的木兔拉着衣领一把扯了过来——
“嗯？！”木兔一惊，豆豆眼眨了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为何站在了神崎的身边。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同样处于白马警觉目光范围下，他瞬间挺直了腰板，不需要其他人说，高大的身影自然而然的挡在了神崎的面前。
然后用一八五的身高盯着对面两米的白马瞧——
白马疑惑，不知道枭谷的王牌为什么忽然用不甘示弱的目光看向自己，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试图越过木兔的身形继续去看后面的神崎。
可他却惊讶的发现，即使对面的木兔光太郎身高“不高”，但是每当自己偏移一点，对方都会无比精准的移动身体。
总之就是会牢牢的将身后的神崎遮掩个干干净净。
头不动、身体在动。
——你难道是真的猫头鹰啊。
躲在毛茸茸的木兔牌猫头鹰身后，神崎松了一口气，和身边的赤苇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哔！”
在白马即将在木兔眼都不眨的注视下败下阵来的时候，那边裁判催促的声音响起了——
然后，在神崎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木兔和白马同时一阵，随后不约而同的讪笑着摸着后脑勺对着黑脸的裁判鞠躬致歉。
紧接着，在神崎空白的表情下毫不犹豫的同时转身，回到了各自的后场位置上。
神崎猛地转头，三白眼阴森森的盯着那边同样转身的白马，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搞了半天你也不是站在这里的啊！！
就为了专门来近距离看我一眼？啊？？
第153章 异想天开
在神崎顶着被自己王牌和对面选手同时搞得一团乱麻的思绪站定时, 伴随着耳边“嘭”的一声的击球声，神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思路，抬头看向那枚飞向自己后场的排球。
——他并没有无视球网对面落到自己身上的一众目光。
也差不多了。
既然上局比赛中鸥台一直锲而不舍的盯着自己看, 到了第二局，已经失利过的他们会选择主动出击也不足为奇。
甚至于, 按照刚刚场间木叶询问自己的问题, 神崎对鸥台接下来针对自己会产生的对策也有了些许的猜测。
“啪”的一声, 排球在小见春树的手中被接起来之后, 于神崎的视线中, 再一次复刻上一局的画面，被飞跃而起的木兔猛地将排球扣了出去——
在观众略显激动的呼声中, 站在球网这一侧的神崎却是猛然间皱眉。
在他的视野中, 眼前的画面显然是另一种光景：
【高高跃起的木兔对面，看似布局没什么变化的鸥台, 此刻一个个将目光从神崎的身上移开，淡定又蓄势待发的盯着头顶飞跃而起的木兔的身影。】
【而在球网的对面、神崎的这一侧，鸥台除却星海的几名攻手自下向上的看向木兔, 他们浑身绷紧的肌肉毫无疑问的彰显着——】
他们要拦网。
伴随着踩踏地面的闷响声，神崎的面门忽然掀起一阵风，瞬间将他有些凌乱的柔软发丝带起来，连同那双瞳仁微缩的黑眸，瞬间错愕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场地！
一道黑沉的阴影出现在神崎的头顶。
硕大的身影在木兔的面前出现, 高大的几人张开的手宛如一张网，死死的将木兔面前的所有空间尽数掠夺！
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啪！！”
排球在微微愕然的木兔手里扣出, 显然已经确定了最初的扣法, 避无可避的被鸥台的这几人尽数拦下！
巨大的力道反弹回来，直接飞回了枭谷的中场, 当同样讶然的小见春树急急的扑过去时，已经于事无补。
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这枚排球猛然间砸在了枭谷的场地之上。
“哔。”
在寂静的观众席迟滞的反应过来之前，旁边裁判的哨声清晰不已。
哨声瞬间唤醒了安静的观众，刹那间，惊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在身后鸥台啦啦队的欢呼声中，作为刚刚那道阴影最主要的力量，高大的白马在身边诹访的夸赞中，骄傲的抬起了头。
然后，彼此击掌的鸥台众人就听到他们的侧方传来一阵接近于无的声音：
“……啧。”
这阴冷嗯对声音让击掌的鸥台众人微微一僵，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对上的就是一双自下而上幽幽的越过球网看着他们的纯黑色眼眸。
……再一眨眼，那道身影已经侧过身去，和赤苇一起低声安慰起石化的木兔了。
僵硬的鸥台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的男鬼是他们的幻觉？
此时的“男鬼”神崎已经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弯着腰的自家王牌，看着身边的高个子瞬间萎靡了的可怜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球而已。”
