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
正疑惑间,施吾子偏巧进来,看到嵇昀手中的残篇,便道:“这本是先秦时候的某种气功图谱而已,因为算得上文物,所以也藏放在这里。”他表现的神色静笃,但说话间不经意地从嵇昀手里接过残篇,放归原处。
“最近学习如何?”
见施吾子探问,嵇昀答道:“施行道长、钰澄道长都是道家高人,这几日听他们说了很多哲理故事,都是我以前没有听过的。”
“功练得如何?”
嵇昀稍有迟延,思索后答道:“许是我天资愚笨,再或许是这里的武学门类太繁、奥义太深,我只看得眼都花了,也没学会一招半式。”
嵇昀说这话时,手不住地搔拭着后脑,语气中不难听出羞惭的意味来。
施吾子悉心地听了,面露正色,点点头道:“你三阳发光,黛眼如星,是聪慧之相。只是天资一时还没有得到启发,再者,乾元门的武学最大的特点就是厚积薄发、循序渐进。归结起来,无非是气功、剑法和归昧功这三类。”
嵇昀道:“上山时,我曾见识了钰澄道长的归昧三相功,很是厉害。”
施吾子欣然道:“归昧三相功是归昧功中的上乘内功,只有以本门气功和归昧功为基本,才能逐层修炼。这套神功共分为十重,除莫能祖师在他精气全盛时曾达到过第十重外,从未有人能触及第九重,钰澄八岁上山,学习归昧三相功足足十八年,已能掌握至神功第八重,将来超越前辈的希望,饶是很大的。”
“原来如此。果然钰澄道长才是真的天才。”
嵇昀揉搓摆弄着手指,心里不由得失落起来:“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哪里,他要是早知道我这么笨,兴许不会把我丢在这儿了...”
施吾子颔首低眉,微沉着声音,缓缓吟道:“天为乾,天居高而临下,为人镇也;气为元,元气之所生,万物之祖也。乾元者,既有天道伊始的含义,也有法效天道、周行气运的意思。”
“真人,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施吾子微作沉吟,解释道:“就是说,在道教天字门看来,元气千变万化,能生万物。而人身体的修行,归结起来便是练‘气’,你要学归昧三相功,首先要练气功。等掌握了元气通窍的法门,再习练‘临、兵、斗、皆、阵、列、前、行、者’九字结阳印、结阴印,共一十八种使元气聚散变幻的方法。”
嵇昀听到这儿,眼前一亮:“原来真人是在传授我上乘功法,我需得好好听,用心记,毕竟蛟麟神剑是不可能失而复得了,我只有学成这套归昧三相功,才可下山去见师父!”
就这样,嵇昀全神贯注向施吾子学习内功,每日勤学苦练,时刻不敢耽搁,至此精修,气功修为饶有大进。
转眼献宝会临近,观中愈加热闹起来。施吾子忙着接待朝廷钦差与少林、崆峒等名门贵客,给嵇昀上课的时间便少了。
清玄观西面的教场是弟子们练习剑术的地方,这天午睡起来,嵇昀溜溜达达散步到了这里。
“建星在斗背,天弁河中央;市垣虽两扇,二十二星光...”
嵇昀刚走到通道拐角处,便听到钰澄在教领习剑。这块教场宽阔平整,足可容纳百人,年轻弟子们各个短卦轻靴,随着钰澄念的口诀,一丝不苟地操练着。
“原来钰澄道长也懂剑法。”
忽然,嵇昀的眼神被末位的一个身影吸引过去。原来这里诸人几乎是整齐划一,唯有这个人动作滑稽,格格不入。
“啊?!怎么是她?”
嵇昀认出,眼前这个便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黄衣少女。只不过她早又改了装束,不仅头上攒了发髻,而且也穿了短卦轻靴。要不是舞剑动作太过抢眼,站在人群之中着实难以辨认出来。
“还以为她也是来做客的,没想到竟是乾元门的女弟子...啊!难不成?”
嵇昀忽然想起,施吾子曾收了一名女徒为关门弟子。
这时,女孩也发现了站在一角的嵇昀,两人眼神相接。
“不好!”
嵇昀生怕招惹这个麻烦,急忙转身跑开。
“别跑!”
女孩见嵇昀“落荒而逃”,心痒难耐,毫无顾忌地冲出人群追了过去。
钰澄在人群外看到,疑问道:“刚刚偷跑出去的,怎么有些面生?”
“师叔!师叔!”
此时一个上身裹着澡巾、下身只穿内裤,满身散发臭气的小道士匆忙跑来。
“初生,你这是怎么回事?!”
初生抽泣道:“我...我睡过了头,醒来时师兄师弟们都走了,然后一个女施主突然闯进屋里,用刀抵在我肚子上,教我把衣服鞋帽都脱了,还让我跳进房外的粪坑里...”
“哈哈哈!”
话未说完,已经惹得众道捧腹大笑。
“都别笑了!”钰澄喝止住众口:“谁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来历?”
“师父,我知道,她来了有些日子了,说是代州李克用大人家的千金,来寻之前上山的李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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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也是来参加献宝大会的。”
钰澄教初生换了衣服继续习练。
“你站住!别想跑!”
女孩嗓音清脆响亮,嵇昀隐隐不安,直担心半个清玄观的人都能听到。
“闭嘴!你不要喊了!”嵇昀原地站住,回头喊道。
女孩被嵇昀突如其来的反差唬得大怔,恍惚了一下,叫道:“你跑呀,怎么不跑了?!胆小鬼!”
嵇昀悻然道:“我是不想你像驴一样大声喊,让所有人都听见。”
女孩刚欲反驳,然听到嵇昀把她的喊声称作是“像驴一样”,不禁触动笑脉,咯咯大笑起来。
“你见我就跑,是不是害怕我?”
