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正文完
或许很多人认为，在一段真正合拍的爱情关系里，是不存在磨合与争吵的。可越是在乎彼此，就越是容易为了彼此而产生争执。
尤其是许落苏这种在亲密关系里控制欲很强的问题儿童，更是容易在一段关系里失衡。得亏沈泽雨年纪大了，本身个性也比较包容，不然各自忙起来顾不上彼此的时候，绝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饶是如此，面对冲突的时候，沈泽雨还是选择退了一步，在嗓子哑了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周。
她在家里闲着没事，还抽空给许落苏做了几天饭。
许落苏不哭不闹了，美滋滋的，成天抱着沈泽雨的腰，从厨房抱到餐桌，从餐桌抱到书房，阿泽阿泽的喊，说你真好。
小狗一样黏着，沈泽雨甩都甩不开。
等沈泽雨病好了，回到剧院工作，许落苏还是这般作态。沈泽雨一下班，她就扑过来，给一个大大的拥抱：“阿泽抱抱！”
金乌已经进入11月，天气也逐渐凉了下来。沈泽雨穿了件薄风衣，站在剧院门口，活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偏生许落苏也不胖，那么高的个子挂在她身上，跟个考拉似的。
沈泽雨无奈，只好抱着她的双腿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停在街边的车子。
路上遇到不少剧院的演员，被看见了，还会听到她们“啧啧”两声。
尤其是陈词，甚至还私下发消息：“我怎么觉得许老板出趟差回来，对你是小别胜新婚啊，这黏得……”
“果然人还是要谈恋爱，不要结婚。谈恋爱，天天都是热恋。”
沈泽雨懒得搭理陈词，权当自己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11月一开始，沈泽雨的生日也来了。
这一年，她36岁。在36岁的当天，她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铛铛铛铛！”十二点一过，穿着紫色吊带裙的许落苏从枕边柜里掏出一打合同文件，扔在了沈泽雨身旁，“这是你和星海合作将近十年里你所写下的剧本，我把版权全部都买下来了！”
“生日快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落苏站在床边，张着双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沈泽雨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合同，又仰头看向站在床边的爱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没有开口，许落苏脸上的喜悦也淡化了一点，眼中的欣喜，开始一点一点转化为忐忑：“怎么，你不喜欢吗？”
哎呀，她是不是搞砸了？
沈泽雨摇摇头，垂眸看了眼床上的合同，伸手取了过来。
她翻开文件夹，一页一页翻了过去，看到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名字，脑海中都泛出一个画面。
《如果还能拥抱你》……《人间最值得》……《不凡》……《神鉴》……《南国遗梦》……
那么多的电影和电视剧，是她在每一个深夜里，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血泪之作。
那是她的十年，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十年。
也是从默默无闻，含辛茹苦到家喻户晓的十年。
更是损耗她的心神，元气，血泪，一点点编织出来的十年。
她想忘记的，却造就了她如今灵魂的十年。
沈泽雨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我喜欢的。”
她不知道许落苏花了多少钱才从顾寂和许倾月手中把这些版权买回来，这真的是一份好大好的礼物。
沈泽雨抬眸，望着许落苏，在逐渐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苏苏，我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
自从和许落苏在一起之后，沈泽雨就很少哭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在许落苏面前，笑着哭。
许落苏默然片刻，跪着上了床，将沈泽雨拥入怀中：“阿泽，我们把这些剧本都出版吧。”
她揉着沈泽雨的头发，语气很温柔：“从今以后，它们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故事了。”
“从第一本，到最后一本。从你的生，到你的死，将会有无数人见证一个天才的奇迹。”
沈泽雨点了点头，温热的泪滚了下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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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回沈泽雨的剧本版权之后，许落苏又有了新的工作要干。沈泽雨将自己的剧本初稿全部整理出来，交给许落苏。许落苏找了个可靠的出版编辑，在对方的辅助下，开始出版沈泽雨的剧本。
