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给我们燕王都酸变形了……
周季北被燕王带着敌意的眼神镇住。
即便周季北本身也是个身手了得的练家子, 直面传闻中的大齐战神的感觉,依旧是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压迫感。
被陆骋的目光锁定时确实会有短暂的僵直和茫然,像被食物链高几个级别的猎食者笼罩。
大脑转速减慢, 以至于周季北的卡壳有点像心虚。
“不, 不是阿姣约了我。”周季北慢半拍地解释:“如她所言,我们在集市上偶遇, 是我邀请她去酒楼小叙, 她是为了顾全故人颜面, 不便推拒,才勉强答应了, 这不怪她。”
“也就是说, 是皇嫂接受了邀约。”陆骋侧头看向邓姣:“本王记得之前那笔交易,陪同皇嫂的队伍只包含二老。现在,出现了额外的‘故人’。”
邓姣下意识捂住胸口,又急忙垂下手, 低头稳了稳气息, 才抬头迎上他不悦的目光, “是,是我的错,偶遇故人,我一时忘了约定,请殿下责罚。”
周季北急忙揽责:“是卑职失了分寸!卑职愿意承担所有责罚!”
“责罚?”陆骋没有回头看他, 事实上, 他仍然注视着邓姣:“根本不该出现二老之外的活人认出国丧期间出宫的皇后娘娘,他可以承担这样的责罚么?皇嫂。”
“不!不!”邓姣这下慌了,走近一步,仰头注视他保证:“殿下!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陆骋挑衅的目光突然被冲散, 他神色有些茫然地近距离看着这女人惊慌委屈的面容。
喉结滑动了一下。
“求你了,”邓姣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丧失了敌意,于是更加夹子音地哽咽:“我保证,表哥他不会跟任何人说今天的事情,就……求殿下放他回去吧?”
“你保证?”他似乎很快恢复了思考能力:“你可以替一个本王不了解的人保证?万一出事,要摆平一切的人是我,所以实际上你是在要求本王给这场战斗中唯一负伤的弱者做担保,这样的弱者,扛得住讯问吗?”
邓姣吃惊地睁大眼睛。
周季北一个人要保护她和她爹娘三个人,燕王亲自安排的两个保镖都无暇自顾,周季北做到了,就因为受了伤,他就变成“这场战斗中唯一负伤的弱者”了吗?
这个评价可是夹带了超标的私货与偏见啊殿下。
“卑职能扛下任何拷问。”周季北哪壶不开提哪壶,神色坚定地对燕王抱拳:“阿姣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她的信任并非没有根基,任何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事,卑职就算死,也不会做。”
陆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歪头打量这男人。
一同长大。
难怪有机会插燕王殿下的队。
在实力和忠诚之间,这女人选择了忠诚。
呵,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明智。
“你在哪里当差?”陆骋进一步探究他底细。
周季北光明磊落地坦白:“卑职在金翎指挥使司,任镇抚使。”
陆骋闻言侧头观察邓姣。
又是个金翎卫。
镇抚使,和赵勋的佥事一样,都是正五品武职。
但镇抚使管诏狱刑讯,他能掺和宫里什么事?
或许此番确实只是偶遇,此人不是邓姣出宫的目的。
陆骋放下警惕,给出警告:“你的表妹此刻不该出现在我皇兄棺椁方圆一里之外,如果你把今天看见的事说出去,她确实会有麻烦,我会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帮她解决麻烦,如果没有解决,我会让你陪她一起去给我皇兄谢罪。”
周季北脸色一白,神色凝重:“卑职……明白。”
陆骋面无表情一点头,刚准备打发他滚蛋。
周季北又神色坚毅地给出承诺:“卑职愿为娘娘赴汤蹈火,若是娘娘因卑职受难,卑职也不会独活!”
邓姣闭上眼。
你少说两句叭老哥!!!
再说下去,她找老相好私会的嫌疑,是真洗不掉了啊!
陆骋轻哼了一声,侧头看邓姣:“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邓姣绝望掩面:“哈哈……”
陆骋继续发起阴阳怪气技能,点她的身份:“既如此,就让周大人留在府中养好伤再走,免得皇后娘娘牵肠挂肚。”
周季北见缝插针,惊喜抱拳:“多谢殿下关照体恤!”
陆骋侧头:?
周季北望穿秋水般注视表妹,伤倒是无妨,离别一年多,他总算能跟阿姣好好相聚几日了。
邓姣:……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陆骋深吸一口气,“那就不打扰了,皇嫂细心周到,他的住所,就由你来安排。”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地上一团止血用的棉布,被他长靴鞋尖撞飞出很远,看起来走得很急。
邓姣莫名心急。
从刚才开始,她从隐约感觉陆骋不太喜欢周季北的出现,到逐渐确定陆骋确实好像在衡量她和周季北的关系。
这代表这个男人可能已经在暗中计划,将她占为己有。
但经过刚才一番试探,陆骋的飞速离场,有可能是放弃竞争的信号。
他可能觉得她对周季北的感情深度,和周季北表达出来对她的感情不相上下。
仔细回忆,在确定她对先帝没有感情之前,陆骋从来没有对她做出逾矩的试探。
他稍微燃起的一点欲望,前提就是她并没有心有所属。
而周季北打破了他的预期。
陆骋本就会避免成为竞争关系当中先天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而现在他的占有欲,多半只是出于对她罕见美貌的认可。
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容许自己进一步心动,以免争不过对手。
这简直是给邓姣增加征服小皇叔的难度。
“还好燕王殿下通情达理。”周季北欣喜地看向邓姣:“能借一步说话吗?”
邓姣失落的目光从陆骋背影消失的方向转回来,看向周季北:“表哥还是先好好修养,我去找个府里的管事给你安排养伤住所,此地不能久留,还需早日养好才是。”
然而周季北选择硬着头皮留在随时掉脑袋的王府里,显然不是为了养伤。
他需要知道邓姣过得好不好,皇帝驾崩后,她没有靠山,娘家也没有势力,在后宫会不会被人欺负。
邓姣原本不想跟他多交谈。
可听着他小心翼翼地每一句试探,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心关心她。
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邓姣孤零零地四处受敌,还要忍受被活埋的恐惧感,她的心已经有些麻木了。
大概是求生欲,让她不自觉的把关注全都塞给了陆骋。
可一直以来,她其实没有得到过陆骋真的能让她安心的回应。
陆骋对待她,充其量是从一开始的避嫌,名义上的礼节,到后来,对她不似宫中人的疯狂有些好奇与兴致,到这阵子刚生出的一丝占有欲。
仅此而已。
周季北简简单单又铿锵有力的示爱,就轻松吓退了他。
此刻周季北隐忍的爱意,其实才是她急需的归属感。
虽然这份爱根本不属于她,但她对此如沐春风。
邓姣开始真诚地与他闲聊,讲一些自己在宫中遇到的麻烦,以及可爱的小太子带给她的快乐。
她讲也不敢大大方方地讲,梦里的邓姣虽然跟她行事作风有点相似,但口癖不同,她担心自己露馅。
周季北从在酒楼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表妹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但他以为这是后宫那吃人的地方,把她给变成了这副藏着心事的隐忍性格。
他只是越发心疼,自然想不到眼前心爱的女人,确实不是从前那个被他宠坏了的小暴脾气表妹。
“这都怪我。”周季北皱眉低下头:“倘若我提前一年挣得这份差事,也能提前一年向你爹娘提亲……”
“表哥,”邓姣立即打断:“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该忘掉的事,不要总去回忆。你如今年轻有为,遇见合适的人,也该早日成家了。”
周季北苦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家中长子,成不成家的,无人在意。”
“旁人在不在意本就无所谓。”邓姣态度强硬地说:“你自己什么时候都得在意自己,过好日子是你对自己的责任,你若是不习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当是对我的责任,成家后,就是对你家人的责任。”
周季北眼睛一亮。
表妹着急的时候,果然又变得跟从前相似了。
虽然遣词有些奇怪,但这大概是宫里那些皇家贵族们的特殊习惯。
“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周季北欣喜道:“其实我这几个月来买通好几个宫里出来采买的太监,他们说,皇后若是当不了太后,有可能会被送去寺庙出家,阿姣,你若是没能……争上那高位,等出了宫,我总有办法照顾你。”
邓姣心中一惊。
对啊。
陆骋现在对她多少算是有点好感,就算不打算拥她为太后,也有可能不让她殉葬,而是打发她去出家,到时候还真有可能需要周季北帮忙。
这回偶遇,也算是运气了,她打算好好跟周季北搞好关系。
穿越到古代,能碰上个真心把她当眼睛珠子的男人,已经等于中彩票了,更何况这男人年轻有为,长得也清爽高大。
邓姣请侍从准备了丰盛的桌宴,补偿周季北在酒楼订的那一桌好菜。
原本打算小酌怡情,但两杯酒下肚,周季北隐忍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
说几句敬一杯说几句敬一杯,邓姣为了不扫兴,也是一杯接一杯。
还没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已经消失了。
但她至少能感觉到天色晚了,她该回家休息了。
支支吾吾地道别,邓姣摇摇晃晃站起身,往东走出了西苑。
也不知道这景区怎么安排的,连个出口的指示牌都没有。
天色越来越暗了,喝懵了的邓姣有些害怕起来。
她发现周围环境很陌生,好像迷路了,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哼哼着闷头往前跑,希望能走出迷宫一样的花园,去马路上打车回家。
直到额头撞进某个温热的胸膛。
“唔……”邓姣双手撑在他怀里,想要站稳脚继续赶路。
但掌心结实的心跳震动,让她莫名安心许多,她像是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
隔着单薄的缂丝布料,她的指尖划过他轮廓分明的胸肌,继续向下,被他腹肌起伏的凹痕引导着,好奇地继续向下游弋。
陆骋没有阻止那只要杀头的爪子,想赌她几时能清醒过来求饶。
邓姣不清醒,她的指尖划入男人下腹左侧人鱼线,走向直逼禁区。
“啊!疼……”邓姣感觉到手腕忽然被人捏住,她还是知道疼的,气呼呼地仰起脸。
第32章 皇嫂的肚兜+崽崽的勇气……
邓姣原本涣散恼火的目光, 在看见眼前男人这张面容后,忽然聚焦,惊愕。
而后缓慢地显露出惊喜之色。
陆骋抓着她的手腕, 低头盯着她, 沉声警告:“倘若皇嫂当真只是醉了,就乖乖回院子里歇着, 若是再不安分, 接下来发生什么, 由皇嫂自己担责。”
邓姣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仍然惊喜看着他的脸, 许久, 哑声唤了句:“老公?你怎么才回来呀?”
“你叫我什么?”陆骋皱眉不悦地质问:“老公?本王长得像太监么?”
邓姣神色天真又惊喜的仰头看着这张思念已久的面容,没被困住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眉毛, 鼻尖, 深怕一用力就会再次戳破这场梦境。
“你真的回来了!”她开心地一蹦弹, 没站稳,被他一把收进怀里。
她脚跟脱离地面,几乎将重量全都靠在他胸膛,才稳住身体。
她仍旧亢奋地大笑,“我们回家嘛?走, 走, 我老公来接我了!回家啦!”
“你回哪里的家?”陆骋挣脱她的手,揽住她侧腰,把她扯回原地:“你的院子在西边,不要乱跑。”
“不要乱跑”四个字忽然让邓姣浑身一颤, 她吓得缩起脖子,双手抱肩往后退,惊慌地解释:“别碰我!我没有病,我不要回医院,我要回我自己家……”
陆骋上前一步,但没有靠得太近,只隔着一点距离低头费解的注视她:“你这酒疯发得未免太离奇了。”
惊慌中的邓姣看见高大的身影就吓得蹲在地上,赖着不走,委屈地求救:“我不要回医院!我没有病,隔壁老头老奶奶都认不出他们的儿子女儿了,我都记得呢,我记得我家人呀,我项链里就是我跟我老公合照,你们看,他在家等我的。”
她说完就急切地摸索自己的衣领,手探进去,从胸口摸到喉咙,脸色逐渐发白。
“我项链呢!我项链呢!”
“邓姣。”陆骋身手想要抓住她,可稍微一接近,她就发疯一样尖叫。
“我的项链丢了!”她状似疯狂地低头跪在地上到处摸索。
忽然间,那些碎片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安静下来,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救救我丈夫……求你了医生……救救我丈夫。”
陆骋听清楚后,哭笑不得地弯身朝她伸出手:“可以了,邓姣,我皇兄在天之灵听见你这句话,也算够本了,起来吧,别闹了。”
“都怪我……都让你别管我了……为什么……”她仍然呆愣地坐在地上,呓语喃喃,“都怪我。”
“这话没意思,邓姣。”陆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单膝蹲跪到她面前哄劝:“世事无常,非得找人背锅,那也是负责秋狝的肃卫营清场不到位,围猎之前几十轮巡检都没发现埋伏,算是该他倒霉,人各有命。”
听见让她安心的熟悉的嗓音,邓姣终于回过神,看向跪在面前的人,眼睛再次亮起来:“老公!”
