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一连几天, 司庭都安静了不少，这鬼白天沉默地躺到郁青桓身边给他降温，天一黑就主动飘走, 看起来蔫头耷脑的。
郁青桓权衡过后，决定不去管。哨兵如果有意愿回到原世界, 那么依照他往后的戏份重要程度而言, 郁青桓相信主系统愿意回调时间, 让这人重生。
不过哨兵虽然丧气，但似乎一直没有离开的打算。近来夜间司庭也尽职尽责地守着他，不再到外面去装神弄鬼，一旦郁青桓有任何不舒服，就去掐醒阿芒。
托这两人的福，郁青桓身体渐渐有了好转, 几天下来没再咳过一次血。偶尔还能到楼下转一转, 和那些哨兵、守卫们聊一聊天, 知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趣事。
菲利克斯偷养别人精神体的事一瞒不住，这小猫就又恢复了粘人模式，郁青桓不给它出门, 它就在房间里上窜下跳，玩累了就趴到郁青桓的怀里休息。
屋子里要是有外人在, 郁青桓就会强制收回菲利克斯, 但百岁会继续留下。百岁的粘人程度比起菲利克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只暹罗每日必做的三件事：一给菲利克斯舔毛，二试图给郁青桓舔毛, 三钻进郁青桓的被窝里要摸摸和抱抱。
看似百岁能陪郁青桓的时间更长，实则不然，百岁失去了主人, 灵魂并不稳定，能够出精神图景的时间很短，要是恰逢海因里希在，就会被这个哨兵抱走。
有了百岁作为枢纽，以及阿芒对待郁青桓的态度，海因里希对于郁青桓的排斥少了一些，好感度略有上涨，到了20，不过黑化值下降较为缓慢，停在91。
郁青桓摸不透这人对待清洹的态度，看似很在意，但又从未向他问及清洹究竟去了哪。他从清洹的记忆里也搜索不到任何有关于“死亡”的事情。
作为书里的重要配角，清洹的所作所为并未偏移剧情，但却意外死亡，这本身就很可疑。百岁的出现更是加重了这些疑点。郁青桓曾让艾维斯去询问主系统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可就连主系统也无从得知。
艾维斯提醒他，在半个月后将有一个重要剧情，需要郁青桓参与，假如他的身体状况依旧很差，海因里希是不会带上他的。
郁青桓只好老实养病。
鉴于他先前咳血的次数太多，阿芒曾不止一次让海因里希找向导医生再给郁青桓检查检查，近来海因里希才将此事落到了实处。
老向导年过一百二，在平均一百五十岁的特种人里，称得上是中老年。海因里希让精神体是骆驼的哨兵去接，来回就花了六天。
医生柱着拐杖进门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念叨叨，“又是你这个臭小子，四个月了不是受伤就是精神力亏空，说了几百遍了，你倒好，一个字没听进去！老夫倒要看看，你又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检查完，老向导一脸呆滞，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司庭皱着眉恨不得掐着老向导的脖子让他快点说，别愣头愣脑地打哑谜。
阿芒打着手势着急地问：［他怎么样了？很不好吗？］
老向导的视线在着急的守卫和走神的哨兵身上来回转了转，最后做了决定，“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单独和这臭小子谈谈。”
海因里希没多过问，起身就走，倒是阿芒攥着拳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等门一关上，老向导就凑近问道：“你为了阿芒，强行断开了和海因里希的精神联结？不惜承担断开联结的所有反噬，也要和一个守卫在一起？”
郁青桓：“？”
只是下意识的，郁青桓看向司庭所在的方向，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愕然的面孔。后者不自觉地朝他伸出了手，直到五指握了个空，这才回过神来。
郁青桓定了定心神，扭头看着老向导，“我没和海因里希建立精神联结，我有哨兵。”
【反派1黑化值-50。】
郁青桓又补充了一句，“曾经有。”
【反派1黑化值+50。】
老向导沉默片刻，他记得上一次来给清洹检查时，这人的精神域外围搭满了浅层联结，但确实也有一个深层联结，本以为是和海因里希，倒不曾想居然是别人。
断开深层联结的方式并不是没有，但通常反噬会哨兵、向导各占一半，眼下清洹承担了全部的反噬，要么是很爱对方，要么就是对方死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断开精神联结带来的后果全由你一人承担了？”老向导问。
司庭脸色一变，又无意识地想要去握住郁青桓的手，但他依旧抓了个空。
过了一会儿，向导面色不变，虚虚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处。司庭小心翼翼地“握”住。
郁青桓忧心自己说出来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走向，但看老向导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让他实在无法拒绝，只好道：“自身精神力化作武器，交到哨兵手里，精神控制他，他斩断联结的同时我再以精神力护住他的精神图景即可。”
老向导睁圆了眼，这个走向属实是他没预料到的，“这……你这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听到“恨”这个字，司庭恶狠狠地瞪了老向导一眼，“他当然是爱我的！！”
郁青桓：“……”