她有了工作忙之后，就不太黏着沈泽雨，沈泽雨的排练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到了年底，陈词的舞台也搭建完成，在进行最后的修改。
这也就意味着，在4月8号前，《失落岛屿》可以进行首映式。
工作顺利令沈泽雨的心情很好，过年回家的时候，她还和许家人提了一下自己4月有个音乐剧要举办首映式，希望大家都能来。
许奶奶肯定是第一个支持的，其他人也说会调整时间，抽空来看。但没想到沈泽雨那么郑重，三月一开始，就寄了邀请函过来。
于是4月8号这天，许家人和沈泽雨的亲友齐聚金乌剧院，在陈词的招待下，她们坐在剧院的前排，占据最好的视角观看。
落座的时候，许琼玉还很好奇：“阿泽呢？怎么还不过来？”
陈词与她解释：“她在后台，和演员们在一起。”
“哦……”老人家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词安抚好来宾之后，作为司仪登上了台。她拿着话筒，望着观众席上的亲友们，又看了一眼台上台下的摄影师，拍了拍话筒轻咳一声：“咳咳……”
话筒声在空旷的剧场回响，距离陈词最近的一支摇臂摄像缓缓降了下来，对准了她的脸。她面带微笑，字正腔圆道：“欢迎各位亲朋好友，各位来宾，来参加《失落岛屿》的首映式。”
“这是一场极为特别的首映式，她只为一个人演出。”
“现在，请关掉剧院所有的灯，让我们来欣赏这一场梦幻海底星空盛宴！”
陈词话音落下，场内所有的灯全部关掉了，只有一盏大灯，对准她身后的红色幕布，寂静的照耀着。
陈词从台上走了下来，在她离开之后，台上响起了“呲呲”的干冰声。霎时间，台上雾气弥漫，遮蔽了视线。
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伴随着一阵如同水珠般的竖琴声，一个梦幻的海底世界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3d投影技术下，舞台上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海底世界。一个穿着红色工装服，戴着潜水镜的“少年”坐在水滴水底的“礁石上，望着四周漂浮的海草，水母，以及小鱼，跟随着音乐节奏唱了起来：“或许你们可能不太相信，但我曾在梦中见过一位人鱼。”
“她与我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岛屿，只有遇到人鱼才能驱散岛上的孤寂。”
舞台上的场景在变幻，礁石转动，露出“少年”的脸，赫然就是沈泽雨。
许落苏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时沈泽雨抬眸，朝她的方向瞥了她一眼，从礁石上跳了下来：“她教会了我一首人鱼之歌，并让我传递给你们。请让我为你献上这首人鱼之歌，去追寻幻想中的爱与奇迹……”
《献词》结束，沈泽雨缓缓退场。
场上的海浪画布与礁石交错，霎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艘科考船出现在舞台上，群演们在场上不断地呐喊：“船长！船长！”
“船要沉了！”
“救生艇，救生艇在哪里！”
“博士呢！先把博士送出去！”
群演们将穿着白大褂的沈泽雨放到救生艇上，结果一个浪头打来，全军覆没。台上的人看得惊心动魄，直到风雨停歇，沈泽雨趴在了一根浮木上。
夜已经宁静下来，她看着天上的星空，想到少年时的事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看着水族馆的水母，说自己要去海底看世界。大人们嘲笑她的梦想，学生物能有什么出息呢？
计算机，金融，股票，考公务员，进银行工作，这才是体面的工作。
“海洋专业？那是什么，不过是个捕鱼的。”
“美人鱼？你都多大了，还信童话？”
“她的脑子是不太正常，毕竟她不结婚。”
沈泽雨唱了一首歌，歌词的结尾她写：“那又怎么样呢？不管大人怎么想，我总是喜欢看星星。”
她的歌声传到了远处的礁石背后，引来一阵浅唱低吟。
沈泽雨以为自己在幻听，奋力地往前游，结果在礁石背后，她遇到了一只美人鱼。
“多么美丽的生物，造物主令其成为美丽的传说，才能使得水手们前赴后继。”
她叹息着，与礁石背后的美人鱼互相警惕地打量。
饰演美人鱼的，是一位比许落苏要年长两岁的话剧演员，但却非常的有少女感。
当沈泽雨往前的时候，她躲在礁石后面缩了缩，怯生生地露出半张脸。
舞台的场景转动，这时大家看到了沈泽雨面前的人鱼。那是一只银尾人鱼，耳鳍是银色底上铺着七彩，蓝色的光照下来，流光溢彩。
许落苏看到的第一眼，险些激动地站起来。
这是她给沈泽雨第一次庆生时的人鱼妆造。
她现在明确地知道，这首歌是献给谁的了。许落苏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系列表演，她的眼睛里一直都含着泪。不过她怎么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落泪，但还是几次三番哭了出来。
她看着沈泽雨一步一步与人鱼靠近，看着人鱼将脱水的沈泽雨带到岛上，看着她们从互不认识，再到岛上互相扶持。
再看到某一个圆月的月光下，人鱼将自己的尾巴化作双腿，强忍着疼痛带着沈泽雨在沙地上跳了一支舞。
她们相遇得太奇妙，明明来自不同的世界，却是那么的契合。