她连滚带爬扑上前,搂住他脖子,委屈地哽咽:“你回来了!他们都说你没救回来!吓坏我了!”
陆骋没有动,任由她搂着。
月色下泛金的眼瞳微微流转,他猜想这女人是把他认成他皇兄了。
“老公?”陆骋皱眉费解地低声呢喃:“你平日里都这么称呼陆驰?为什么?”
老公这个称谓在大齐,多数用来称呼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陆骋灵机一动,幸灾乐祸地哼笑一声,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皇兄才这点岁数,那方面就不太行了么?本王不在京城这两年,多亏有皇嫂这般羞辱他。”
他的怀抱好真实。
这似乎是漫长的等待中,最真切的一次梦境。
邓姣双手撑着他肩膀,调整姿势,把自己整个都蜷缩进丈夫怀抱里,搂住他的脖子,鼻子里发出舒适安逸地哼哼。
陆骋的手依旧放在自己膝盖上,但已经捏成拳头。
时至此刻,他才理解柳下惠当初经历了怎样的挑战。
邓姣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静,闭着眼睛睡在男人的怀里。
受害者燕王的呼吸反而逐渐像一头困兽。
良夜寂静的花园里,只剩下他克制的呼吸声。
“你真醉了么邓姣?”陆骋的目光恶狠狠地,注视着前方灯火下淡黄的夜色,“如果这是你的计划,开出你的交换条件,我或许会让你成功一次。”
没有回应。
“邓姣。”他用威严地语气再次呼唤:“邓姣,说话。”
依旧没有回应。
她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咬牙切齿低下头,想拆穿她的欲擒故纵。
怀里的女人睡颜一点都不甜美。
她歪斜着嘴角,在流口水,刚才的眼泪鼻涕在往他前襟的方向汇聚。
这里没有人在欲擒故纵。
皇嫂为了不让他兽性大发真是豁出去了。
陆骋沉着脸,慢悠悠横抱起在他怀里流口水的女人。
她刚才寻找项链的时候,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了。
此刻他的手牵动了她侧腰的衣料,她淡黄色的小肚兜微微露出个尖尖。
他余光能辨别出来,然后眼睛珠子脱离他大脑掌控,猛然向下看。
“呃——啊!”
正院里忙碌的侍从忽然全都停下动作,刚才东花园里好像传来王爷一声愤怒的低吼。
王爷在为边防的事发怒吗?
这真是罕见,还没见过王爷崩溃到这个地步-
太阳照进东宫寝殿的雕花窗。
小太子殿下再次兴奋地一睁眼,毫不赖床的拱起小屁股坐起身,对帐外的守夜太监下令:“去!姣姣需要抱抱殿下!”
虽然胖崽子手感很好,但邓姣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需要。
太监已经习惯到不需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殿下,今儿也还没到日子呢,还剩九日,您就可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小太子屁股一蹲,雷霆震怒:“昨天也没到!”
守夜的太监耐心继续每天的解释环节:“半个月有十五天,还得过九个没到的日子,娘娘才会出关见人。”
“呜!呜!”小太子扒着小肉手开始精密计算:“一……六……九。”
看着太子殿下自欺欺人的三根短胖指头,太监弯身凑过来,把他的小拳头强行又掰出来六根手指,“这才是九天的数目。”
“哼!”小太子雷霆震怒:“爷今儿喂一百个小鸭几,告诉姣姣娘娘,一百个。”
太监遗憾地回答:“这也得等九日之后才能告知娘娘,这期间足够您喂饱一千只小鸭子。”
这工作听起来未免太繁重,小太子忽然对鸭子们的温饱失去了兴趣。
他决定去南三所找四哥五哥玩手球,打发时间等姣姣娘娘讲新的故事。
小太子殿下这两天经常想起姣姣娘娘把他抱在腿上的时候。
姣姣娘娘会突发恶疾一样假装咬他的脸颊,咬完帮他擦干净口水还要说那些奇怪的话,什么“像你这样的胖宝宝就是要被麻麻吃掉的”。
这很难理解。
但是为了听姣姣讲好玩的故事,太子殿下决定忍气吞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五天没有见到娘娘突发恶疾,太子殿下的包子脸痒痒的,竟然有点怀念被咬的感觉。
姣姣娘娘在的时候,他觉得喂鸭子好玩,跟哥哥一起玩手球也好玩。
姣姣娘娘不见几天后,小太子突然有种孤零零现在空中的感觉,没有着落,没有人等他回家,没有人抱他只是因为好想抱紧他。
有一点点紧张。
他害怕姣姣娘娘会像母后父皇一样,消失一段时间,就一直一直消失。
他不断回忆分别前姣姣坚定的承诺。
然后放松下来,他选择相信姣姣,殿下会乖乖再等待九天,就像等母后回来一样耐心且乖乖。
太监抱着太子殿下去南三所时,小皇子们已经在院子里玩起了蹴鞠。
场地足够的时候,孩子们很少玩手球,只有手短腿短的太子殿下沉迷于手球。
“停!”太子殿下隔着一段距离就让太监停下脚步。
他有点不想进院子里找哥哥玩了。
因为三皇子陆冲此刻正在训斥四皇子和五皇子。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太子殿下有点害怕这景象。
因为他也被陆冲训斥过。
“殿下?”太监询问太子:“回东宫去吗?”
太子殿下怂唧唧地点点包子脸。
太监立即抱着他转身。
太子扭头越过太监的肩膀,神色畏惧地看着陆冲继续训斥跟他玩得最好的四哥和五哥。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生气?那殿下上回被三皇子欺负的时候我有不管殿下吗?”
邓姣离开前那天跟太子说的话,忽然在他的小脑瓜里响起。
“我不是真的要丢下殿下一个人,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我真那么做,殿下是不是觉得不开心?好像我不在意你一样。”
“但实际上我不会那么做,对我来说,殿下比任何游戏都重要。”
……
“爷不会那么做!”太监怀里的小太子,忽然大吼一声:“球来!爷要砸!”
“啊?”太监疑惑地看向怀里圆嘟嘟的小太子:“您要砸什么?”
小太子神色坚定伸出胖手,指向远处的陆冲,就像多年后,他将战旗指向南蛮侵略者,眼神里满是必胜的野心:“砸三哥!给爷冲!”
太监:?
这可不兴冲啊殿下-
邓姣醒来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
她几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哼哼着,左手撑着男人的胸肌,又往他颈窝凑近一点,抬手继续死死搂紧他脖子。
等等。
邓姣冷静地一睁眼。
她哪里来的“胸肌床垫”?
头顶忽然传来死亡宣告——
“皇嫂终于肯松手了?”
第33章 老公是什么意思?
邓姣快要尴尬疯了。
她仔细地飞速地在脑子里缕清事情经过。
昨天在街上遇到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周季北, 她陪他去酒楼叙旧。
她被梁侯的侄子调戏,最终打起来,所有人都被押送回燕王府。
燕王帮她摆平梁侯的侄子就走了, 让她给表哥安排住处养伤。
她把周季北安排在跟爹娘同一个院子里。
侍从腾出寝室, 准备好铺盖,她让侍从帮忙叫了桌酒宴, 陪周季北聊了聊宫里近期发生的事。
聊完后, 她就睡在了燕王殿下的怀里?
此刻, 她双手举高高,搂着陆骋的脖子, 搂得死紧的, 都有点发麻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奇怪的拐点呢?
以她搂脖子的力道来看,前情提要可能是——陆骋尝试推开她,她搂得更紧,他推开她, 她搂得更紧。
来回这么五六次, 她把自己手脖子都掐紫了, 他放弃挣扎,就这么“从了她”。
但如果接受这样的推理,身为小嫂子的邓姣,接下来就可能要开始浸猪笼环节了。
所以她不能认。
邓姣缓缓地,把发麻的手臂从他脖子上滑下来, 神色空洞地在他怀里揉自己的手。
等稍微恢复知觉后, 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用小夹子音,开朗地自言自语:“呀,太阳这么大, 什么时辰了呀?本宫该用早膳啦。”
“娘娘再多抱两三刻,下午茶也能一起用了。”陆骋嗓音带着克制的沙哑,听起来睡得不是很好,或者压根一夜未睡。
邓姣像是完全没发现躺在原地的男人发出的阴阳怪气。
她吭哧吭哧地转身打算爬下床,装死就要装到底。
就在她距离床沿只剩两寸的时候,她的左脚脚踝,被一只手握住了。
他没有把她往回拽,但力道保持得非常准确,让她无法继续往前移动。
大概是昨晚在和她的强制搂抱过程中,了解了她力量的极限。
邓姣卯足力气,尝试收回自己的左脚,纹丝不动。
邓姣认清力量差距,乖乖转身回到他身边准备面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这才松开她的脚踝,双手抬起,枕在脑后,姿态惬意地等她偿还罪孽。
“我昨晚可能稍微喝多了,走错方向……”邓姣不死心地尝试脱身:“算我欠殿下的,就让我先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侍从进来伺候您洗漱,瞧见了,可就说不清啦。”
“我不招呼,没有人敢擅闯我的院子。”陆骋挑眉强调:“除了皇嫂。”
邓姣大脑里的警报声逐渐减小。
她开始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合理。
首先,陆骋此刻的表情可不像是被冒犯后的愤怒。
这小子分明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她出糗的得意神色。
其次……
“本宫擅闯了吗?”邓姣不怕死地发出灵魂质疑:“以本宫的身手,殿下若是稍作阻挠,一百个本宫同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怕是也没有一个能闯进殿下的寝殿吧?”
陆骋抿嘴坏笑着点点头:“没错,皇嫂确实力气不大,可盖不住你嗓门大,我一拉开你的胳膊,你就开始哭闹,‘老公老公’地叫个不停,我若不让你进来,方圆二里地的玄甲卫都能被你吼过来护驾。”
邓姣瞳孔地震。
要喘不过气了。
这很好,赶紧直接憋气把自己憋死吧。
一个成年人类女性,能面对这样耻辱的尴尬吗?
反正她不能。
“老公老公”到底是什么鬼。
她希望陆骋故意编瞎话逗弄她。
但这明显不是。
因为在大齐时代,“老公”一般是用来称呼太监的。
很显然她真的这么叫了。
老天爷啊到底是为什么。
她甚至没有老公。
为什么喝醉了会乱搂着人叫老公呢?
总不能喝醉了一看见陆骋那张脸,就色胆包天,藏不住心中的“愿望”了吧。
邓姣的耳根迅速发烫。
虽然只有她本人知道这个称呼的真实含义,但还是无法忍受羞耻感。
她很想理解自己为什么喝醉酒后会这样称呼一个男性。
她高中时期忙于学业,连早恋都没有过。
她试图回忆自己上辈子有没有跟任何男性有过这样亲密的称谓。
但还是之前那样,只要努力回忆高中之后的生活,她大脑中间偏后的位置,就像被钢针插进去一样剧痛。
这导致她根本没法回忆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前一刻,在做什么。
记忆的末端,是她查高考分数,但因为是全省理科前二十名,分数被屏蔽了。
后来家里给她举办了很隆重的宴席。
宴席上亲戚长辈们疯狂争抢她的旧课本和课堂笔记给自家孩子的记忆,她都能很清晰地回忆起细节。
偏偏,之后的一切,是一片迷雾。
她只能当作自己在高中毕业的暑假里,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这件事一想起来就让她难受。
感觉人生被从最耀眼的开端被强行截断。
不仅是大学知识,似乎还有一个对她来说很有分量的情绪,也被挖空。
有可能是她在大学时期结识的重要伙伴的记忆。
她对此无能为力,再遗憾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好好地、开心地活下去,不要浪费她的才华与野心,这像思想钢印,被刻入她体内。
她隐约记得这是她对某个人的承诺。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在履行这个承诺。
她是多么正能量的一个人?
喝醉酒后搂着帅哥不肯撒手,扯着嗓子喊老公。
邓姣失去了面对自己“本色”的勇气。
她低头伤心欲绝地扒拉自己的手指甲,小小声嘟囔:“这件事我们可以不要说出去吗,殿下。”
陆骋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他坏心眼地让她的心继续悬着,转而歪头眯眼问她:“你昨晚一会儿说我是你的夫君,一会‘老公老公’的叫个不停,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你从前以‘老公’称呼我皇兄?我皇兄能接受这个?为什么?不许说谎,我需要知道。”
邓姣快要崩溃了。
她不想再听细节了。
她扭来扭去地求饶:“哎呀殿下!这不是……有点私密的事情吗?我们这样谈论合适吗?”
