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我也骗了他们
沈瓷的回答在裴珩的意料之中,却又有一些意料之外,他能够猜测到平江对于沈瓷而言是一片伤心地,却没有想过她连踏足都不愿意。
眼前的姑娘还在哭泣,眼泪并没有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减少,那泪珠一滴一滴的砸落,统统都落到了裴珩的心里。
沈瓷捂着耳朵浑身不住的颤抖。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头更是埋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这些日子她心里也同样不好受,沈瓷并不想瞒着表姐他们,但这些话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裴珩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块手帕递给沈瓷。
沈瓷知道裴珩还在,也知道裴珩什么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为何,不戳穿我?”
“晕船不能治愈,却可以缓解,若你从小就有这样的问题,你应当知晓怎么预防才对。”裴珩看了她一眼,神色认真道,“你和映梦说的话,也只能骗一骗她们几个。”
其实也只是他们很少坐船远行,才会被迷惑。
若仔细的想一想,就能知道沈瓷说的话到处都是漏洞,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关心则乱。
至于裴珩为何会知晓,是因为他在第一日就找大夫询问过,他问的仔细,大夫回答的也仔细。
“你这么做总有你自己的理由,我虽不知你为何不愿让旁人知晓,却也不想逼迫你。”裴珩只是不愿她一边欺骗姊妹,一边难受哭泣。
大夫说她不仅仅是晕船,还忧思过重。
但凡他能心安理得的欺骗,裴珩也不会来多此一举。
“我会同表姐他们说清楚的。”沈瓷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而踉跄倒地。
“沈瓷。”
“我没事,我会去和表姐他们解释清楚的。”沈瓷推开裴珩挣扎着要往外走去,却被裴珩拦住。
“她们不在船上。”
“…是吗?”沈瓷想起此处已经到了平江码头,不在船上应当是下船去了,“那我就等她们回来之后再和他们解释。”
自己做错的事,她总要自己去解决。
“他们原本是不想下船的,我骗他们去找些当地特产来哄你。”
沈瓷听闻此言有些茫然,不知裴珩特意提及是何原因,她不言语,裴珩却没有因此沉默,“所以,我也骗了他们。”
沈瓷想说这并不相同,但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半,根本就说不出来。
“你…我…”
“如今我们又多了共同的秘密。”裴珩刻意的提及这事,让沈瓷恍惚间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
她看着裴珩,心中闪过些许无措,裴珩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却要替她隐瞒,明明这些事是不对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是吗?”
沈瓷明知故问,裴珩没有回答,但沈瓷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觉得有些难堪,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偏偏裴珩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想陪着你。”
“你若不知怎么和映梦提及,至少可以告诉我。”裴珩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她的耳边回响,她就算不想听,这些话也全部都往她脑海里钻。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沈瓷沉默下来,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她抱着膝盖想要将一切都隔绝在外,裴珩也并不催促,只是陪她席地而坐,他递上了一块帕子,沈瓷才发现自己又落了泪。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心中所思所想均被裴珩察觉,她也再没隐瞒的必要,手帕在她手心里放着,沈瓷将它展开又叠起,“这个地方有太多我和爹娘之间的回忆。”
只要想起来,她就觉得心痛难忍。
沈瓷说的断断续续,裴珩也不催促,只是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没拒绝裴珩递过去的药丸。
也许是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太久,从未有人觉察到,如今面对裴珩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防备。
“我阿爹阿娘的感情极好,府上没有侍妾,甚至连通房也没有,家中只有我和爹娘,阿爹很忙,经常要去处理公务,扬州的水患并非一天两天造成,爹爹身为节度使,也曾去治理过水患…”沈瓷陷入了回忆当中。
“阿爹说,他和娘亲之间,容不下旁人。”
他不想留妻女在家中,就将她们俩一块儿带去,她们母女俩住在客栈,爹爹每日早出晚归的,可每天都能见着人。
而且那时候她爹不管多忙,都要同她和娘亲说说话。
“即使回来的很晚很晚,爹爹也记得承诺过我的事,他答应过我的事,从来都会办到。”
是以人人都知道沈毅和妻子感情和睦,很疼爱她。
平江许多人都羡慕她们母女俩,沈瓷小时候觉得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如今才知道竟是那么奢侈。
“他说过只是和娘亲出去一趟,只要几日就会回来,他答应过我会早些回来的…”沈瓷本以为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裴珩只知道沈毅夫妇是遇到海难才会身故,对其中细节却一概不知。
那些文书里一笔带过的事,都是沈瓷的经历,而那写在文书上的名字,是她的父母。
这些事全部都摊开在他的面前,裴珩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可我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反而等来了他们亡故的消息。”
一夕之间,天堂地狱。
爹娘是海难身故,整艘船都直接被海浪摧毁,他们尸骨无存,下葬的其实是衣冠冢。
那段时间的事情,沈瓷其实早已经记不清楚,她一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一边又忍不住的开始痴心妄想。
没有找到尸骨,她是不是可以告诉自己,爹娘还在?
沈瓷其实知道,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可她除了欺骗自己,还能做什么?
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她不过十二岁。
“对不起…我不应该欺骗你们…”
“你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些。”裴珩替沈瓷找好了借口,他告诉她日后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诉他。
达成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用不着这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沈瓷:“……”
她怎么觉得,事情变得奇怪起来…
沈瓷想说自己不是什么坏人,这一次也只是迫不得已。
二人席地而坐,毫无形象可言,沈瓷并不想动,裴珩也没有劝说,沈瓷说了许多的话,比他们从前说过的话更多。
她断断续续的说,裴珩断断续续的听。
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裴珩便会说起他的过去,他说起自己的事,也说起自己曾经见过的沈毅,“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过一次。”
“那日有同僚想要找沈家叔父赴宴,却被他拒绝了,他说妻女还在家中等他。”裴珩想起当日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毅说的话可不如裴珩说的这般温和。
他坦言自己没有银子。
娘子还没有给他发月钱。
“在平江的时候,爹爹也很少出门赴宴,他宁可在家中陪着我和娘亲。”沈瓷忍不住的笑起来,唇边泛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裴珩告诉了沈瓷不知道的,关于沈毅的事。
他不清楚沈瓷想不想知道这些,可他却在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去了解了这些事。
沈瓷有些听不太懂,却不妨碍她想听。
沈瓷的心一点点的变得平静下来,只是时间过得飞快,外头的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她冷静下来
和裴珩道谢。
“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半日,晚上就会起航。”
“映梦她们还没有回来。”
裴珩将所有的选择都给了沈瓷,她可以选择将事情和盘托出,也可以选择继续隐瞒。
沈瓷心中矛盾极了,她其实并没有想好。
就在沈瓷沉默不语的时候,长鸣出现了,“世子,沈姑娘,季小将军他们回来了。”
裴珩点了点头,让沈瓷好好的歇息,他先出去应付人。
裴珩走的时候,还顺带将船舱的门给关上了,沈瓷呆呆愣愣的站着,方才哭了许久,她头疼欲裂。
外头传来表姐和思怡的声音。
她们关心的问裴珩,她今天的情况可还好。
“表哥,阿瓷有醒来吗?可有吃过什么?”楚映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心。
沈瓷一边听一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太过荒唐。
“我们带来了不少特产,也不知道阿瓷喜欢不喜欢。”
“方才让丫鬟给她送了药,应当还没有醒来。”裴珩随口扯谎,方才的那碗药,分明是裴珩取过来的,沈瓷不想喝。
裴珩就随意的倒在了江里。
沈瓷看着他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顿时傻了眼。
“那我们去看看她。”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沈瓷浑身有些僵硬,她坐在床上冷静道,“请进。”
“阿瓷?你起来了?”
“表姐,你怎么样?”
沈瓷轻轻的摇头,“我没事了,这会儿好很多。”
楚映梦和楚思怡两个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起先前的事情,“早知道你晕船,我们就走官道了。”
“是呀,表哥当时也想过要走官道。”
“可是官道比水路慢很多,估摸着要慢上好几日。”沈瓷有些疑惑道,“裴世子怎么好端端的,要想起走官道了?”
“表哥说水上不太平。”
“啊?”
沈瓷想这个水上有什么不太平的?他们走的是河道又不是海面,又不会有什么海盗之类的。
“水上哪里不太平了?”沈瓷愣愣的问道。
楚思怡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表哥说的。”
沈瓷:“……”
沈瓷的心中有着隐隐的怪异,她想到了什么,却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便顺着裴珩的话瞎扯,“官道也不见得多太平,会有山匪。”
“山匪?这么危险吗?”
楚家姐妹俩开始思索山匪和海盗到底谁更危险一些。
沈瓷心中那怪异更甚,她大概知晓了裴珩为何会那么做,可水路和官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会经过平江。
第62章 第62章烟花三月下扬州
水上到底太平不太平,沈瓷其实并不知道。
楚思怡和楚映梦也没有太在意,她们见沈瓷醒着,便和她说起在平江的所见所闻。
“这些是我们在城里买的,好多人说味道很好。”楚思怡拿出不少的糕点,有一些她尝过,还有一些据说是这家铺子的招牌,她们全部都买了一些。
“是姚记的糕点。”沈瓷只看上头的包装,就认出了这家铺子,“他们家的糕点味道很不错,杏仁酥很好吃。”
“刚开始的时候杏仁酥还断货,每日供不应求,许多人根本买不到,老老板没法子就限制购买数量这才平息了风波。”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究竟好不好吃因人而异,但太火爆的东西总是想买来尝一尝,她娘亲也不例外。
好在这姚记的杏仁酥总算是不辜负期待。
“是吗?”楚映梦听完后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我们也尝尝。”
楚映梦和楚思怡高高兴兴的取出一块杏仁酥尝了起来,“当真好吃。”
“表姐,平江还有什么比较好吃的?”
“嗯,一些酒楼味道都很不错的。”沈瓷看着表姐和表妹轻声说道,她说了好几家酒楼的名字,都是她从前很爱去的。
楚映梦和楚思怡很是期待,就连一旁的裴姝有些向往,只是今日时间有限,她们并不能如愿。
沈瓷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事,心中很是愧疚,她咬着唇瓣,试探的开口,“等从扬州回金陵时…可以去看一看。”
“平江也很好玩的。”
“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
“那些酒楼也有许多的招牌菜,还有不少的首饰铺子,里头的首饰都很漂亮。”
沈瓷如数家珍的说道,不知是不是担心她们不喜欢平江,她恨不得将所有优点全部都罗列出来。
三人认认真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感慨一句,都有些遗憾今日时间太过紧张,没能好好的看一看,她们今日上岸一是为了找大夫,二就是为了找些特产能让沈瓷开心。
“回程倒是不会赶时间,可这会儿如何算得准之后的事?若是你晕船还是这般严重,我们不去也罢。”楚映梦如是说道。
楚思怡和裴姝也一同点头,显然是认同姐姐的话。
沈瓷听到这儿那内疚的情绪愈发深了,“…晕船不是什么大事,歇一歇就好的。”
她脸上的情绪并没能很好的隐瞒,楚映梦看得分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做什么愁眉苦脸的?”
“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沈瓷没说话,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有机会,我也想去看一看阿瓷长大的地方。”楚映梦认真说道,她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姑姑和姑父去过平江,那时候阿瓷刚刚满一岁,姑姑和姑父去金陵做客,要回家的时候楚映梦怎么都不愿意让姑姑离开。
姑姑便说带她一起去玩,同行的还有兄长们,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也没怎么害怕,那个时候她只记得姑姑的怀抱很温柔。
只记得姑姑和姑父的家很大很大。
院子里还有一个很大的秋千,其余的什么都没记住。
但那宅子其实是朝廷赏赐的,如今姑父已经不在,那宅子应当也已经收回。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回去看看。”沈瓷说的都是真心话,但她根本不清楚那宅子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她好些年没有去过平江。
关于哪里的一切,也都已经被她藏在心里。
过了平江,不过三四日的路程,就到了扬州。
沈瓷的确有晕船的症状,后半段路程,她其实也很难受,但比起一开始来要好上许多。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楚映梦却已经给沈瓷找好了借口,“许是因为先前的风寒还没有好,才会那么严重。”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唯有沈瓷看着裴珩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默默的别开眼。
三日后扬州城。
商船缓缓靠岸,众人有条不紊的下了船,扬州和金陵很不一样,金陵热闹繁华,而扬州瞧着便是纸醉金迷。
裴珩去了府衙,沈瓷等人去了客栈,因为要住不少的日子,她们便包下了客栈的一整个院子,高高兴兴的去挑选屋子。
丫鬟小厮忙着收拾,楚思怡就想要出去玩。
“今儿个才到,你也不嫌累的慌。”楚映梦揉了揉额头,她虽不晕船,但坐了那么久的船,到底是有些难受,“歇一歇不成吗?”