虽然你下一球可能也是这样的结果。神崎淡定的眨眨眼，在木兔抬头希冀的看着自己的视线中，还是没能将这句略显残忍的话直接说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木叶，脸上的表情很简单——
到前辈出力的时候了。
木叶眼角抽动了一下，试图用眼神让神崎改变主意，奈何对方淡定的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让他看了一眼瘪嘴站在赤苇身边的木兔。
“……行。”
听到木叶艰难的应答声之后，神崎满意的挑了挑眉，重新转过头来，看见的就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白马。
……嗯，看起来相比木兔，鸥台更想拦的是我的扣球呢。
神崎平静的和对面低头的白马对视，越过他，看向那边的星海光来。
被阴冷的视线猛然间注视着的星海后背忽然一紧，他脸色紧绷着转过头来，警觉又不甘示弱的看着神崎，顺便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试图让自己一米七的身高释放出一米九的气势来。
然而，在他头顶冒出一个感叹号的时候，神崎已经淡定的移开了视线。
“！”星海光来看到神崎这幅平静的模样，脸色变幻了一阵，最后磨了磨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并不知道，看似毫不在意他们刚刚那一分的神崎，刚刚瞥了他的那一眼实际上的想法是：
【被拦下也无所谓。】
【毕竟鸥台的扣球，我也不会让它好好的落在枭谷的场地上的。】
*
“哔！”
伴随着清脆的哨响，鸥台的排球在“嘭”的一声脆响下被发出，下一刻，在神崎那里得到肯定目光的小见春树再一次重复了自己刚刚的行为，稳稳的将这一球接了下来。
“啪！”
刚刚得到了神崎加成的木兔再一次信心满满的扣球了——然后再一次被白马几人拦了下来。
无视身边石化的木兔，神崎淡定的向后面瞟去，果不其然，看到踉跄着咬牙在中场接起了那枚即将快速落地的排球——！
然而，或许是因为这一球还是过于难接，木叶又要保证自己最开始的动作不被鸥台察觉，因此当这一球被木叶接起来时，他没有控制好力道，径直飞回了鸥台的场地——
“抱歉！”站起来的木叶看到这一球的走向，苦笑着呼唤了一声。
“……没事。”
在他前面的神崎平缓的声音，让枭谷众人原本有些急促的内心不约而同的一平。
背对着他们的神崎毫无紧绷的意味，进入了正式的赛场，神崎的专注足以让他忘记所有紧张，他在排球方面的自信，也足以让他表情淡然。
至少在面对着每一球的时候，只关注当下的他游刃有余。
“……”微微抬头，盯着眼前在鸥台的赛场上完成传递的排球，此时的神崎已经不再将自己的视线落到鸥台的二传手诹访身上了。
他毫不掩饰的盯着对面的星海光来瞧个不停。
而此时的星海后背肌肉绷紧了，看似冷酷、实际上内心不断地咬牙，试图让自己无视对面黑暗中那道幽幽的注视。
不过无论神崎的视线有多么阴冷，这枚排球…星海光来都要打出去！
诹访没有任何迟疑——就如同赤苇会坚定不移的个木兔托球一样，在队内拥有着王牌选手的二传手，无论是出于何种考量，将责任交到王牌手上，都是最普遍的判断。
“啪！”
排球从诹访的手中被稳稳的托出，在鸥台观众紧张的注视下，位于鸥台场地上那名个子稍矮的选手猛地脚踏地面……一跃而起！！
星海的身影或许没有木兔的压迫力强，但是那一刻，他宛如插上了翅膀——瞬间飞了起来！！
在哗然声中，空中的星海目光坚定，舒展的身体宛如真正的鸥鸟、自信的表情在他脸上显露无疑！
他高高举起的手瞄准枭谷的场上的空地，脸上的神情写着势在必得——！
“嘭！！”
……
“啪！”
巨大的扣球声之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闷响声响起。
观众原本已经预备好的即将脱口而出的欢呼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僵硬的张了张嘴，却喉咙发干的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怎么…会？
刚刚…星海光来的面前不是空无一人吗？！
神崎澈也、他是怎么出现的？！
*
鸥台的人脑海中也出现了相同的震惊问题。
落地的星海双眼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轻盈落地的神崎——就在刚刚！在自己即将扣球的时候，神崎澈也还没有起跳！！
——他在国青集训的时候没有展现过这种能力！！
星海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而当他看到神崎挑眉看过来的目光时，才微微恍然的眨了眨眼。
他意识到刚刚自己似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将心里的话吐出来了。
因为他听到：
“……国青集训？”
挑眉的神崎背景是欢呼着的枭谷观众。
他站在球网的对面，平静的模样与身后的队友和观众截然相反，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可正是这样的对比…让鸥台的人感到心悸。
在一双双恍惚的视线中，站在那里的神崎表情远比场下阴沉的模样活跃不少——至少眉眼中的自信和毫不在意实在过于明显了。