“都不是。”郁青桓叹气，刚要脱口而出一句自己就是单纯脑子有病，当反派当多了想试试当圣父，但一想到自己正在扮演清洹，便硬生生改口道，“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为医学界做出贡献。”
很离谱的回答，但确实是清洹的作风。这人博爱的境界让郁青桓时常感叹他应功德加身，不日定能飞升成仙。
老向导：“…………”
老向导：“不过你不是安抚型向导吗？精神力怎么能化成武器？”
【宿主你崩人设了！！】-
删他记忆要多少积分？
【100。】
郁青桓面不改色地对老向导说道：“家中长辈给过一瓶特效药，喝了就能攻击。”
【……】
【宿主，要不还是花这100积分吧。】-
我不要。
老向导沉默良久，“那药……”
“已经没了。”郁青桓道。
老向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感叹着如果郁青桓能给他留一滴做研究也好啊，然后被郁青桓的一句“你那边的医疗设备……？”给扯回现实，别说一滴了，就眼下的环境给他十瓶都研究不出来。
老向导骂骂咧咧地给郁青桓治疗他残破的精神域，临走时又开了一些药，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手里的拐杖敲打着地面咚咚作响，“你这个臭小子总这般不惜命，能为医学界做出什么贡献？你倒不如多给家中长辈去信，让他们多努力努力！还有，那日你若是跟我回去，今日就不至于躺在病榻上，下不来床！先前的药没老实喝吧？你也不必撒谎，老夫一看你的精神域便知！这回新开的药，你需老老实实、一滴不剩地全喝完咯！等下个月我再来！”
郁青桓起身想送人下楼，被对方一拐杖戳回了床上，向导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这拐杖敲地上那么脏怎么能直接戳他肩上！
但郁青桓终究没有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艾维斯告诉他，作为这一地带唯一的向导医生，眼前的人操劳了太多，加上年岁已大，再过一个月这人就会病倒，不到十五天就永远阖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清洹的影响，郁青桓竟然觉得有些伤感，他坐起身来，“陆医生。”
老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郁青桓，在老者的身侧站着一名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是拥有精神力但不够强的伴侣，这少年是他唯一的弟子，只可惜没能成为向导。
郁青桓道：“谢谢。”
一缕精神力悄然没入那名少年的眉心，在其精神域里留下一个锚点。
陆医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不明所以的少年的脑袋，在少年的搀扶下离开了此处。
郁青桓不去治疗精神域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们不会连续穿到同一个设定三次，以防止宿主出现自我认知混乱，认为自己原本就是这种特殊设定的人类。他的下一个世界不会是向哨，只要没有了精神域、精神图景，那么他受的伤就不会存在。
这个任务的时效短，只要熬过两个月就好，何况清洹原本就是病逝。
阿芒被海因里希安排去送陆医生，顺便购入他们没有的药材。阿芒打着手势交待其他人要照顾好郁青桓，不放心地嘱咐了三四遍，随后才离开。
海因里希进到屋内，关上了门。
他不乐意缩在那张矮凳上，正欲去搬床尾那张椅子，就听到郁青桓阻止他道：“别动那个椅子。”
“为什么不能动？”海因里希一脸无辜地问道。哨兵的那只手并不是很安分，正试图握住椅子靠背。
郁青桓看了一眼身旁心情很差的司庭，这鬼自从听了陆医生的话之后，就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导思索片刻，决定不去管海因里希的作死行为。
反正司庭无非就掐一掐这人的脖子，还能干些什么坏事呢？
就在海因里希手指触碰到椅子的一霎那，司庭坐不住了，这只厉鬼暴起，火速朝那人冲了过去，他双手死死地掐住海因里希的脖子，嘴里喃喃道：“这是我的椅子！是我的！！这是青桓给我的椅子！！”
寒冷而诡异的触感爬上了海因里希的皮肤，这个哨兵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但依旧没能摆脱恶鬼缠身的感觉。
哨兵的尖叫传不出这间屋子，郁青桓就打算由着他们去闹，结果他刚准备躺下，就见司庭双目变成了纯粹的赤红色，下一秒，海因里希的右手迅速结冰，并一路蔓延向上，瞬间冰封了这人的半边身子。
黑气缠绕在司庭的周身，厉鬼恨恨道：“我要杀了你！！！”
郁青桓难以置信睁圆了眼：“？！”
等等！这合理吗？！
郁青桓赶忙道：“住手，他不能死！”
“你要护着他？！”厉鬼面目狰狞地质问道，“郁青桓！你居然护着他！”
“放了他！晚上我亲你一口！”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
“亲两口，亲你两口。”
“……”
厉鬼乖乖松了手，“好。”
海因里希又活过来了，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郁青桓，“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郁青桓看着飘回到他身边，安安分分躺下的某只鬼，很实诚地对着海因里希说道：“抱歉，我在你家里养了只鬼。”-
艾维斯，把他的记忆删了。
【删……删谁的？】