“可是我想出去看看。”楚思怡小孩儿心性,且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当然不会觉得有多累,“表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你别缠着阿瓷,你是忘记她先前在船上时候的模样了?”楚映梦当即要反驳,惹得楚思怡也不敢多话。
只敢偷偷的观察着。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没关系的。”沈瓷笑着开口,只说这
会儿日头正晒,这时候出去容易中暑,楚思怡也就答应下来。
到了傍晚时分才一块儿出门。
夜晚的扬州城比起白日更具一番风情。
街上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到处都是从未见过的景色。
楚思怡瞧着有趣,走到沈瓷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表姐,你以前来过扬州吗?”
“爹爹以前带我和阿娘来过。”沈瓷轻声回应,其实也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来过,“爹爹那时候是过来治理水患的,我和阿娘也无处可去,白日里偶尔会在扬州城逛一逛,到了夜里就只能住在驿馆。”
按照沈毅的身份,他的妻女如何需要住在驿馆。
只是沈毅不愿太麻烦罢了。
“那时候阿娘担心爹爹,本也没什么心思玩乐。”沈瓷话音刚落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不合时宜,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只见楚思怡摸了摸下巴看着身边的哥哥姐姐道:“那这回表哥来治理水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无心玩乐?”
沈瓷:“……”
众人:“……”
沈瓷揉了揉额头,开口解释:“事情并不是这般,我爹爹是武将,他过来这边时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与其吩咐旁人去做,倒不如他自己来的快些。”
“爹爹还去抗过沙袋,裴世子…应当不用自己去抗沙袋。”
沈瓷这话说的认真,众人也都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心安理得的逛了起来,只留下裴珩一人在府衙忙碌。
这话传到裴珩耳朵里的时候,他差点儿要被这些没良心的弟弟妹妹气得不行,但谁让最没良心的另有其人。
他如何能计较?
裴珩虽在衙门忙碌,倒也不愿真的被众人忘记的彻底,便命长鸣去给裴姝送些银子,让她好好的玩。
那银子并不少,见者有份,谁也没落下,就连沈瓷都分到好几块。
她走在表姐身边,看着有些陌生的地方,却想起了和父母一起的日子,他们也曾在陌生的地方一同牵手走过,那时候爹爹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牵着娘亲。
她记得娘亲温柔的喊她慢一些,也记得爹爹一直鼓励她要勇敢…
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最终都变成了好珍贵好珍贵的回忆。
沈瓷默默的跟在人群后头走着,楚映梦觉察到她的异样,落后一步走到沈瓷的身边,“若是累了我们就早些回去。”
表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瓷没拒绝表姐的关心,乖巧的答道:“若是累了,我一定说。”
因着是过来玩乐的,她们便选了扬州最有名气的酒楼用膳。
只是这地方实在热闹,她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她们来的晚就只能在外头候着。
更没想到的是这地儿还要取号,小二介绍着人人都是如此。
若当真如他所言也便罢了,可没想到后头又来了一位客人,他手上也没什么号子,却大摇大摆的上了楼,楚景澄看的好生疑惑,拉着店小二问个究竟。
小二探头看清楚来人,笑眯眯的答道:“那是赵大官人,他们时常来此处,我们酒楼里一早就留好了位置。”
只要有银子,便是常年占着厢房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沈瓷几人也没觉得奇怪。
这地方人虽多,但好歹酒楼也足够的大,没多久便轮上她们,厢房更是很巧的在那赵大官人的隔壁。
几人走过去时恰好遇上了七八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上来。
那群女孩子瞧着不过十三四岁,可打扮的却很不一样,身上裹着绫罗绸缎,发间坠着金灿灿的步摇。
几人觉得新鲜,不由多看了几眼。
为首的姑娘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她们很清楚的瞧见那眼神有些空。
若是一个姑娘,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可那一群瞧着就有些奇怪。
只是在外人生地不熟,她们也不好多去张望,结果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传来靡靡之音。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楚修筠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边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若要继续当做不知,那真真是艰难不已,“小二,可有另外的厢房?能否给我们换一间?”
楚修筠出手阔绰,问的也算客气,小二笑脸相迎,“几位客官,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楚修筠指了指隔壁,小二恍然大悟,“另一头倒是有厢房,但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事儿在扬州挺常见的,去了那处也是一样。”
言下之意便是劝他们不要折腾,也许那处还不如这处。
楚修筠揉了揉额头,顺势问起那些女孩子们,那小二一脸的无所谓,“哦,那是瘦马。”
“是扬州的一大特色。”
说起这话时甚至还隐隐自豪。
在场几人里唯有季衍对此略知一二,几个女孩子更是毫不知情,但一听见那词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尤其是在季衍解释清楚何为瘦马的时候,众人脸色就愈发的难看。
养瘦马的地方其实很多,其中以扬州最有名,这些女孩子便被称为扬州瘦马。
“这…”
原本还有些胃口,如今听到这些也没了多少心思,隔壁那靡靡之音还若有若无的传来,明明她们只是过来吃顿饭,却如坐针毡。
最后几人也无心用膳,命店小二将这些菜打包,匆匆的回了客栈。
几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太好,主要是那些女孩子实在是太过瘦弱,总让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菜打包回来后,也没太大的胃口,许是这些事给他们几人的刺激有些太大,回到客栈后也提不起什么精神,直到裴珩归来。
他见众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很是疑惑,“今儿个没有出去逛逛?”
不是还断言他不会亲自去扛沙袋吗?
心安理得的玩乐。
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了这般?
“难不成是走路走多累着了?”
裴珩接连问了两句,季衍才来解释了一番,得知是因为这事,裴珩倒也不觉得奇怪,烟花巷楼的事儿在金陵也有。
只是没有扬州这般直白。
何况扬州瘦马和一般的烟花女子也很不一样,不怪她们这般模样。
“那些女孩子有一些是被拐卖的,有一些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裴珩出声解释,同她们说盐商养瘦马并非单纯为了亵玩,更多的是换取利益。
有一些会送去达官贵人的跟前。
还有一些若是运气好,能成为富商或是地方官的妾,并非都会沦落青楼。
“虽说有些不合时宜,艰难的活不下去时,这其实也是一条出路。”裴珩冷静开口,众人轻轻的点了头,也算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楚修筠和楚景澄也是一样。
只不过楚景澄还听进去了别的,“会送去达官贵人的眼前?”
“表哥,扬州知府也给你送了吗?”
楚景澄好奇的问道,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裴珩看过来,脸上都是好奇神色,就连沈瓷也忍不住的朝他看过去。
裴珩:“……”
“呵。”裴珩看着明显打坏主意的人冷笑连连,“有空操心这些闲事?这几日可有好好的念书?”
“什么?”楚景澄整个人都傻了,可没人告诉他出来玩还要念书的。
“既然这么有闲情逸致,想来也能两者兼顾。”裴珩自说自话在楚景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给他做好了决定,“明日记得交功课。”
楚景澄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他连忙跑到裴珩身边求饶,“表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万事好商量。”
“表哥,我们好商量。”
楚景澄可怜巴巴的看着裴珩,裴珩半点不理会,没有法子的楚二公子只能另辟蹊径去找大哥帮忙说清。
谁知裴珩铁了心的要治一治楚景澄,随意的瞥向楚修筠,“你若是给他求情,就同他一块儿写功课。”
楚修筠看了眼弟弟,又看了眼说一不二的兄长,干脆利落的不吭声。
楚景澄:“……”
在此之前他一
直以为自己和哥哥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
楚景澄这会儿欲哭无泪的看着裴珩,本以为还可以抓到表哥的把柄嘲笑一番,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有些意外,可今日带来的那些压抑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第63章 第63章为何你拒绝我的时候,那么坚……
没人将楚景澄的话放在心上,可没人想到扬州知府还当真动了给裴珩送扬州瘦马的心思。
精挑细选了一个女孩子在席间暗示了一番。
裴珩初初听见时就忍不住皱眉,只是他初来扬州,不好同地方官员起冲突,委婉的拒绝了。
谁知那扬州知府全然会错了意,以为裴珩心中满意却不好明说,直接将人送到了裴珩下榻的客栈。
还好死不死送到了裴珩房里。
裴珩原本应当住在府衙的,只是他不想离沈瓷太远,便拒绝了知府的好意。
瞧着那知府也是个听得懂人话的,谁知今日竟然直接将人送了过来。
裴珩冷着脸,命长鸣将人给扔了出去。
这里动静不小,惊动了不少人,眼看人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裴珩的脸更是黑的可怕。
楚景澄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女孩子,又看了眼盛怒的表哥,根本不敢往跟前凑,忙不迭躲到哥哥和妹夫身后。
季衍和楚修筠只觉得没眼看,但他们俩其实也挺想躲,只是速度没楚景澄快而已。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裴珩冷冷说道,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忍不住的哭泣落泪,求裴珩不要赶她走,若是把她赶走,她回去之后一定会被责罚的。
裴珩面无表情的看着,半点不为所动。
楚思怡偷偷的观察着地上的女孩子,裴姝和楚映梦就忙碌许多,一会儿去看裴珩,一会儿又去看沈瓷,还要分出点儿心思去看地上的姑娘。
忙碌的不得了。
沈瓷的目光倒是纯粹许多,全部的眼神都落在女子的身上。
裴珩并无多少耐心,冷漠的看着长鸣,“还不去办?”
长鸣挥了挥手,立刻就上来了两个侍卫,将那姑娘给带了下去,那女子哭的眼泪婆娑,“求求你们,救救我…”
楚思怡和裴姝有些于心不忍。
但此时根本不好多言,裴珩脸色奇差,她们都担心多说半句就要被迁怒。
何况她们早已知晓这些女孩子的身份,求情的话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女子到底被送了回去。
这件事没在他们之间掀起多少波澜。
毕竟大家伙儿都清楚,无论裴珩是现在赶她走,还是今晚将她关在柴房明日赶她走,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若日后再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你也不用继续跟着了。”裴珩冷淡开口,长鸣知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不敢有所反驳。
立刻应下,“是。”
一出闹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裴珩却没了睡意,当夜给扬州知府传话,让他莫要自作聪明,论官职如今他不见得比扬州知府低。
论出身,更是将人比得没边。
今日这出,许是试探,许是示好,但不管是何目的,裴珩都懒得理会。
此事让裴珩很是厌恶。
这是沈瓷头一回见到裴珩这般不留情面的模样,她躲在人群后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裴珩看的清楚分明,心头愈发烦躁。
气的拂袖而去。
随后让人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换了,就这还不满意,思来想去竟换了一间房住。
裴珩的举动并没有任何隐瞒,人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反应大差不差,全部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裴珩。
一连几日裴珩的脸色都很难看,沈瓷她们几个瞧见裴珩的时候都恨不得绕道走。
裴珩本是想找沈瓷解释的,而后又觉得多此一举,原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发落人的时候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此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们都一清二楚。
就连误会都没有。
何况沈瓷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其实倒是有些反应,她愈发躲着自己了。
裴珩想到这里脸色又黑了不少。
那夜,扬州知府都要睡下了竟收到了裴珩的传话,只觉得脸上无光,嗤笑裴珩自命清高,竟还能拒绝这般尤物,实在是…不懂享受。
知府心里不屑,面上倒是装的极好,第二日见了裴珩,只伏低做小说自己会错了意,“还请裴大人莫要见怪。”
裴珩随意点头,没太将知府放在心上。
“夏季多雨,知府大人若得空还是想一想怎么治理水患更要紧。”裴珩语气微冷,知府立刻点头赔笑。
“是是是,裴大人说的是。”
知府答应的极好,心中半点没当一回事,扬州这水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多少人来过?还不都是这个模样?
他有这闲心,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和盐商合作养几个瘦马,前些日子送出去的那几个,效果不就立竿见影?
给他赚了不少银子。
扬州知府表里不一,裴珩又如何不知?
扬州瘦马背后牵扯了多少,裴珩很清楚,知府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能猜测出大概。
“陛下让我来治理水患,若一事无成,岂不辜负?”裴珩冷静开口,知府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是,裴大人说的是,这水患宛如沉珂,下官心中也很是忧心。”知府说了些讨巧的话,裴珩压根没听。
他只要让知府知晓他只是过来治理水患,对扬州瘦马这些事根本不在意就成,省得从中使绊子。
“河道分布图。”裴珩也不和知府废话,开口直击要害,知府见裴珩信心满满,也没打消小年轻的自信心。
“这些都是历年来的卷宗,还有一些是县志。”知府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部都送过来,很是熟门熟路。
裴珩也没计较他的行为,只是认真的开始研究起卷宗和县志来,裴珩回客栈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忙里偷闲的时候不过问一问沈瓷在做什么。
每回得到的答复全部都是他们又去了何处踏青。
去了哪里吃饭。
裴珩听得多了,多少生出了些怨气出来,“倒是过得舒坦。”
“让楚景澄将功课写好,我晚些时候要检查。”裴珩语气平静,但唯有他自己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鸣心中似有所感,但没敢多说话,兢兢业业的去传达主子的命令,可怜楚二公子原本玩的开开心心,听见这话之后整个人都恹恹的。
“表哥还在生我的气?”