诹访张了张嘴，伸手拉了一下星海，却在低头的那一刻看到了星海放在背后、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瞳仁猛地一缩。
——不过现在的星海光来显然并不在意刚刚被拦网时硬碰硬的闷痛。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重复了一遍自己话的神崎，在后者若有所思的视线中猛地上前一步：
“……在之前的录像里，你虽然会晚一些起跳，但是如果是刚刚的那种情况，你一般都不会拖到那么晚的！”
星海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神崎，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
【也没人能在对面的攻手都已经要进攻了的时候再起跳、还能拦网成功的！】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弹跳力！！
在星海灼灼的视线中，神崎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慢吞吞的模样，最大的反应是略显惊讶的将视线中星海光来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鸥台的所有人：
“你们…有仔细研究过我的录像？”
鸥台：……
不然呢？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吗？！
你这家伙横空出世，能到手的资料真的少的可怜，日本高中不可能有队伍没有仔细看过你的录像集锦吧！
迎着鸥台众人瞪圆了眼睛的注视，此时的神崎却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对于自己值得其他队伍研究的事有什么异议，他只是感慨。
——没用的啊。
我的打法，根本没有“体系”而言。
他侧了侧眸，看向对面仍然皱眉看着自己，匪夷所思、奇怪于刚刚到底是不是枭谷的新技能的星海，轻轻摇了摇头。
所有的变化和战术……
都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仅此而已。
“研究”这种事，只能我放在其他人身上。
至于研究我？
神崎转过身，面对着身后欢呼的枭谷观众，眉头挑了挑。
……异想天开。
第154章 脑中的迷雾
神崎没有回答星海光来的问题——他在用接下来整局的行为亲自“回答”他。
“啪！”
“星海选手选择了扣球…神崎选手拦下来了！奇迹的一拦！神崎选手的力量让人感到困惑, 却总能被人相信！”
“嘭！！”
“木兔选手的扣球！好高！超高斜线球！这种难度极高的扣球在这位枭谷的王牌手中使用的简直太简单了！”
……
解说的声音十分激昂，只不过相比此时节奏快到令人发指的比赛赛场，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此时此刻, 每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只在赛场上不断跑动的这些少年身上。
而在赛场上，在观众眼中掌控着整个赛场、操控一切的神崎跑动的动作有些迟滞——他的目光也显得有些无神。
旁边同样有些气喘、但状态还正常的木叶心道不好。
——决赛的比赛是五局, 按照枭谷赛前的说法, 他们本来会尽量让澈也在前三局之前都不要太过疲惫的。
可现在看来, 虽然神崎没有表现出什么困扰的举动来, 但毫无疑问, 神崎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将责任放到他们的头上。
无奈的木叶无声的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
即使只是战术，神崎也不愿意在自己能解决枭谷的困境的情况下袖手旁观。
这下好了, 原本还想着田忌赛马的……结果上等马在看到自家要输的那一刻, 自己默默地先走了出去。
木叶既为神崎的举动感到动容，又忍不住有些头痛。
神崎愿意主动付出、和枭谷越来越融入自然是好事, 可神崎体力上的短板又是众人显而易见的。
好在……这一局最后也是成功赢了下来。
*
当枭谷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走下赛场的时候，神崎脚步有些虚浮的踉跄了一下，他的脸色比起最开始更加苍白, 额头的汗珠在结束了高强度的运动之后滴落。
在他猛地扯下了自己的发夹，任由刘海垂落挡住他眼中的疲惫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是木叶。
他用力的揽住神崎的肩膀，用自己的臂力支撑着神崎继续行走，也自然而然的没有让他在观众的面前展现出任何不良的姿态来。
“……”默然的神崎低垂着头, 他的声音微弱到近似气音：
“谢谢。”
“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个。”抬头的木叶没有低头看神崎，而是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
