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谌家父母邀请他们上门过年,关家兄妹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主要是两家的关系吧,实际上这两个家庭之间目前还没有建立起任何关系呢。
这要是自己家的长辈,比如姑姑叫他们去家里过年,他们都是一口回绝掉的。可谌过的父母不一样,放在常规社会交往中,建立了恋爱关系的情侣之间都是奔着缔结法律层面上的婚姻关系去的,所以双方家长见面是必然的。
说得好懂一点,如果现行法律允许谌过和关佳颜结婚的话,那么这两个家庭未来都将成为一个整体。
所以,谌过父母发出邀请的话,关衡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一来,这是对方释放善意,甚至可能是接受佳颜的信号;二来,非亲非故的,人家能做到这个程度,也足以证明谌家父母是非常有格局的人,更是值得他诚恳结交的前辈。
关佳颜穿戴整齐在门廊下等着,谌过看着在家里上下走动的关衡。
“贸然上门,会不会太唐突了啊?”关衡一边问,一边手脚利索地收拾东西,把春鹂给他们置办的年礼往门口搬,雀跃地像要登门提亲一样。
幸亏这是三次元现实,不然关衡就能看见谌过头上顶着一排尴尬的黑线,而且还会有一只烦人的乌鸦“啊啊啊”地叫着飞过去,身后还拖着好长一串省略号。
“大哥你是去我家卖年货吗?快别拿了!”眼看着门口放的东西越来越多,谌过又动手往回送。
全程在听动静的关佳颜面无表情地大叫一声:“你们两个动作能不能快点,去人家里做客,磨磨蹭蹭地还迟到像什么样子!”
我爸妈可没给你们约时间啊,谌过默默在心里辩解一句,接着眼疾手快地摁住关衡,把他手上拎着的两提燕窝抢下来塞回他家的冰箱里:“走吧哥,别惹咱那个大小姐了。”
关佳颜拒绝拿盲杖,理由是在谌过家里拿着个棍子戳来戳去的太丑。
大过年的,不想惹这小祖宗生气,谌过决定再纵着她一次。
其实之前关衡也幻想过会不会有这一天,听闻醉枝庄的老板在庄子里有私宅,他还想着到时候要是在醉枝庄见面的话,他恐怕都抢不到买单。谁料想呢,谌家父母直接邀请他们到自己家来了。
因为拿来的东西太多,谌过和关衡两只手都占上了,连关佳颜都被征用了一只手拎礼物,剩下一只手只能揪着谌过羽绒服上的帽子,因为俩人中间隔着礼品盒子,走路步幅不一致,快快慢慢的有些磕绊,谌过几次都被帽领子勒得脖子疼。
一出电梯,家门正开着呢,方眉和谌江戎很快就到了门口。
“叔叔阿姨新年好,我叫关衡!”关衡礼貌上前问好,当时就犯了职业病,他真的是一眼被谌家父母的颜值和气质击倒,尽管两个人都穿着普普通通的居家服。
谌过妈妈五官精致,很有三星长公主的气质,但面相温婉;谌过爸爸一件灰色短袖,肌肉线条流畅,身材健美,儒雅痞帅,像高曙光。
难怪能生出谌过这么美的女儿,这完全挑着父母优点长的。
他甚至还想了一下自己设计的衣服要是能穿在这两位身上,那也丝毫不违和。
“来来来,孩子们快进来。”方眉和谌江戎一边把关家兄妹让进家里,一边忍不住地接一句口头禅,“你们来就是了,拎东西做什么,太见外了啊。”
关衡谦逊地笑了笑:“怎么说也是拜见长辈,空手上门多失礼。以后咱们常走动的话,我就不跟叔叔阿姨客气了。”
两家人聊了几分钟,谌江戎和方眉起了身:“你们聊着,看看电视,要么玩儿游戏也行。我跟你阿姨去厨房看看,就剩两个菜,做好咱们就吃饭。”
关衡立刻站起来,一边捋袖子一边跟着老谌走:“那我来打个下手吧。”
“别——”方眉拦住关衡把人推回沙发上,“没把你们当外人,就是家常饭,没几个菜,用不上你啊,孩子。上一年班了总共就放这几天假,该歇就歇,年轻人也不是铁打的。”
关衡被摁在沙发里,当时就蒙头蒙脑地觉得眼睛发热,幸好谌过在边上给佳颜剥开心果壳,没看见。不然多矫情,多丢人,都一把年纪了。
谌过没回头,叫了一声电视,电视问她想看什么,她让电视调到美食频道。
关衡心里那团热逐渐凉下来,觉得在谌过家里喊人家的电视有点不礼貌,于是从茶几下拿出遥控器:“你这有时尚频道吗?”
谌过转过头来叹了口气:“大哥,大过年的歇歇吧,你这脑子里能装点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吗?”
关衡神情有所松动,随意摁着遥控器换台:“主要是一直绷着,没人叫我放松过,我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说完了他又给自己找补一句,“那你爸妈也没歇着啊,忙一年了回家还得做饭。”
“我们都是间歇性地回家住,大部分时间都在醉枝庄那边,想做饭了才自己做,不想做的时候叫厨师。再说了,花钱养店长、经理都是干嘛的?”谌过的目光停留在电视里正在播报的一则新闻。
最新研发的人形机器人,模样和神态跟真人乍一看特别像,简直有些可怕。
“如今的mems越来越精密、智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生物应用,将微型传感器植入人体,也许能解决许多残障问题。”谌过说。
关衡也认真地盯着新闻:“不知道,可能我有点悲观主义吧。人体太精密了,想要克服的难题,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艰难千倍万倍。”
关佳颜吐出一枚话梅核在手里托着,语气轻快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重气氛:“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我要装一双绿色的机械眼球,一定特别酷。”
关衡笑着骂了一句:“崇洋媚外!”