郁青桓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是删海因里希的！
艾维斯“哦”了一声，开始干活，它还以为郁青桓要撤回那两个吻呢，看来它今晚又得回去打牌了。
*
到了夜晚。
某鬼如愿地得到了向导主动的一个吻。
正当他欣喜若狂之际，向导却立刻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晃，并恶狠狠地对他说道：“臭哨兵！我掐死你！把我的100积分吐出来！！”
男鬼不明所以，只配合地“yue？”了一声。
向导嫌弃地把他踹下了床。
没一会儿，司庭不依不饶地又爬了上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认真道：“还有一口。”
第42章 42
按时服药, 再辅以艾维斯的伪装，郁青桓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那天夜晚, 这位向导被迫遵守承诺，给予司庭第二个吻, 本以为哨兵刚发过一轮疯, 得了便宜就会胡来, 结果那人只是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他们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司庭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哄他入睡，所以郁青桓并未多想，只是在哨兵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安然睡下。
醒来后, 司庭的黑化值掉到了150。
这名哨兵自从掌握了变回实体的方法后, 每逢喂药之际，就要郁青桓将阿芒打发走，他要亲自喂药给郁青桓。向导心情好就听, 心情不好就直接忽略，哨兵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由于身体好了不少, 郁青桓每到傍晚, 日照没有那么强烈、温度也还没有那么低的时候, 就会出去散一小会儿的步，大多数时候是阿芒陪着他, 有时也会是海因里希。
组织里关于他们三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形容他们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三角恋，他和海因里希对此都不在意, 倒是阿芒，每每听到，总会露出一些不自在的表情。
这天傍晚，气候正好。
海因里希陪着郁青桓到绿洲附近走了一圈，微风吹动黄沙。这附近几乎每天一变，让人记不住它的模样。
关于他不是清洹这件事，海因里希大概早就有了确切的答案，但这人比郁青桓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居然直到此时此刻才戳破。海因里希望着远在天际的落日，忽然开口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他。”
百岁和德尔在他们前头走着，小猫步伐很是稳重，留下的爪印整齐又利落，倒是那只狐狸，不停地左右绕来绕去，偶尔拦住百岁的前路，那条蓬松的狐尾时不时往黄沙上一扫，扬起好一阵迷人眼的飞沙，往往这时，百岁就会加快脚步，把狐狸远远甩在身后，德尔在原地蹦上两圈，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那你就没想过杀了我？”郁青桓好奇地问。
此话一出，一旁的司庭便死死地盯着海因里希看，仿佛只要这人敢说“想过”，他就会立刻杀了这人，正好他近来新掌握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能力，还没能有所实践。
除此之外这名男鬼还一直用眼睛仗量郁青桓和海因里希之间的距离，一旦他们靠得太近，司庭就让郁青桓离远一点。假若郁青桓不听，他就去掐海因里希，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郁青桓通常会忍气吞声地挪远一点。
“你是向导，是这沙漠里珍贵的资源，为了我的部下，我不会杀了你。”海因里希笑着回答道。
这人总是露出一副待人和善的样子，让郁青桓很想撕下他的面具。
郁青桓挑眉质疑道：“那天晚上的刀？”
哨兵依旧弯着眼睛，“我手滑了嘛。”
郁青桓白了他一眼，大有一种“信你才有鬼”的意思。
海因里希的脸皮厚得厉害，即便被郁青桓这样看着，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聊下去，“你知道原来的他去哪了吗？”
“暂时还不知道。”郁青桓半遮半掩地回道，并反问，“你喜欢他？”
海因里希一怔，似乎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过了许久，这哨兵答道：“我和他……只是朋友。”
郁青桓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他将视线转到不远处的德尔身上，对方的精神体超乎寻常地黏猫，就差没长到百岁身上去了，可不像是朋友该有的距离。
同频的人，其精神体之间，也会很契合。德尔看起来很喜欢百岁，不过百岁明显没有回应德尔的喜欢。从清洹的那些记忆里，郁青桓也感觉不到海因里希对清洹来说有什么特殊的。
郁青桓点了点头，“你这样想挺好的。不过你能不能让你的精神体安静点，不要再撒娇了？百岁告诉我，它有点烦恼。”
海因里希：“………………”