陆骋郑重点点头:“介于你昨晚对本王犯下的滔天恶行,本王现在要求你做什么,都很合适。你称呼你皇叔‘老公’,这是大不敬。入睡前,你叫了二十四次,入睡后到太阳升起,你叫了十三次,加在一起,大概可以给你判个……”
“我说!我说!本宫全招啦!”邓姣不能再听到更多的细节了,她绝望地瞎编故事:“老公这称呼是……是我们村里的俚语,就是用来称呼夫君的,额……陛下当初听着也不习惯,奈何我时不时叫错,陛下觉得有趣,便准许我私下里如此称呼他。”
陆骋刚才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笑意,此刻变得有些沮丧,他似乎很希望邓姣真的用对太监的称谓来称呼他皇兄。
但她的解释很合理,他无从质疑。
昨晚她叫“老公”时,陆骋几乎能切身感受到那种女人对她男人的爱慕与全然的信任。
那种绵密的,密不透风的情欲,跳过了羞涩的距离,如此理所当然,毫不掩饰。
完全不像邓姣平日里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装出来的诱饵。
不像任何女人尝试对他展现魅力时交付的情绪。
陆骋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从前他不理解为什么非得找个枕边人给自己增加被背叛的风险。
现在他隐约理解到人与人之间,竟然能产生一种不分彼此的交融感,让他短暂地产生一种人活在世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的错觉。
当然,这分爽绝人寰的陌生感受,依旧属于他皇兄,邓姣只是喝醉之后认错了人。
什么好事都给陆驰摊上了。
怪不得去年庆功宴,陆驰没有带着他的宝贝尤物来他面前炫耀,反而把个淑贵妃给带出席了。
陆骋当时还幸灾乐祸,猜测是陆驰被太后牵着鼻子走,连立谁为后的自由都没有。
现在想想,陆驰这王八羔子藏着掖着的,可能是怕陆骋嫉妒过头,一拍桌子当场反了他娘的。
“皇嫂似乎还挺思念我皇兄。”语气听起来无所谓,陆骋面无表情地撑起身,慢悠悠绕过邓姣走下床,光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去屏风后打开衣柜,选了套要去玄甲司阅兵穿的玄色战服。
邓姣转身面对屏风时,一眼就能看见他漫不经心解开衣带的动作。
白色的里衣敞开着,胸肌腹肌的凹凸轮廓恰到好处,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
当被问到是否思念亡夫的时候,眼睛钉在小叔子的腹肌上撕不下来,显然有点不符合社会规范。
“那是自然。”邓姣目光毫不转移地说着违心话:“我还没法接受陛下真的离开我的事实。”
就像她的眼睛无法接受离开小叔子的腹肌一样困难。
但他穿戴的速度很利索,外衫腰封长靴一气呵成。
他从屏风后再走出来时,已经衣冠楚楚。
他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垂眸审视她:“你是不能接受皇兄离开你,还是不能接受没了如此趁手的傀儡?”
邓姣仰头迷茫地注视他冷酷的眼神,轻声回答:“殿下为什么认为陛下对我来说只是个傀儡?”
“不然呢?你对着个大你十七岁的男人一口一个‘老公’,图什么?”他哼笑一声,弯身,双手撑在床沿,英俊的面容逼近她茫然的脸:“千百年来,这就是交易规则,不是么?男人的利用价值换取美人的爱慕,而死人的价值会归零,一个合格的后宫女人,会当断则断。”
邓姣心脏一紧,莫名的失望情绪让她脱口而出:“所以对你而言,只有美人有可以交换的价值是吗?如果所谓的夫妻之爱只是你认为的这种交易,那为什么还会有相伴到白首之后,感情更加深厚的夫妇?”
第34章 崽崽败北+她的腿圈在他……
太监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冲, 但还是服从太子殿下的命令。
他吩咐宫女在南三所的仓库里就近找来了一颗手球,交到太子殿下手里。
真的拿到“武器”后,太子殿下再抬头, 看见三哥陆冲正揪着五哥陆洲的耳朵, 把陆洲整个人甩得走来走去。
太子殿下坚定的包子脸转向太监,发起进攻的命令变成了疑问句:“还冲吗深深?”
太监刘森颔首回答:“都听殿下吩咐!”
要是姣姣娘娘在, 这时候就会听出太子殿下的后悔, 找个其他好玩的事带殿下去玩别的。
但是太监们不会替太子做主。
太子殿下骑虎难下, 上下晃了晃手里的手球:“那我们去看一下。”
太监颔首领命,抱着小太子, 踏入南三所正院。
正在教训陆洲的陆冲余光察觉有人接近, 立即松开了陆洲的耳朵,转头看去。
竟看见一个小太监抱着他胖嘟嘟的七弟小太子走过来了。
陆冲一挑眉。
他母妃不让他去东宫惹事报仇,是担心传到太后耳朵里。
没想到,他七弟居然找上门送死来了。
每走近一步, 小太子进攻的决心就退后一步, 等太监走到几位皇子面前, 小太子殿下已经毫无斗志,包子脸变得温和无害。
陆冲直勾勾盯着太监怀里的小胖墩:“七弟不在东宫里消遣,来我们这犄角旮旯作甚?”
太监立即把小太子放在地上,让他跟皇子们正常交流。
然而小太子刚下地就转身抱住他腿,要求他把自己再抱起来。
重新回到太监怀抱的太子殿下找回了一点勇气, 非常礼貌地提出建议:“不要抓耳朵哦三哥, 父皇以前捏捏耳朵,母后说,不要!不要!他还小呢!”
陆冲眯起眼盯着他片刻,上前一步, 沉声问:“哟,七弟是来替你五哥做主的?怎么?我当哥哥的还不能教弟弟规矩了?你倒是来教我规矩了?”
不久后。
在“呜哇”一声爆哭声中,太监刘森抱着败北的小太子跑出了南三所。
“要姣姣呜呜呜!”小太子胖手捂住被拧过的左侧耳朵,气得直蹬小胖腿:“坤宁宫!姣姣!”
“这不成啊殿下,害得再等几日娘娘才出关呢!”-
燕王寝殿内激烈的辩论突然安静下来。
邓姣话音刚落,陆骋刚才还志在必得的目光一下子懵了。
邓姣自己也被自己说懵了。
她在说什么?
什么“夫妻之爱”,什么“相伴到白首”。
她居然在对一个被亲妈利用到大的PTSD恐女患者,谈论发展健康两性关系的可能。
陆骋刚才对她发起的进攻,已经明显包含了权色交易的暗示。
这不正是她千方百计出宫来燕王府的目的吗?
她怎么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陆骋困惑的目光逐渐恢复镇定。
而后变得更加黑暗,他问她:“你的意思是,你与我皇兄的夫妻之爱足以相伴到白首?”
邓姣:“……”
他误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她其实是想说她愿意跟他认真发展感情,而不是跟他死去的皇兄是真爱。
不过她不一定要澄清这个误会,否则她要求认真对待感情的压力,可能会吓跑陆骋,他应该是不相信爱这种事的。
“谁知道呢?”她低头抿了抿嘴:“陛下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去见证相爱到白首是否真的能存在于世间。”
陆骋看着她,点头,轻声问:“你真的爱我皇兄吗?不讨厌他的冒犯吗?”
邓姣仰头看着他英俊的脸,脑子有点失去思考能力:“什么冒犯?”
他浅棕的虹膜里清晰倒映着她迷茫的双眼。
沉默须臾,他抬起右手,环住她后背,陡然将她摁向他怀抱,“像这样。”
“嗯……”邓姣浑身绷紧,双手惊慌地按在他胸膛,惊讶地喘息。
他额头抵在她额头,嗓音低沉:“讨厌这样?”
邓姣微微启唇呼吸:“还好……”
“很好。”他抓住她紧张地手,绕到他脖子上,命令:“搂住我,就像昨晚你做的那样。”
邓姣感觉缺氧。
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她的睡皇叔计划未免太顺利了。
她紧张又生涩地,搂住他脖子。
“腿放松一点,好么?”他问。
“我……”她没经历过,临阵紧张得要命:“我害怕……”
“我会很小心。”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在她耳边恳求:“腿放松,邓姣,我在这里。”
邓姣在他过分温柔的安抚声中,放松了绷紧的双腿。
下一秒,他一只手搂着她后腰,一只手抄起她腿根,将她从床上抱起。
她完全挂在他腰上。
他疾步绕过屏风,把她抱到落地的铜镜面前,低头对她说:“现在,转头看,邓姣。”
邓姣的脸茫然从他胸口抬起来,看向右边,一眼就看见铜镜里的自己满脸潮红的挂在男人怀抱里。
“现在呢。”他的眼睛对着镜子里她茫然美丽的面容,得意又故作礼貌地询问:“你还确定你打算跟我皇兄白头到老吗?”
“嗯……”她顿时被羞耻感淹没,本能松开盘起的双腿,也松开他的脖子,气呼呼地扭动起来,想挣脱他的禁锢,脱离这股陌生的情欲。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光着的脚惊慌失措地踩在他鞋尖,不断收起。
以为她怕凉,他皱眉弯身把她横抱起来,送回床上。
然后,他的手从她后腰和腿部松开了。
他在后退,在离开她。
邓姣不争气地轻哼一声,本能地再次搂住他脖子。
陆骋停住后移,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床上,脑袋耷拉在她左侧肩膀上。
他神色有些不悦地垂眸看着她身后凌乱的床铺,但还是耐心等待她下一步反应。
他没有主动要求过这种事。
事实上他从前训练有素地、尽可能礼貌地,是拒绝私下里突然贴上来的女人。
在他认知里,女人们应该会喜欢他做这种事。
但是邓姣的反应很奇怪。
她有时候配合,有时候挣扎。
陆骋不可能逼迫女人满足他的欲望。
这不是人品的问题,而是尊严的问题。
他永远不会可悲到这个地步。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给出了反应,理智依旧健在。
如果她确实没有这个打算,他可以在出门前去耳房里自己解决。
大约等了有小半炷香功夫,邓姣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不情不愿地松开男人的脖子,跪坐在自己的脚掌上,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好闷呀……”
她真的快喘不过气了。
心跳跳得快要爆炸了,她感觉自己对这个男人是近乎生理上的喜欢。
以至于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邓姣一直以为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会被认为性冷淡,因为她想象不出能有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有反应。
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反应简直“性烫人”。
又紧张又兴奋又害臊,结果就是缺氧。
陆骋脸上残存的期待逐渐冷却。
他直起身,转身走到东边的窗子,先开了条缝隙,朝外探看一番。
他伸手把一扇屏风“刺啦”一声拽到窗子前面,才把窗户完全推开。
“好点了么?”他走回床边,没什么表情。
她对开窗通风的要求,在他看来,显然是决定终止行为的暗示。
他当然不爽,但行为举止依旧勉强保持风度,“我后晌得去玄甲司一趟,你随时可以回自己院子,我会吩咐侍从回避。”
邓姣几乎没听进去他说的任何话。
但她大脑的自动反应系统接管了她的嘴:“好的,殿下路上小心。”
陆骋有一瞬间哭笑不得。
“多谢皇嫂关心。”他主动点明身份,拉开距离,表明他对她的拒绝耿耿于怀,才转身出门去了。
可惜邓姣现在已经没那个脑子听出言外之意了。
她整个人处在一种茫然愉悦的情绪中。
虽然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但她觉得心情挺不错。
大脑自动反应系统让她软绵绵的四肢逐渐恢复行动力。
她开始整理衣衫,下床穿上绣花鞋,走到铜镜面前哼着小曲整理发髻。
脑海里浮现出她刚才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一幕。
她赤脚勾在他后腰。
他托着她右腿的手掌。
他镜子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亢奋感再次流过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画面莫名让她感觉很熟悉。
他的怀抱很熟悉,眼神很熟悉,甚至那个过分暧昧的姿势也很熟悉。
到底谁才是祸国妖姬啊真是的。
她简直一点都经不住男色的考验。
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她后知后觉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陆骋怎么没有进行下一步?
奇怪。
是不是他下午有很重要的会议?
不对,应该是重要的政务。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陆骋要去开会这种滑稽的念头?