长鸣没说话,但楚景澄从他的沉默当中也能猜测一二。
裴珩说一不二,说好了晚上要检查,就不会留到第二天早晨,回到客栈之后楚景澄就开始抓耳挠腮,一会儿求哥哥,一会儿又求妹夫。
可是另外两人也根本没法帮他,楚修筠好歹说了个正常的理由,“若是我给你写,表哥一定会看出来的。”
这勉强算一个。
季衍说的就愈发离谱,“我是个武将,这些舞文弄墨的事儿半点不会。”
“再说,我写了也会露馅。”
楚景澄脸黑的宛如锅底,万分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儿,他那日就不应该多嘴问那么一句。
楚景澄虽然各种不情愿,但功课到底还是写完了。
不过他实在不敢亲自交给裴珩,便将这功课托付给了沈瓷,“阿瓷,等会表哥回来的时候,你就将这个交给他。”
沈瓷看着塞到手里的功课不明所以,“二表哥?为何将这个交给我?”
“据我观察,表哥不会骂你。”楚景澄非常坦诚的开口,“表哥那么凶,我可招架不住。”
“你瞅瞅我们几个,谁过去不挨骂?”楚景澄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冲着沈瓷不住的游说。
“阿瓷,二表哥的幸福就全部靠你了!”
沈瓷:???
她也不想面对裴珩。
沈瓷也想拒绝,但架不住楚景澄的软磨硬泡,到底是应下了。
等到夜间裴珩归来,只看见沈瓷踌躇的站在院子里。
“你在等我?”裴珩肯定开口。
沈瓷略略迟疑,用力的点了头。
她什么都还没说,但裴珩已经猜测出一二,沈瓷要和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私事,若不然也不会这般态度。
更不会在此等他。
“请进。”裴珩推开门请沈瓷进屋,为了避免误会,他没有关门。
沈瓷稍稍走近几步,拿出了楚景澄的功课,“这个…”
裴珩只扫了一眼,就知那是什么。
“他不敢来见我?所以让你过来?”
裴珩猜的八、九不离十,沈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轻轻点头。
“出息。”裴珩轻嗤一声,他又看向面前一脸尴尬的沈瓷,饶有兴味的问道,“他是怎么说服你的?”
沈瓷如今也觉得她答应二表哥来送功课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此番见裴珩问起,只觉得尴尬。
“总不至于是拿银子贿赂你的?”
“…不是。”
楚景澄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裴珩清清楚楚,无非是觉得他不会对着沈瓷发难。
但楚景澄这性子,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字想不到?
“他就不担心我当着你的面说不计较,之后想法子给他多布置些功课?”
沈瓷全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瞬间傻了眼,呆呆的看向裴珩,有些不敢相信。
裴珩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是面对沈瓷时,到底有些不同,“景澄和修筠不同,修筠还可以继承爵位,而他日后前途只能靠自己。”
“他虽说话容易得罪人,但聪明且有悟性,只是生性散漫不爱念书,如今还有修筠陪着,两人好歹做个伴,若三年之后修筠中了进士而他落了榜,对他怕是不小的打击。”裴珩仔细的同沈瓷分析利弊。
并非他要做这个恶毒表哥,不过是为了长远打算。
“修筠踏踏实实,而他却要人督促,许是还不定性…”裴珩说起这话时心中很是嫌弃,若非这是亲表弟,他只怕压根懒得理会。
念个书都要人督促,又不是三岁孩童。
“原是如此。”沈瓷这才明白裴珩的良苦用心,顿时觉得自己压根不应该替表哥来送功课。
“我…我…”沈瓷想要解释,可说出口的话却是道歉,“抱歉,我不清楚这些…”
“无妨。”裴珩浅浅笑起,主动替沈瓷找起借口来,“他若是求到你头上,估摸着是什么话都说了个遍,你招架不住也情有可原。”
沈瓷虽不想承认,可这会儿也在心里偷偷点头,甚至开始隐隐感激起裴珩来。
偏他说的话,只有半句是可以听的,只见裴珩话锋一转,很是认真的问她,“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怎么你拒绝我的时候可以那般坚定?”
沈瓷:“……”
她想,她以后也会很坚定的拒绝二表哥的。
第64章 第64章天灾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裴珩说的话,沈瓷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要怎么回答,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对。
她想到裴珩还没有看二表哥的功课,思来想去还是将功课递了上去,“这是二表哥写的,裴世子若是觉得不好,尽管找他说去。”
沈瓷一时心软将自己坑了彻底,这会儿只想把自己给摘出去,省的要在此处面对裴珩这些压根不知要怎么回应的问题。
裴珩看了她一眼。
沈瓷又想起楚景澄请求自己时候的模样,好歹也是自己的亲表哥。
“二表哥其实念书也很努力的,只是最近有一些,有一些…”沈瓷皱皱眉,总算找出了一个牵强的理由,“二表哥有些水土不服。”
“你是在替他说好话?”裴珩皱了皱眉头,伸手将楚景澄写的功课摊开看了看,只一眼裴世子就皱起眉头,而后越看这眉头拧的越紧。
沈瓷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裴珩的声音又轻又淡,但沈瓷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生气,她想凑过去瞧瞧二表哥写了什么,又担心自己看不懂闹笑话,站在一旁很是无措。
裴珩倒也不吝啬,直接将楚景澄的大作递了过去,“你瞧瞧。”
沈瓷想说自己也许看不懂,但这话还没说呢,上头的内容已经映入眼底,不至于看不懂,但二表哥这文章写的似乎不怎么样…
裴珩也没问什么,只让长鸣将楚景澄找来,今日这文章若是不能好好的写,日后他也不用去外头晃荡。
楚景澄当即被找来,若非裴珩顾念他如今不是孩童,不然指不定还要挨打。
“听说你近日水土不服?”裴珩看着楚景澄问道。
楚景澄听见这话,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点头,“对,我水土不服!”
虽说不知阿瓷为什么这么说,但楚景澄是个不会拆台的好表哥。
先应下再说。
“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水土不服能将学过的东西全忘了。”
楚景澄:“…表哥,这也不能怪我,这不是太久没去学堂。”
楚景澄张口解释,浑不知越描越黑,他越是多说一句,裴珩的脸色就越黑一分,直到最后全黑了。
楚修筠闻讯前,连忙替弟弟求情,裴珩根本不予理会,将楚景澄的功课递了过去,楚修筠看完脸也黑了。
怪不得先前一直不给看,原是写成了这样?
裴珩只问楚景澄这些日子可是心野了?楚景澄哪里还敢说话,委委屈屈的看着表哥,“我发誓,回金陵之后我一定好好念书。”
“今日开始。”
楚景澄:“……”
这怎么和他想象当中的不一样?
楚景澄忍不住的看向兄长,结果兄长已经倒戈,又看向表妹,谁知温温柔柔的表妹如今也变了,“二表哥,念书当持之以恒,每日温故而知新。”
楚景澄:?
楚景澄不理解且大惊失色,不是刚才还给自己找借口,说水土不服吗?
怎么一下子什么都变了?
楚景澄孤立无援迫开始念书,裴珩倒也不是不允他们玩乐,只是见不得楚景澄心浮气躁。
楚景澄哀怨不已的看着沈瓷,沈瓷心中很是愧疚,当天夜里借了客栈的厨房给楚景澄准备夜宵。
裴姝和楚思怡一起帮了忙,半个时辰之后,沈瓷捧着一堆烙饼出现。
“二表哥。”沈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楚景澄本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见沈瓷如此,接过了她手中的烙饼。
她准备了不少,人人都有份,自然不会落下裴珩的,但裴珩此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原本可以特意将人喊出来,但是今日楚景澄第一个不答应。
“我还想晚上睡个好觉。”
于是这送烙饼的任务有落到了沈瓷的身上,除了有小心思的两个,其余几人用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去容易挨骂。
沈瓷:“……”
她看起来就不怕吗?
沈瓷没法子,依旧期期艾艾的去敲了门,裴珩正在看书,听见外头动静随意的问道,“哪位?”
“是我。”沈瓷有些尴尬,她忍不住的想,自己以后还是要出门带黄历为好。
裴珩听见沈瓷的声音后便放下了手中的书,亲自过来开门,“有事?”
他看着沈瓷,自然瞧见了她手中的烙饼,孤零零的两张,放在盘子里头,裴珩大致猜测了一番是怎么回事,“他们点了宵夜?不敢送来,又让你来?”
裴珩猜对了一半,沈瓷一时间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何遇上裴珩,自己的行为就变得这般奇怪。
明明先前不是这般。
思及此沈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不是买的,是我做的。”
裴珩有些意外,却没有表露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了沈瓷的声音,“若是裴世子不饿,那,那你早些歇息。”
裴珩的确是不饿,但眼前这两张饼既到了他的面前,自然不
会让沈瓷带回去,“我可以饿。”
沈瓷:?
“给我。”裴珩看着那两张饼,已经开始思索要怎么吃,沈瓷捧着盘子一时间不知要不要递过去。
可以…饿?
“烙饼,不是给我的吗?”裴珩语气认真,“难道是专程给别人做的,只是顺便给我的?”
沈瓷:“…不是。”
“不是专程给别人做的?”裴珩问的认真,漆黑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沈瓷的倒影。
他的心中骤然多了些期待。
可沈瓷似乎从来都不会满足他的期待,如今也是一样,“不是顺便给你的。”
裴珩:“……”
那就是专程给别人做的。
裴珩没说话,只要他不承认,就可以当做听不懂,他毫无心理负担的从沈瓷手中接过那烙饼,浅浅的道谢。
“可能不太好吃。”
“瞧着味道极好。”裴珩说的不是哄人的话而是当真这般觉得,沈瓷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见楚景澄大呼小叫的声音,“阿瓷,这烙饼还有没有?我还想吃。”
沈瓷听见这声音匆匆的同裴珩告辞。
裴珩看了眼楚景澄,开始思索着要给这倒霉弟弟布置多少功课才行。
楚景澄全然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裴珩,他只知道第二天的时候,这功课又多了不少。
原本楚景澄没指望哥哥和妹妹们在客栈陪着自己,可没想到第二天就下起了雨。
自然也不能外出。
原本想着等雨停了之后再出门,谁知这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楚景澄也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这雨下的他心猿意马,时不时的往外头看两眼,楚修筠看在眼里无奈的摇摇头,“一会儿表哥回来瞧见你这般,又要生气。”
楚景澄被吓得一个激灵,埋怨的看着哥哥。
想说点什么最终吞了回去,他还是好好看书要紧。
只是心里头抓心挠肺,此刻见表哥不在,楚景澄才去问沈瓷昨日表哥说了什么。
“裴世子?昨日没说什么。”沈瓷认真回答,裴珩问自己的那些话,全被沈瓷给藏在心里,本就不能说的,推心置腹的那些,也不好告诉二表哥,省的他有什么心理压力。
这挑挑拣拣之后,可不就没说什么了吗?
但楚景澄显然不信,“昨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要替我求求情,结果临了成了小叛徒。”
楚景澄嘟嘟囔囔,但想起了昨日的烙饼,他很快见好就收,只是实在好奇裴珩究竟给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叛变的。
“难不成,表哥拿银子贿赂的你?”