哨兵气急败坏地收回德尔，然后亲眼目睹百岁松了一口气，朝郁青桓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一幕令哨兵更感郁闷。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夕阳西沉，半边霞光半边星辰。百岁停在一个小沙丘上，仰望着逐渐消失的太阳，尾巴高高扬起，黑色的尾尖随着晚风轻轻摇晃，“喵。”
“它这是什么意思？”海因里希好奇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郁青桓双手抱臂，微风拂过他的身侧，夹带着今天的最后一点热浪，总体而言令向导感到舒适，“我可不习惯无偿付出。”
海因里希古怪地看他一眼，“……你现在连演都不演了吗？”
郁青桓微微一笑。
海因里希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他的余光落在百岁身上，尽管一再在心里强调“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但实际上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就在海因里希在心里权衡着要用什么来交换的时候，一旁的向导突然开口道：“百岁在说——自由，好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海因里希一愣，“你不是说不会无偿付出吗？”
郁青桓凑近了些，一双明亮的金瞳专注地看着哨兵的眼睛，笑道：“那么你刚才沉默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想清楚要用什么和我交换了吗？”
真是比狐狸还要狡黠的家伙。
海因里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能量晶石，递到郁青桓的面前，后者不客气地伸手接过，并给出评价，“我不喜欢这个，但勉强也愿意收下。”
“你这人……”海因里希一哽，“真是一点也不像清洹。”
哨兵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向导，如他先前所言那般，在这片沙漠里，向导是极度稀缺的资源，在他接手组织之后，队伍里还从没有过向导，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照顾一名向导，不知道向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清洹不像眼前的人，会直白地说出喜欢和不喜欢，他很难读懂清洹的微表情。或许在这人的身上，他能够学会怎么样去照顾向导。
就是不知道……
还能不能见到清洹。
【反派2好感度+5。】
【反派2黑化值-1。】
在司庭警告的眼神下，郁青桓后撤一步，拉开了与海因里希的距离。
向导呼唤一声百岁的名字，小猫听到后很快就跑了回来，郁青桓蹲下，小猫也跟着坐好，他把那块能量晶石放在百岁的脑袋上，用精神力引导，把晶石的能量传入百岁的体内。
不一会儿，那块晶石就化作了沙砾，随着风一吹，散落在地。
【反派2好感度+5。】
百岁跳到郁青桓怀里，“喵呜。”
要变冷了，回去吧。
郁青桓揉了揉它的脑袋，“好哦。”
就在这时，又一颗晶石递到郁青桓的面前，海因里希抿着唇，纠结了一会儿，才低着声音虚心求教道：“它说什么？”
“这是小猫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郁青桓抱着百岁起身，没接过第二块晶石，而是转身朝着绿洲的方向走去。
司庭恶狠狠地瞪了海因里希一眼，迅速飘回郁青桓身侧。
任务有了进展，郁青桓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打算真在病榻上躺到任务结束，如今摸清了海因里希好感度上涨的原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许多。
至于黑化值，显然也和“清洹”有关，假如快到任务结束的时间节点，黑化值还不能降到80的话，也许他可以……撒个小谎。
“怎么了？”司庭坐在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尽管心里对于向导和别人一起散步的事很不满，但见到向导因任务顺利而稍微露出笑意，又忍不住跟着开心，结果这才过了没多久，向导的脸色又重新变得难看起来，“你脸色怎么一会好一会坏的？”
郁青桓把被子拉到胸口的位置，看着司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根本不可能跟他的上一个欺骗对象说，他要怎么去欺骗下一个人了。
一旦提及“欺骗”二字，司庭肯定会想起他曾反反复复承诺过的那句“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
清洹会回来的。
这都是百分百的谎言，清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而他还要当着司庭的面，再死一次。
向导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之前，对着哨兵又重重地叹气，“唉，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男鬼试图飘过去要向导交待清楚，刚飘没两步又忽地顿住，向导这会儿已经整个缩进了被子里，他现在过去既亲不到人，还裹着一身寒气。
就在司庭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向导直接睡着了，被子随着向导的呼吸微微隆起又落回原处。
没心没肺的坏猫。