可紧接着,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男人匆忙穿上衬衫的画面,他低着头系上一颗颗白色衣扣,修长的指尖动作精确而迅速。
她感觉自己手拿着一条领带圈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不舒服地扯了扯领口,解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抿嘴坏笑着挑眼看向她。
她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一瞬间,脑子里偏后的位置忽然剧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一瞬间消失。
邓姣抱着脑袋缓缓蹲在地上。
屏息缓了许久,疼痛才渐渐消失。
但原本亲密过后的愉悦感,已经被一种莫名的悲恸取代。
这反而让她冷静地恢复理智。
不论陆骋为什么没有继续下一步行动。
刚才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他有打算跟她发生关系。
如果他因为重要的事物中断,那她可以等他下一次出现,就果断主动出击。
不可以再提什么“真爱”或是“相伴白首”。
她是来跟大齐战神做交易的,不是来找另一半真心相爱的。
第35章 缺钱吗陆骋?我有一笔五……
邓姣回到自己院里。
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弓箭场碰碰运气。
有了前两次身体接触, 她对陆骋的抵抗力应该有所提升,该做的交易,得干脆利落地完成。
她的第一顺位条件是要求陆骋扶持她当太后。
其次是出家为尼, 两年内还俗, 给她自由。
第一个要求提出来给陆骋讨价还价。
第二个要求算底线,她甚至想要带发修行, 如果能讲价成功的话。
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几十次谈判内容, 尽可能在态度坚决的同时保持诱惑力。
但她这次没有尝试使用夹子音。
不知为什么, 在她醉酒后醒来的清晨,陆骋对她警惕度突然直线下降。
有可能是她醉酒后的某些行为表现, 刚巧击中了他的喜好, 得到他潜意识里的部分信任。
邓姣很确定,自己醉酒后绝对不可能是个夹子音。
她从前有过参加聚会喝懵了的经历。
闺蜜对她醉酒后的评价是“真实豪放黏人精”。
所以这三个特质,她都要在谈判过程中展现出来。
好奇戳中陆骋喜好的究竟是哪个特征。
总不会是她死死搂着他脖子叫老公吧?
这算是……黏人精特质?
仔细想来,她和陆骋大概都是那种内心深处渴望深度亲密关系, 却被现实打击成疏离克制的性格。
陆骋因为幼年被抛弃, 对表达情感和需求有着极度羞耻感。
邓姣的妈妈是个高中老师, 丧偶式教育,她的家庭生活跟校园生活没什么区别。
妈妈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成绩,爸爸连她上高几都不太能说清。
妈妈希望她懂事早慧,不喜欢她表现得像个孩子。
有一次中午吃饭,邓姣嘴里含着食物, 对妈妈吐槽学校多放半天假, 作业直逼寒暑假,那种口齿不清的发音有点像撒娇。妈妈用一种很不舒服的表情皱眉严厉告诉她,别发嗲,好好说话。
邓姣清醒的时候, 其实不会表达真实情感。
情感过于激烈的时候,她会解离成两个人,那个反应敏捷的学霸面具会被摘下来,暴露出真实的、不知该如何像个大人一样游刃有余生活的她。
所以她情绪失控时,会为了保护小胖崽,去反击三皇子。
她的身体或许真的很喜欢陆骋,所以两次与他相拥时,她都失去平日的伪装,说出那些傻气的真实念头。
停止胡思乱想,她决定早早洗漱睡觉,养精蓄锐,准备跟陆骋谈判。
刚爬上床,她就听见敲门声。
这么晚,谁会来敲她的门?
她迅速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试图从门缝里往外看。
王府的装修严丝合缝,她趴在门上,从上滑到下,都没能找到足够看出去的门缝。
还好门外的人十分贴心地给出提醒:“你北边窗户都没合上,就算我是坏人,你也防不住了。”
邓姣猛地直起身。
陆骋主动找来她院里了?
是想要继续白天中断的事情吗?
她没时间做心理准备,茫然打开门。
他脑袋斜靠在她门框上,神色颓然,透着股她从没见过的疲态。
“皇嫂今天没有小酌几十杯?”他垂眸看着她诧异的眼睛。
“我很少饮酒。”邓姣回答:“昨日故人重逢,是个例外。殿下找我有事吗?”
“我想像昨晚那样入睡。”陆骋毫不知羞地告诉她:“伴随着你那种特别安逸的小呼噜声。”
邓姣沉默片刻,“殿下的意思是,您想跟我一起睡一晚?”
他低头看着她:“我不需要你帮我换种说法。”
“但殿下的说法听起来有点像借口。”邓姣难得有机会揶揄这个毒舌的家伙,忍不住想要复仇,但还是很快抓住重点:“殿下看起来很疲惫,需要安逸地小呼噜声协助才能入睡吗?”
“只是一种尝试。”他直起身,勉强打起精神准备撤退:“不方便,就算了。”
邓姣端正态度,侧身抬手:“方便的,殿下里面请。”
关上门。
她看着他颓丧的高大背影慢悠悠走到床榻边,一头栽进她被褥。
他懒洋洋翻身,挪正位置,占用了她唯一的枕头。
邓姣猜想这世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大齐战神这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她几乎怀疑自己昨天喝醉之后是不是已经跟他发生了关系。
他为什么会突然愿意对她展露弱点?
她去铜盆里挤了棉巾,双手捂热到体温,轻手轻脚爬上床,跪坐在他身旁,擦拭他的额头、脖颈。
他睁开眼,注视她。
“散散温,会放松一点。”她爬到枕边,伸手按揉他的太阳穴:“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总归是难以入眠的。”
她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你的选择谨慎且明智,陆骋,你来我这里,因为我足够弱小,既不能帮你分忧,也不能坏你的事。所以,告诉我吧,什么事把我们大齐战神折磨到这个地步。”
卧房里一片寂静。
他闭上眼,像是全身心享受她的按揉。
大概是没打算搭理她的好奇心。
邓姣也没什么失望表情,依旧安静地给他按揉穴位。
“梁侯通敌。”他低沉的嗓音忽然震颤了安静的空气,“军饷不济,得和谈,大齐要在我手里受辱了,边疆百姓会流离失所。”
邓姣瞳孔骤缩。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大事。
难怪把这个尾巴翘上天的战神心态都搞崩了。
是的,历史上乾武帝登基前几个月,确实发生过边患。
她一心琢磨自己殉葬的危机,这事都给忘了。
邓姣皱起眉咬着下唇,仔细回忆这段历史。
很好,她记得还算清晰。
历史书里的燕王陆骋,确实向袭扰边境的侵略者提出和谈了。
陆骋第一次对阵时,让边军最精锐的部队列阵迎敌。
但双方没有交手,陆骋似乎是为了给敌方一个下马威。
敌方回营后立马整合兵力,气势汹汹兵临城下,算是一种反击的羞辱,却没想到这是燕王故意激将。
然而就在他们驻扎等待谈判的当晚,陆骋集结全部边军,往提前挖掘的壕沟里的稻草丢入火把。
一场猛然爆发的火攻,歼灭敌军四分之一的精锐骑兵。
敌军军心大乱,撤兵奔逃,等重整旗鼓后,大齐的军饷已经筹集到位。
历史里的记载,可谓是爽得酣畅淋漓。
但这位战神目前还没想好他即将使用的战术。
邓姣可以帮他提前结束痛苦,把他自己即将想到的计谋,告诉他。
她不清楚正史记载跟实际战局是否有很大差异,即便有,她认为陆骋肯定有办法完善计策。
“我有一个想法,殿下就当听着玩,若是有启发便更好。”她把正史里陆骋自己的计策完整地说出来。
她说到一半,陆骋已经睁大眼睛注视她。
快说完地时候,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注视她。
邓姣有点害羞地低头莞尔。
要命。
穿越人最爽的时刻果然还得是靠历史知识装逼。
这不得让陆骋把她当战术天赋选手?
但紧接着,她听见他惊愕地说:“奇了,你与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邓姣:“……”
好家伙,原来他已经有这个计划了。
那可不是不谋而合吗?这就是照抄你的战术啊。
“是吗……”邓姣微笑:“那太巧了,殿下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为何依旧如此焦虑不安?”
陆骋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愕中。
他从来没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听,完全想不通邓姣为什么能跟他想得一丝不差。
片刻后,他低声解释:“此计不足以全歼敌寇,哪怕敌军仅剩半数,情急之下,若是他们不选择撤退,而选择攻城,我们的胜算依旧不足,太冒险了。”
原来如此。
邓姣眨眨眼,欲言又止。
她总不能告诉他,敌军肯定会撤退。
她说了也不算啊,无法给出证据。
脑中灯泡再次一亮。
“诶?”她问:“殿下,如果要正面打赢这场仗,大概需要多少军饷呀?”
他叹息一声:“少说得三五十万两白银。”
邓姣:“……”
这不巧了嘛。
邓姣心情复杂。
因为大齐算是很富庶的朝代,她还从来没想过朝廷会有缺钱打仗的时候。
所以她之前完全没想过用宝藏跟燕王做交易的可能。
几十吨的银子,她自己怕是没办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挖掘转移。
这笔横财,她几乎不可能自己弄到手。
如果能作为人情,换陆骋一个保她命的承诺,还用得着担心未来的荣华富贵吗?
陆骋对财物方面比较粗糙,她在王府几天的“旅游公费”,甚至是没有上限的。
等国库缓过来之后,他不可能亏待了她,她相信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判断。
“这或许是天意。”邓姣没有犹豫,抓住立下史诗级大功的机会,平静地摊牌:“半年前,先帝曾告诉我一个秘密,德宗皇帝当年求仙问道,曾在一处洞天福地埋下大量白银,约莫有五十万两。”
陆骋再次惊住,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阿拉丁神灯一样,有求必应。
“他说具体埋在哪儿了么?”
“就在玄君山一带。”
陆骋垂眸:“这范围,够军队挖一两年。”
邓姣得先把人情卖出去,再暗示回报:“殿下带我去山下看一圈,我应该能找到较为具体的方位。”
一阵沉默。
邓姣:“殿下不信任我?”
陆骋:“这一趟来回至少半个月,为免朝中起疑,先……”
门外忽然灯火攒动,许多人四处搜寻:“殿下?殿下!田指挥使急事求报!”
陆骋一跃下床,自窗子翻身而出,跳出院墙,飞奔绕了个大圈子,来到侍从面前,假装自己是从书房刚出来。
田忠凌带来噩耗——
白日里小太子忽然哭着去坤宁宫,趴在邓姣寝殿外的门上呜咽告状。
因为太子爷哭了半日,寝殿内没有一句回应,可能引起了太后眼线的怀疑。
太后连夜派人传了秘旨,要求天师做法,中断邓姣闭关,让她出来议事。
糟了。
深夜里,邓姣被陆骋连夜紧急送回皇宫。
自地道直达皇后寝宫,准备把邓姣的替身换出去。
然而,她的脑袋探出空地砖的那一刻,抬头就看见灯火通明的寝殿里,太后端坐在太师椅里。
邓姣僵在原地,没了爬出去的勇气。
但地道的梯子下面,还有跟她一起溜回宫避嫌的陆骋。
由于周围很安静,可能以为邓姣是爬不动了,陆骋又急着出去。
于是,在太后阴沉目光的注视下,邓姣被一双手托举起来,缓缓从地底升起,被丢在地道旁边的地板上。
邓姣:生无可恋。
紧接着,急不可耐的燕王殿下直接单手一撑,从地道里一跃而出,帅气地出现在他母后面前。
第36章 理直气壮反将一军
看见邓姣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时候, 太后还在酝酿杀气。
她想知道,邓姣在宫里究竟有什么手眼通天的内应,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把地道挖进坤宁宫。
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小皇后, 比太后想象中能耐多了。
不能再轻敌了,得抓住这次罪过, 将她和她的靠山一网打尽。
然而, 紧接着, 看见自家小儿子从地底下蹦出来的时候,太后的情绪都被搞乱了。
邓姣的靠山跟太后娘娘的靠山竟然重合了。
太后的杀意逐渐转化为极度的费解和愤怒, 幽幽的目光从小皇后躺平等死的脸上, 转移到儿子疯狂想借口的脸上。
陆骋此刻没有一点点防备。
这个时间天师不可能已经解除闭关法事,如果太后硬闯坤宁宫,他的属下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唯一的可能是太后硬闯进来还不到半刻。
恰好撞上了。
陆骋闯祸是家常便饭,毕竟母后对他的要求太多太杂, 他甚至懒得记。
但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
哪怕他是把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偷出宫, 再半夜送回来, 问题也不大。
坏就坏在他偷的是他的小寡妇皇嫂。
很委屈。
陆骋甚至什么都没对邓姣做过。
不敢想象母后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任何人看见现在这场面,都会以为他是干了整整六天丧心病狂的坏事才回来。
就不该钻这个空子。
让邓姣自己爬密道回宫,陆骋的身手足以无视皇宫的戒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玉台殿。
事实上即便是跳出地道的最后一刻,他原本依旧有逃跑的机会。
陆骋低头深吸一口气, 侧头看向瘫倒在地的邓姣。
看邓姣迷茫而等死的目光, 她应该不是故意阴他。
单纯是吓傻了。
邓姣心情已经麻了。
光是国丧期间溜出宫被太后逮个正着,就足够要她的命了。
现在是国丧期间引诱小皇叔一起出宫浪了一星期。
她应该没有殉葬的资格了,是上吊还是凌迟,只看太后要私下处置还是公事公办了。
不期望陆骋帮她脱罪, 毕竟本来就是她自己非要出宫。
但是下一刻,陆骋蔫头耷脑地走到她面前,弯身朝她伸出手,要拉她站起来。
邓姣认栽的目光动了动。
他没放弃她。
那她自己怎么能放弃挣扎?