沈瓷:“……”
这话颇有些耳熟,沈瓷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看着楚景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努力传达裴珩昨日的意思,“裴世子说,若有人替你求情,他一定假意答应,事后多布置些功课。”
楚景澄也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一个答案来,听罢以后整个人都是傻愣愣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感动表妹真的替自己求了情,还是要谴责表哥太过分。
想来想去还是先看书吧,免得一会儿回来,自己又要挨罚,还没得连累沈瓷。
只是她们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裴珩,反而等来长鸣的口信,说裴珩今日不回客栈住。
扬州这暴雨来的不算蹊跷,每年这个时节都是如此,百姓们应对起来也有经验,但即便再有经验也有风险,裴珩责无旁贷。
起初她们也没在意,可这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时分路面上已经渐渐有了积水,沈瓷看着连绵不绝的雨,不自觉的拧起了眉。
裴姝瞧见了沈瓷的脸色,有些怯怯的问道,“沈姐姐,你在看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就是觉得这雨下的太大了些。”她虽然是在很多年之前来过扬州,但沈瓷的记忆并不差,先前好似没有那么大的雨。
且半点没有要停的架势。
若是这雨一直不停…
沈瓷不太愿意想下去,只是没了吃饭的心思,来收碗碟的小二见他们神色不展倒是安慰了几句,说这雨不算什么,雨停了就好。
年年如此。
楚景澄起初害怕裴珩早早回来罚他,这会儿却开始担心起表哥的情况来,心中担忧自然做什么都毛毛躁躁,还是季衍提议说可以出去看看。
瞧一瞧扬州城的百姓如何,也可从中窥探一二。
打定主意之后几人便从小院走到客站外头,因为雨势的关系,外头雾蒙蒙的一片,街道两旁的摊贩早已经收摊回家,只是行人没见少多少。
仿佛这雨并没有带来什么困扰。
虽然还是不太知晓裴珩的消息,好歹能让人稍稍安心些。
那天晚上裴珩没回客栈,而后几日也是如此,这雨越下越大,且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外头气氛渐渐焦灼,那每日来送膳食的小二起初还能同她们说几句宽慰的话,这几回多是愁眉苦脸,眉宇间满是忧愁。
“几位客官若是无事,近日来莫要外出,外头不大太平。”
何处不太平小二不曾明说,但他们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总能明白一些。
裴珩已经没有时间给弟妹们传口信,连日大雨扬州城的水位高了不少,城外还有不少山体坍塌,这水患此时此刻就成了灾祸。
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被淹没,情况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峻起来。
众人早没了玩乐的心思,一向以来只知道扬州有水患,却不知有些事来的那么猝不及防,个个只想着能做些什么。
只不过他们势单力薄,没什么能做的。
第一日和第二日,还尚且能忍受,可第三日雨水还连绵不绝的下,季衍便先受不住,同楚映梦说他想去找裴珩一块儿商量法子。
虽说如今在休假,他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命官。
至于要去看什么,季衍没明说,但楚映梦已经明白。
她替丈夫整了整衣裳,只说了句小心。
明知不太合时宜,楚映梦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一些别的事来,她想日后她大概也要这么送季衍出征,如今不过提前熟悉。
季衍要出门,楚修筠和楚景澄自然也办不到袖手旁观。
只是他们虽有心,却不能人人如愿,过去不过一个时辰,楚景澄就被迫归来,裴珩说客栈还有四个女孩子在,总要有人在身旁才行,若不然他们也放心不下。
楚景澄便听从兄长的话归来。
“表哥如今在城外,城外的情况非常严重,我回来时看见不少人被临时安置在城外。”楚景澄的声音有些失落。
天灾来的极快,不过一夕之间的事。
在天灾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
楚景澄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连带着沈瓷她们几人也是一样,遇见这样的事,她们能想到的也只有出钱出力。
出力是出不了了,但出银子还是可以实现。
楚映梦身上带着不少的银票,她想了想便将银票交给楚景澄,让他去买一些粮食。
无论是直接分给别人,还是开设粥棚,都可以。
楚景澄应下,留了几个侍卫在客栈,又匆匆的出门,
楚景澄原本以为粮食会涨价,谁让楚二少爷对天灾所有的了解都是从书中得来的,也曾见过不少的富商发国难财。
扬州的这些富商没有这样的行为,楚景澄心中还觉得挺感动。
谁知这粮食买回来没多久,就听说了涨价的事儿。
楚景澄:“……”
他怎么觉得自己夸早了?
第65章 第65章她看着裴珩,咬着唇瓣补充了……
楚景澄出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归来,但是他整个人的情绪不大好,往那儿一坐就不停的骂人,她们几个没敢搭话,但也大致听明白是扬州的富商所为。
“先前这些富商没有哄抬米价,是因为不知情况会这么严重,亏我还以为他们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楚景澄骂骂咧
咧,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架势。
“现在的粮食价格飞涨,我出门的时候已经瞧见有些铺子天价出售,普通老百姓如何买得起。”楚景澄气得不行。
“扬州富庶,本以为扬州的商人不会如此。”
楚景澄到底还是小看了人心。
“二哥,你买到了多少粮食?”楚映梦连忙追问。
楚景澄说他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换做了粮食,“已经交给了厨房,让厨房熬了稀粥,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几人的神情都不大好,正在想着一会儿要将这些粥运去何处,外头竟传来了敲门声,楚思怡去开的门,本以为是来送饭的小二,正说着还不到饭点。
结果打开门瞧见了客栈的掌柜,“掌柜的有事?”
楚景澄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楚思怡面前,掌柜的没注意到他防备的姿态,这次来是找他们商量事儿的。
原是客栈的掌柜听说他们几人的善举,也想要添一分力,又买了不少的粮食过来。
客栈掌柜是个商人,自古商人就没什么地位,先前犹豫也是担心粮食被人抢走,如今见有人带了头,也没了顾虑。
“几位客官大义,小老儿好生倾佩,只是这施粥一事,是否需要从长计议?”客栈掌柜言语多有试探,毕竟他也只能猜测出这些人大有来头,却不知具体。
“掌柜的放心,没人敢来抢我们的。”楚景澄原本不欲太过高调,但沈瓷说裴珩的身份很好用,他原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也不怕多些人注目。
现在情况更是特殊,多耽误一天也许还有更多人受苦。
于是自小生活在表哥光环之下的楚景澄,头一回开始狐假虎威。
客栈掌柜得了满意答复,再也没了顾虑,同楚景澄说起他们还有许多人也想出一份力,只是扬州的商会等级严苛,他们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要是被大富商们知晓,他们之后会过的艰难。
如今有了楚景澄,倒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掌柜的再三道谢,谢的楚景澄颇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的从中调和,几人很快就选好了地方,加之有侍卫在一旁守着,施粥的时候倒是没闹出什么乱子。
雨势稍稍停了一些,但依旧来势汹汹,裴珩看了许久的县志,也去过实地勘察,大致明白为何水患会这般严重。
“世子,您已经连续两日没有歇息,身子要紧。”长鸣忍不住开口劝说。
裴珩半点没理会,只问客栈情况。
“二公子和几位姑娘带着不少人每日在城外施粥,其中有不少商人暗地里相帮。”长鸣将自己知晓的尽数说起。
扬州商会等级严苛,大商人欺压小商人是常有的事。
“那些商人并未出面,恐是担心事后被人报复。”
“不管何处都有败类。”裴珩冷哼一声,得知楚景澄借了他的名头办事,还觉得很新鲜,“怎的忽然有了这般脑子?”
楚景澄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借势的人,他心思比较单纯,从来都是把他当成表哥,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从不会往别处去想。
他们有这份心思并不难猜,只是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如今倒是可以少许多的麻烦。
“不是二公子想到的,是沈姑娘说的。”长鸣有些忍不住的想笑,“沈姑娘说反正盯着您的人那么多,多几个也没事。”
裴珩:“……”
“沈姑娘还说,若是有商人要蓄意报复,还能说是您示意的。”长鸣说道这儿,偷偷去看了主子的脸色,只觉得有趣极了。
“多派些人护着她们。”裴珩无奈的摇头,沈瓷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只是他这心里多少有些无奈。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裴珩起初并不知道这一趟来扬州还会遇见这些事,若是他早点知晓大概就不会同意他们一同过来。
此事牵连甚广。
他担心他们几人回有危险。
裴珩心中也有诸多担忧,他看着面前的空白牛皮纸,神色凛然。
“找人盯着扬州知府,还有商会的那些大商人。”
长鸣没有多问,立刻着手安排。
裴珩在那张空白的牛皮纸上勾勾画画,很快一副完整的河道图露了出来,扬州的水患一直无法彻底解决。
并非是历代官员碌碌无为,而是里头错综复杂,扬州的官员并不希望水患可以彻底的解决。
他们能做的事情到底有限。
朝廷每年都会下发不少的赈灾银两,这些银两的用途却是有限,治理水患都是将河床加高,以防止河水倒灌。
城里的排水沟渠也是一塌糊涂,这雨虽然很大,但若是排水沟渠做得好,根本不会发生内涝。
不多时长鸣归来,裴珩便让他去民间寻一些能工巧匠,若是寻不到他也不愁,还可以让父亲出面请工部的工匠过来。
“是。”
对于裴珩的吩咐,长鸣从来都无二话。
解决手头山的事情之后,裴珩便去了施粥的地方,扬州城那么大,她们几人自然不在一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均有人在。
裴珩去见了沈瓷。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
前有暴雨倾盆,后有大商人哄抬米价,她们能买到的粮食其实也有限,所以这粥不过是薄薄一层。
可即便如此也是杯水车薪。
沈瓷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好一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哪怕只是施粥,也要花费不少的精力。
“先前没有下那么大的雨,没想过竟会淹没村庄。”
“河床一年年增高,村庄地势低洼,淹没也是迟早的事。”裴珩声音微冷。
扬州知府对这些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在安慰裴珩,“不过就是一些房屋,人没事就好。”
话虽如此,但依旧让裴珩皱起眉头。
裴珩原本不过想远远的看沈瓷一眼就离开,没想到却被沈瓷发现,他就不好直接走,更没想到的是沈瓷竟让侍卫过来寻他。
“世子,沈姑娘说有话要同您说。”
裴珩微微点头,撑着伞走了过去,沈瓷还在给百姓们施粥,见到裴珩过来也没有多言,只是请裴珩等一等。
他自然不会干等着,见沈瓷将铜勺换到了左手,心中有所猜测,主动的上手接过沈瓷手中铜勺,“我来吧。”
沈瓷有些想拒绝,可裴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她说话之前就想好了措辞,“明日还要施粥,若双手乏力也会耽误事。”
“何况,百姓们还在等着。”
沈瓷没在推辞将手中的铜勺递了过去,裴珩其实也没干过这些事,做起来也很困难,只是他到底是男子,力气比沈瓷大一点。
事情还算顺利。
一锅粥很快就见底。
但是长长的队伍根本看不到头,原本他们是熬好了从客栈运过来,但这实在是太过浪费时间,沈瓷请了几个大娘过来帮忙熬粥。
只饱腹用,也不需要多好的味道。
何况白粥的味道本就不差。
“倒是个好法子。”裴珩忍不住的夸赞,同时也很好奇沈瓷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自家的弟妹他了解,各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能想得到这些?
最多能想着请厨子够来。
“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从前爹爹告诉我的。”沈瓷那时候年纪小,但沈毅从来都不会觉得她年纪小,想到什么都会告诉他,来扬州的时候就会说起水患和天灾。
在平江的时候就会和她说起海盗。
沈
瓷被迫听了许许多多,她本以为自己会记不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记忆一直都存在,“爹爹说,许多大娘的厨艺不比酒楼大厨逊色,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能为家乡百姓做些事,她们会很高兴的。”
“何况这也不是我想到的,都是爹爹曾经用过的法子。”
沈瓷并没有居功,原原本本的告诉裴珩父亲先前做了什么,她说的有些琐碎,但裴珩大致听明白了,有一些可以借鉴,有一些也给了裴珩不少灵感,“多谢。”
裴珩真心实意的道谢,沈瓷原本也不需要说这些,但她还是选择开口。
“你方才说有事要同我说?”
“对。”沈瓷抿着唇神情有一些纠结,“这事儿…我也不知是不是不正常,但我托表姐她们也留心过,情况都是一样的。”
“我发现这些来领粥的百姓里,没有女孩子。”沈瓷原本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有许多百姓都是重男轻女的。
但是一个都看不到就很奇怪,她便留了心,“表姐和表哥那边也是一样的,还有不少人说他们的孩子丢了。”
沈瓷说了许多话,又担心是自己说不清楚,仔仔细细的补充道,“也不能说一个都没有,也有不少三四岁的女童,就是没有更大一些的。”
沈瓷想到了一些事,脸色有些不太好,“总觉得不像是拐子。”
哪有拐子放着男孩不拐,要去拐女孩子的?
拐女孩子的大多是青楼妓馆,扬州这儿还多一处,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会不会是…”
“嘘——”裴珩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件事,我会留意。”
“你方才说还有不少百姓说孩子不见了?那些百姓在何处?”