嵇昀轻嗤道:“你是个绣花枕头,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已经见过我的本事,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绣花枕头?什么叫绣花枕头?”
“就是软绵绵的,禁不住打。”
少女嗔道:“你...我要是枕头,你就是石头,茅坑里的石头,臭死了!”
“你!”
嵇昀一时间气红了脸。女孩往上翻了下眼皮,轻衅道:“怎么?又想打我啊?告诉你,今天我师父在这儿,我可不会怕你,我还要在你头上打两个大窟窿,才算解恨。”
“萱儿——”
忽然不远处传过一声喊,女孩被吓得手足无措,扯住嵇昀的手臂,把他拽到旁边墙角俯身蹲下,躲躲闪闪生怕被来人发现。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了...”
这时说话的人已经走到这里,嵇昀瞄见这人容貌秀美,气质出众,认出是那日左枢殿里的俊公子。随行的则是那个穿着虎盔虎带的威风汉子。
“亚子,我们再去那边找找。”虎盔汉子说道。
“嗯。”
于是俩人迈步往西面去了。
嵇昀被李萱按在身下,嘴巴也她用手捂住,好不容易挣脱开:
“喂,你干嘛?!”
“嘘——不要让他们看到。”李萱边嘘声边探头小心地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
“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他是我哥,要让他看见咱俩在一起,非把你腿打断!”
嵇昀瞪大眼睛:“怎么你们家人一个比一个蛮横不讲理?”
李萱轻哼并未答话,只深深地白了他一眼。
待那二人走远,嵇昀起身道:“你哥走了,你放开我,我也要走了。”
李萱板着脸,眼光在嵇昀身前扫视:“喂,你想往哪儿去?!”
嵇昀道:“你管我去哪儿,总之不会跟你走就是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李萱跳了起来,大叫道:“呸!你这么说的话,我还偏要你跟我走!”然后就双手去扯嵇昀的胳膊。
“走!”
嵇昀被拽了个踉跄:“哎!你要拉我去哪里?”
李萱牢牢地抓住就不松手,恨恨说道:“你听着,你上次打了我,本大小姐可以不以牙还牙,但是你得听我的,我要去哪儿你就陪我去哪儿。”
嵇昀急道:“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把师父喊来,教他使劲修理你!就你这瘦骨缩腮的猴子样,哪儿经得住他一顿拳头!”
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比划拳头在嵇昀眼前晃了几下。
嵇昀内心忐忑:“他是施吾子真人的关门弟子,瞧她跋扈不讲理的样子,想是靠着真人的偏宠,没少在观中欺负了人。要是她果真去真人那儿告状,我哪里说得过她,罢了罢了,暂且迁就着她好了。”
“那你想去哪儿?”
“别废话,跟我走就行了!”
两人就这样拉扯着,从俯天殿西面的一条黄土小路向山后走去。
嵇昀越走越觉得路径蹊跷,便道:“这里好像是去后山的路啊。”
李萱毫不在意:“是又怎么样。”
嵇昀正色道:“后山是禁地,除了掌门,任何人都不能擅闯的。”
“又没人知道,闯了又怎么样。”
“不行!”嵇昀拒绝了,转身便要往回走。
“你回来!胆小鬼!”李萱死命地拉着嵇昀,解释道:“后山有宝藏,你不想去瞧瞧?!”
“我不想,什么宝藏不宝藏的,我只想安安心心地学好本领,早点见到师父。”
嵇昀嘴上说着,心里却幡然想到起,偿听人说过,后山是当年莫能天师与人比武的地方,或者那里藏有蛟麟神剑的秘密,不然何故会被列为禁地?李萱是施吾真人关门弟子,她口无遮拦,话中提到的宝藏会不会就是在指神剑?尽管施吾真人早就说过蛟麟神剑已经焚毁,但就嵇昀来说,天下第一神剑草草被焚的说法听来未免有些荒唐。
“没出息。”
李萱投向嵇昀一个大大的白眼,嵇昀想到蛟麟剑,不由心生动摇。
“什么人?!”
忽然,前方有人厉声喝问,同时间,两个青年道人钰铎、钰梓从路旁跳了出来,拦住去路。
“你?你不是嵇昀吗?怎么,门中禁令还没记熟?!偷偷往后山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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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昀心虚不安,谎辩道:“我走错了路,不是有意擅闯的。”
钰铎道:“现在记住了吧,还不赶快下去!”
“是...”
李萱不肯罢休,颐指气使道:“你怕他俩干什么,打我时候的本事呢,赶紧教他俩滚开,不要挡路。”
“混账!”钰铎震怒:“我们奉钰澄师兄的法令,看守后山,谁敢犯令擅闯!”
嵇昀听他三人言语,显然并非同门,看来是自己误认了李萱的身份,险些闯出大祸,于是拽了李萱衣袖,示意离开。
“哼,好吧。你够凶行了吧,我们下山。”李萱冲钰铎道人扮个鬼脸,便假意转身要走。
二道互望一眼,以示得意。
“嘤!”
忽然,李萱趁人不备,从嵇昀腰中猛地拔出长剑,青釭飞鸾剑夹光而出,簌簌向身后二道挥砍过去...
“小心!”
嵇昀大惊失色,眼看长剑就要在两个道士的胸脯上划开一道深口。
“雕虫小技!”
站在左首的钰梓见剑锋削来,当即出手,手掌绕过剑锋直抵李萱手腕。
“哎呦!”李萱痛到大喊,细嫩的腕子已被道人死死扣住。
“强闯禁地,还敢行凶!”右首的钰铎道人先是被李萱突然出手吓了一跳,随即惊忡变作愤怒,于是提起左臂肘腕,暗结了一个单手阳印...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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