司庭重新坐回专属座椅上，他的手指虚虚抚过椅背上刻着的那个简笔画狮子头，这是在删了海因里希记忆的第二天早上，郁青桓闲来无事用小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他问向导为什么要刻下这个，又为什么要刻一只小狮子。
向导那双漂亮而勾人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接着无奈地摊开手，“你说呢？”
司庭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心里饱含期待，又害怕向导说出口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再是郁青桓的任务对象，那么或许，向导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地爱他。
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听郁青桓回答说：“当然是安抚一下我那位善妒的前男友。”
——安抚男友。
郁青桓说“安抚男友”。
想到这件事，司庭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真好，向导还很爱他！
第43章 43
和海因里希说开后, 对于扮演清洹这件事，郁青桓不免懒惰了起来，反正他没有泄露天机, 一切都是海因里希的“自我觉醒”，主系统没办法将这事怪到他的头上来。
向导通过给海因里希翻译百岁的内心活动, 赚到了一个更加柔软舒适的枕头, 一床更厚的被子, 以及一个印有小猫爪子的杯子。
郁青桓喜欢这个杯子，通常会让阿芒把药倒进去，在心理作用下，甚至都不觉得药难喝了。见到他每天乖乖喝药，阿芒和司庭都开心不少。
不过偶尔是海因里希把药带上来，这人一头雾水地遵照向导的指示, 把药倒进那个小猫爪杯里, “然后呢？”
郁青桓双手捧着杯子, 正色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你简直是我的活祖宗。”
郁青桓喝了一口药，又把杯子递回到海因里希的面前，让这人再往里面加一勺蜂蜜, 哨兵无奈照做，觉得那药汁肯定全是蜂蜜的味道, “你知道什么叫做‘良药苦口利于病’吗？”
“管他呢？苦谁的口都不能苦我的口。你放心罢, 到点我就死, 不会耽误你们太久。”郁青桓这回举着杯，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全喝完了, 他起身就要下床，被海因里希一把拦住。
哨兵不解地问：“你干嘛去？”
“洗杯子啊。”向导看弱智一样看着面前的哨兵。
海因里希从他手里抽过那个杯子，注意到这名向导的眼睛一直随着杯子而动, 便心血来潮地举着杯子在向导面前绕了两圈，见那双金瞳果然一直盯着，就绕得更欢了。
向导抬手对着他的额头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然后夺回了杯子。
海因里希捂着脑门，“我说，你逗我就行，我逗你你怎么就急眼了？”
忽然间，海因里希又觉得一阵恶寒袭来，尤其是他的后背，简直阵阵发麻。海因里希捂住自己的脖子，“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房间……怪怪的？”
郁青桓侧躺着，将猫尾巴放了出来，末端搭上他的手腕，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打着哆嗦的哨兵，以及站在哨兵身后目露凶光、骂骂咧咧的司庭，一脸无辜地说：“怪吗？我倒觉得还好，有点冬暖夏凉的意思？”
司庭停下动作，不满地看着郁青桓，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薄毯子，让向导把腿和尾巴盖上。
向导到底知不知道这模样有多色气？
真的很想让人把手从裤管处伸上去，然后揪住那条尾巴。
还不等郁青桓有所动作，门外站着的阿芒就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对方红着脸扯过毯子，哗地展开，一把盖住向导腰部往下的位置。
郁青桓和海因里希同时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抬眸看向阿芒。毯子下的猫尾巴正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似乎想找一个出口，因此把毯子弄得皱皱巴巴的。
守卫涨红了脸，手僵在半空好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来。秉持着想不出来就逃跑的原则，阿芒夺过那个空杯子就往楼下冲。
海因里希大笑，然后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凑近郁青桓，神神秘秘地说：“他绝对喜欢你！”
“你少编排他。”郁青桓没好气地说道，他不动声色地朝司庭勾了勾手指，让后者回到他身边来，司庭动身前不甘心地又掐了一下海因里希的脖子，把人冻得一哆嗦，郁青桓忍着笑意继续说下去，“三天后，你们要押送人质去交换物资对吧？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海因里希面上不显，眼神里却忽然多了几分警惕，他思索片刻，笑着问道：“你身体不好，应当在这里好好养伤才是。如果你非要跟着去，至少得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则即便我同意了，阿芒也不会答应。”
