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漂在海上。
温暖的太阳照遍全身上下，呼吸间都是那股迷人又好闻的味道。
睡梦中的omega情不自禁地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这是他在起起伏伏的大海中的唯一支柱。
可浪潮太大，震得人头脑发晕，心神乱颤。
直到白色绵密的海浪终于消失在海岸线旁，陈寻才忍着身体的酸痛睁开了眼。
耳边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陈寻转过头，看着连旭风沉静的脸庞，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觉醒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居然就在枕边。
陈寻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直到掐得通红，痛感蔓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他和连旭风竟然真的做了……
虚弱的omega下意识地触上自己的腺体，抑制贴松松散散地一碰就掉，围绕着腺体周围，是alpha想用力却竭力控制的咬痕。
还好，还好……不是完全标记。
陈寻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沉回胸腔。
alpha对omega的完全标记需要在结合的时候咬住腺体，灌入属于自己的信息素。
可他和连旭风的匹配度极低，如果贸然进行完全标记，很可能发生排斥反应，两人的身体都会遭受极大的伤害。
好在连旭风昨天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陈寻有些庆幸，转头看向身边沉睡的alpha。
纤细的手指触上男人英挺的鼻梁。
“嗡嗡——”
手机的震动让陈寻从恍惚间清醒，他拿走床上的手机，穿上满是褶皱的西装，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房间收拾一新。
最后，陈寻打开门，留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alpha，悄悄关上房门。
谁也不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包括连旭风。
年轻的omega走在酒店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为了能够迅速离开，陈寻不得不扶着自己酸痛的腰肢。
这个动作实在变扭，好在现在是凌晨，没人会在这个时间打开房门，发现他的存在。
“那就下次见了，宝贝~”
一扇门缓缓打开。
陈寻面部僵硬地看向前方。
戚顺章吻别娇媚的omega，忽然感觉到有人正看向自己。
一抬头，竟是意想不到的熟人。
戏谑的目光对上陈寻尴尬的脸庞，不禁笑道：“陈秘书，这么晚了要去哪？”
*
“铃铃铃！”
连旭风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下接听，“喂？”
“连总，你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连旭风瞬间惊醒。
“陈寻？”
“是我，怎么了吗？”
陈寻？陈寻！
连旭风猛地起身，疑惑地直起上半身。
omega的气息仿佛一阵风从他的鼻尖略过，又即将消失不见。
昨晚跟他在一起的不是陈寻？
那是谁？
连旭风试图回忆昨晚的一夜春宵。
遗憾的是，他的脑海里只有omega难耐的呼吸和柔软的身躯，至于脸，竟然连一星半点的记忆都没有。
“连总？”陈寻在手机那头试探着问。
连旭风赶快把手机拿到耳边，轻声问道：“昨晚我们……”
“对了，昨晚你喝醉了，我让服务生帮忙一起把你扛到房间就回去了。”陈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也有理有据，“我出来得着急，还有一瓶药没挂完，就先回医院了，你现在怎么样？”
“嗯……”连旭风迟疑片刻，只能暂时把昨夜的事当做一场梦，讪讪道，“还好，有点懵，你让司机现在过来吧，我换身衣服就去公司。”
“好，我让客房服务给你送了早餐和解酒药，记得吃。”
陈寻放下手机，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对着陈寻摇头叹气，可面对omega坚持的目光，也只能败下阵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交给陈寻。
“这个药可以消除你身上临时标记的alpha信息素。”
陈寻伸手，刚要拿走药瓶，就被男人用食指抵住瓶盖，“你真要当无事发生？”
“当然。”陈寻不假思索，从男人手下拿走药瓶。
他不需要思考，百分之一的匹配度只会给自己和连旭风带来伤害，勉强在一起，谁也不好过。
更何况，连旭风对自己只是青梅竹马的友情。
兰庭沉默抿唇。
他是连家的私人医生，自己还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年长陈寻和连旭风几岁，算是看着他们俩长大的。
