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也是被冲昏了头脑,真想上一趟警局,还没等他掏手机,就见靠在他怀里的猫抬了抬头,舔他的脖子。
“喵。”
林染愣住了,低头看已经恢复平时状态的咪咪,沉默地摸他的脑袋。
周围一直关注这事的路人看到小猫被砸蔫儿了,顿时也觉得这事儿就是熊孩子的错,本来就是宠物友好商场,不少人带着自家小猫小狗逛街,一下子就感同身受起来。不管看没看到,立即指责熊家长和熊孩子。
“欺负猫的做个人吧。”
还有真正目睹现场的路人指着对方说:“我看到了,就是这个男孩先砸猫的!”
有人作证,就有人打圆场,给双方台阶下,七嘴八舌的。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男孩的家长在听到警局两个字时气焰已经消了,最终满脸不甘地带着孩子离开,临走前还骂了句非常难听的s市方言脏话企图找回场子。林染气笑了,冷静地当着对方的面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你好,我在xx商场碰到……”
看着那位家长着急忙慌地拽着自家孩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染才慢吞吞地把根本没拨出电话的手机锁屏。
他从来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正相反,因为太早当家,在外受过的委屈数不清,大多数都咬咬牙忍下来了,可林染不想猫也跟着自己受委屈。
脾气坏怎么样,我宠的。
林染从前很讨厌一些人强调奉献精神,但自从养了猫之后才知道。原来“爱是时常觉得亏欠”这句话其实也有点道理。
如果今天的林染是个有钱有权的林染,根本不需要和这些素质低下的混蛋周旋,也不需要装作报警才能把对方骗走。而是直接当着对方家长的面,把那些红枣全部砸回那个熊孩子身上,让他见识一下有钱人的肆无忌惮。
“别怕咪咪。”
林染抱着猫找到商场一处角落,低声安抚。
“都怪我,下回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猫咪看着林染,在他怀里踩了踩奶,很轻地“喵”了一声。
事实上祁宴没有感觉到有多疼痛,小男孩的手劲儿不大,砸到脑袋和鼻子上的力度,还比不上他在家磕磕碰碰撞到墙的时候疼。
也没有当初在外边流浪的时候被人类虐待疼。
只不过让祁宴想到了当初被虐待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有点应激。糟糕的回忆席卷了脑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无助又绝望的时刻。
可是现在他有林染了。
这个人类很笨,对一只捡来的坏脾气猫咪这样爱护,明明执意要跟出来的是祁宴,给林染惹麻烦的也是祁宴,可是没有人责怪他。
林染只会在发生这样讨人厌的意外以后,愧疚地对猫说,没有照顾好他。
祁宴皱成一团的心脏被抚平,他又开始懊恼,自己和林染相遇的时间太晚,变成一只没有用的猫,只能色厉内茬地对着讨厌的人类吼两嗓子,除此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样才能变回人?
回到家,林染边把买回来的蔬菜有条不紊地塞进冰箱,边想着给今天受到惊吓的猫咪做一顿大餐好好安抚。他有点害怕猫被吓出病来。
之前做功课,在网上看到说一般家养猫出门都会有应激反应,虽然咪咪因为在外流浪过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可是今天被小男孩砸脑袋的时候,林染清楚感受到猫的身体在发抖。
是为什么?会不会是当初被虐待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林染越想越担忧,立即掏出手机询问列表里的宠物医院护士。对方给出来的结论是有可能存在影响。
没想到猫平时看起来这么无法无天,心里还藏着这么大的事,看来以后它犯事了不能直接揍,只能施行爱的教育。
走出厨房,林染寻找猫的踪迹,想给几条冻干让他高兴点,却在电脑桌上看到背对着他的咪咪。
“嗯?电脑怎么没关。”林染走过去把电脑摁了,转头捞过猫咪就是一顿揉捏。
祁宴摊在林染怀里,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他的流氓行为,思考着刚才背着林染在电脑上搜到的“宠物怎么变成人”的帖子。
帖子里第一条回复的网友,对待这个问题非常不屑,认为这是宠物主人的妄想,并打下“你的猫不可能变成人的死了这条心吧神经”这一串非常刻薄的文字,叫祁宴隔着屏幕都感觉被冒犯到,气愤地在桌上挠了挠。
很快,祁宴就翻到了第二、第三条留言,但仍旧没什么信息量。大多数人都在说宠物变成人的唯一途径是上帝,因为几百年前的动物人也是在这样仓促且意外的情况下诞生,肯定是上帝的旨意,不如去寺庙里求神拜佛。
东方人拜什么西方佛。网上的人满嘴跑火车。
祁宴开始有些烦躁,他不敢相信,难道这世界上只有自己这极为罕见的一例?失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给林染带来危险。
就在祁宴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自己可能是外星人时,一个点赞并不高的回答终于契合了他的情况。
回帖的人大概是个犬系动物人家长,他在帖子里告知提问者,自己儿子十岁那年出车祸的经历。当时虽然很快送到了医院,手术成功后的某个夜晚,儿子却从人类形态,突然变成了一只哈士奇幼崽,直到身体机能完全恢复后才重新变成人。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太久了。祁宴对这个时间不满意。
