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拂面,恍然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回盛夏。

    酷暑难耐,蝉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起来很不走心。

    山蛮子的步伐就跟着这种节奏断断续续,每一步都十分费力。

    他死死地握着身上的包袱,好似那物件有千金重,压得他行走艰难。

    只恨这段山路为什么这么短。

    终于还是到了山脚,不远处就有车夫等在镇子口结队拉生意。

    “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美人停步于一棵槐树下,斑斑光影揉着橘红透绿泼洒了他一身。

    山蛮子垂着脑袋,没有动作。

    美人又说了一遍:“把东西给我。”他深深呼吸一口,问,“先前怎么答应我的?”

    近些日子的相处,他越来越有种带孩子的感觉了。

    山蛮子全然是个不通世俗的莽夫,估计都不晓得何为感情,听说男大当婚便要去劫花轿娶亲,听说成婚要进洞房也要拉着媳妇进洞房。

    其实他压根就不晓得洞房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还有回门这一说。

    但就知道要对媳妇好,所以对于美人有求必应,让他不去劫道他答应了,让他们去山中打猎再下山去卖他也答应了……时隔三个月后,美人说要回家一趟,他也答应了。

    有小弟悄悄地拉着他说:这可不能把人自己放回去啊,他若是回家,定要带着官府来抓人的。

    还说美人这些日子在山上都是权宜之计。

    山蛮子抿着嘴听完,盯着那边廊下正在晒草药的人半晌,那身干净整洁的衣衫实在同这个破山头格格不入。

    自从说了要回家去,美人已连着几晚挑灯给他写字帖,一再嘱咐有空要习字,要学理,又教给小厨房好几个菜方。

    山蛮子就算再傻,也知道美人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用肉干和面饼把美人的包裹塞满。

    怕他路上饿着。

    明明这路一点都不长,压根饿不着人。

    此时的山蛮子还捏着包袱的布角,心想:早知道,就把熏兔腿也给放进去了。

    可惜……

    “我答应不耽搁你回家的。”山蛮子别过头,不知道该往哪看,探手进袖兜中找东西,嘴里说,“那你好歹,把这个吃了。”

    美人闻言眸光一寒。

    果然。

    临下山前,他看见山头上一个小跟班鬼鬼祟祟地拉着山蛮子,递出一瓶药丸。

    “大哥,这里面是毒药,你逼他吃了,三天之内一定要回来,只有一颗啊,别浪费了!”

    美人就在屋角后面,他看见山蛮子只是稍作愣怔,可他还是收下了那个瓷瓶。

    然后装作没事一般欢喜地赶来送人下山。

    现下瞧他翻找东西的模样,美人屏声握稳了袖刀。

    实在不行,便在此时杀了他吧。

    山蛮子全然没察觉美人的脸色,掏出了一团由荷叶层层包裹的东西。

    看上去还没有拳头大,但从外面捆着的麻线来看,做得很用心,静静躺在山蛮子粗糙的巴掌上。。

    “我那天听你说山下有荷花酥,做得精致又好吃,可是我昨个下来他们已经打烊了,所以我就回去自己试着给你做了一份。”

    至于如何做的,他便不说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离山头最近的一个荷花塘有多远,否则镇中那家也不会物以稀为贵了。

    寻得原料何其不易,要做出来又要有多费心。

    山蛮子通通没说。

    美人手指一僵愕然抬眼,眸中沉潭划过几丝波澜,随后沉静地看着他:“君子远庖厨你懂不懂?”

    山蛮子如实回答:“不懂。”

    美人气凝:“……”

    “但你吃吃看吧。”山蛮子嬉皮笑脸地把东西塞到美人手里,又把包袱小心地挂到他身上,嘱咐道,“你约莫是走得急,那块玉你也忘带了,我给你一并收拾进去了。”

    他嘿嘿笑着,把自己脖子上的“鸡腿骨头”拎出来给人看:“我自己就怕丢,每天都戴着。”

    容颜清冷的公子抬着那荷花酥,半天没有动作。

    终于问道:“可知姻缘该要两人情投意合并非一腔热情?”

    山蛮子不语,只是局促地低着脑袋搓手。

    “可知结婚需三媒六聘礼过天地,不该强行为之?”

    “可知,情爱乃水到渠成并非自我欺瞒?”

    “可知,男子相合有违人伦?”

    “可知你对我就不是那般心思?!”

    他语如连珠,竟是说得起了薄怒。

    “你只是什么都听别人的,你觉得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你觉得只要是夫妻就该白头偕老,遑论天下之大又那么多情投意合之人都无法长久,何况你我都不是那样!”

