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诫打电话和律所约了见面。
就在第二天。
王律亲自飞过来见他。
这种待遇何其之高,尤其她身为全国数得上号的顶尖大律师。他还记得追债公司当时冷嘲他翻盘无望,
“沈家不是厉害吗,有本事把王律找来啊。”
谁承想一语成谶。
一夜在翻来覆去中度过,次日,沈诫来到约定地点。
对面连出行费和餐饮全都包了,让他得以坐车而并非步行,可以说是自破产后最体面的一天。
沈诫对此也稍稍宽心。
家人在拘留所的这段时间堪称折磨,这会有了转机,他便翻出仅剩的一套西装穿在身上,恍惚间找回了当年继承人的风采。
沈诫对着玻璃门理了理领带。
王律已经到了,正坐在里面低头翻看着案卷。
咖啡的香气顺着门缝溢出来,品质很好,可见对面并没有因为他家破产而敷衍。
这个事实让他心情更佳,如今微微颔首准备进入。
也就是握上门把手的这一刻,一个念头猛然跳入沈诫脑海:
——王律会不会知道我是被睡了的。
然后沈诫死死定在了原地。
那晚的事情他并不引以为傲,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耻辱。
尤其是回到家之后,他查询了楚椒的过往。
一条条花边新闻均昭示着一个事实——他也不过是摇尾乞怜的情人之一。
回到此时此刻,明明还穿着过去的定制西装,但沈诫也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路上,难堪至极。
好在王律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招招手让他进来。
家里的案情等不得人,沈诫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如今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您就是沈先生吧。”
顶级律师的职业素养倒是很好,说起话来调理清晰明了,再加上年龄稍长,亲切而不失威严。
询问完所有情况之后,她点了点头。
“行,大体情况我已经掌握了。”
“帮助您母亲从拘留所出来不难,但是父亲这边可能会有点难度。”
“主要是挪用公款参与违法赌博和他确实有关,所以我尽量。至少帮助母亲和他完成离婚,脱离大部分债务。”
比起原本的双方都入狱要好了不少。
沈诫心里有数了。
如今又想起什么,再次开口时顿了一顿。
“还有一个问题…”
“您说。”女人原本已经和秘书交接,如今微笑留步。
沈诫深吸一口气道,“委托费,楚椒给了多少?”
顿了顿,他遏制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衡,“用不着她,我会慢慢还清的。”
——只要有西格玛的支持,翻盘的余地就还在。
“……什么?”
王律差一点就笑了。
幸亏有很高的职业素养的起底,让她只是上扬了一点嘴角,如今推推眼镜,借着反光注视对面这个年轻男人。
他很不甘心,是的,她看得出来。
他不愿接受现实的挫折,所以将失权的愤怒转接到了他求助的那个女人身上。
王律见过很多类似的案子。
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当女人陷入危机被男人拯救,女人以身相许、百依百顺;
当男人陷入危机被女人拯救,男人视为污点、忍辱负重。
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她不分析,但只是有些惊讶楚总的眼光居然也会退化到这种程度。
顿了顿,王律又有些了然。
是了,楚总都那个地位了,什么样的菜她没见过。
可能只是因为今天刚好吃到了这一盘而已。
嘴比骨头硬,敢做不敢当。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不帮上一把呢。
王律敲敲桌面,声音温和,“如果你说的是价格,我可以说亲情价一百万。”
然后在男人微微松了口气的瞬间,她补充了后半句,
“但如果你说我暂缓所有案子,在工作日扔下整个律所,通宵研究案情从黑城飞过来,并且未来还要全神贯注直到宣判结束,那我只能说,”
“全天下只有楚总一个。”
然后在默然寂静的咖啡馆,她放下杯子,微笑道别,
“还有什么事和秘书说就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
[王律那边已经谈完了,楚总,她想和您吃个饭。]
严叙从手机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副驾驶的肖争也说出了口。
楚椒倒是不在群里,但却能听到系统提示音。
[驯化值:18%]
猛涨了四个点,王律应该和沈诫说了些什么。
楚椒虽然不需要,但被人维护总是愉快的,如今放下文件点点头,“中午吧,下午找辆车送去机场。”
“好的没问题。”
肖争利落点头,车正在等红绿灯,严叙便也看了一眼群聊。
他第一次跟楚总的私事如此接近,虽然是最清闲的司机工作,但群里却衣食住行包揽全部。
比如这会,肖争把餐厅定位发在上面。
严叙修改导航的同时不动声色搜了一下价格,放回手机,然后心头狂跳。
一盘菜,花掉他一个月的工资。
——而楚总包场了。
面前的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一瞬间发现腿上都有些卸力。
这样的生活实在离他太近,又太远了。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克制继续往下探究。
吃完饭送别王律师,对面手上拎走了什么礼盒。
严叙搜,顶得起他开了三年的宝贝车;
楚总又去见那个外国人,去商场,消费回来是严叙拎到后备箱的。
他拍了张照,也搜,原来一下午消费了一套房子。
南和公馆登门道歉,肖争交给他来应付。
累消价格写在一张黑卡上,严叙悄悄看,数零,数到手心都出汗。
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浅尝辄止带来的只有焦躁和烦闷,严叙无法再想项目,再想升职。
坐在总裁办,他每一秒都在期待楚总什么时候需要用他;
出去开车,则用尽全部力气只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一个眼神,一秒关注。
这样如同隔着塑料膜呼吸的生活保持了三天。
第四天上午,肖争把他移出了项目组。
“楚总我差不多上手了,以后和郑特助一样,也来给您开车。”
肖争没说原因,这种小事也不需要楚总知道,只是占据了一句话、五秒钟,然后迅速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西格玛那边说近期会来海市,想顺便和您吃个饭。”
到底也是知道着急了。
“嗯。”
楚椒平静地翻了页文件,落地窗外是阴天,灯光微微亮起,映照着一张脸肃冷又清淡,
“让西格玛不用来了,”
“我们去。”
“……所以楚总最近又要去莫城是真的吗?”
这条行程从秘书处内飞快传播开来。周之慎人缘好,知道的早,第一个跑去找了肖争。
“肖姐!”
男人今天穿着没戴眼镜,弯着那双透亮的桃花眼期待又恳切,“上次去莫城就是我陪着楚总的,路已经熟悉了,带上我没问题的。”
肖争脸上带着笑。
“好的,我会考虑的。”
结果去二十四层忙完,她回来催进度,转身又被一个清瘦的戴眼镜男人拦住了。
“肖姐。”
“有事吗?”肖争面带微笑。
魏清厌攥攥有些发烫的骨节,声音坚定了几分,“……如果去莫城的事情是真的,我希望您和楚总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莫城的签证已经下来,时间充裕,并且熟悉各类文档整理。”
“楚总如果喜欢雪茄,我也已经学过了。”
肖争脸上的表情亲切和蔼,
“了解了,很感谢你告诉我。”
就是这样事事有回应的态度,令秘书处终于出现了短暂的和平和安宁。
直到次日下午谁都没有出现,魏清厌和周之慎才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谁去了?”
顿了顿,周之慎的声音立刻警惕了下来。
“是不是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