沈瓷便带着裴珩去见了那些苦主,裴珩并不知道这些事,仔细询问过后才知他们去报过案,却没人受理。
“孩子不知是不是被拐子给拐走了,我们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着人。”
雨下的那么大,饥寒交迫,还要承受孩子丢失的压力,这些百姓有多难可想而知。
本以为没有人会听见,也没有人会看见,如今竟有官老爷主动问询,这些个苦主自是将什么都和盘托出。
但凡是一点点可疑的地方,全部都被他们说了出来,而后都殷切的看着裴珩。
就连沈瓷也是如此。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清楚,乡亲们自己多多保重,便是要找孩子也得先顾好自己,若自己都倒下了,谁还能去找孩子?”裴珩的声音不算大,却铿锵有力。
周围百姓全部都听见了,三三两两的劝说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说话的人是裴珩,百姓们都很听劝,简直事半功倍。
人群渐渐散去,裴珩告诉沈瓷这件事他会派人调查,他也不能在此久留,“我再去别处看一看,你自己多加小心。”
沈瓷轻轻点头,“…你也是。”
她看着裴珩,咬着唇瓣补充了一句,“多加小心。”
第66章 第66章这烙饼,真的有那么好吃……
裴珩来去匆匆,沈瓷将心中疑惑尽数说清楚之后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大娘又熬好了一锅粥,这一回不用沈瓷上手,守在她身边的侍卫就自告奋勇的要代劳。
“沈姑娘,您先歇一歇,我们来就好。”
“是啊沈姑娘,看了这么些天,我们也都会了。”
侍卫们也没等沈瓷说话,就将铜勺接过去,沈瓷倒是没有想过要他们代劳,若她说一声,也不是没人去做。
只是她的行为,好似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沈瓷不由的想起了沈毅来,有的时候,当真觉得很神奇,从前许多人都说她不像爹爹,更像母亲。
就连父母也是那么说的,但没有想到很多事情都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沈瓷看着三三两两牵手走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那刚出锅的热粥,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这些日子想起父母的时候多了许多。
她,很想他们。
想的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
裴珩依次去四个城门处转了转,因为沈瓷的提醒,裴珩便下意识的关注着,果然发现了不少的的问题。
裴珩问了几人情况,发现均是如此,眉头皱的更深。
“表哥,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楚景澄小心翼翼的问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话问出来之后,表哥很嫌弃他。
“无事。”裴珩淡淡回应,随后嘱咐道,“修筠和季衍不在,你身为哥哥要好好的护着几个妹妹们。”
楚景澄立刻答应。
可就算他这么说了,表哥的脸色还是没有变好。
裴珩没有回去府衙,转而去了城外,那儿有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他过来的时候楚修筠和季衍两个刚刚回来。
裴珩告诉了他们俩城里的事情,也说了沈瓷的猜测。
二人听罢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倒也罢了,若往这方面去想…
就能发现处处都是漏洞。
但他们两个没想到裴珩要说的远远不止这些,他将县志整理出来摊在二人的面前,两人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也发现了端倪。
“想做什么?”
“自然是完成托付。”
裴珩神色淡淡,他将县志里找到的所有证据一一罗列,同样也说起自己的打算。
楚修筠尚且好一些,季衍这脸色早已经难看的不行,“这事儿若做了,恐怕会有危险。”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裴珩语气冷淡,并不太在意会带来什么后果,“百姓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灾难。
季衍也没犹豫多久,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给绑上贼船,“要我做些什么?”
“盯着些知府。”
扬州知府对他的态度很是微妙,何况那扬州瘦马也让他很在意,“扬州那些富商这般放肆,未必没有这位知府的功劳。”
“官商勾结?”
“只是猜测。”
“要不先将人抓起来?”季衍试探开口,甚至都有些跃跃欲试。
惹得裴珩多看他一眼,这人也不是不能抓,只是他先前怎么没发现季衍这么莽,“尚未确认。”
季衍这会儿听懂了,人还是可以抓的,只要确认了这知府不是个好东西就成,“成,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有没有给金陵送信?”
裴珩浅浅点头,“已经修书告知家父。”
“那顺便同我岳父也提个醒。”季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走到书桌前面打算当个孝子。
“出来这么久,我还没给父亲写过家书。”
季衍说的煞有介事,但通篇家书写的都是让季老将军帮忙,半点都不知迂回。
楚修筠站在一旁没说话,他虽然还在书院念书,可到底不是个傻子,表哥和妹夫说的话,他也还是能够听明白的。
此番眼中也是忧虑,只是上贼船的时候,谁也没胆怯就是了。
“表哥,可需要我做什么?”
“去看看扬州城有没有能工巧匠,城里的排水沟渠也是个大问题。”裴珩不用仔细核算就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但扬州有那么多的商会,还愁没有银子吗?
这天下午雨小了许多,裴珩便带人去勘察了河道,和他设想的没有什么差别,扬州的情况全部通过书信传回金陵,永宁侯收到书信的时候,只觉得头疼不已。
可那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还能如何?
只能想法子帮忙。
民间也不是没有能工巧匠,但裴珩没有时间慢慢的挖掘,便直接让父亲想法子,永宁侯回到家中之后,忍不住的和夫人抱怨,“从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需要我?”
永宁侯夫人忍不住的笑,“许是发现找父亲帮忙更加省力。”
裴珩从没觉得找上永宁侯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事儿能顺利解决就好。
何况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裴珩在扬州的关系,扬州的水灾并没能瞒住,很快就上达天听,里头弯弯绕绕何其多,不少官员都心中有数。
户部拨款,工部的官员随行,现在要确定的就是赈灾人选。
那日上朝,季老将军也来了,说自家儿子和儿媳妇也困在扬州,他担心极了。
这话一说,楚恒也忍不住,说自家女儿和女婿才刚刚新婚,他也担心,最后还是一家五个孩子都在扬州的楚恒胜出,得了这趟差事。
消息传回扬州时,裴珩已经确定好了治理水患的方案。
将河道拓宽疏通,地势低洼处填高。
虽然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可若是成功,那便是一劳永逸。
城中的排水沟渠也要重新设计建造,扬州城当然也不乏能工巧匠,只是先前没有机会施展才华,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当然是紧紧抓住。
一众人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客栈之后倒头就睡,已经许
久没有好好的说过话。
大雨连续下了半个月,虽渐渐停歇,可淹没的村庄也是不计其数。
城内城外全是无家可归的百姓。
朝廷的钱粮尚未到,扬州的富商早已经坐地起价,但他们刚开始有所行动,裴珩亲自去商会和他们讲道理,能听得进去的倒也罢了,听不进去的也没惯着,直接按照律法将人关进去大牢。
此举在扬州引起轩然大波,扬州知府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裴大人,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做,这,这不成啊。”
“我不过是照着律法办事,为何不成?”
扬州知府想说点什么,又有些忌惮。
裴珩此举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扬州知府成日里心慌意乱的,终是按耐不住找了个机会去见了商会会长。
殊不知那商会会长也着急要见知府一面。
“那新来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金陵过来的,不是什么善茬。”扬州知府成日里和裴珩打交道,对他到底了解一些,“手段强硬,也没什么忌惮的事。”
“身份更是尊贵。”扬州知府已经知晓了裴珩的身份,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赈灾的旨意都已经下来,这次的钦差跟裴珩也是沾亲带故的,他又能做什么?
这可不是从前什么没身份没背景可以随意处置的寒门学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他最近在调查那些失踪的女童,你好歹也收敛一些。”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知不知道他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损失?”
“那不然怎么办?”扬州知府端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倒不如说出来听听。”
“你!”
对面那人被气得不行,偏偏他们之间有诸多利益纠葛,也并不能撕破脸皮。
这些事情全被盯着知府的季衍看的清清楚楚,他没有继续盯着知府,反倒是在富商离开的时候跟在了他的后头。
但让季衍没想到的是这富商的身边还有不少身手了得的打手保护着。
他想要接近也很不容易。
一直都不曾如愿,季衍也没有莽撞冲动,一直盯着那富商,伺机而动。
*
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人人都很忙碌,裴珩和楚修筠归来时,只见沈瓷几人都聚在楚景澄的房中算账,研墨的,打算盘的,记账的,分工很是明确。
“可是核算好了?”楚修筠轻声问道。
楚映梦在记账,闻言摇了摇头,“先前没想着这些,如今再要回忆着实有些艰难。”
沈瓷拨弄着算盘写写画画,闻言答道,“能算出一个大概来,但不太准,还要重新核算。”
“大致算一算就成,在过几日姑父就会到,届时交给他来处理。”裴珩干脆利落的决定好后续事宜,让他们几个不要太累。
顺势和她们商量起回金陵的事宜。
“姑父不会在扬州久留,等到这一次的灾情稍稍控制之后就会回金陵,你们就和姑父一起回去。”裴珩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身处险境,却很担心将弟弟妹妹们牵连其中。
但此事没有一个人同意。
纷纷摇头说不回去。
“我们回去也没什么事,我们要待在这里。”楚映梦率先开口,其余几人纷纷响应,“我们也不是全然没用的吧,好歹也能帮上忙,表哥莫不是嫌弃我们?”
“自然不是。”裴珩当然知晓她们几个都做了什么,思怡和裴姝虽年小,同样担得起吃苦耐劳几个字。
“只是担心你们会有危险。”
“毕竟之后的事情说不太好。”
“先前的失踪女童,有眉目了吗?”沈瓷闻言飞快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裴珩。
后者轻轻点头,没有隐瞒,“有些眉目。”
季衍已经顺利的找到和知府勾结的富商,只不过那富商很是谨慎,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些被关押的姑娘,多少有些被动。
沈瓷几人听闻,多少有些担心,楚映梦走过去点了点她们的脑袋,“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们要相信姐夫。”
原本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楚思怡看着姐姐嘟嘟囔囔的开口,“是是是,我们要相信姐夫。”
好好的话才楚思怡的嘴里说出来,也不知为何总有些怪怪的,“又没说不信。”
楚映梦看着楚思怡那搞怪的模样,忍不住的失笑。
虽说相信季衍,但这些事情到底危险,楚映梦不由的多问了几句,再得知具体情况之后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裴珩既说那账本只需要一个大概数目,沈瓷便将核算好的交予他,裴珩粗粗的翻了翻,微微颔首,“这般便可。”
众人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显然也被折磨的够呛。
倒是楚景澄又眼巴巴的看着沈瓷,“阿瓷,我肚子饿了。”
沈瓷单手撑着下巴,也没仔细去想,下意识的答道:“那让小二准备些夜宵。”
楚景澄:“……”
他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的明示:“我饿了,想吃烙饼。”
沈瓷的脸色怪怪的,忍不住问道,“表哥觉得好吃?”
沈瓷倒不是不愿意做,只是一直都觉得自己于厨艺上没什么天赋,上回做烙饼也是为了和二表哥道歉,此番听二表哥惦记,多少有些意外。
“好吃。”楚景澄很实诚,“我们都觉得好吃。”
沈瓷有些不信,朝着众人看去,她实现落于谁身上,后者毫不犹豫的点头。
最后落到了裴珩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想转开,但裴珩也开了口,“好吃。”
沈瓷:“……”
她这会儿都要怀疑,他们几个是不是故意哄自己的?
“…那,你们谁来帮我?”她一个人可办不成。
沈瓷原本想着谁都可以,但没想到他们几个不约而同的指着裴珩。
楚映梦摁着额头,说自己头疼,楚思怡靠在裴姝身上,说累。
裴姝更是累的不想说话。
楚景澄是最先响应的那个,甚至还跑到沈瓷身边说起了悄悄话,“阿瓷,你记得给我报仇,可劲儿使唤他。”
于是,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沈瓷就眼睁睁的看着裴珩和她一块儿去了厨房,当着她的面挽起了袖子准备和面。
沈瓷:“……”
这烙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第67章 第67章不过是想单独相处
沈瓷看着裴珩那认真的模样,恍惚间都开始思索自己做的这烙饼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若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裴珩全然不知面前的姑娘这会子想到了些什么,只是问她需要做什么。
他大概知道要先和面,却不清楚这个面到底要怎么和,裴珩兴致满满。
沈瓷却很不放心,“要不还是,我来吧?”
她想起曾经爹爹也那么自告奋勇,结果她
和娘亲一块儿饿了两个时辰,差点儿没饿死。
“我想试试。”裴珩看着那面粉提出自己的要求,沈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妥协,站在一旁指点着, “加水。”
沈瓷抿着唇,看着裴珩往面粉里倒了不少的水,他很冷静,手也很稳,一点一点的加水,缓慢的用筷子搅拌着。
并没有沈瓷以为的情况出现。
有些人仿佛天生优秀,就连从未做过的事也难不倒他,裴珩虽然动作生疏,但不可否认他当真成功的活了面。
“然后呢?”
“再加一些水…”
一个说着,一个做着,虽然有一些慢,可好歹还算成功。
“是不是要烧火?”裴珩又开了口,这是一项技术活,沈瓷不会,上一回还是请了客栈的伙计帮忙。
沈瓷原本也想故技重施,但裴珩显然是不情愿的,自告奋勇道:“我想试试。”
沈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试的。”
为何非要试试?
“应当不难。”裴珩对自己很有信心,沈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点火,火折子吹了又吹,柴引子点了一根又一根。
沈瓷很想找人来帮忙,但裴珩说什么都不让。
“成功了。”裴珩试了许多种法子,也成功学会如何使用烧火棍,沈瓷看着他那平静的面容,心中好生佩服。
“裴世子…耐心十足。”她斟酌着夸奖了一句,裴珩挑眉,他总觉得沈瓷是想不到说什么,才顺势夸他。
可无论是不是虚情假意,于他而言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好说。”
热锅下油,那早已准备好的面糊糊摊下,很快就冒出了丝丝热气,裴珩显然对这烧火有了别样情愫。
即便沈瓷什么都没说,他还时不时的问几句,“火候可还合适?”