    山蛮子压低了脑袋,实在瞧不清他面上是什么神色:“我没有什么都不懂,但我都情愿的,就像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呀。

    他说得细弱蚊吟,可是卑微又勇敢,然后又抬起脸来憨笑:“你快吃吧,外面实在太热了,别给捂化了。”

    美人蹙眉看他,赌气一般胡乱地拆了外面的荷叶,吃掉荷花酥。

    “现在行了吗?”

    “小心噎着!”山蛮子提醒道,又亮着眼期待地问,“好吃吗?”

    美人面无表情地擦了嘴角:“好吃,那我走了。”

    “等等!”山蛮子笑得有些僵硬,“你能不能……再说一次你会回来的。”

    美人默了良久,才淡淡开口:“你明知我……”

    “你会回来的对吧!”山蛮子去推他,把人推得面向镇口,“去吧去吧,到家还能赶上吃饭。”

    那天只是漫漫岁月长河中一个普通的夏天,山蛮子在那一天亲手放走了最重要的人。

    “我都知道的呀。”他站在原地看着美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喃喃道,“可是我真的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喜欢和爱,从来都是无法解释、不讲道理的事情。

    那晚清风明月送来了无可替代的心跳,亮了刹那姻缘际会。

    不过是猝然相遇,怦然心动。

    他眨着酸涩的眼睛:“你那么好,你什么都好,我喜欢你应当是没错的呀,男人喜欢男人,也应当是没错的呀。”

    终于在晚霞渐染之时,山蛮子才慢慢掉头上山。

    那年的夏蝉知道有人尽力喜欢过,但不是两情相悦,所以聚散不由他。

    山蛮子走着走着,先是红了眼眶,然后情绪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的喜欢你啊!!!!”

    他哭得十分尽兴,哀嚎传遍山野,也传遍了此时的姻缘铺。

    司命听得呼吸颤抖起来,他好想离开,他好想拥有双没看见这一幕的眼睛……

    那个暴躁张狂的冥王哭了啊!

    本龙就在面前啊!!

    这是妥妥的要被灭口了啊!!!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土生强忍着腿软跪下去的冲动。

    诘问的画面消散过后,由于直戳人痛脚的内容,所以一般是会带来阵阵沉默,这个是没问题的。

    可是他刚才明明看见,天道那一劈弦音,顺带劈了离谢逢野很近的月老。

    不过谢逢野忙着指控天道,再加上先前莫名奇妙被凶了一顿,所以不肯再关注俞思化一眼。

    可是,土生却都瞧见了,心中不禁盘算起来。

    按理来说,若无牵连,是劈不到的,恰如他司命和沐风。

    再按照常理来说……同时劈了两个,他俩死活命里都是带点缘分的。

    再……再按常理来说,冥王这情劫剧本可是土生自己写的,说好的一见钟情,那绝不可能拖到第二回见面。

    山蛮子动心是劫花轿那一回,月下隔帘一眼,险些把他那颗心烫熟。

    那诘问劈月老算是什么回事。

    天道今日不会兴趣大发把月老那点心思也给抖搂出来吧……

    土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脸色惨白,心如死灰。

    没命看。

    他真的没命看!

    要死了,来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做什么?”谢逢野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这不是你给我写的故事吗,你敢说他不美?”

    且不说如今是个什么关口冥王还能如此嘚瑟,但土生已绝望得恨不能将自己舌头吞了,艰难地回:“美的,是很美的。”

    沐风仔细地捧着荷包,冥王刚才一句他们能得圆满莫名叫人安心,是以,现下只要谢逢野张口,他都乐意应和两句:“司命应该是看到你哭了所以害怕。”

    土生:“……”

    好歹仙僚一场,不能因为你堕落了就大家都不要好过吧!

    “哭怎么了?”谢逢野却不以为然,“为他哭不丢人。”

    他倒是相当地落落大方。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一直静默不语的俞思化突然开口,“你不该为他哭的。”

    “我说你这人,你结过婚吗?你喜欢这么说话,怕是连感情都没谈过。”谢逢野极其不爽地转头回去,话说得也凌厉了些,“你凭什么指手画脚,你懂个屁。”

    他也是如今脾气稍有收敛,往前再放几十年,正是从情劫中脱身后劲强大之时,若有人敢当面质疑,他是会被立刻送去轮回的。

    俞思化轻呼一口气,垂眸道:“我是不懂。”

    谢逢野更不爽了:“你也配评价我。”

    他自知这话说绝了,下意识想收口,又见俞思化这厮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听罢也没见几分怒意,甚至暗自垂下头,浑身上下瞧起来,竟是有几分……别扭?