在神崎看不见的地方, 他展现给观众的平和的脸上, 那双经常性含笑的眼睛中此刻带着隐晦的沉重与担忧。
虽然赢了，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局获胜有多么来之不易，也隐藏着危机。
那边的神崎在木叶的帮助下坐回了椅子上，低垂着头闭幕养神，而此时的观众席上，一些了解神崎且心思细腻的人，已经察觉出了端倪。
“……研磨。”下意识转头看向研磨的黑尾一愣，却发现身边的好友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完全收起了自己的游戏机，连手上的零食也消失不见，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赛场上看。
明明上一局的比赛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场间时间，可研磨此时却露出了无比在意的表情。
果然。他也发现了吗。
黑尾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能想到自己的猜想或许是正确的，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啊。
坐在乌野那一头的月岛眉头紧锁，他在身边山口的低声呼唤下推了推眼镜，皱眉盯着那边的枭谷休息区，忽然嗤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
“……没想到，打败这个魔王的招数，居然不在排球手身上…真是讽刺。”
他一如既往的嘲讽话语，此时却让旁边的山口一头雾水。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啊，阿月，你在担心……”
“——谁担心了。”月岛不爽的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那家伙是枭谷的人，用不着我担心。”
他俯视着赛场之下，盯着那些和独自坐在椅子上的神崎截然不同、即使全力跑跳了两局依旧精力充沛的枭谷众人，若有所思的缓慢眨了眨眼。
说起来，神崎从参加比赛开始直到现在，也的确只打过两次五局一场的决赛。
而在之前IH的时候，前面几乎都是枭谷的其他人、特别是木兔光太郎冲在前面，神崎始终处于观望的位置，要么也是一局发力一局休息。
像这样连续两局都在状态的画面…好像的确是第一次。
月岛不爽的掀了掀眉毛，似乎对于神崎澈也这个在全高中排球队伍眼底的大魔王，很有可能因为这而倒在这里的事而感到不爽。
于是，他默不作声，在身边没能看清局势的观众中央，面无表情的双手抱臂、死死的盯着赛场上那个坐在那里的黑发少年。
*
白鸟泽。
此时的白鸟泽氛围沉重，倒不是因为他们对于此时的比赛哪一方无比看重，只不过是他们向来都是这样的气氛。
冷静、沉默。
坐在最前面的牛岛双手抱臂，身后是好奇的歪头的天童，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明明在之前的比赛中时时刻刻关注着神崎澈也选手的表现、可这次却在枭谷连着获胜了两小局之后表情阴沉的鹫匠教练。
“……嗤。”
忽然，在其他人视线中的鹫匠双手抱臂，在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嗤笑一声。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凭神崎澈也的体能，注定走不远。”
话音一落，周围的其他白鸟泽的成员、包括监督老师在内，都微微一愣——他们在思考，在之前的比赛观看中，好像、也是鹫匠教练说的【枭谷不能只靠神崎澈也】这样的话吧？
牛岛茫然的眨了眨眼，身后的其他人则是欲言又止的面面相觑，可不等他们想明白鹫匠想说的是什么，此时表情冷漠的鹫匠冷酷的声音就继续响起：
“一个成功的排球手，他的身体素质是必不可少的，即使头脑再活跃、天赋再卓越，身高…还有体能，这样的事成为了短板……”
他微微垂眸，眼底的复杂与沉重被他冷酷的外表遮掩个干干净净：
“……就很难跨越了。”
……
“——也说不定啊，教练？”
忽然，笑嘻嘻的天童的声音响起，他旁边的白布一愣，下意识就想阻止他和鹫匠教练顶罪，可还是晚了一步。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天童笑眯眯的比出一个耶来，又或许是“二”的意思：
“枭谷的优势，允许他们‘休息’一下哦。”
“开什么……”
“毕竟这是枭谷嘛。”
天童破天荒的打断了鹫匠皱眉的话，靠在牛岛的身上，指着屏幕中在第三局落入下风、可周围的观众依旧没有任何急迫或埋怨的目光的画面。
他笑嘻嘻的声音让鹫匠的表情一空：
“教练你也说了，枭谷的优点之一…就是他们没有负担。”
“而神崎澈也的头脑，会让他在第三局的休憩之中……”
“更加清明。”
随着天童的话落地，白鸟泽的众人表情微愣，在监督老师宽和的视线中，他看到身边的鹫匠教练随着天童的话，看向屏幕画面的目光也渐渐变得专注起来。
还隐藏着那一抹极为隐晦却又浓厚的希冀。
——他明明才是那个最希望看到神崎澈也夺冠的人。
可正因为希望大，才会恐惧于落空的那一刻。
忽然，天童轻快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白鸟泽原本冷硬沉重的排球部上空，导入一道清风：