求生欲又重新燃起。
邓姣立即自己爬起来,视死如归地上前,淡定给太后请安。
太后默不吭声坐在太师椅里,仰头打量邓姣许久,终于开口了。
“好本事啊,邓姣。”太后感慨:“这两年来,为了给阿骋配个瞧得上眼的姑娘,哀家可是满京城都搜罗个遍,一个都没成,哀家都认输了的事,你不过在一次宴会上同他闲谈几句,这就成事了?当真是好本事。”
邓姣平静地回答:“母后定然是误会了。此刻情形,难免叫人多想,可儿臣是清白的,求母后听儿臣解释。”
太后都要气笑了,眯起眼盯着邓姣:“都这份上了,还能临危不乱寻求生机,难怪阿驰为你神魂颠倒,但你也不用太得意,至于这一个呢——”
太后尖利的护甲指向陆骋,哼笑一声:“这位燕王殿下,可就未必是着了你的道了。”
她转头看向小儿子,咬牙切齿地训斥:“在哀家的小儿子眼里,哥哥得了什么宝贝都是好的,见者有份,否则就是母后又偏心了,你说是不是啊?阿骋。”
“后半句没错。”陆骋死到临头也会坚持他母后就是偏心的,“但皇兄的宝贝,我从来不稀罕。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什么人公平分给我的。”
太后眯起眼:“意思是,你这小皇嫂,是你凭本事偷出宫的?”
“如果是您猜想的那样。”陆骋反驳:“我有什么必要非得偷她出宫再办?后宫哪间屋里没有床?”
太后:“……”
嘶——
别说,还真别说。
太后一下子真被这兔崽子给绕进去了。
这下子太后从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情绪跳出来,完全变成了好奇。
她是真想听这对兔崽子如何狡辩了。
“那你带着邓姣出宫究竟所为何事?”
陆骋哼笑一声,淡定自若地朝旁边抬手,有请邓姣出来背锅:“皇嫂自会给您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邓姣:“……”
你小子这时候变得这么信任我了是吗!
好在她已经真的想到了极限求生的办法。
坦白。
邓姣仰头看向陆骋:“为何太后娘娘看起来毫不知情?梁侯的祸乱,殿下尚未告知太后吗?那我需要去玄君山寻觅的秘密,能如实说出来吗?”
陆骋一愣。
这小姑娘的脑子转得确实快,难怪方才片刻之内就想到了他琢磨了好几日的应敌计策。
太后的胃口一下子被邓姣一句话给吊足了。
“梁侯的祸乱?什么祸乱?”太后看向陆骋:“他干了什么?你为何不告知母后?”
陆骋颔首沉声回答:“兹事体大,儿臣不想让母后过分担忧。”
“这叫什么话!”太后急得站起身,上前看向他二人:“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能告诉你皇嫂,却不能告诉你娘亲吗!”
事已至此,陆骋只能把梁侯通敌的事情,前后详细地坦白。
现如今国库空虚的事太后自然知道,就是她老人家把应急的余钱都拿出去修皇陵了。
得知梁侯把国库亏空的秘密告诉了边境外那群虎狼,太后惊得险些跌倒,被陆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带回椅子里。
除了惶恐之外,太后此刻更多的是心虚愧疚。
方才的气势一下子全散了,她甚至不敢抬头面对小儿子。
之前她执意掏空国库的时候,跟陆骋大吵一架。
这场争执,太后是为了试探陆骋收拢所有兵权后,是否会剥夺她对内政的掌控权。
结果是她赢了。
但现在,大齐因此陷入危难。
鞑子若是立即进犯,军饷无济,粮草根本跟不上。
“他通敌的密信没被截获吗?”太后仰头颤声问:“这要如何是好?阿骋,若是交战,你有几分胜算?”
“无粮草,则无抵抗之力,儿臣没有胜算。”陆骋坏心眼地故意吓唬太后:“全看敌军有没有这个胆子把握时机。”
他走到她身旁的茶几前,端起茶壶,往桌子上滴一摊水,食指沾水,在空桌面中央点了个水渍:“这是京城。”
指尖往上方又点了两个点:“若敌军首领有几分远见,应当舍弃边境那点肉沫,对潮谷关和辛越关两处关口发起奇袭。自从儿臣上一战大捷,北方安逸一年有余,两处关口的主力边军,如今已被调往蜀地,关口如同虚设。鞑靼铁骑若是趁机直逼皇城,便可赌一赌这中原的富饶河山。”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一歪身子。
陆骋伸手扶住,停止恐吓,轻声说:“别担心,母后,敌军若是有这等将领,也不至于次次惨败,情况不会这么糟糕,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此事紧迫。”
太后喘息片刻,气若游丝:“那现在……该如何应对?”
陆骋坦白:“邓姣能帮我凑齐军饷。”
太后红着眼眶仰头急道:“一次出征,耗费可达数十万两,她去哪里找来这么些现银?”
“祖父曾将大量官银埋入他所寻的洞天福地,其下埋藏的银两打这场仗绰绰有余,而皇兄把埋藏地址告诉了邓姣,我带她出宫,便是为了寻宝。”
太后愣住了。
许久,费解地质疑:“什……什么?你皇兄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连你父皇都不知道啊……”
陆骋猜测:“父皇可能只是没告诉我们,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只将秘密传给皇兄,毕竟守国之任,本就是皇兄来担。”
太后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不……不可能吧?就你父皇那性子,他若真的知道,早就偷偷挖出来自己藏了,哪能就这么晾在京城外?这若是被旁人挖了还得了?”
邓姣:“……”
说的对啊。
还是太后了解她丈夫。
陆骋他爹确实不知道宝藏的位置,德宗皇帝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宝藏位置。
陆骋想想觉得太后说得很有道理。
他有点不确定地看向邓姣。
这笔宝藏要是已经被挖出来转移,他集结人马白忙一个月,那可就既白费兵力,又没时间布置边境的壕沟。
“邓姣,皇兄是怎么跟你说的?”陆骋歪头细问:“他确定宝藏还在玄君山?有没有遣人暗中把守?”
“无人把守。”邓姣当然确定宝藏没被转移,但这事说出来确实有点古怪,她想了想,只能乱编借口:“宝藏位置非常隐秘,非常安全,听先帝说,百年之前一个高人算过一卦,必须在国家危难之际,才能将其挖掘出来,否则会断了大齐的龙脉气数,所以即便是知道,陛下也不敢擅自转移。”
太后略微回过味来,狐疑注视邓姣,“这么大的事,阿驰为何只告知于你?江山若是陷入危难,他难不成指望你一个小姑娘来力挽狂澜?”
她担心邓姣为了立下大功争夺太后之位,故意冒险把捕风捉影的事当做真实秘密拿来邀功,毕竟,这可是救国之功。
第37章 给我们小太子气炸了
邓姣费劲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先帝把秘密告诉他真心爱着的皇后有什么奇怪的?
不然难道告诉把他当傀儡利用的亲妈?
还是告诉把他当仇敌的亲弟弟?
先帝的日子也很难过的。
他要是真的知道宝藏所在之处, 确实有可能告诉邓姣。
但实际上他不知道,邓姣还得自己编个像样的理由。
反正死无对证,邓姣用平静的目光对视太后:“先帝想让儿臣一起守住这个秘密, 等太子长大后, 以防不测,儿臣也能在危难之际将秘密传给太子。”
这理由简直滴水不漏。
潜台词是先帝担心自己意外驾崩, 秘密失传, 所以说给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听。
而小太子当时才两岁, 让邓姣作为中间人,对先帝而言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即便是太后也能想到, 邓姣娘家无势, 一旦先帝驾崩,她凭自己的实力,没法独吞宝藏,娘家那几个武官职位尚且低微, 连挖宝的人手都未必能帮邓姣凑齐, 更别提守住这笔巨额宝藏了, 这样的情况下,邓姣还不如等太子成年后卖个人情,说出宝藏所在,表表忠心,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
但能理解, 不代表能接受。
太后简直气得牙痒, 她一直认为陆驰是真心对她孝顺,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说给继皇后听也不告诉亲妈,这简直让她在邓姣面前颜面尽失。
一旁的陆骋倒是很淡定。
他皇兄没把秘密告诉他简直太合理了。
换了他也不可能告诉皇兄, 别说告诉邓姣,他就算告诉隔壁二大爷的三舅的二姑家的狗,也不可能告诉他皇兄。
所以不等太后缓过神,陆骋就做出决策,“事情就是如此,前几日,儿臣忙于调遣挖掘宝藏的兵马,原定于两日后协邓姣一起前往玄君山。不想方才听闻母后的人去找了天师,担心皇后失踪的事走漏风声,被人顺藤摸瓜得知宝藏的存在,我大齐最后一线生机也难以把握,故此星夜赶回,请母后鼎力相助,切勿再生祸端。”
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最后的请求明摆着就是命令。
太后不敢计较,这场危难几乎完全是她捅下的娄子,她不敢再给陆骋添乱。
她沉默片刻,终于想到挽回声誉的办法,用请求的语气道:“阿骋,如今边疆随时可能遇袭,你带着人马去玄君山,鞑子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依母后看来,你不如先先赶往边疆坐镇,也好唬住那帮野心滔天的蛮夷,寻宝的队伍由母后亲自监管,断不会把祖宗的心血叫旁人分去半点。”
“此事不用母后劳心。”陆骋冷淡地拒绝:“我已经安排田忠凌监管挖掘,他对筹集粮草驰援等事宜经验充沛,不会误事。”
这最后一句又是在点太后没有经验,容易误事呢。
这下子太后实在有些撑不住脸面,只冷冷说了句“都听燕王殿下的安排便是”,就起身甩袖走人了。
气了个半死。
坤宁宫寝殿的大门再次合上。
邓姣转身绕过屏风,扑到自己的床上,脸闷在枕头里,发出被消音的尖叫。
后怕。
吓死人了!真是的!
陆骋还在屏风外,弯身把密道的地砖盖回角落。
偷皇后出宫的安排很紧急,连个伪装用的机关都没有,陆骋朴实无华地手动搬来各种家具掩盖密道。
里面传来邓姣委屈巴巴的抱怨声:“吓死我了陆骋!”
陆骋退后两步,观察自己对密道的装饰是否突兀,面无表情地警告:“放肆,怎可直呼皇叔名讳。”
“这件事都怪皇叔!”邓姣手握五十万两巨款宝藏,再也不用唯唯诺诺。
当然,实际上是她已经摸清了陆骋的性格,她展露真实情绪,反而会让陆骋对她卸下防备。
否则这小子也不会在愁得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来她院子里寻找安慰。
“为何怪皇叔?不是皇后娘娘自己千方百计要出宫陪爹娘逛集市?皇叔没告诉你风险很大?”
陆骋对自己布置的密道满意后,转身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右手抓住床柱,低头注视床上滚来滚去的小皇嫂:“你把你的歪理讲出来,本王替你做主。”
邓姣停止翻滚,发髻完全蓬乱,仰面气呼呼地注视床边的陆骋:“都说大齐战神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怎么溜回宫之前也不找个探路的打头阵?我刚一爬出来,看见太后坐在那里,都要吓死了!我想钻回去逃跑来着,皇叔硬是把我举上去了!”
陆骋一愣,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猝不及防眯眼笑出声,他抬手捋了捋头发:“你一声不吭地突然不动了,我以为你跟在地道里一样爬不动了,想歇会儿,谁知道你看见太后都不提醒一声?我还没找你算账。”
“好哇!”邓姣眯起眼:“如果你当时发现太后在这里,你就会丢下我逃跑,是吗!”
“什么叫逃跑?”陆骋反驳:“我想去外头绕一圈,至少从正门里进来救你,是不是能稍微体面一点?”
邓姣沉默想了想。
后知后觉地想起陆骋刚从地道里蹦出来的瞬间,毫无缓冲地看见太后,却不敢直视,不断左转右转抓耳挠腮那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窘迫表现。
回想起来,简直自动配上了“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BGM。
“哈哈!”邓姣笑起来:“那最后不还是我想出借口救了殿下?”
陆骋点头:“娘娘这应变之力,着实叫人钦佩。”
“那是。”邓姣毫不谦虚,抿嘴酝酿了一下熊心豹子胆,“殿下不打算好好安慰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陆骋凝望着床上的女人,沉默片刻,轻声问:“我的这个救命恩人需要什么样的安慰?”