在十八岁分化之前，兰庭都一直确信，就算陈寻的养父忠伯不同意，只要分化后，两人分别是ao，甚至是ab，他都可以看到连旭风和陈寻终成眷属。
可老天就是爱捉弄人。
连旭风确实分化成了alpha，陈寻确实是个omega。
但是他们的匹配度居然只有1%。
据说连beta和ao的匹配度都会维持在10%左右。
他们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直到今天，陈寻来找他，带着一身连旭风信息素的味道。
“据说匹配度不高的情侣如果在一起，匹配度就有可能会慢慢升高。”
兰庭盯着陈寻旋开瓶盖的手，于心不忍地提醒他。
只要你见过十几岁的陈寻，就不会错过他眼中深深的爱恋。
年少的omega还不懂得隐藏情绪，眸子里满是对alpha的倾慕。
陈寻停下动作，扭头看了一眼兰庭。
“但那种可能只有1%，不是吗？”
说完，他干脆地打开药瓶，硬生生干吞下一颗白色胶囊。
心口烧得慌。
是吃药的副作用。
陈寻躺在诊所的病床上，眼神空洞地凝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双手平稳地放在小腹上。
他给了自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任由思绪慢慢飘走，模糊不清。
“呕——！”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里反呕上涌。
陈寻趴在床边，头深深埋到地上，不住地干呕。
“怎么了？！”兰庭赶快跑到他身边，用手轻拍陈寻的脊背，“不应该啊，你没有这方面的药物过敏。”
在剧烈的呕吐声中，白色的胶囊竟意外地被喷到地上。
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连被胃酸溶化的机会都没有。
陈寻死死盯着那个胶囊，眉头紧皱，从桌上拿过药瓶，还想再吃，就被兰庭一把夺过。
“这样不行，你不能再吃了。”
陈寻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不吃药，你让我怎么去公司？”
不吃药，他就没办法面对连旭风。
不吃药，他就没办法隐藏昨天的事。
不吃药，连旭风就会知道，他陈寻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抑制颈环。”兰庭迅速开始翻箱倒柜，“你多贴几个抑制贴，颈环手环全带上，不会有问题的。”
“总之，药不能吃。”
*
一场会开得所有人冷汗涔涔。
没有陈秘书在，只有连旭风独当一面的会议，就是蔚鸣人的地狱。
不过三十分钟，连旭风就已经教训了三个总监五个经理连带两个部门，都被批成“屁大点事做不清楚，还想做行业领军，放古代全都是要领军棍”的存在。
吴庭淼听得大气不敢喘，直到会议结束，才用手背擦干额头的汗，偷偷撇嘴叫苦。
陈秘书啊，你再不回来，蔚鸣天都要塌了！
正想着，转了个头，就发现总裁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望向自己。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要说他昨天抛下陈寻提前回家的事情吧？
“吴庭淼？”连旭风双手环胸，示意吴庭淼走过来。
“诶，您有什么吩咐？”吴庭淼往前踏了半步，恨不得闭上眼睛等待连旭风宣判死刑。
“你昨天……”
果然，这祖宗是要说昨天的事情！
“知道陈寻后来去哪了吗？”
“我真……”吴庭淼道歉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着实不明白连旭风怎么突然问陈寻的事情。
昨天他们俩不是一起走的吗？
难道陈寻也偷偷跑了？
吴庭淼越琢磨越对劲，果然应付总裁还是太心累了，就连完美无缺的陈秘书也要是退避三舍的。
他想着就开始给陈寻开脱：“陈秘书应该是回去医院了，他身体不好，昨天特意为了您强撑着出来的。”
“这样……”
同样的答案，连旭风已经听到了三次。
一次是从陈寻的嘴里，一次是客房服务，最后一次，就是吴庭淼这里。
难道昨天真的不是陈寻？
那会是谁？
连旭风不敢再想。
他宁愿那是一场梦，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清清白白了快三十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
“咿呀——”
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
陈寻靠在门边，手里捧着一堆文件，“连总，您怎么还在这，一堆文件等你批呢。”
连旭风抬眸望去，直直对上陈寻漆黑的瞳孔。
算了，既然不是陈寻，就没有纠结的必要。
连旭风果断起身，走到陈寻面前，自然而然地从他怀里取走三分之二的文件。
“知道了，以后文件放我桌上就行，别带着走，累死了。”
陈寻耸肩，冲吴庭淼眨了眨眼，跟着连旭风走出会议室。
“还好吧，几张纸不重。”
“我看你是听他们说被我骂的惨才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连旭风自然知道底下那群人的心思，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突然瞥到陈寻原本应该光洁无暇的脖颈——
那里戴着一个碍眼的黑色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