“快看！”
“鸥台为了得分…果然用出了他们的招牌招数！”
他在鹫匠微愣的视线中笑容灿烂又狡黠：
“他们率先暴露了底牌！”
“——他们完了！”
*
果不其然，在第三局之中，之前鸥台在木叶身上使用的打手出界的方式不再是试水，他们仗着神崎澈也没有那么多的体力再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木叶将那被打手偏移轨道救回来，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计划。
于是，木兔的排球被鸥台拦下、鸥台的进攻却在枭谷的拦网之中更加显得凶猛。
第三局的结果显而易见。
最终，在又一次，木兔的扣球被拦下，而堪堪接起的小见春树只能急切的将这一球变成了鸥台的机会球。
然后，在“嘭”的一声，将这一球扣下的星海，毫不犹豫的用力在拦网的枭谷几人的手臂之上，控制着排球的轨迹偏移——
“嘭！！”
排球在鹫尾的指尖擦手而过。
最终变为了鸥台获胜的一分。
他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在意自己倒地的行为，只是不甘的在自己的方向抬起头，盯着自己面前硕大的记分牌。
枭谷vs鸥台。
23:25。
就差一点。
天生扑克脸的他被身后的木叶拎了起来，那边的木兔早就进入了消极模式，比赛中程的时候，神崎明确的向赤苇要了球，才让枭谷夺回了大片的得分。
——可在神崎微微气喘之后，赤苇就不再让神崎扣球了。
他宁愿将排球交付在被对面拦到怀疑人生的木兔身上、让木叶和鹫尾做木兔的后盾，都不愿意再让神崎全力起跳一次了。
赤苇的想法很简单，他们都无所谓——谁被拦下都可以。
唯独澈也不行。
站在球网这一侧的他熟练的拎起旁边被打击成了纸片人的木兔，侧头看向后方仍然皱眉盯着球网的神崎，呼唤了他一声。
因为，澈也正象征着奇迹和逆转。
只要澈也不曾被防下，那么枭谷的火焰，就永远没有被鸥台的高墙和诡异的进攻浇灭。
*
此时的枭谷有些沉默。
神崎靠在休息区旁边的柱子而站——他的体力在上一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现在他的大脑有些乱。
脑海中鸥台刚刚每一幕的进攻和防守的特点都在神崎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可在思索的时候，他总是会时不时中断，被其他的情绪占据。
这种无法集中注意力的状态让他十分恼火。
可现在的他没心情去找问题的源头，他完全忽略了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本能的对于失败的恐惧和紧张。
——他现在，只想赢。
想赢的欲望超过了一切思考，现在的神崎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没有被接连不断的失败打击过的那个人，他的内心只被一种强烈的情感占据着。
可此时他的大脑却在“捣乱”，这让无法潜心思考的神崎脑仁很痛。
他决定去清醒一下。
不过不是逃避、不是绝望，而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思维重新回到正轨……或许需要一点外力？
可就在他面无表情且沉浸的和暗路教练抬了抬手示意，转身就要直接出去透口气的时候，忽然，他身后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
被赤苇拎下赛场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的木兔此时双手搭在膝盖上，头微微垂着。
连续不断地运动产生的汗珠从他的发丝滴落，可此时，这个本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消极中、什么都不关注的王牌先生，却好似头顶长了眼睛一般：
“又要去卫生间了吗。”
“澈也。”
第155章 奇迹一球
木兔的问话是出人意料的, 至少在神崎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对方的问题，他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下意识想要否认的神崎忽然一滞——他想起IH的时候, 自己被压力压迫到短暂的崩溃的那一次。
而下一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温泉旅行的时候, 那时的赤苇告诉自己：
在自己崩溃的那一刻, 木兔就躲在门后“陪”着自己。
“……”神崎张了张嘴, 可在对上椅子上那抬起头, 即使同样因为运动而额头带着汗珠、依旧目光定定的盯着自己的身影, 最终还是沉默了。
相比神崎的沉默和震动，枭谷的其他人却是无比惊讶！
木叶原本因为神崎要出去而苦了几分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震惊的看着此时抬起头、眼底没有任何消极和空泛的木兔, 错愕的和身边同样怔住的赤苇对视！
此时枭谷的所有人、包括教练和经理在内，都震惊的面面相觑。
开什么玩笑……
木兔。
——自愈了？！！