“嗯…”沈瓷低低应声,没有糊锅总是合适的。
“可还要添些柴火?”
“…适量。”
她缓缓说出这两个字,小脸绷的紧紧的。
裴珩看着沈瓷那模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适量?”
“嗯…”沈瓷哪里知道这柴火要多少合适?“就是,你觉得多少合适,就放多少。”
总之,锅里看着,不糊就是成功的。
裴珩其实也不清楚,但他好歹有个聪明的脑子,总能将事情圆满的解决。
第一张烙饼出锅的时候,沈瓷递给了裴珩。
裴世子有些意外:“怕我饿着?”
沈瓷递过去的时候太自然,她方才满脑子想的都是火候和食物,早已经忘记陪她一块儿在厨房的人是谁。
从前母亲下厨的时候就会带着她一起,刚出锅的菜,也会让她先试一试。
“不是…”沈瓷想撒谎,但是又觉得顺着裴珩的话往下说并不太好,她深深的看了裴珩一眼,认真道,“是让你试试,味道怎么样。”
裴珩虽然有些不太能理解,倒也没有反驳,只是他很真心实意的想着要怎么委婉的告诉沈瓷,他不太习惯在厨房吃东西。
裴世子这辈子除了孩提时候,从未进过厨房,更别提在厨房里不甚优雅的试吃。
热腾腾刚出锅的食物,自然比冰冷的饼味道更好些。
只是他不想让沈瓷尴尬,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要怎么夸赞,竟不知不觉吃了小半个,沈瓷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忍不住的看向他,“好吃吗?”
“嗯,好吃。”裴珩说的不是假话,他是当真觉得味道不错,原本想了许久的夸赞之语也没了下文,说出口的都是最朴实无华的,“味道很好。”
沈瓷这心总算是安了一些,有了经验之后,在控制火候就容易许多,裴珩见她放松了一些,就和她说起了不少的事情。
多是一些沈瓷关心的事,“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大概是在商会大商人的手上,暂时没有危险。”
他们抓走那些女孩子主要是为了培养扬州瘦马,尚未养成之前,不会让她们出什么意外。
“至少在这个时候,总能给她们一口吃的。”裴珩耐心的安慰着沈瓷。
而沈瓷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她想了许多,若非此番来扬州的人是他们,只怕这些女孩子就真的羊入虎口。
“嗯…”
许多语言总是苍白,裴珩更习惯将事情办好,沈瓷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但裴珩因为这久违的独处有些意动,根本不愿沉默,“也不知中秋佳节时,扬州能否恢复往昔。”
他随意的找了一个话题,而沈瓷却顺着这个话题很仔细的去想了想,如今炎炎夏日,却因为接连的暴雨而感觉到了冷,好在暴雨已经渐渐的停歇。
“扬州城的内涝…”沈瓷想起了那日一时不慎踩到水坑里的模样,积水没过绣鞋,冰冷又黏腻,上头沾染了不少的泥沙,让人心生不适。
虽然已经过去许久,即便此番想起,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在裴珩的解释下才知道排水的沟渠年久失修,没有好好的维护,且沟渠也有不合理甚至被人为破坏的地方。
沈瓷不知这些内情,此番听见后只觉得荒唐,“扬州的知府,就这般不作为吗?”
且这沟渠还遭到了人为的破坏?
“是百姓不知情,还是地方乡绅所为?”沈瓷问的小心,也担心自己会不会问的太过。
裴珩倒是半点不介意她的问询,耐心十足的解释着,“不好界定,痕迹都时旧的,大抵是没有好好的维护。”
毕竟扬州知府一心全部都钻在了钱眼里,如何还能想到造福百姓?
“已寻得能工巧匠绘制工图,会将扬州的排水沟渠重新规划设计,虽说一开始会艰难些,费时费力,倘若建成,往后几十年都不会再有内涝。”裴珩和沈瓷说起那工匠画的图纸,因为这里没有纸笔,只有烙饼到一半的面糊糊。
裴珩也不挑剔,拿起筷子在面糊糊上头大致的画了画。
设想和规划,通通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沈瓷。
扬州城那么大,城内城外都是耗时耗力的工程,并没有裴珩说的那么轻松。
“也许需要很久。”
裴珩看着沈瓷轻声道,“长则六七年,短则三四年。”
但无论需要多久,裴珩都不可能对那些受苦的百姓置之不理。
之后,他会留在扬州一段时日,他虽私心里希望沈瓷留在扬州,却也知道此地不太平,不愿她犯险。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瓷不知道内里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裴珩面临多大的压力,只是从他叙述的话语中推测出一二来。
“从来也没什么是容易的。”裴珩原本想的是高升,可如今瞧见扬州百姓,他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这话沈瓷没法反驳。
“许久不见,沈姑娘今日可有考虑好吗?”裴珩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沈瓷抬起头看他。
她还以为过了那么久,裴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怎么又提及了?
沈瓷想问考虑什么,但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一些太做作,她明知道裴珩问的是什么,只是刻意的忽略,刻意的不去思考,刻意的当做不知。
偏偏裴珩不给她这个机会,“我不愿逼迫你,只是想告诉你,若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希望不会让他等太久。
希望留在金陵的人,也不会让他失望。
她尚在犹豫要说些什么,厨房外头就传来了楚景澄哀怨的声音,“阿瓷…我饿了。”
沈瓷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面糊糊和已经渐渐冷掉的灶台。
又看向倚着门框,瞧着像是饿了好久的二表哥:“……”
她忽然有一点心虚。
楚景澄也看到了冷锅冷灶,又看向了唯二的两张烙饼,视线沉默的在裴珩和沈瓷之间打转。
沈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要开口解释,“其实是…”
谁知楚景澄竟向着裴珩发难,“表哥你想饿死我?”
裴珩当真不想承认眼前的人是自己表弟,“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见你们久久未归,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楚景澄有些气弱,裴珩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担心?
这话他可是半点都不信。
裴珩自知方才耽误了太久时间,此番收敛了心神,冷声道,“烧火去。”
楚景澄想说自己不会,但看见自家表哥手腕上黑色的炭痕,不会这两个字就有些说不出口。
只能乖乖的研究起来。
沈瓷心虚不已,收敛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神,
开始飞快的烙饼,同时为了堵住二表哥的嘴,塞了一张烙饼给他。
拿到第一张的时候,楚景澄还是挺高兴的。
也不管是不是在厨房,反正是表哥和表妹在,他也不用顾忌自己的形象,可一连吃了两张,在沈瓷要塞过来第三张的时候,楚景澄试图拒绝:“阿瓷…我也没这么饿。”
不用给他这么多。
“不好吃吗?”裴珩的声音有些冷淡。
楚景澄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好吃当然是好吃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一直惦记着,但好吃也架不住一刻不停的吃。
尤其是表哥和表妹两个一人烙饼一人糊面,只有他一个人不停的吃着,多少有一些过意不去。
“面糊没有了。”裴珩只说了一句,便没有搭理楚景澄,沈瓷看向盘子里的烙饼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些去找表姐她们。”
裴珩将盛放面糊的盆放在一边,找了块帕子擦了擦手便和沈瓷一道往外走。
看的楚景澄目瞪口呆,“你俩等等我啊——”
这灶膛的火要怎么办?
要怎么灭?
第68章 第68章既然都是成亲,想要个听话乖……
楚景澄冲出去的时候,裴姝和楚映梦都不约而同的去拦着人,殊不知这举动在彼此的眼中显得非常可疑。
裴姝和楚映梦都很尴尬。
一时间沉默无言,想要说点什么,但又害怕多说多错,忙忙碌碌的看向一旁。
又忍不住的偷偷看向彼此,正正巧的,眼神撞在了一块儿。
楚映梦:“……”
裴姝:“……”
这都是些什么事?
“其实…”
“映梦表姐…”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后又道:“你先说。”
“你先说。”
楚映梦和裴姝这会儿,已经是破绽百出,互相憋着一口气,不知在想什么,裴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映梦表姐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哥哥毫无破绽,若非自己和他同住屋檐下,估计也不会发现的。
那映梦表姐这般模样是因为什么?
裴姝偷偷的凑过去看了一眼,紧接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看的楚映梦无奈的揉额头,“姝儿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话虽如此,但裴姝还是不敢直接问,只是偷偷的看了楚思怡一眼,但楚思怡这会儿累得不行,趴在软榻之上睡的香甜,压根没听见她们俩在做什么。
裴姝小心翼翼的挪到楚映梦的身边,“就是…就是…”
楚映梦的心里也毛毛躁躁的,但她没多话,只是期待的看着裴姝,“怎么了?”
“表姐刚才,作什么要拦着景澄表哥呀?”裴姝想了想,选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问题问。
楚映梦不知裴珩的心思,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今看着裴姝开始以己度人,自以为猜到了她的心思。
楚映梦久久没有回答,久到裴姝也有些忍不住,他咬咬牙道:“我想沈姐姐当我的嫂嫂。”
楚映梦睁大了眼睛,心说自己果然猜得没错。
*
金陵忠毅伯府。
自从楚秋灵定下婚约之后,倒是稍稍的消停了一段时间,纵然她刁蛮任性,也有少女心事,自然也会期待自己的丈夫。
两家门当户,早早的交换了名贴,本以为只要静待婚期到来,可没想到楚秋灵出了一趟门,先是和未来小姑子结了怨,去宴会时又不经意得罪了未来婆母。
偏偏楚秋灵自己根本不知道。
承宁伯夫人心中有些隔应,但这亲事是丈夫首肯,儿子也同意的,她想了想倒也没发作,就是心中甚是疑惑,明明先前差人打听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这姑娘竟是这般性子?
身边嬷嬷见承宁伯夫人头疼,开口劝了几句,“楚大姑娘许是性子率真了些,世家贵女哪有真正不懂事的?要紧的是世子不反对。”
谁都知道承宁伯世子这些年到底拒绝了多少姑娘,好不容易才松了口。
基于种种考虑,承宁伯夫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拗不过心里头的隔应,便派了人再去仔仔细细的打听,没曾想这一回打听出不少的事情。
就连一些忠毅伯府的辛密也打听出来,承宁伯夫人这才知道楚秋灵是一个怎样的人。
刁蛮任性,愚蠢自大,甚至先前还诬陷姊妹,这样的人如何好进门的?
承宁伯夫人气势汹汹的去找丈夫理论,承宁伯也甚是无奈,他之所以应允婚约,当然是因为楚胜许多了不少好处,还同永宁候府沾亲带故的。
他这才动了心。
只是如今这名贴都已经换过,要这个时候退亲,哪里那么容易?
忠毅伯府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究竟要怎么好?”承宁伯夫人气恼不已,在心中将楚秋灵骂个半死,承宁伯也没落得好,同样被妻子骂了许久,这会儿什么话都不敢说。
“那夫人,你说怎么办才好?”承宁伯有些头疼。
而承宁伯夫人等的也就是这句话,“要么退亲,要么换人。”
承宁伯有些愣神,“什么?”
他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夫人说什么。
“楚家大姑娘这样的性子,我是万万不能让她进门的,省的到时候闹得家无宁日,若是不能退亲,就换个新妇。”承宁伯夫人心中有气,如今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承宁伯顺着妻子的话想了想,只觉得有些荒唐,“这?换亲?”
是怎么样一个换法?
“不然就退亲。”
“退亲怎么成?”
这好处都已经到了口袋里,要他拿出去?他可不愿意。
照着承宁伯来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儿子难不成还应付不了?就算应付不来,不还有妻子在?
新妇到婆婆跟前,能摆什么款?
承宁伯夫人眼神凌厉的说要换亲,承宁伯还真的去仔细的想了想,可楚家老大不就一个闺女?
楚恒倒是有两个女儿,但一个今年才成亲,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还有一个还未及笄。
这换亲要怎么换?
“楚恒不是有个外甥女?”
承宁伯夫人说的很明白,承宁伯从脑海里找了半晌,才知道妻子说的是谁。
“沈毅的女儿?”