这位回帖人下方很快就出现了和他情况一样的跟帖,纷纷表示自己身边也存在这样的例子。感叹动物人群体的奇妙,并列举了动物人之间许多现代医学暂时没办法解决的情况。比如动物人群体无法控制的发晴期。
祁宴眉头跳了跳。什么是发晴期,为什么当初搜索动物人词条的时候没看到。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往下拉,林染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祁宴只好火速关掉网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蹲在桌上,等着林染来抱他。
虽然变成人的计划暂时被打断,但一颗种子埋进了祁宴心底。他开始有意识地在林染出门上班后,在监控死角里打开电脑查阅着变人的方法。
有个回帖人发了一个偏方,步骤很简单,只需要在心底反复地自我催眠就可以。祁宴没有办法,跟着他所说,每天晚上睡前在心底默念自己要变成人这句话,来加强自己的执念。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去做这样可笑的事,一个月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也许被耍了。
祁宴心情不佳,连饭都少吃了两口。林染看出来猫不高兴,抓着他又亲又抱哄了好一阵儿,把祁宴亲得迷迷糊糊大脑空白,事后更加坚定了变成人的想法,窝在林染怀里喵喵叫。
一定要变成人。
林染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看到猫咪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没忍住又亲了两口。
天杀的,我家猫怎么可以可爱到这个地步!
在祁宴的努力下,不久后的除夕当晚,事情出现了转机。
这天晚上祁宴像往常一样蹲在猫爬架上等林染回家,二月初的天气,下午五点就开始天黑,他等得昏昏欲睡,再醒来时已经晚上九点。没有开门声,也没有开灯,林染还没回家。
什么新时代周扒皮,大年三十也不让好好过,这也要加班?
猫咪边伸了个懒腰,边在心底帮主人怒骂老板,却因为注意力不集中,不小心踩空了,在跳下来的过程中没扒拉住柱子,瞬间摔在地面上。
“砰”的一声巨响,疼痛感顿时如同潮水一般从四肢百骸涌向祁宴。他没忍住,在黑夜中发出很重的抽气声。
祁宴顿了顿。
是成年男性的声音,音质冰冷,有点沙哑,饱含怨气。
祁宴愣在地上,随后像是几百年没使用过四肢一样,举起双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身体。
没有毛的、冰凉的、人类的身体。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人。
难以置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居然真的有用。
虽然记忆里没有当人的印象,但祁宴几乎是极快地适应了这副身体,他镇定地从地上起来,在林染的衣柜里掏出一身他自从打算变人后,就惦记了很久的白t牛仔裤,往身上套。
裤子在林染身上是拖地裤,被祁宴穿成了直筒,配上浅色的头发和深绿色的眼睛,随便往那一站,身高腿长的,像电视上年轻漂亮的动物人模特。
祁宴捋了捋头发,刚准备进卫生间看清楚自己的长相,却在几秒后,骤然听到开锁的声音。
实在是太仓促,祁宴心跳加速,飞速地跑回餐桌前,和往常一样矜持地站着迎接林染回家,却先一步闻到了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一个月前两人大吵一架那天,林染身上沾上的其他野猫的臭味。
身体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作为猫的本性让祁宴生理上对这个味道产生排斥,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热,瞪着慢慢被推开的房门。
门后站着他的主人,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看着祁宴的时候总爱翘着嘴角,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祁宴总觉得林染长得很好看,如果他变成人,最好要长得像林染。
但此刻的祁宴无暇去想自己的长相,他对不知道又在哪里招惹流浪猫,带回来一身味道的林染很有意见。
于是,在林染整个人惊讶地出现在祁宴身前的下一秒,猫咪气愤地扑了上去,结实有力的人类身体将另一个成年男性扑倒,两人摔在沙发上,肌肤相接,滚烫炽热。
“你又敢在外面抱别的野猫。”
低沉冷淡的声音涌进林染的耳朵,两人的呼吸乱成一团,近在咫尺。
祁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梦里一样,能把林染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于是胳膊缠得更厉害。
这当然招来了林染的反击,祁宴瞬间抓住那条踹向他的腿,把纤细的脚踝圈在手心里。
接着在林染震惊地询问自己是不是那只叫做咪咪的猫时,压制着沸腾的血液和震耳欲聋的心跳,祁宴非常冷静地回答。
“是我。”
祁宴禁锢住林染的腰,从他身上汲取熟悉的味道,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此刻满脑子都是。
他变成人了,可以保护林染了。
这个认识让他前所未有的兴奋,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铲屎官,控制不住地涌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