前所未有的情况出现的这一刻, 枭谷的众人又惊又喜，精彩的目光在站着的神崎和坐在椅子上的木兔身上逡巡着，一时间竟然不知是喜是悲。
而此时, 在众人视线的中央，没有得到神崎答案的木兔定定的目光不曾偏移，只是抿了抿唇，罕见的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能不去吗。”
他语气有些软下来，挠了挠头, 最后也只是泄气的吐出这干巴巴的一句话。
刚刚在椅子上的气势似乎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再度变回了那个有些单纯的前辈, 眼巴巴的看着眼前愣住的神崎：
“不想、澈也再难过。”
似乎觉得只是说没什么说服力, 他还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下一局, 我会更努力的！”
倏然间，在木兔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神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之前赤苇在北海道的那句话：
【“木兔前辈觉得，自己没有可靠到让你依靠。”】
神崎的呼吸猛然急促了几分，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却一眼看到了站在木兔身后、此时同样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的小见春树——
【脑海中赤苇的脸陡然消失，可下一刻，又浮现出IH时，自己决心放弃的时候，小见春树站在自己身后种种跌倒的画面。】
“澈也。”赤苇身边的木叶轻声呼唤了神崎一句。
【刹那间，神崎眼前小见春树的脸消失，浮现出木叶在对战桐生八时毫不犹豫的在自己面前主动迎上那重重一击的画面。】
神崎瞳仁微缩，下意识的再度想要后退，却猛然间被自己身后的暗路教练按住了肩膀——
他侧头看向瞳仁快速收缩着的神崎，露出了和平时大大咧咧不同的温和笑容：
“第四局不想上场的话，尾长愿意帮你。”
神崎愣神的视线一转，目光陡然对上站在自己面前的尾长——以及他身后枭谷的所有人。
豁然间，他脑海中频频跳转的画面一滞，因为震动而快速频闪的记忆稳定了下来。
【IH上，握拳的木兔高呼着会带自己夺下胜利。】
“……”望向那边站在侧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木兔，神崎的颤抖的目光稍稍有些平静。
【与井闼山的比赛中，佐久早对饭纲掌沉重的遗憾。】
以及——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
在这一刻，神崎恍惚的视野陡然间变得清明了起来，他的视野豁然开朗——所有前辈和队友的脸瞬间全部映入了他的眼前。
那一张张含笑的清朗面庞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使这是三年级的高中最后的一场大赛。
他们依旧愿意允许神崎的退缩。
……
可他不会退缩了。
“那就不去。”
平静的声音一如既往，可这一次，声音主人的内心却是一样的平和。
神崎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明起来了。
或许应该说……
*他从未如此理智。
在一众惊喜睁大的少年的注视下，神崎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暗路教练的手，向前一步，站在队友的面前，头却是微微向旁侧侧去。
纯黑色的双眼盯着记分牌上硕大的2:1的字样，神崎慢吞吞的将手指指向那边，在呆呆的前辈们下意识的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的时候，轻飘飘的声音进入每个人的耳中：
“不急。”
“下一局结束……”
“有的是时间。”
枭谷的众人盯着那硕大的2:1的字样，刚刚因为输了一小局而凝滞的内心忽然一震。
下一刻，他听到自己身边的天才后辈带着轻松的声音：
“反正。”
“——我们会3:1的。”
迎着前辈们猛然转过头来的感动的视线，神崎刘海下的双眼此刻弯成了月牙状：
“对吧？”
……
来自叹息着的二传手的手，“啪”的一声拍在了蛋花眼的王牌背上。
下一刻，吃痛的木兔却笑容灿烂，和身边一跳无比高的小见春树、与其他笑容灿烂的队友一起，举起手来齐声道：
“——对！！”
*
春高决赛，第四局，开幕。
在观众阵阵的惊呼声中，枭谷这一局的状态好的异常！
“……”星海眉头紧皱，看着即使被自己再一次打手出界了的木叶也不恼，而是仍然保持着笑容灿烂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训练赛。
在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鸥台成员困惑不解的注视中，刚刚输了一小局的枭谷再登场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掉下来过。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们打法狠厉。
“hey——！”
“嘭！！”