晚饭上了桌,五口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比往日里热闹许多。
谌过和关佳颜埋头专心吃饭,关衡和谌家父母倒是挺聊得来。
“阿姨,我还没问呢,谌过小名为什么叫枝枝啊?”关佳颜突然插一句。
“你怎么不问问我大名为什么叫过?”谌过说。
关衡调侃道:“叔叔阿姨难道是《神雕侠侣》的粉丝?”
方眉爽朗一笑:“那可不是。杨过的‘过’是过失之意,我们枝枝的‘过’是胜过、过人,卓越不凡。”
谌江戎也笑着补一句:“当然还有个最朴素的祝愿,人这一辈子就是大大小小各种关卡,希望我们枝枝这一生在任何一个节点上都能顺利过关,平平安安。”
关衡跟着点点头:“叔叔阿姨用心长远啊。”
“那你顺利吗?”关佳颜问。
谌过顺口答道:“顺啊,从小到大身体好、学习好,没给爹妈添过乱。就是进入社会后打拼事业虽然很累,但也没遇上过大难题,每一关都过得很顺。”
关佳颜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感情呢?感情关过了吗?”
“……那要看你呀。”谌过也小声答。
关佳颜满意了,又问“枝枝”是什么意思,谌过笑道:“很简单啊,大小姐,你是你们家的宝贝千金,我也是我爸妈的金枝玉叶啊。”
方眉温声说道:“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枝叶相连生生不息,爸爸妈妈希望你一生欣欣向荣,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啊,好听。我的名字就很普通了,就是说我长得好看。”关佳颜调皮地说。
“这孩子,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嘛。”老谌捧场道。
聊着聊着难免就说到了自己的家庭,这都是难免的。
关衡说自己现在带着关兰集团基本能招架得住,说实在话也是真挺吃力的。
谌江戎和方眉对视一眼:“关兰啊?老企业了,从一个服装厂做起来的,你爸妈都是很有胸怀的企业家。”
关衡和关佳颜齐齐睁大眼睛,关衡诧异地问道:“你们打过交道吗?”
“打过,”方眉笑了笑,“良首重工还没改制的时候,员工制服都是关兰服装厂生产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还没枝枝呢,你应该还是小孩子,说不定我们还见过你呢。”
关衡又有点心绪起伏,端起杯子跟谌江戎碰了一下:“有缘。”
“后来,良首先改制,集团体量一下子变大数倍,盯着制服招标的厂子可不少,关兰可没少拿订单。那些年啊,有不少企业也都努力转型,关兰转型后就不再给企业做制服了。”
“难怪呢,如果合作关系一直在的话,咱们两家说不定早熟悉起来了。”关衡感慨道。
谌江戎眯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后来见过一次老关,粗粗一算得有个十年往上了。那年有一场雪灾,集团组织捐献救灾,结束后我去学校接枝枝回家。”
方眉也点点头:“对,那是个月底,枝枝高三了嘛,周五下午放月假。雪大得很,好像是全市的学生上了半天课后都放假了,出行太危险了嘛。”
正在啃羊排的关佳颜突然愣住,抬起头支着耳朵听谌家父母说话。
谌江戎道:“对了,就是在高中门口的那条大路上,对面是块儿休闲绿地。枝枝说趁着雪景还没被破坏,她要去拍几张。我就在路边等着,然后碰上了路过的老关。”
“我们俩就站在车边聊了一阵儿——”
关佳颜突然开口道:“叔叔,你跟我爸说,关兰一定能转型成功,以后一定会蒸蒸日上龙腾虎跃更上一层楼。”
一家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关佳颜,关衡甚为震惊,谌过一脸不可置信。
关佳颜把脸转到谌过那边看着她,眼睛里泪光闪闪:“你知道他们聊了半天,为什么我开着车窗也只听到了那一句吗?”
“不是因为我晕车不舒服,是因为我当时在看你。”关佳颜说。
“你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筒羽绒服,头发剪的是高中统一要求的短发,站在坠满雪的树下,用一台微单在拍雪景。”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正在初步觉醒自己的审美,当时就觉得绿地那边正在拍照的那个女生,她站在雪地里的背影,很像一帧电影画面,所以,竟在脑海里记了这么久。”
谌过放下给关佳颜剥了一半的虾,抓起湿巾慢吞吞地擦着手。
“我见过你的。”关佳颜笑着哽咽道。
在十年或者更久之前。
“但是,我没看到你长什么样子。”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从意外的惊喜到更加懊悔的遗憾,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
谌过扔掉湿巾抓住了关佳颜的手,就在饭桌上,众目睽睽之下,侧过身去轻轻地抱住了关,柔声安慰道:“别哭,你还记得我,我很荣幸。”
她突然想起在古城拍照那天,她总是觉得关佳颜站在雪地里的景象有些眼熟,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那竟然也是关佳颜曾经见到她的场景。
那她在镜头里看到的,是关佳颜眼里过去的自己吗?
这就是宿命的重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