承宁伯夫人微微颔首。
若非今日妻子提及,承宁伯已经快要记不起沈毅这个人。
“他的女儿…”
这若是从前,承宁伯自然乐意,可要是现在就不怎么乐意了。
承宁伯夫人未必多看得上沈瓷,但矮个里面拔高个,对于承宁伯夫人而言,总比楚秋灵要好。
要紧的是,她儿子对这沈瓷,还有些许印象,楚秋灵做的不少事情也悉数传到承宁伯世子耳中,他很是厌烦。
原本对娶谁都没有太大的意见,可若是明知对方不贤,还要将人娶进门,他也办不到。
承宁伯世子来寻母亲时,承宁伯夫人刚刚和心腹嬷嬷商议出这个法子,她未必同意这荒唐提议,但楚秋灵当真不是良配,若这回退亲,也许儿子又久久不肯成亲,故而她试探着同儿子提及。
谁知承宁伯世子倒是真的思考了一番。
显然知道母亲说的是谁。
“她很安静。”
“那你这是答应了?”承宁伯夫人小心问道。
面前的男子微微颔首,没见反对,“…既然要娶,倒不如娶个听话乖顺的。”
那么安静,总不会刁蛮任性。
承宁伯夫人原先只是试探,没曾想儿子竟然知
道是谁,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实属不易。
原本只有三四分的心思,这会儿已经有了七八分。
这才同丈夫提起。
“那,宁儿是怎么想的?”承宁伯问起儿子的心思,承宁伯夫人冲着他点了点头。
“宁儿说,那姑娘很安静。”
承宁伯思索了一番,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既然宁儿有意,倒也是可以考虑考虑。”
*
楚秋灵全然不知道未婚夫他们家打的什么主意,这会儿又在生气,因为楚映梦一行人带着沈瓷全部去了扬州,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家中。
楚秋灵很是烦躁,她恨楚家所有人,连同亲哥哥也算在内。
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成日去宴会上招猫逗狗的,得罪了不少人,她全然没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什么不对的。
楚大夫人倒是劝过几回,但楚秋灵一句娘也不疼我了,就将楚大夫人给劝了回去。
谁知道承宁伯夫人上门来,张口就要退亲,楚大夫人自然不愿,但承宁伯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撕扯的很难看。
裴氏乐的看戏,若非顾及两家脸面,甚至都懒得出来相劝,但下一刻裴氏就后悔了,承宁伯夫人竟说要换亲。
竟连人选都已经选好。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福寿堂中,裴氏和楚大夫人两个不约而同的开口,众人又是齐聚一堂,商议着要事。
承宁伯夫人以楚秋灵顽劣不堪,刁蛮任性为由,非要退亲,若是不愿伤及两家脸面,倒是可以换亲。
“明明是我们秋灵的亲事,换给沈瓷算什么意思?”
“你当阿瓷稀罕?”裴氏冷笑连连,她可从未打算应允这桩婚事,承宁伯世子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这换亲算怎么回事?
除非他们堂堂正正的下聘,说要娶阿瓷为妻,不然她才不答应。
妯娌两个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当楚大夫人离开,楚老夫人倒是和二儿媳说了心里话,承宁伯府若是真心诚意的结亲,这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亲事。
“但…一切还要看阿瓷的意思。”裴氏的声音乱了一些,她何尝不知呢?
只是未免有些憋屈,回到住处之后,裴氏忍不住同身边嬷嬷腹诽,“若真成了,东苑那个,怕是成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那又如何?若表小姐真成了承宁伯府的世子夫人,大夫人即便骂到天边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日子是自己过得,照着表小姐那个性子,她嫁给谁都能好好的过。”
嬷嬷几句话,叫裴氏心里妥帖的很,她心中虽有意,可也要端着些,万不能让东苑那个捡些难听话说。
这件事到底让裴氏上心,家书直接送到了扬州,楚恒看到这家书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他和妻子的想法一样,虽说知晓这亲事不错,但到底让人觉得拧巴。
裴氏说要问过沈瓷的意见,楚恒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将孩子喊到跟前来,说起了这件事。
沈瓷皱起眉头,有些迟疑道:“换亲?”
“只是这么个说法,自然是要重新下聘礼,交换庚帖的。”楚恒将其中的区别都和沈瓷说清楚,沈瓷呆呆的有些愣神。
“倒也不用这时候就答复…”楚恒安慰了外甥女两句,又想起妻子的吩咐,临了加了一句,“阿瓷,你外祖母和舅母都觉得合适。”
沈瓷垂下眼眸,许久都没有说话。
楚恒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有些不好受,轻声说道,“当然,舅舅希望你可以开心,若当真不喜欢承宁伯世子,也不用勉强自己,你外祖母和舅母那儿,舅舅会替你说明白。”
沈瓷没有抬头去看舅舅的眼神,她不知要如何面对,过了许久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她甚至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舅舅来到扬州之后,扬州的事情就有了很大的改善,工部的官员们开始着手测量沟渠与河道,原本就有进展的事情,更是顺利。
那些被裴珩关在牢中的富商,如今也没了挣扎的手段,裴珩联合季衍一起,将拐卖的女童这件事也得到了妥善解决。
扬州知府也被下狱查办,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原本他们已经决定好,要和舅舅回去金陵的。
谁知竟还有这样的事,舅舅虽然这么说,但看着舅母的书信,她知道外祖母和舅母的意思,沈瓷也明白,承宁伯世子是个良配。
可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日后大舅母和大表姐,还不知要如何嘲讽她。
沈瓷并不想应承这门亲事,只是这些事,好似已经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今晚表姐和思怡也曾来问过舅舅和她说了什么,她没有隐瞒,表姐和思怡要拉着她一块儿商议,沈瓷没有去。
倒不是不愿,只是她实在头疼,很想好好的静一静。
沈瓷仰躺在床上,看着客栈里并不太精致的床幔,想起了舅舅和她说过的话,又想起了裴珩和她说过的话。
她的包裹底下还压着裴珩送给她的玉佩,因为不知要来扬州多久,临出发的时候,沈瓷为避免被人发现,还是将玉佩给挖了出来。
连带着那些书信一起。
书信尚未拆封,玉佩也从未仔细的看过,但此时此刻沈瓷却有了想要看仔细的冲动。
她罕见的失眠了。
翌日根本没醒来,楚映梦没让人去打扰,只是神色茫然,阿瓷显然很纠结,毕竟这是阿瓷的心事,从前和韩嵩议亲,阿瓷根本不会那么纠结。
她正在犯愁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哥哥他们,母亲的书信就又来了…
父亲这一回直接将她们几人全部都喊到了跟前,和他们说起了这件事。
楚映梦心里毛毛躁躁的,不由道:“做什么楚秋灵造的孽,要让阿瓷去赎?”
“承宁伯世子口碑风评俱佳,阿瓷嫁给他,倒也不亏。”
“哼,承宁伯世子算什么…”楚映梦气呼呼说道,“不就是世子吗?谁家没有似得,除了他承宁伯府,难不成就没别人了?”
楚映梦嘀嘀咕咕的,也不怪她会这么说,谁让那日夜里,她和裴姝两个都暴露了呢,这会儿姐妹俩心里想的可都是这件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恒看向楚映梦,当爹的官场里浮浮沉沉,自然听出女儿话里有话,略略思索了一番后就忍不住看向楚修筠,“难道,你喜欢阿瓷?”
楚修筠直接傻了眼,急忙开口道:“叔父,我只当阿瓷是妹妹。”
楚映梦哭笑不得,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要说亲爹想的多,还是要夸赞亲爹提及世子就想到了大哥。
一时间都愣住了。
楚修筠说完的时候,楚恒的心里头竟隐隐的有些遗憾,他瞅了眼楚景澄,甚至连问都懒得多问。
楚映梦着急的不得了,心说爹怎么不再问一问?
这不还有一个啊,也是世子呢!
第69章 第69章嫁我为妻
楚映梦的心思没有人知晓,她也没法告诉旁人,只是苦恼的看着众人,神色哀怨不已。
这事儿到底没商量出什么章程,要看沈瓷的意思,但沈瓷这会儿不在,当舅舅的心没那么细,也没去在意。
除了这件事,楚恒还有不少事要忙,没一会儿就走了。
楚映梦担心沈瓷是不是病了,很想去看看她,但这会儿却不得前往,省得旁人觉察到什么。
而沈瓷根本没有休息好,早早的醒来,整个人依旧茫然无比。
只是她这会没法面对,竟想着躲了起来。
“沈瓷。”门外传来了裴珩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辨认,因为除了他,没人会喊自己的名字。
“裴世子有事吗?”沈瓷冷静的问道,不知道在期待一个怎样的回答,她现在不想见裴珩,偏偏裴珩没有如她所愿。
“有事。”
沈瓷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门,看见站在外边的人,“裴世子有什么事吗?”
“扬州城里的排水沟渠已经初具雏形,沈姑娘可要去看一看?”裴珩的话说得很好听,对她的称呼也很正常,但是沈瓷还是记得方才他喊自己的名字。
明明知道裴珩也许不是要带她去看什么排水沟渠,沈瓷还是出了门,两人走出客栈。
沈瓷没有说话,但裴珩却看着她开了口,没见半点迂回,“承宁伯府要换亲,你心中是何打算?”
裴珩这话问的有些突兀,沈瓷今日尚未见过舅舅和兄姐,并不知道他们是否说过什么。
但照着沈瓷对舅舅的了解,这件事情他
是不会告诉裴珩的,若是表姐和表哥们…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应当不是什么很容易被人知道的事才对。
但裴珩并没有去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瓷还能如何想?
她沉默不语,裴珩却没有给她一直沉默的机会,他将事情的利弊全部都和沈瓷分析的清清楚楚,每一个人的反应,还有之后会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和沈瓷分析清楚。
沈瓷的心里有一些慌乱,想说这些事并非如此,不过是他的臆测。
“即便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也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裴珩说的很平静,而沈瓷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早在楚秋灵定亲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承宁伯世子的为人,他并非良配,同他成亲之后,你要么远离金陵,要么独自一人守在承宁伯府,有了孩子之后独自一人教养孩子,若是个男孩,大概会养在婆母的膝下,若是个女孩,只怕这姑娘不会有什么人疼爱。”
实则世家大族,也不至于如此的重男轻女,即使人人都想要嫡子,可倘若新妇生下的是个嫡女,也会给予诸多疼爱。
但这些事情,沈瓷并不知道,沈毅只有她一个女儿,沈家的那些族亲可没少因为这件事情诟病楚夫人。
沈瓷会被影响,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裴珩明明知道这一点,可说起这些来,那是一点心虚都不曾有。
而沈瓷是接受不了这些的,她有过疼爱她如珍宝的父母,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婚姻?
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沈瓷的脸色苍白一片。
若她先前并不知承宁伯世子的打算,虽然觉得这换亲一事有些荒唐,但若外祖母和舅母劝说,她想自己应该是会答应的。
“倘若都是要嫁人,为何不嫁给我?”裴珩没有太多的耐心,只因为他的耐心早已经消耗殆尽,因为他发现,此路根本行不通。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已经说的够明白。
等沈瓷自己想明白?
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我说的从不是什么假话,我得心意你再清楚不过,我家中也没那么多的麻烦,裴姝还很喜欢你。”裴珩一点一点的说出自己的优势,至于他的父母。
“我爹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裴珩冷静说道,可唯有他自己清楚,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父母在知晓他要来扬州的时候问过他缘由。
裴珩倒也没藏着掖着,谈及自己的野心时并无半点谦虚,只是他原本应该要走的更加温和一些,可谁让他有了别的心思。
裴珩告诉母亲,他有了心仪的人,希望母亲不要反对,永宁候夫人并不知对方是谁,开始细细的排查,裴珩隐瞒的并不算多么走心。
蛛丝马迹那么多,永宁候夫人很快就知道对方是谁。
这件事永宁候夫人算是明白,在裴珩的再三请求之下,当娘的如何能不心软?
自是为他细心的筹谋和打算,谁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远在金陵的永宁候夫人早已经愁的不行。
但她哪里知晓,这些事情都是裴珩刻意为之。
他早就没了诸多耐心。
“你若是应允,我会去求姑父做主,请媒人上门提亲。”裴珩每说一句话,沈瓷的心就颤一分。
她不怀疑裴珩的话,只是心中很茫然,有些难以招架。
和韩嵩议亲的时候,沈瓷没有这样的担心,得知承宁伯府的打算,沈瓷也只是皱眉。
但这一切轮到裴珩的时候,她却觉得不知所措。
沈瓷的情绪没能好好的掩饰,他看的清清楚楚,语调平静的叙述道:“沈瓷,你在害怕什么?”
沈瓷倏然抬眸,看了一眼裴珩,很快就收回自己的视线,倔强道:“没有。”
裴珩也不愿去拆穿她,只是告诉他,总要给彼此一个机会。
“同在金陵,姑姑和姑父都在,你难道害怕我欺负你?”
沈瓷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别开眼,她害怕的其实并非是这些,“你真心想要娶我?”
“自是真心。”
“你为何想要娶我?”沈瓷心中很是不解,这话其实问的没有什么道理,裴珩什么都不缺,永宁侯府原本就已经是顶级世家,裴珩自己也同样的优秀,根本不需要图妻子家族什么。
她也一无所有。
裴珩若是想要娶她,大抵是因为喜欢。
纯粹的很。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让沈瓷茫然不已,裴珩喜欢她什么?
