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知道有抓流浪猫流浪狗的,但没想到竟然还有抓流浪鸟的。
而且这人的行为突兀、动作鲁莽,看起来也不像是林业局来放归野生鸟的。
难道是偷鸟的?
不无这样的可能,现在把鸟当作宠物养的也不在少数,抓捕之后二次贩卖也是有可能的。
想清楚这些之后,安澄慢慢地不再挣扎,为待会儿找准时机的逃跑省些力气。
他是停下了动作,而那道清脆的声音还在耳边响。
“叔叔,这里好黑啊,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我好想我的爸爸啊,爸爸什么时候来找我呀?”
“唉,自从有了小弟弟,笨蛋爸爸就总是丢三落四的。”
可不知道是嫌那小鸟太吵还是什么,那人类突然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闭嘴。”
说完,安澄听见挥动拳头的声音,不过一会儿,那只小鸟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好痛,好痛……呜呜呜,爸爸救我……”
估计是真的吃了痛,那鸟的叫声歇斯底里,还隐隐带着哭腔,安澄仅仅是听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但他又不敢开腔安慰,怕被这个男人想起他的存在。
将他给揍一顿事小,惹恼了男人杀鸟灭口才是真的歇菜,现在只希望这只听起来傻乎乎的小鸟能够自己乖一点。
安澄心中忐忑,蜷缩在黑袋子的角落里,不停担忧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突然,他听见一道声音。
“深哥,这件事情其实也有我的错,是我没看好他,我跟你一起找吧。”
是朱河!
安澄橙黄色的小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而后,有另外一个声音回答道:“先不谈这些,把他找回来再说。”
是朱云深,是朱云深!!!
朱云深来找他了,朱云深没有打算丢下他去另找会筑巢的小鸟!
安澄心中按捺不住,立刻扑扇起自己的翅膀,提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大人!大人!是我安澄,我在这里,我被关到了一个小袋子里!”
“朱河,朱河!快救我,我被抓起来了!”
可刚刚喊了两声,安澄就被一个大掌隔着袋子住鸟头,脖颈被掌心边缘用力压住,喙被两指狠狠捏着。
好痛,好痛。
“救我……”最后两个字从他的鸣管中挤出,掐在他头上的手越发用力。
快要,不能呼吸了。
下一刻,套着他的黑色布袋忽然被打开一条小缝,摩登城市如白昼般的灯光泄露进来,安澄看见光如看到生的希望一般,重新开始奋力地扑扇翅膀,细小的绒羽在挣扎之间飞了好几片。
然而希望是渺茫的、光亮是短暂的。
有个喷头突然从那个细小的口子伸进来,带着奇异味道的气体从喷头里散出,整个布袋都被染满了味道。
压在安澄身上的手松开,脱离束缚的安澄下意识地开始呼吸,但也将这些气体给吸入了肺中。
很快,他的翅膀就没有了力气,身体变得沉重,整只鸟也开始昏昏沉沉。
用尽最后的力气,安澄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朱——云——深——”
随后两眼一闭,不省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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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安澄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十分狭小的铁笼子里,笼子内十分脏污,还残留着不知名鸟类前辈留下的、已经干涸了的排泄物。
笼子所在地是一个不算很大、光线十分昏暗的旧仓库,空气中尘土混合着发霉的味道。
而在这个仓库里,堆满了像关着他这样的鸟笼,已经有好些个里面锁上了鸟。
从家养的鹦鹉到野生的珠颈斑鸠、从三有的麻雀到国家一级的中华秋沙鸭,这些跨度极大、生活习性大相径庭的鸟类竟然在这间小小的仓库当中会了面。
而安澄也终于看见了那只聒噪小鸟的真面目——一只小小的玄凤鹦鹉。
这只可怜巴巴的小玄凤蜷缩在笼子的最角落,身上的羽毛被弄得乱七八糟,顶冠被拔走,脖子后面还秃了一小片,露出的肌肤隐约可见强行被拔毛后留下的血斑,被吓得不停地哭喊。
“爸爸……爸爸快来救我……呜呜呜……”
“不喜欢人类,最讨厌人类了……”
哭得动情、哭得忘我、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安澄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人之后扭了个身体,把喙挤出去对着那只小玄凤。“喂,喂?噗哧噗哧——”
“小玄凤,小鹦鹉?”
“呜呜呜,呜?”小玄凤哭到一半突然停下,用翅膀尖尖扫了扫自己的头。“谁在叫我?是在叫我吗?”