“这个嘛……”邓姣垂眸小声说:“我觉得我喝醉酒那晚睡得很安心,我想再体验一次。”
受惊过度,救命恩人需要摸着腹肌睡觉才能好起来。
陆骋沉默了,他垂下头,右手食指在床柱上轻轻敲打,似乎在权衡她的“邀约”。
“就只是需要睡得安心?”他神色不满地挑眼审视她:“皇嫂还不习惯没人给你当床垫?”
邓姣感觉不对劲。
陆骋好像很容易会想歪。
他不会又以为她想拿他当亡夫的替身吧?
她都邀请他一起睡觉了,那不就是半推半就白给了的意思嘛?
这小子这种时候抠字眼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得她主动?
行叭。
“我只是觉得在殿下怀里睡觉莫名很安心,从来没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邓姣小声说:“若是殿下觉得不够安心,我也愿意做点……能让殿下安心的事。”
他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进入出击状态。
没有第二次试探,他踢掉靴子,单膝上床,弯身将她抱入怀中。
撩男人的时候肆无忌惮,真上阵了,邓姣跟小鹌鹑似的怂唧唧蜷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邓姣神色严肃地说:“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分头行动,让田忠凌带着我去挖宝,挖出来后立即让他率军驰援。您直接前往边疆坐镇,若是敌军突袭,您可以先用我们之前一起想到的激将加火攻,牵制住敌军,等敌军重整旗鼓,我们的援军肯定赶到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历史里的陆骋不知道宝藏的事情,这几日内,就该起身赶往边疆和谈了。
而且他用自己的谋略大获全胜,原本事情很顺利,边军和边疆子民没有任何损失伤亡。
但现在邓姣把宝藏的事情说出来,打乱了原本陆骋的计划。
这未必是锦上添花。
若是敌军突袭,没有陆骋临危不乱的指挥,反而可能会造成巨大损失。
所以最好还是让陆骋按照原计划先赶往边疆,她去玄君山迅速找到宝藏,只当是给陆骋吃颗定心丸,不用担心援军粮草不济。
陆骋感觉又上了个大当。
做让他安心的事,原来是这个事么?
她又把他骗上床当床垫用。
“可以,我们分头行动。”
陆骋嗓音闷闷的,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都没夸她思虑周全。
邓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腹肌床垫”已经不见了。
陆骋天还没亮就起身逃回自己的寝殿,发动田忠凌等心腹将领,分头安排寻宝、援边和镇守京城的军队。
邓姣获得闭关中断的自由后,立即主动赶往东宫,去看看她家胖宝宝跑她院子里哭一整天,是为了什么事。
来到院里的时候,小太子还在睡大觉。
邓姣对侍从们比了个“嘘”的手势,也不让人去通报,自己蹑手蹑脚推门走进寝殿,去床边探望小太子。
睡梦中的小胖崽包子脸侧躺在枕头上,脑袋向上仰着,没了双下巴,甚至能看到一点点疑似脖子的部位。
小家伙可能是哭着入睡的,丝质的杏黄色枕面上还残留着一坨深黄色的泪水痕迹。
邓姣忍不住捏了捏包子脸,小声嘀咕:“麻麻来吃小包子了哦。”
话音刚落,睡梦中的小太子像是有所感应,不安的小短腿一蹬一蹬地,似乎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嗯?”邓姣俯身凑近小家伙耳边,尝试对暗号:“胖宝宝就是要被麻麻吃掉的?”
小太子的胖脸在睡梦中一抽一抽地开心笑起来,跟个小哈士奇一样哈来哈去地挣扎起来。
然后陡然睁开双眼,迫不及待看向身旁的人!
“姣姣!”小太子激动得恨不得尾巴甩成电风扇,急不可耐地一个翻滚拱起屁股站起来,围着邓姣疯狂蹦跳:“姣姣!姣姣!姣姣!”
“在呢~”邓姣心都要化了,赶忙张开手臂:“快来快来,给麻麻吃小脸!”
“啊哈!”小太子激动得直跺脚,踉跄着刚要往邓姣怀里钻,反射弧总算跑完了一圈。
突然间,小太子欢乐至极的笑容僵在包子脸上。
他张着嘴,呆滞地注视邓姣片刻。
终于想起昨天在坤宁宫寝殿门上哭了一整天,姣姣娘娘都没肯搭理他一句!
殿下昨日亲口许下承诺。
“姣姣一二三,再不理,包子再也不吃!”殿下咬牙切齿地许下包子脸再也不让姣姣啃的恶毒誓言,就开始冷酷地数数:“一!二!八!六!九!”
小太监温馨提醒:“殿下,二后面,该是三~”
殿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转头打发:“你走开一点,爷马上就数到了。”
“七!五!姣姣!爷到五了哦!”
然而,屋里的坏姣姣依旧没有搭理哭哭的太子殿下。
此时此刻,反射弧跑完的太子殿下,心比大润发杀鱼的还冷。
小太子拒绝了坏姣姣的抱抱,他气嘟嘟地爬到床边,用小短腿好不容易探索到地面,立即下床跑到门边,转头冷酷地对邓姣招招手。
邓姣茫然站起身,跟着这个刚睡醒的小煤气罐跑到院子里,一路走到角落的院墙边。
小太子胖手一指!
邓姣好奇地皱眉蹲在墙角仔细观察他所指的墙面。
发现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很多……“根”字。
根?
根根根根根根根……
墙上被小石子刻了十二个“根”字。
邓姣冥思苦想都没想通他刻这么多根要干什么。
转头看一眼胖崽,发现他包子脸上表情非常冷峻。
看来这个字对太子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
思索良久,邓姣尝试解读:“是的,殿下就是本宫心里的根,本宫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忘记殿下。”
小太子:?
小太子欲言又止。
小太子想问她在说什么,但又不能打破再也不理姣姣的毒誓。
小太子快要憋死了。
第38章 崽崽还是太根了+燕王临……
看小太子这小河豚一样的包子脸, 看来她没有揣摩到“根根根”的正确含义。
邓姣几天没捏包子脸,手已经痒得不行了,不想再猜了, 她要立即动手捏包子。
“哎呀, 殿下就直接告诉姣姣娘娘你想干什么嘛。”邓姣用食指挑了挑生气却更加Q弹的包子脸:“是不是因为昨天殿下特别想见麻麻,却没有见到呀?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由于多次经历姣姣娘娘突发恶疾时的胡言乱语, 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隐约知道——“麻麻”这个发音代指就是“姣姣娘娘”。
他聪明的脑袋瓜总结归纳, 已经发现邓姣只有突然很爱抱殿下的时候, 才会自称“麻麻”。
而现在,殿下冰冷的心, 已经不再需要坏姣姣的抱抱。
殿下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仕途, 等他平步青云,所有辜负他的人,都会哭着喊着想要抱抱太子殿下。
这个原理,也是聪明的太子殿下, 从邓姣从前讲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
邓姣给太子改编过一则历史小故事。
大概内容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主角早年去各国求职失败, 回家后, 父母亲戚都对他冷嘲热讽,看不起他游学多年一事无成,主角被羞辱后,藏下心中的恨,继续发愤图强。后来, 主角仕途飞升, 衣锦还乡,获得全家追崽火葬场的待遇。
小太子虽然听不懂主角到底干了什么事,但他大概能理解的是,只要以后变强, 从前不够在意他的人,都会悔不当初,变得时刻想要陪在他身边,再也不会嫌弃他。
总之,这就是小太子昨天哭昏在坤宁宫前,幻想的复仇计划。
当时的太子殿下都已经放弃求姣姣娘娘跟他一起组队杀回去,揪三哥耳朵。
当时无论他说什么,邓姣都不回答,委屈巴巴哭了一个时辰的太子爷都哭没力气了。
那时候,尝试变着花样,想求邓姣的一点点回应来安抚自己,殿下趴在门上一抽一抽地,却假装坚强:“耳朵不疼啦!咦?没感觉啦!爷突然好乖哦,眼睛不哭哭,有人想捏捏脸脸吗?”
当然,躲在屋里的假邓姣依旧不敢回答。
后来,太子殿下甚至不指望邓姣出来啃他包子脸了,他只想要听她哼一首小曲儿哄他睡觉,他就睡在门外的地板上。
依旧毫无回应。
这让小太子忽然陷入几个月前失去生母的巨大虚无中。
他很害怕,后来就不再说话了,他抱着坤宁宫寝殿外廊庑的柱子,一直呜咽,以至于惊动了太后的眼线。
田忠凌的眼线察觉情况不妙,也回去禀报,所以田忠凌命令太监强行把小太子带回了东宫。
之后,小太子问了身旁一个小太监,“恨”字怎么写。
不太识字的小太监有点紧张,用小石子十分潦草地写给小太子看了——根。
太子殿下学得很快,也捡起小石头,去院墙上藏下了心中的恨,然后发愤图强地开始练习手球。
于是,就有了邓姣此刻看见的画面。
根根根根根……
邓姣眸光一凛,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字难道是——
不等她揭晓真相。
太子爷冰冷的包子脸就转向一旁的太监,冷酷下令:“球来。”
邓姣:“……”
我们不是还在冷战吗怎么忽然开始玩游戏了啊?
然而,太子殿下并非要跟她玩游戏,而是要展现昨天发奋图强练到深夜的才艺表演。
太监摆好球壶,把小球递给小太子。
小太子转身面对五步外的球壶,双手一抛,完美进球。
然后他立即转身仰头急切地观察邓姣的表情!
邓姣:“……”
邓姣勉强配合表演:“哇塞,殿下真是百发百中!”
哼。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催促太监再拿一个球来。
紧接着,太子殿下单手抓球,扬手一抛,再次进球。
然后他立即转身仰头急切地观察邓姣的表情!
邓姣:“……”
还有进阶表演吗?
邓姣忍辱负重地扮演二次元少女,小内八字陡然一蹦,挥拳尖叫:“哇!单手也可以吗?这种程度的实力,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型煤气罐三岁就能达到的水准。
然而,不知道小太子是不是觉得她的马屁还不到位。
再次朝太监看一眼,又拿到一颗小手球。
太子殿下要展现昨日苦练的新本事。
一阵冷肃的寂静。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视线盯着不远处的目标,双手缓缓捧起球——
松开手,让球自由下落,太子殿下陡然抬起小胖腿,“咚”地踢中小球!
来了。
这就是成长后的太子殿下。
不再只局限于手球界。
太子殿下要让姣姣知道,即便是哥哥们都会玩的蹴鞠,他也能够驾驭。
“啵——”球撞在球壶的瓶口,弹飞了出去。
没进球。
邓姣:“……”
这要找什么理由夸他呢?碰到瓶子了?
小太子这次没有急切地观察邓姣反应,他飞奔上前,自己拿起弹飞在旁的小球,塞进了瓶口。
这样掩耳盗铃的作弊行为,邓姣直接选择装瞎。
“殿下用脚都能踢中球壶呀?”邓姣继续鼓励:“再来踢几次,让本宫见识见识殿下的本事!”
然而,小太子没有理会她的鼓励。
他此刻依旧蹲在球壶前,团成个球似的,一声不吭,只有小屁屁时不时微微抬一下。
“可以吗?”邓姣继续鼓励:“本宫还没见过可以用脚踢球进壶的人呢,殿下再踢一次吧?”
小太子格外沉得住气地回应:“等着。在那里。等哦。爷可以再踢八个。等哦。”
然而他依旧团成一团,蹲在那里没起身。
邓姣耐心地继续鼓励:“好呀,本宫今儿就在这里看着殿下踢球进壶!”
小太子依旧没动,但小屁屁一蹲一蹲的,有点越来越急躁的样子。
“殿下在干什么呀?”邓姣实在忍不住好奇,迈步想走过去看看这小猪猪在耍什么酷。
“你在那里!姣姣!就在那里!”小太子忽然惊慌地阻止她靠近:“等哦!爷就要踢啦!”
邓姣顿住脚步,意识到这小胖子似乎不想要她靠近,只好退回原地,看看他究竟在憋什么大招。
又过了半刻。
小太子忽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息起来。
从邓姣的角度,能看见他红得热气腾腾的包子脸颊。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陆渊!”邓姣感觉他好像哪里不舒服,赶忙走过去。
眼见藏不住了,小太子急忙爬起来,转身酷酷地告诉邓姣:“姣姣先回去,爷日理万机,略感困困,明日再踢给你看。”
他说这话时,右手上还套着球壶。
刚才塞球的时候太着急,太子殿下小肉手卡进瓶口——
拔不出来了。
刚才蹲在那里拔了半天,险些给殿下累死,可太日理万机了。
邓姣猛地紧咬牙关,抿住嘴。
屏住呼吸。
眉头紧皱,神色坚毅。
千万不能笑出声!