    “——哎哎哎!那后来呢!”土生下意识觉得这两人现在再聊下去要出问题,本能的求生欲让他跳出来问,“后来美人回去了吗?”

    这一问,问僵了两个人。

    “哈,我如此有魅力,那定然是乖乖回来跟我甜甜蜜蜜了。”谢逢野颔首道。

    土生心道你在说个鬼。

    什么魅力?

    嚎啕大哭的魅力吗!

    土生好一顿腹诽,然后眨了眨眼:“谢,谢逢野。”

    “干嘛?”

    “我骂你了。”

    谢逢野:?

    土生又重复一遍,问:“你听不到吗?”

    谢逢野:!

    “你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两人吵嚷起来,这边俞思化抿了抿嘴:他比谁都清楚,他是没回去的。

    他居然,还哭了吗……

    才想到这个,胸口处闷痛难忍,似有布满尖刺的荆棘从心口生出,然后扎进血肉之中在穿梭于四肢百骸。

    他捂着胸口,半分得不到缓解,忽地想到:他断不了孽缘,就要道心破碎丧失五感,那冥王呢……

    土生正叫着:“你快试试!你听得见沐风骂你吗?!”

    沐风此刻恨不得把冥王殿供起来,悚然否认:“我没有!”

    吵嚷一片。

    俞思化颤着身子弱声道:“冥,冥王……”

    话未说完,人倒了。

    像片落叶一样,轻飘飘的。

    “他刚叫我什么?”谢逢野耳尖,瞬时听到了这微弱不已的一声喊,印证一般转头问土生,“你听见了吗,他是不是说了冥王?”

    “怎么可能!”土生激动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否认,“他哪里知道你身份,人家分明说的是明,明天吃什么!”

    谢逢野皱起眉:“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

    弦音再起,就此止住了话。

    “还有。”谢逢野望向头顶那团缓缓流动的光尘,“在场之人诘问都过了吧。”说罢,他忽地质问起土生,“你也?”

    土生已经麻木了,甚至报复性地狞笑起来:“来吧,都抖搂出来,小爷今天要死了。”

    他这样子实在奇怪,谢逢野按着疑惑去看接下来的画面。

    那是一方静潭映着广天浩星,月盘好似近在咫尺,辉耀铺天盖地。

    灿烂银辉之中,巨树随性地在潭水边沉浸于此夜色。

    那树慢放霜光,幼荧遍布,不似凡间之物。

    树下有人正靠着树干休息,他一身青衫云袍气质超然,只是带着玉面,看不见长相。

    只那玉面额头上金莲一朵,外放无边禅意。

    少年人蹑手蹑脚走近,确认自己没有惊醒正在休憩的神仙,快速地弯身亲了一下。

    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干巴巴地用嘴去撞那玉面具。

    他自以为小心翼翼,可剧烈的心跳和笨拙的动作早已出卖主人。

    玉面之下,那双眼缓缓张开。

    眼瞅着,面具即将被拿下来。

    画面就此散开来,视线之中徒留天花板,好似天道诘问从没来过。

    姻缘铺从没这么安静过。

    平时没人说话,偶尔还能有几缕风漏进来溜达一圈。

    现下,当真是死了一般。

    沐风和土生对视一眼,确定彼此胸口都埋着千言万语。

    ——要了命了,这道诘问是月老的!!

    谢逢野眨了眨眼,不确定地看了眼躺椅上的俞思化,又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好家伙……

    这小少爷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背地里能干出偷亲人这事!

    冥王殿忍不住好奇起来,谁啊那人是,啧,眼看着面具都要摘下来了。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你有毛病?”

    青岁浑不在意,收回施法的手:“本君不爱窥视他人秘密。”

    “你不喜欢大可离去。”谢逢野咬牙道,“默不作声地跑过来,又打散这道诘问,显着你了是吗?”

    刚才施法,谢逢野发狠割破的手腕还没愈合,此刻滴答滴答乱淌,他胡乱往身上一抹,不悦地问:“你现在来干嘛?”

    “本君收你法力,定下凡人之躯性命之忧的规矩,不是叫你自残。”青岁凝视着那伤口片刻,目不斜视地绕过倒在地上的俞思化,沉声道,“长本事了。”

    “我问你。”谢逢野现下没心思叙旧,干脆问道,“你不世天上那月老用神识下来附身在我这凡人邻居身上,你管不管?”

    “我可告诉你,他这凡身可经不住神仙折腾。”

    土生呼吸一滞:“……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告状吗?”