“诶,对对对,就是在叫你。”安澄又从缝隙挤出半条翅膀,对着小玄凤不停地挥舞。“看这里,看这里,是我!是一只勇猛帅气英俊美丽的珠颈斑鸠在叫你。”
小玄凤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了一只正在朝他挥手的大鸟。
“你是谁呀?”现在才从悲伤当中抽离出来的他,猛然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将周围打量一圈后,他高声尖叫起来。“啊啊啊——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爸爸——”
这只不过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玄凤鹦鹉,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爆发出了无限的尖叫潜力,啊的一声,就将其余笼子当中还在沉睡的鸟给唤醒了。
众鸟睁眼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陌生的地方,一时之间皆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于是……
“叽叽叽——”
“啾啾啾——”
“嘎嘎嘎——”
各类富有特色的鸟鸣混杂在一起争响,加上旧仓库自带的回音效果,此场景可当得上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
安澄用翅膀尖尖捂着自己的耳孔,缩到笼子的小角落。
吵死鸟了,吵死鸟了。
这群鸟怎么这么少见多怪、这么不淡定,万一把人给招来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生,旧仓库的门就被猛地打开,生锈的铁门发出嘎吱的沉闷重响,堆积在周围的灰尘飞扬起来。
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男人从门外走进,身形不算高大,顶着一个很大的啤酒肚,满脸不耐,手里还握了一个套着发黄硅胶壳的手机。
虽然没看到抓他人的脸,但安澄肯定不是这个。
团伙作案?
男人紧皱着眉头,环视一圈,而后从门后捡了一根实心的木棍,接着不由分说地对着小玄凤的笼子砸下去。
“吵死了!”铁质的笼子被砸得凹陷下去,小玄凤被惊得乱扇动翅膀。“什么垃圾鸟也捡回来,老三真是吃了屎。”
“再吵直接拔光你的毛,烤了做下酒菜。”
人类和鸟存在一定的语言障碍,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对话,相处得久了,自然而然能够明白一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何况情绪是一种无需言语也能够感知到的东西。
作为家养的宠物,小玄凤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不再尖叫和哭泣,夹着乱糟糟的羽毛,把脑袋埋入翅膀下面,不过人掌心大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周围其他的鸟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亦如鹌鹑般缩瑟着。
眼见着一众鸟都收了声,男人也不再咒骂。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掏出手机捣鼓一番,最后横屏将背面的摄像头对准锁在笼子里的鸟。
“各位老板,这是今天的新货。”他又用木棍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小玄凤的笼子,“一只玄凤鹦鹉,有老板想养或者想试试水都可以,或者到量了附送。”
镜头很吝啬地只在小玄凤面前停留了几秒,随后迅速转到旁边的笼子前。“一笼子麻雀,可以串串,毛也很整齐,挂起来也可以。”
“这是一只冠斑犀鸟,这种鸟很多都是住在悬崖的石洞上,很难抓的,而且这只肚子里还怀着蛋。”男人一伸手,打开笼子将里头有些萎靡的鸟抓了起来,扫了扫腿羽,将鸟的下腹露出。“人有转运珠,鸟也有啊!这还是一只一级,精血入口、霉珠破落,以后就大富大贵、财运亨通。”
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那男人将手中的冠斑犀鸟翻了个身去拍脸,“还活着,都还活着啊,只是麻药还没过。”
语罢,将鸟放了回去,重新给笼子落了锁。
男人就这样举着手机一一拍过旧仓库内所有的鸟,嘴中还说着一些语义不明的话。
最后终于轮到了堆在角落的安澄。
“一只珠颈斑鸠,”男人用木棍隔着笼子戳了戳安澄的羽毛,“这个月份这种鸟很常见,但也不太好抓,这只比较笨。”
安澄:???
“脖子上的羽毛可以收藏,味道也不错,没试过水的老板可以尝尝鲜。”
味道、试水、尝鲜……
直到听到这几个词,安澄才彻彻底底地理清楚这些人抓鸟是为了什么。
根本就不是什么抓流浪鸟当宠物卖,而是非法盗猎、私自贩卖!!!
或许一些珍贵的鸟类会被买家偷偷饲养起来,但大多数鸟的命运都是被拔光羽毛、摆盘上桌。
这比安澄一开始预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只是当作宠物还有活法,现在无疑是死路一条。
想清楚这些之后,安澄的淡然也维持不住了,他看着那个怼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就像是看着阎王的生死簿。
或许拍摄他的视频已经被发了出去、或许已经有人看中了他的羽毛或者味道、或许他已经成为了即将发货的商品……
虽然天天说着想死,但安澄也不是真的打算死啊!!!
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