沈瓷审视着自己,发现自己除了长得比旁人好看一些,并无什么优点,从前想要娶她的那些人,也许是因为爹爹,她长得好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但是如今…
这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她的话已经问了一半,另一半不问似乎也说不过去,“是因为觉得,我长得不错?”
沈瓷的话音刚落,裴珩就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差点儿要被沈瓷气笑,敢情说了那么许久,自己说的话都是白说的?
“沈姑娘过谦,姑娘容色倾城,怎会只是长得不错?”有些话就那么脱口而出,裴珩说罢之后看见沈瓷脸上那清晰可见的茫然。
心又忍不住软了一些。
“沈瓷,你当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吗?”裴珩问的认真,沈瓷脸上神情未变,好似难以理解。
“生活遭逢巨变的从不会只有你一人,一夕之间从高处跌落,可是沈瓷…很少有人会和你一般,这般平静的接受。”
沈瓷听见这话觉得裴珩说的有些不太对,她想说其实不是这般,她没有很平静的接受,她也是被迫的。
“从平江到金陵,你只是感激姑母给了你栖身之所,和映梦思怡成日里待在一处,你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失落…”
“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事,事已至此,总是要接受的。”
成日怨怼又有什么意思?
“可这并非人人都能办到。”裴珩告诉沈瓷,这本就是一种优点,她能够发现旁人的善意,旁人的不易,还有她的好意。
所以,映梦思怡也许一开始想好好的照顾沈瓷,是因为怜悯,后来大抵是被吸引。
如同他一样。
“沈瓷,这本就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平常心,哪里有那么容易办到?
“所以,在我心中你本就是特别。”裴珩说的认真,他看着沈瓷,又问了一句,“嫁我为妻,可好?”
“你可以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但你也可以,永远是沈瓷。”
仿佛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至少沈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些。
第70章 第70章阿瓷,我们以后各论各的……
裴珩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具诱惑,而真正打动沈瓷的却是那句:你可以是永宁候府的世子夫人,也永远是沈瓷。
她不知道裴珩是出于什么目的说起这句话的,她只知道自己听见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办法当听不见的。
“当真?”
“当真。”裴珩神色认真,他告诉沈瓷,她从前是什么模样,成亲之后也可以是什么模样。
“世家宗妇的职责,我信你一定能够办到,而除此之外,你还是
你自己。“裴珩喜欢的人是沈瓷,因为他知道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早已不是什么平江节度使的嫡女。
沈瓷没了拒绝的理由,与其嫁入承宁伯府,她想还是裴珩更合适。
沈瓷应下了婚事,问裴珩他想要怎么办,裴珩半点没隐瞒,说会将此事告知长辈。
沈瓷本以为他会迂回一些,谁知他就在客栈等着楚恒,待楚恒归来,直截了当的告知此事,说他心仪沈瓷,要娶沈瓷为妻,“若姑父应允,小侄便请家父家母上门提亲。”
楚恒才回到客栈,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还不曾有,他听见这话时整个人都傻了,“你说,什么?”
“姑父,小侄是真心诚意的。”
楚恒下意识的将茶放远了一些,实在是担心自己一个激动将茶杯给碰翻,“你和阿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真不是楚恒爱打听小辈们的私事,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这…这事儿,你爹娘可知晓?”
“来扬州之前,父母皆已清楚。”裴珩语气不急不缓,有问必答。
楚恒倒不是怀疑裴珩为什么会看上沈瓷,在他心里自家孩子当然是哪哪儿都好,何况阿瓷又乖巧又听话,被人爱慕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他怎么早不提晚不提的?
这会儿突然说出来?
但联系到最近的事,楚恒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怕是因为承宁伯府这件事,让孩子沉不住气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楚恒很想这个时候去给妻子写封信,偏偏裴珩还杵在跟前。
这件事,他还要问一问沈瓷的意思,楚恒让人去将沈瓷喊来。
沈瓷来的很快,楚恒虽然有点儿尴尬,但该问的事情也全部都问清楚,知道沈瓷也愿意之后,楚恒这才放下心来,“舅舅这就给你舅母写信,让她回绝承宁伯府,若你舅母知道一定高兴。”
楚恒的动作很快,打发走两个孩子之后立刻开始写信。
有些事儿压根就不是秘密,在裴珩不经意的传播之下,半个时辰之后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晓,楚映梦和裴姝是激动的。
其余一些人是全然游离在外的。
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份上发展,但震惊过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阿瓷就不用嫁去承宁伯府了?”
“那是不是之后,我们还是一起玩?”楚思怡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表姐,满心欢喜。
“当然。”楚修筠等人对这个结果那是乐见其成,就是楚景澄的脑回路和旁人不一样,他认认真真的看着表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那,我之后要喊阿瓷嫂子吗?”
沈瓷:“……”
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然呢?”裴珩挑了挑眉,对楚景澄的话有些不满,难不成还辱没了这小子吗?
“阿瓷是我的妹妹,阿瓷的丈夫就是我的妹夫,表哥要和阿瓷成亲…”楚景澄掰着手指开始算年纪,然后认真的看向兄长,“表哥,你以后就是我妹夫了,应该喊我二哥。”
裴珩:“……”
众人:“……”
不得不说,楚二公子的脑子是很好使的,很快就从妹妹变成嫂子的危机当中摆脱出来,成功给自己挖了又一个坑。
一群人毫不掩饰的用看勇士一般的目光看向楚景澄,万分的佩服,就连楚景澄也被自己给感动到了。
“你方才说什么?”裴珩的语气冰冷,看向楚景澄的目光也算不上友好,“我没有听得很清楚,你再说一遍?”
“没,没什么。”楚景澄有些气短,硬气不过多久便败下阵来,他明白这嫂子是不喊也得喊得,不然以后岂不是要被表哥给打死?
但楚景澄也不愿意太吃亏,说服不了表哥,难道还说服不了妹妹吗?
于是楚景澄很认真的问沈瓷,他们以后能不能各论各的?
“什么?”沈瓷有些茫然,完全没听明白。
“我喊你表嫂,你喊我二哥。”楚景澄说的非常认真,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最不吃亏的法子了。
沈瓷:“……”
这也行吗?
沈瓷没说话,裴珩的眼中略过隐隐的笑意,他不管沈瓷和楚景澄到底要怎么样各论各的,至少他得让所有人都知晓,以后在他这儿,只能喊沈瓷“嫂子”。
众人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只是稍稍的震惊了一会儿,甚至想明白之后,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沈瓷原本还以为,姐姐和哥哥们会觉得奇怪…
“那,舅舅和舅母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楚景澄连忙追问,“表哥你要一直待在扬州吗?你什么时候回金陵?”
大抵这就是亲上加亲的好处,原本一些没有办法问出口,或是要花费许久才能知道的事儿,这会儿全能一股脑的追问出来。
裴珩浅浅的勾唇,“等到书信到扬州,便会请爹娘上门提亲。”
若他所料不差,书信应当已经到金陵,母亲知晓后,也会立刻安排的。
楚家的小辈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和表哥关系也很好,但是他们这会儿可全部都是娘家人,要站在表妹的这一边。
“大哥,去找一本黄历来,我们看一看。”楚景澄的性子说风就是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起黄历当即就要去找。
楚修筠自己也想看一看黄道吉日,也就顺着楚景澄的话去找历本,于是几人就开始翻起了黄历。
沈瓷看着这一幕都傻了眼,进展这么快的吗?
怎么就到了要看黄道吉日的时候了?
不是应该要下聘,然后合八字吗?
“哥哥,你心中属意什么日子?”裴姝没有去凑热闹,反而走过来扯了扯裴珩的衣袖,满脸的认真。
“怎么?”
“你偷偷的告诉我,我回金陵之后一定会在爹娘的身边好好的提醒他们的。”裴姝说的非常直白,同时也非常的高兴。
裴珩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也加入了看黄历的行列。
唯有沈瓷一个,待在一旁,仿佛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楚恒傍晚时分回到客栈要用膳的时候,发现一个孩子都没瞧见,问过之后才晓得他们全部都聚在一块,本以为是要商量什么大事,走过来一瞧发现他们全部在看黄历。
黄道吉日都已经选出七八个来。
算上了裴珩回金陵的时间。
楚恒:“……”
倒是低估了他们,但是这信他才刚刚寄出去没有多久,没法子那么快得到回应的。
但这会根本没有楚恒插嘴的份,楚大人亲眼看见外甥女站在外围,说了句什么却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楚恒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他觉着就算这会儿去了,也是被人嫌弃的份。
*
金陵永宁侯府。
裴珩的书信比楚恒的书信早一步到金陵,永宁候夫人早就知道裴珩的心意,当小姑子告诉她承宁伯府的打算时,永宁候夫人皱起了眉头。
旁敲侧击的告诉小姑子,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总要从长计议。
她不好说的太过,谁让裴珩去扬州之前告诉她,沈瓷还没有答应。
初初听见这话的永宁候夫人实在是忍不住的好奇,她想不明白裴珩怎么就被人给拒绝了。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挺平常的事,人无完人。
要是她自己选儿媳妇,永宁候夫人的确不会考虑沈瓷,倒不是孩子不好,而是她们的想法本就不同,但谁让裴珩自己喜欢?
当母亲的总不能让孩子难受失望?
尤其是裴珩从小到大,从未请求过他们什么,而去扬州之前却那么认真的告诉他们,他有了心仪的姑娘。
思及此,永宁候夫人状若开玩笑的同小姑子提及,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
偏偏裴氏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嫂子,映梦已经成亲,思怡…思怡她还小。”
即便裴氏想要偏心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将事情跟嫂子说清楚。
永宁候夫人:“……”
这事儿给闹的。
她有些嗔怪的看着小姑子,心说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脑袋这么不灵光?
可再多的话她也不好开口,刚要找点什么借口的时候,裴珩的书信到了,永宁候夫人也不在意小姑子还在跟前,径直就将书信打开,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
“我说的亲上加亲,自然是这件事。”
裴氏还有些莫名,瞧见嫂子嫂子递过来的书信之后整个人也有些茫然。
“珩儿和阿瓷?”
他们两个?
“两个孩子彼此有意,若是妹妹不反对,不若我们好
好的商议一番婚事如何?“永宁候夫人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裴氏当然听得明白。
很自然的接过话茬,“嫂嫂说的是,不知嫂嫂觉得什么日子合适?”
裴氏笑着开口,她没有想到回了娘家一趟,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姑嫂两个商量的很是融洽,这事儿也就商议了七七八八,裴氏原本就想着要给沈瓷找一个好人家,嫁妆早早都已经备下。
永宁侯府这边,裴氏也早早的开始准备。
事情才得以那么顺利。
楚老夫人和裴氏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应允承宁伯府,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是回绝的。
当楚恒的书信送回金陵时,永宁侯府已经来下聘了。
沈瓷的婚事裴氏本就上心,先前孩子一直都不怎么在意这些,如今自己应允,裴氏当然高兴不已,何况她的亲事一波三折,私心里她当然要早早的将事儿给定下,免得又生出事端。
事情顺利的让沈瓷有一些恍惚,她甚至都还没有回到金陵,这定亲的事情就已经筹备的差不多。
快的都有一些出乎她意料,毕竟之前定亲可没有那么顺利。
而这一回沈瓷的心里也有了些许期待。
满打满算,这是她3回 定亲,纵然没有特别的在意,沈瓷也是希望这一次定亲可以顺顺利利的。
明明她们人都还在扬州,可这定亲的事情就是异常的顺利,每日从扬州到金陵的书信来来往往有十几封。
沈瓷很想告诉她们,也不着急的,回去金陵之后再谈也来得及。
这话被裴珩听了个正着,裴世子皱了皱眉头,“你不乐意?”
沈瓷摇了摇头,这话要她如何接?
“只是觉得,回去也可以商议的。”
“那可不成,回去之后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你还有嫁衣要准备,还有各种回礼…成亲之后迎来送往的宾客,还有宴会要办。”裴珩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直听得沈瓷头大如斗。
她知晓婚礼繁琐。
毕竟表姐已经出嫁,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但是裴珩为什么那么了解?
“自是将一切都打算好,要预留出足够的时间。”裴珩说起这些语气也很平常,“我想早一点娶你回家。”
三书六礼这样的章程,自然是能快则快,可筹备婚礼,当然要仔细准备。
“可婚礼只有一回,我不愿留下任何的遗憾。”
裴珩的话语中,是真挚的心意,沈瓷并非草木,自然听得明白。
她看着裴珩,情绪被逐渐的感染,眼中有些动容,“那…你都做了哪些准备?”
“你过来瞧瞧,这些是我先前写的。”
“这是什么。”
“聘礼的礼单。”
裴珩将一本册子交到沈瓷的手上,同她一块儿细细的看。
沈瓷看着那一本厚厚的册子,有些不知道要怎么翻开,这里头到底有多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