猛然落地的木兔兴奋的举起双手欢呼起来，连他旁边一向冷静的赤苇此刻都露出浅淡的笑容，无奈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好笑的摇了摇头：
“木兔前辈，冷静一点。”
恍若未闻的木兔只是欢呼着，他举起双手和身边的鹫尾击掌，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
瞥了他一眼的赤苇转过头来，盯着对面疑惑但是警惕的诹访，眼神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
“啪。”
哗然声中，完成了一次出其不意的二传进攻的赤苇轻盈落地，排球就这么在他和诹访的脚边滚开。
——只不过是在鸥台的场地。
“！！”诹访震惊的猛然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笑容平和的赤苇。
赤苇身后是吵闹的枭谷其他人，可即使他的表情再平淡，诹访也能在赤苇的眼中看到显而易见的自信笑意。
……
枭谷都疯了吗？！
在又一次试图在鹫尾的拦网中创造一次打手出界的昼神咋舌，表情艰难的看着刚刚重重摔倒、甚至在地面上灵活的一骨碌爬起来的小见春树就那么不要命的把球接起来之后，笑容却依旧畅快无比。
笑容灿烂的小见春树呼喊的是：
“澈也！！”
“——扣球！”
“嘭！！”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昼神只感觉到自己的余光闪过一道高的令人发指的残影，下一刻，身后排球落地掀起的气浪让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嗒。”
落地的神崎平稳，对面是脸色难看的星海，缓慢的眨了眨眼。
然后，在后者微微愣住的视线中，在他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来。
“……？！”星海的眉头紧锁，盯着眼前隔着球网的那根竖起的手指。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神崎澈也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将这根手指收了回来，在转身的那一刻，露出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星海光来的脸。
旁边的昼神幸郎刚刚走过来，看见的就是呆滞的盯着球网、一动不动的星海光来。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去拍他的肩膀……
“神崎、澈也！！”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星海光来的齿缝间挤出来，昼神伸到一半的手瞬间一缩。
他看着被气的火冒三丈的星海光来，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看向自己身边的队友，悄悄掩面低声问道：
“……神崎选手说什么了？”
他旁边的白马摇头：“没说话。”
笑眯眯的野泽凑上来：“神崎选手说他们枭谷只需要一分就能获胜。”
“不对吧？神崎选手应该是说他是第一副攻的意思？”
“才不是！应该是说他又得一分的意思！”
“啊？我怎么觉得他是说咱们还得跳的更高一点的意思？”
……
站在叽叽喳喳的队友们旁边，听着身后众人因为神崎澈也的一个手势而出现的激烈的讨论，昼神幸郎木着脸移开视线。
看向那边轻而易举扰乱自家选手思路、直接转身和枭谷的木叶秋纪聊起来的神崎，他无奈的叹息一声。
无论是哪一种解读方式……
放在神崎澈也的身上，都十分的合理。
*
转身的神崎瞥了一眼身后举起来议论的鸥台众人，想到自己上一局旁观后的思考，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刚刚数次被鸥台用打手出界进攻的木叶和鹫尾，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因为被我拦网的攻手手腕会脱力，所以自然而然他们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也会主动逃避自己的防守角度。
但如果一直靠随机反应应对也不是个办法。
“……”默然的神崎盯着眼前的木叶，视线微微偏移，眼神最后落在了那道球网之上。
倏然间，一抹转瞬即逝的念头在神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就在这一瞬间。
——神崎抓住了这刹那的契机。
可在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的表情又些微的有些怪异。
……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向对自己在排球上无比自信的神崎盯着眼前在他视野中变得空荡荡的场地……最终定定的看着那道立于场地中央的球网。
如果真的把自己刚刚想的画面复刻出来。
——那真的是称得上“奇迹”一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