“噗!!!!!”她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眼泪都笑出来了真是万分抱歉。
崽崽这个打脸环节稍微出了点意外。
她要是再笑下去,追崽火葬场怕是追不回来了。
但是……
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太子殿下悲愤欲绝,撇撇小嘴,摆了摆自己仅剩的左手,不肯认命:“爷还有一个手手可以丢球,一些娘娘也爱抱抱。”
邓姣的笑意逐渐消散了。
她低头看着满脸写着被抛弃的小胖崽,心口一阵酸涩。
没有父母天然爱着的孩子,都以为自己必须有什么很大的用处,才会得到爱吗?
她是这么长大的。
陆骋也是这么长大的。
而陆渊不需要再经历这样的童年了,她现在就可以终止诅咒。
邓姣上前几步,蹲跪在崽崽面前,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阿渊也太好抱了吧?麻麻抱一下都开心得不得了!”邓姣低头看向那张努力掩饰快乐的包子脸,用最直白简单的语言表达爱:“几天不见,本宫都快想死你了!你就不能待会儿再玩手球吗?让麻麻抱抱你好不好?”
小太子的包子脸瞬间融化,但还是努力保持尊严:“那……那姣姣只能抱一会儿,爷不太喜欢被抱非常久,最多只能抱抱两……两额……两年。”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找到“两”后面很大的一个时间单位了啊喂。
“我今天刚出关,就迫不及待来抱抱我的阿渊。”邓姣招呼侍从,端来水和胰子来润滑,不紧不慢地帮崽崽把卡在壶里的小胖手解救出来,并开始努力挽回崽崽的安全感:“我今早听说你昨天去我寝殿外找我了,是吗?”
太子殿下本来已经在姣姣的拥抱中忘了这茬,一提起这事情又嘟起嘴:“找很久!”
邓姣认真地看着他解释:“听我说,陆渊,我不知道你昨天来找我,完全不知道。闭关之前,那个天师给我用棉花塞住耳朵,我听不见门外的声音,出关才能取下棉花,所以我一点都没听见殿下昨天在门外说的话,所以才没有回答殿下。”
小太子愣住了。
茫然盯着邓姣看了许久,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又快乐,手指戳自己的耳朵,用他的语音为邓姣解释:“堵住!姣姣听不见!哭哭也听不见!”
当伤心事得到合理解释后,小崽子破碎的心原地愈合,咯咯笑个不停,把小胖脸往她手掌蹭来蹭去的,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邓姣抿嘴微笑。
她要配得上崽崽这份毫不犹豫的信任。
她主动询问崽崽昨天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事去找她。
“爷见不着姣姣,找四哥五哥,但是三哥在,凶五哥,姣姣说,不丢下,爷就冲!保护!三哥……三哥说……”
太子殿下费劲巴拉地回忆三哥说的话,但是他不太理解,所以难以复述,最终无所谓地放弃诉苦:“不重要!姣姣,胖宝宝今天要被吃掉吗?”
邓姣眼睛一亮!
崽崽第一次主动发起了“吃崽邀约”。
三皇子这笔仇她记下了,等她得到凤印,三皇子的耳朵就是她家胖崽崽的玩物!-
一直哄到天黑,才离开东宫。
邓姣回到寝殿,算是把几天没RUA崽的份额,一次性补齐了。
走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脸都被她盘得发光了。
明天还要继续盘。
估计过两天,她就要跟随挖宝的队伍出发了,临走前她得给足小胖崽安全感。
洗漱过后,邓姣拆开发髻躺上床。
“咚”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敲了一下西边的窗子。
邓姣立即坐起身,几乎是本能的冒出一个念头——他来了。
她光着脚下床,飞奔到窗前,迅速推开窗子,有些紧张地转身靠在窗边,看着陆骋翻身从窗外跳进屋,转身面对她。
“军饷的问题算是已经解决了,殿下难道还需要我安逸的小呼噜声才能入睡吗?”邓姣开始发起得意地小嘲讽,杀伤力很小,因为她目前还不确定陆骋的爱意够不够承受她的“复仇”。
但是,这位大齐战神肯定是开始对她上头了。
史书上0败绩且不近女色的那位战神,连续两晚半夜来找她。
她有权得意忘形。
“我明日就要出宫,准备前往边疆。或许两三个月,或许一年半载,”他走近一步,低头看向她,贴心地提醒:“这期间,你得夹着尾巴做人。”
邓姣:“……”
你可真懂怎么跟姑娘聊天啊战神殿下。
“不会这么久吧?”邓姣确实有点不安起来:“如果用之前我们想到的火攻战术,打退敌人后,殿下不就能火速赶回京城了吗?毕竟再过两三个月,先帝就要发引了呀……”
她也要跟着殉葬或者出家了!
“守卫边境,自然比看皇兄下葬更要紧。”陆骋凝视她双眼:“还有别的理由需要我火速回京么?”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调侃。
这臭小子是真的很会、很会撩她。
在意识到他想听她用自己做理由需要他的时候,她心口开始发痒。
智力水平又开始被体内爆炸的各类激素压迫。
她想不出别的借口了,但也说不出“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只能无助地仰头与他对视。
“邓姣,”他上前一步,左手握住她胳膊旁边的窗框。
而她另一旁是放置花瓶的镂空红木花几,几乎整个人被他困在夹角里。
“你谈交易的本事呢?”他低着头困惑注视她:“马上就要去把那笔宝藏挖出来了,再不从我嘴里逼出点承诺,那五十万两可就全算你忧国忧民理当如此了。”
“那!那我确实是忧国忧民嘛……”邓姣当然不能让他合理化这么大的贡献,赶忙摊牌:“我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太后之位……应该算是配得上了吧?”
空气一瞬间凝滞。
他神色很复杂。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盘算。
却还是失落。
邓姣有点心慌。
为什么他刚才还有些粗重的喘息忽然平静了?
她的回答有问题吗?
他平静地告诉她:“太后之位已经许给我母后的表侄女了,五十万两不足以让我食言。”
邓姣低下头,手指勾了勾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嗓音颤抖:“我付不起再多的银两了,还有其他东西可以用来交换那个位子吗?”她哑声说:“我都愿意给殿下。”
沉默。
他撑在窗框上的手落下来,握住她侧腰,没有按进他怀里,而是推压在墙上。
他俯头凑近。
邓姣紧张得吞咽,就好像迫不及待接下来要跟他做的事似的。
她确实迫不及待,但她不想如实表现出来。
就在鼻尖相抵的距离,他嘴唇与她只隔着温热的空气。
他却停下来。
忽然错开脸,额头抵在她身旁的墙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怎么还暂停??
你小子不会是那里不行吧!
她的身体贴在他怀抱,彼此的心跳声趋近同步,腿已经快要本能地往他腰上盘了。
陆骋依旧没有动。
脑中不断回想起从前那些话。
“什么东西到了你皇兄手里就都成了好的?”
“每回父皇逼着你皇兄让给你,也没见你真当个宝,你就是见不得他有你没有的东西!”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些?父皇可以把进贡的几样兵器都分给你,让你先选,但你拿回去就要认真练,别到了手又嫌麻烦,你哥若是再来告状说你扔屋里不碰,可就没下一次了!”
……
真是如此么?
这一次,陆骋瞧上的不是个物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脑中再次浮现邓姣醉酒后,扑进他怀里喊老公的模样。
他那一刻为什么会莫名激动?
究竟是她让他心脏剧烈收缩,还是想皇兄被这样的尤物如此依恋,才让他嫉妒得牙痒?
他不知道。
没有经验。
虽然欲望时常燃起,但从前没有针对过单独某一个人。
从来没有过出征前非得要了她的激烈执念。
他几乎没办法抵抗,因为他明天就要出宫了,所以他大半夜来爬皇嫂的窗子。
好在邓姣不知道他从前是个如何傲慢的混蛋,以至于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破碎的自尊心,他主动引诱邓姣付出更多代价,换取她想要的权位。
可是,如果这股冲动,只是因为他想抢走陆驰的女人呢?
如果他并非是对邓姣有这种奇异的无可取代的冲动呢?
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对父皇的眼神从期待到麻木,陆骋年幼时见过。
那么多天真的惊喜与期待,最终转化为同样被父皇辜负的女人的恨意。
为什么父皇对那些女人丝毫没有愧疚?
他现在和他父皇有什么区别?
第39章 接吻
邓姣也算是体验了一把被战神壁咚的快乐。
可是这快乐不上不下, 卡在半途中。
陆骋刚才明明好像要吻她了,却突然反悔。
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抵在她肩膀上方的墙面上,就好像亲吻她需要很巨大的勇气。
这礼貌吗?
你最好是因为恐女才不敢下口。
邓姣很想耐心等待, 给他留下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
毕竟这位战神殿下确实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正史里说他不近女色只是个结果。
听宫里年纪大的嬷嬷说那些八卦, 陆骋四岁的时候,被过继给皇后, 日子过得跟皇后的精神状态一样, 像过山车。
而且不只是皇后, 陆骋小时候在后宫里接触过的女人基本分为两种——
一种是他生母那样不把别人当人的,世间万物都是她争夺权力地位的垫脚石。
一种是他养母那种恋爱脑被辜负后精神状态堪忧的, 行为举止近乎于躁郁症, 两极蹦迪。
以至于陆骋每天醒来跟开盲盒一样,不知道面对的是温柔妈妈还是阴鸷疯批,着实把幼年战神吓得不轻。
所以,他此刻的犹豫, 是不是在猜想未来的邓姣会变成其中哪一种?
想象一下, 确实有点下不了口。
他可能确实没有见过婚后还能保持正常的女人。
如果任凭他的灾难化想象继续下去, 她可能会彻底失去睡战神的机会。
她打算开个玩笑,击碎他悲观的情绪。
“我知道你很犹豫,皇叔。”邓姣侧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一定是很不想做对不起你皇兄的事。”
他“嗤”的一声,猝不及防笑喷了。
她成功了。
他直起身,低头眯眼笑看着她:“实际上, 可能就是为了对不起我皇兄, 才让我特别想要做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犹豫了?”邓姣仰头注视他:“我够不上你的要求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眼里的笑意消失了,眼神有点悲凉,语气很认真:“我不想对不起的人,是你, 邓姣。”
邓姣心跳重了几拍。
这是一句很有担当的话,如果他不想勾引她,就不该这么说。
她很逆反的,现在更想睡他了。
“所以,在皇叔的未来计划中,”她抿了抿嘴:“我会成为你棋局上的弃子吗?你要当负心汉?”
他又忍不住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才抬头再次看向她:“你的想法跟我母后很类似,你们有野心的女人都觉得世上每个人都对未来缜密布局吗?我不是,我没有棋局,我只想赶紧把政权全都聚回手里,交给母后,让她扶持她的下一任傀儡陆渊登基,我就能去封地当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而你的未来还得继续在这座牢笼里厮杀,我不想给你无谓的期待。”
邓姣一惊:“你要把大齐交给太后娘娘?为什么?”
权力交给你妈,我还有命活吗!
陆骋深吸一口气:“不然呢?除了她,没人能对我放心。交给旁人,我会被鸟尽弓藏,只有她,至少会安心放我走。”
邓姣:“……”
你别说,对这个咸鱼战神而言,这逻辑还真是无懈可击。
怪不得陆骋明明对太后一肚子怨气,还是不敢翻脸。
原来这小子一直急着赶紧干完活退休,想找个关系不错的下一任领导,接手大权。
就他自身情况而言,由于实力过分强悍,确实只有他亲妈掌权后,还能容得下他的存在。
不是,哥们,你一个光耀史册的战神,刚满二十岁,就一心只想着退休,咸鱼摆烂到这个地步,合适吗?
“这也不算太稳妥的计划呀。”邓姣垂死挣扎,企图唤回他的斗志:“对于太后而言,你又忠心又厉害,权力移交给她之后,你能确保她肯放你走吗?没准更是胁迫你留在皇城,给她卖命一辈子呢。”
他哼笑一声:“我也不至于如此容易遭人胁迫,她了解我,不可能逼我反击。”
“恕我直言,你母后可不像是时刻能保持理智的人。”邓姣坚决不肯放开自己的金大腿:“殿下如今权柄在手,四方慑服,何不以幼主蒙尘为由,兄终弟及,坐了那把龙椅?只要把陆渊教得和您一样智勇双全,等他到了十七八岁,你就把皇位传给他。到时候,你才三十多岁就贵为太上皇,又有地位,又不用干活,想去哪儿去哪儿,这不是更加稳妥吗?”
陆骋眯起眼,警惕地看穿皇嫂的小心机,“你是想把我培养成你下一个陛下?”