直到有一天，科考队的幸存者，终于找到了沈泽雨，也发现了这只人鱼。
尽管沈泽雨极力掩盖人鱼的踪迹，但对方还是被抓住了。沈泽雨万般纠结之下，还是倾尽全力，将奄奄一息的人鱼放走了。
分别的时候，沈泽雨万分不舍。
她看着趴在自己小艇旁边的人鱼，不停地辩驳：“请告诉我，人类的世界存在着什么美好的东西？”
“诗人已经死去，再没有值得传唱的歌曲。”
“电影更是腐朽，给予大众的都是垃圾。”
“死亡变成了哗众取宠的笑柄，浪漫早就灭亡于滥情。”
她开始唱：“这个时代还剩下什么？”
“人人都是套中人，人人都无法做自己。”
“与其死在人类腐烂的世界，不如死在未知的冒险里。”
在故事的结尾，她选择了纵身一跃，跳入深海，牵着美人鱼的双手离去。
在她们身后，无数的群演们回响：“诗人已死，电影已毁，死亡成了笑柄，浪漫死于滥情。”
“随我去，随我去……”
“追逐梦的深处，随我去爱里……”
歌声高昂，音乐剧缓缓落幕。红色的幕布重新落下，掌声雷动四起。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一束光从台上打在了许落苏身上，“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朝她看来。
低缓的钢琴声起，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沈泽雨站在台上，朝远处的许落苏伸出了手：“你是否愿意与我缔结永不背叛的契约，我的人鱼。”
她的声音低而轻缓，饱含深情：“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前往未知的世界，鼓足勇气。”
“我将生命献给你，将灵魂献给你，将所有的一切献给你。”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泽雨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首饰盒子，缓缓打开，单膝跪地：“如若你肯垂怜，请接受我的诚意。”
“这是我心脏所化的枷锁，也是渴求你生命的祝福，请不要拒绝我。”
“say you love me。”
除了《失落岛屿》剧组成员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沈泽雨会在这样的场合求婚。
在她唱完最后一句词的时候，幕布完全拉开，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张铺满整个舞台的油画投影。
那是一副人鱼画像，美丽的人鱼游曳在深海里，沐浴在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里。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许落苏。
许落苏眼睛里的泪流得更凶了，她捂住嘴巴，望着远处的沈泽雨，怔怔地不说话。
她心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沈泽雨忙了两年，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她该以什么回应这样的爱意啊。
许落苏哭的稀里哗啦，腿都迈不动道，沈泽雨等了她好一会，都没等到她有所反应，略有些慌了:“苏苏？”
她不确定地缓了一声，还是奶奶和妈妈反应过来:“快快快，苏苏，上台拿戒指。”
一家人簇拥着许落苏从观众席走到台下，将她硬生生地推上了台。
台下的翁然心情复杂，靠在许望远肩上，看着许落苏一步一步走向沈泽雨。
许望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阿泽是个好孩子。”
远处的秦之月等人在感慨:“唉，别看阿泽不声不响的，结果还是会的嘛。”
就这样，在亲友们祝福眼神下，许落苏一步一步走向了沈泽雨。
许落苏都快哭晕了，她走到沈泽雨面前，一边擦脸上的泪，一边抽抽噎噎的：“你怎么……你怎么……”
“你搞偷袭呜呜呜呜呜呜……”
她说不下去了，用双手捂住了脸，怕自己再哭都要哭出鼻涕泡了。
沈泽雨无奈，拉过她的手，站起身将戒指推就进去，一边说一边推：“不是你说的要结婚的嘛，怎么我求婚了，你哭成这样。”
“不开心啊？”
“我哪里……哪里不开心了。”许落苏哭到不行，还打了个嗝，“我明明就很开心……”
“呜呜呜呜呜呜……”许落苏要感动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整个人倾身，砸在沈泽雨肩上，抱住了她，“阿泽……你真的……”
“你真的太好了。”
“你太爱我了……”
“呜呜呜呜呜呜……”
许落苏哭成了只小花猫，沈泽雨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那你会有更长的时间意识到，我很爱你。”
“许落苏，余生请多指教。”
沈泽雨想，她终究还是没办法在这个破烂的世界做一个普通人。
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恋爱，普通的死亡……
她骨子里，对怪物的世界充满幻想。与其平凡的腐烂，畏畏缩缩，她宁可不顾一切地奔赴普通人不屑一顾的爱里。
哪怕会受伤，哪怕会死亡，她还是会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