    “那也是他做你邻居的代价。”青岁说,“他不该离你这么近。”

    “哈!”谢逢野听得怪叫一声,“天哪,青岁,我好像今日才发现你做天帝之后如此冷血,你那慈悲度世之心哪去了?。”

    “实话实说罢了。”青岁似乎不想在俞思化这个问题上深聊,又问,“你没有别的话要讲了吗?”

    “有的是。”谢逢野此刻出奇的冷静,连他自己都奇怪。

    往日里再有火气撒出去,到青岁头上都是无用,反而会把谢逢野自己气得炸毛。

    如今在听他这么四两拨千斤地冷漠平淡,居然也不会生怨了。

    “我问你,那雷神又是怎么回事,那雷神也伤了他。”谢逢野指向躺椅上的俞思化。

    “我既为天帝,要真能随便让你幽都欺负到我不世天神官头上,岂非德不配位?”青岁坦然回答,“那是我捏的傀儡。”

    天道有言,神仙不得以神力伤害凡人。

    何况天帝。

    当日月老灵识现身俞思化身上,那雷神傀儡一撞,奔的就是为了散掉那缕神识。

    太过刻意,谢逢野已察觉不对。

    只是……

    如此一来,俞思化也遭了连带。

    “你知道他。”谢逢野问青岁。

    他没说认识,也没讲熟悉,只是简单说了“知道”。这个简单的词,背后可拉扯出来的关系太多。

    尤其方才断了这俞思化的诘问,简直太明显了。

    如此直接,特别不像青岁的作风。

    青岁目光落在俞思化身上,端得一幅波澜不惊,声音平静:“本君知道所有生灵。”

    “又来爱护苍生这一套。”谢逢野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青岁的眼,“你怕我知道什么?”

    青岁将目光从俞思化身上收回,直视谢逢野的眼睛,语气中居然破天荒地带了些疲惫:“我怕你不能全身而退。”

    他们兄弟俩生在一处,太过了解对方。

    能让青岁以这样的神态说出口的话没几句,且个比个的真心。

    如此,谢逢野却只能回以沉默。

    这话中明显有深意,可他却思量无门。

    任何立场,他都没法质疑青岁的初衷,可到头来事情都被推到脸上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青岁却迅速转移了话题,问道:“死阵一事你怎么看?”

    “要转的这么生硬吗?”谢逢野气笑了,“还能怎么看,不世天无能啊。”

    “人家能瞬时改了数万人命盘,你们不也没发现?”谢逢野指向地上跪着的红衣女妖,“你收我灵力,就是能让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妖怪踩我脸上是吗?”

    青岁淡然问:“有吗,踩哪了?”

    谢逢野咬牙说:“蹬你大爷的鼻子上你大爷的脸了。”

    这种令人窒息的对话,已让土生迅速远离到贴墙,据他所知,除开上一回天帝单方面追打冥王,这两兄弟每次动手都是你死我活的阵仗。

    而且,他们谈话的内容,实在不敢细思下去,总觉得字字句句背后,就是汪洋大海。

    气氛已足够诡异,偏偏那听夏花妖丧心病狂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冥王啊,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几个都拿你当傻子耍呢!”

    “什么情劫,什么月老,全是在骗你!”

    “这有你说话的份?”谢逢野笑道,眸底却逐渐阴沉下来。

    但那听夏花妖似乎并不在意谢逢野的警告,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你可真是可怜,你身为冥王,却被当做棋子,好不容易付了真心,也被操控玩弄。”

    她如此得意,几乎叫人瞧得陌生,好似先前怕死惊惧的不是她一般。

    甚至字字都在刻意点火,生怕谢逢野这怒意烧得不够旺。

    谢逢野隔空一握,那花妖立时捂住了自己脖子,本能地想从那里拽下什么。

    谢逢野逐渐拢紧手指,冷声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呢?”

    “我……咳,你不过就是个可怜的东西。”她被掐得没了力气,拼了命也要讲完。

    土生慌忙地张着嘴,有心想劝点什么,却不晓得说什么好,放目光去看天帝,见他也只是沉着脸。

    只是眼神并非针对那花妖,反而像是在看冥王,似是在等待接下来冥王会做什么。

    谢逢野的手逐渐收紧,花妖脸色开始变得青紫。

    “本座可不是那菩萨心肠怜花惜玉之人,你主人是谁?”

    花妖艰难地喘息着,却还是挤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堂堂……冥王,杀妖都不敢。”

    谢逢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随后脸上闪过一丝明悟。

    “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故意激怒我。”他松开手,“你想要我杀了你。”

    他一字一字地说,脸上笑意却愈发灿烂:“可我就不。”

    眼看着那听夏花妖面色逐渐精彩起来,她约莫是想大喊,可身体却彻底动弹不得。

    青岁于谢逢野身后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