“这叫什么话?”邓姣一脸乖巧:“我可都是为您着想啊殿下。”
顺带为她自己和小胖崽极限求生。
目前这状况,若是军政皇权都转移到太后手中,结果必然是小胖崽重回当傀儡的命运,而邓姣随便被找个什么罪名就能赐死。
陆骋眼里没有笑意,“你要失望了,邓姣,别说再忍十多年,这皇宫,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为什么?”邓姣轻声问:“如果你很讨厌宫里某些人,登基之后,可以找个由头把他们有多远送多远呀。”
“不一样,这宫里一砖一瓦,都让我厌恶。”陆骋抬头,目光放空,像是在注视某个遥远的地方:“从我四岁被拴在这坤宁宫的院子里开始,我就感觉自己被卡在石缝里,身边的一切都凝固了,一成不变,僵尸一样的侍从只会按时往我嘴里塞食物。但我坚信我能逃出去,总有一天,我能碎裂压住我的巨石,冲破这所牢笼,那时候,凝固的一切会开始流淌,我真正的生活也会从那时候开始。”
邓姣哑口无言。
她突然说不出劝他留下来的话。
突然意识到,这位大齐战神虽然表面上聪明强大,实际上,灵魂还被幼年创伤囚禁在窒息无助的绝境里。
她和陆渊的生活并不比陆骋高一等,没理由要陆骋牺牲十多年的渴望,留下来保护他们。
“我明白了。”邓姣诚恳地说:“您会如愿的,殿下,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您让大齐子民远离战乱,老天爷应该满足您想要的一切期待。”
陆骋有些惊讶地低头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我以为你至少会哭哭啼啼,假装舍不得我离开你,后宫其他女人都是这么挽留我父皇。”
“这行不通。”邓姣笑着自嘲:“您太聪明了,又这么多经验。第一次在乾清宫的灵堂看见您那天,我梨花带雨地哭了那么久,也没见您因为怜香惜玉而背错您的悼词,您是个狠心的坏殿下。”
陆骋笑了,眯眼看她:“你那时候如果摘了帽子再哭,或许就不一样了。我确实见过后宫的女人哭,但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哭,高低得背错三两句,以表敬意。”
“真的吗?”她抬手,暧昧地故意理了理他的领口:“我现在都已经被困在墙上了,殿下依旧坐怀不乱,又怎会因为我的眼泪而退让?”
“我若是坐怀不乱,现在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身体压进,胸口压向她不安分的手,像是想更多感受她的触碰:“快亥时末刻了,邓姣,没有哪家柳下惠会在这个时辰来嫂子卧房闲话家常。”
“我猜也是。”邓姣笑着仰头看他:“那我的小皇叔还在等什么?”
他收敛笑意,注视她,神色依旧犹豫:“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对我抱有期待,你可能以为这种方式能换取对我的操纵权,但其实不会,我连让你产生期待的责任都不想担。”
邓姣这下子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了。
渣得如此坦诚。
但事实上,他长得这么帅,即便是当炮友,她也不亏。
“原来殿下在担心这个。”邓姣举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拉向自己,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
他撑在墙上的手垂下来,按住她后腰,掌心温热,上移,划过后背,握住她后颈。
他用力,吻更深。
邓姣仍然搂着他的脖子,他另一只胳膊圈住她的腰,和他勒住她后颈的占有欲一样过头。
第40章 “邓姣,回答我。”……
邓姣突然感觉很踏实。
她不该在跟一个没打算负责的男人接吻时, 感到踏实安逸和幸福。
当他的手松开她后颈,她心有灵犀地猜到,他想进行下一步, 而不是停止。
她被他的双手掐住腰侧, 往上举了一下,她的腿主动就盘上他的腰。
她树袋熊一样被他搬走, 绕过屏风, 放在床上。
他托着她后脑勺, 把她的枕头拉过来,垫在她脑袋下, 然后继续吻她。
继续。
她双手从他脖子上滑下来, 去解他的腰封。
已经能感觉到了。那个热热的硬就抵在她小腹。
体积太有存在感了,而且会跳动的。
救命。她应该感到羞涩的,这是她的第一次,她甚至或许应该有点紧张害怕。
但事实上她只感觉迫不及待。
这时候, 他的双唇忽然离开了她。
他回避她的视线, 脑袋再次歪到她肩膀上, 喘息很深。
又怎么了?她已经接受他只想干活没打算负责的条件了,而且也主动出击了,他还想怎么样?
她想恶意揣测他是不是不行,但此时此刻,她的皮肤能感觉到, 他行得不得了, 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其他地方。
“太危险了。”他哑声自言自语般开始碎碎念:“这感觉跟自己凑合完全不一样,很难克制。”
邓姣伸手捧起他的脸:“你在说什么呀殿下!有什么好克制的?我这不都已经从了吗?”
他眼神居然是迷离又无措的,喘息片刻,喉结滚动, 恢复焦距,出现了以往的侵略感。
他盯着她,握住她的手:“我来得很匆忙,其实我没有计划这么做。”
她的双腿收紧他的腰,坚决不让他半途撤退:“殿下的这个计划,不打算随机应变吗?”
“不是的。”他的手滑向她的腿,想让她松开一点,挤压会让他反应更剧烈,后果不堪设想。
他用最后的理智对她解释:“避子汤必须提前喝,至少连喝三天,你知道吗?”
邓姣愣住,眨眨眼:“啊?”电视剧里不都是事后来一碗吗?
他喘息着,胳膊撑在床上,拳头捏紧,青筋都清晰可见了,显然忍得很绝望:“我这趟来回少说三个月,你马上也要启程去玄君山,万一路上出了事,就算我安排太医照顾你,也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邓姣委屈巴巴地松开腿:“那怎么办呢?”
“等我回来。”他抬手拨开她脸颊湿润的碎发:“这期间我的人会替我保护你,你不需要其他什么表哥堂哥的帮忙,明白么?”
“噗……”邓姣差点笑出声,看来战神殿下对她的表哥周季北还挺记仇的?
“嗯?”他很严肃:“邓姣,回答我。”
她坏心眼地吃下熊心豹子胆,一脸茶茶地询问:“为什么呀?我难道不能多找一些愿意负责的好男人帮忙吗?”
“不能。”陆骋在这种事上失去幽默感:“我和其他男人不能共存,如果你不接受这个要求,我就退出。如果你接受了,却背着我找他们,被我发现,他们就惹上麻烦了。”
“那殿下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吗?”她趁机提出要求:“除非殿下也发誓不会有其他女人,在我们这场交易期间。”
他冷声回答:“我当然不会有,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有其他女人。”
“那殿下为什么偏偏对我把持不住?”
“明知故问。”
“我就要殿下说出来。”
“你太美了。”他毫无羞耻心地坦白。
事实上原因远比这复杂。
早在邓姣摘掉帽子之前,他就能感觉到这个古怪的小姑娘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她的举止不可预料,不合礼仪,让明明还被困在皇宫的他有种短暂的自由感,可以顺畅呼吸。
但这种复杂感受,他不熟悉,也无法解释。
邓姣对这个回答已经很满意了。
她可是美到让寡王都破戒了啊。
“那也得有个期限。”她把腿放下来,脚趾轻轻刮擦着他小腿外侧:“殿下如果三个月后还不回来,我总得找点其他同盟一起对抗危险呀?”
他想了想,回答:“如果超过三个月,还没安顿好边防,我就秘旨让田忠凌直接派人把你送到我军营,跟太后说你帮忙一起购置粮草,你在我这里,她想找茬也没办法。”
“真的?”邓姣眼睛亮起来:“我可以去边疆带兵打仗?”
“那倒不用。”陆骋提醒她:“最好是能三个月内解决,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邓姣失望地抱怨:“我还挺想帮殿下出谋划策的,那天我想到的火攻都跟殿下想的一样,说不定也有些战斗天赋。”
她虽然没有战斗天赋,但她知道这场出名的火攻反击战的具体细节,有很多状况她能预判,确实可以帮上不少忙,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
但陆骋没有这个打算,他从她身上翻到一旁,尽可能清空思绪,让身体冷静,以便正常跟她交流:“这个季节漠北严寒,你到了边疆,只能啃谷物干粮和咸肉干。”
邓姣想了想:“殿下可以去打猎呀?”
陆骋气笑了:“我打完仗回来还得给皇嫂当牛做马?你这么有战斗天赋怎么不自己打猎?”
“哎呀殿下怎么一点都不会哄人呀?”邓姣很不满意:“要是换了我表哥,他肯定会主动说会打好多野味,供我享用。”
陆骋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他侧头问她:“你从前也敢跟皇兄开这种玩笑么?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邓姣咬住下唇忍笑。
为什么她觉得逗战神吃醋很好玩?
她这是在找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还好陆骋没有恋爱经验,他可能不知道,女人暧昧期间玩笑的底线应该在哪里。
所以即便她两次提起表哥,他已经很不爽了,但还是不确定能不能闹脾气。
他甚至想参考他皇兄是怎么拒绝这种事的。
是应该大发雷霆,还是耐心讲道理。
邓姣不会帮他答疑解惑,没经验的战神,就是用来欺负的。
“我当然不会跟先帝开这种玩笑。”邓姣抓住机会小气唧唧地复仇:“先帝立我为后,把我当做心尖上的妻子对待,我自然也当他是我独一无二的夫君。而殿下嘛……只不过是与我做一笔短暂的交易,我当然要时刻考虑其他可靠的盟友做比较。”
“皇嫂真是个精明冷酷的商人,那本王也不客气了。”他的手臂忽然插过她后腰,猛然一捞,将她拢入怀中,冷冷命令:“交易现在就开始。”
邓姣红着脸颊毫无防备,双手抵着他胸膛:“可是,殿下刚才不是说,避子汤得提前喝好几天吗?”
他垂眸低声回答:“你的手,不都闲着么?帮我。”-
第二天清晨,侍从的敲门声惊醒了邓姣。
她警觉地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仰头催促陆骋翻窗逃跑。
但她显然晚了太多。
跟上一次一样,床上只剩她一个人,那个谨慎的男人估计又在天亮之前就跑了。
虽说没有恋爱经验,倒是很有偷嫂子的职业修养。
但昨晚发生的事,还留在她身体上,两只手和胳膊依旧酸麻发胀。
“进来。”邓姣唤了声,等侍女端着水盆茶杯走进来,她才询问:“什么时辰了?本宫睡过头了吗?”
她提醒过侍从,不用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不需要叫她起床,让她睡到自然醒。
“回娘娘的话,宜宁公主求见,现下就坐在正殿等候您呢。”
“宜宁?”邓姣赶忙洗漱穿戴完毕,随便盘了个发髻,去了正殿。
虽然才半个月不见,宜宁看起来跟上回有点不一样,精神略显萎靡,有点黑眼圈。
“怎么了我们的小公主?”邓姣快步上前挽住她胳膊,让她坐下来说话。
“皇嫂。”她无精打采地注视邓姣:“与赵勋来往了这些天,我照你说的观察他的反应,猜测他的意图,我发现……”
邓姣眼睛一亮:“怎么样?”
宜宁失落地回答:“皇嫂说得没错,他心里只有立功升职,而且并非对我恭敬克制,他甚至有点嫌我烦人。然后,我试探着骗他说,我七哥让他照顾好我,就升他当个金翎卫同知。”
邓姣好奇:“他如何回应?”
宜宁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声说:“他突然谄媚得要命。”
邓姣沉默地观察她神色:“你不喜欢这样的赵勋?”
宜宁叹了口气,点头:“我心里的那个赵勋不该是这样的人。”
邓姣歪头:“那公主真正想要的是哪种人?”
宜宁想了想,努力描述:“就是那种非常在意我,时刻注意我,最好是身手很厉害,让我感觉很安全,但不要为了被提拔而巴结讨好我。”
邓姣眯起眼想了想,提出质疑:“宜宁,你是不是觉得,真正关心你的人,都不会表露出来,那种表面上对你嘘寒问暖热情关切的,都是有所图谋?”
宜宁眨眨眼:“对啊,皇嫂也发现了吧?”
邓姣:“……”
这小公主从小就没感受过寻常的家人关爱,可能是把唯一在意她的亲哥性格特征当成“靠谱”特征了。
所以才会被赵勋忽视她的表现吸引。
这皇家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邓姣认真注视她双眼:“我知道,从小到大,身边真正关心照顾你的人,可能只有你七哥,而太过热情奉承你的人,多数有所图谋。所以你以为,真正爱你的人都是克制委婉不动声色的。但人和人性格差异很大,有的人心里的感情根本藏不住。宜宁,未必所有展露出来的热切都是虚情假意,你不能把看起来冷漠的人当做可靠的人,多数时候,这类人是真的不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