面前的向导唇角微扬，发出一声轻笑，“你是担心我干坏事吗？”
海因里希心里有些恼怒，却并不是生向导的气，他只是觉得面前的人过于敏锐，话语和行动又十分直白，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带着淡淡的死感，仿佛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这让自己在与他的交谈里，总是落入下风。
近来向导的身体好了不少，偶尔也肩负起安抚哨兵的工作，比起清洹的不遗余力，这人通常只点到为止，将哨兵们的健康和自身的健康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看似不靠谱，实际很靠谱。
令人另眼相待。
海因里希矢口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说。”
向导抬起手来，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但你这么想了，我确信。”
“你这是诬蔑，赤-裸-裸的诬蔑。”
“是吗？”郁青桓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哨兵一眼，他敛了笑意，“不瞒你说，我其实能够使用精神力控制哨兵，你撒没撒谎，我一测便知。”
他的猫尾巴一举冲破毯子的“禁锢”，挑衅似的高高扬起，尾尖对准了海因里希脑袋，向前猛地一点。
哨兵大惊失色，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走开走开！带上你就是了。”
直到耳畔传来向导愉悦的笑声，海因里希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什么精神控制，全是骗人的，攻击型向导在这个世上的稀有程度堪比活化石，而且哪有向导又能攻击又能安抚的？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默默去准备东西。海因里希刚一出门，就遇到了洗好杯子正磨磨蹭蹭上楼的阿芒，作为相识十多年的伙伴，海因里希太清楚阿芒现如今在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拦住对方，提醒道：“三天后，他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阿芒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海因里希，指责他不该同意。
后者无奈摊手，“我可劝不动他。”
阿芒抿了抿唇，拧着眉心去往向导的房间。
房间里，不止海因里希对郁青桓提出要跟去的想法不赞同，连司庭也觉得十分不妥，这名男鬼一边说教，斥责郁青桓不注重身体健康，一边试图去亲向导的嘴唇，想要凝出实体。
郁青桓干脆绑了块黑布在脸上，遮住了下半张脸，俗话说躲进被子里能防鬼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至少隔着被子，司庭不能摸他的臀、摸他的尾巴，隔着黑布，司庭也不能亲他的嘴。
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位男鬼骚扰不成，便恼羞成怒，“让我亲两口怎么了？我们亲过那么多次，不在乎再多个一两次。”
郁青桓赏他一个“信你个鬼”的眼神，自从发觉接吻能有实体以后，这男鬼背地里不知道偷亲他多少回，夜里爬上他床多少次，简直数都数不清。
向导别过脸去，“请你自重，前男友。”
司庭生气地跪坐在郁青桓的身上，试图找出任何一个能够下手的位置。
阿芒便是这时推开了向导的房门，他看着全副武装只露出半张脸的向导，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下意识望向窗外高挂西边的太阳，这会儿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他担忧问道：［很冷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进到向导的房间，总觉得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偶尔还后背发冷、浑身寒毛卓竖。
难道这房间风水不好？
不对，不止是这间房，他们住的这栋楼里的所有人，夜间都曾有过脖子一凉的感觉。
看来这栋楼都不干净了。
就在阿芒思考搬家的可能性时，郁青桓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不冷，是刚刚有讨厌的苍蝇在飞。”
司·苍蝇·庭：“你最好不是在说我。”
阿芒正欲询问苍蝇在哪，郁青桓就道：“已经走了。”
守卫看了一眼四周，确实没见到苍蝇的半点影子，于是点点头，准备说起正事，他刚一坐下就听郁青桓又开口，“事情你大概已经听海因里希说过了吧？三天后的交换人质，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
阿芒：［会。］
“那就好，我有点困了，想小睡一会儿。”
［好，那我不打搅你了。］
等出了门，阿芒才惊觉不对，打算回去再挽救一下，就见向导已经乖乖躺下，睡得正香。
他只好作罢，懊恼地替向导阖上房门。
阿芒走远后，郁青桓重新睁开眼睛。三天后的交易是他除了反派黑化值、好感度之外的唯一任务，但又一次基于保密协议，艾维斯没告诉他将要发生什么，只基于清洹的人设，告知他需要警惕对方的人。
在这一片沙漠上，除了陆医生所在的中立组织之外，还有两大组织。
其中一个是由上百名守卫和三名伴侣组建而成，那三名伴侣非必要时不会离开基地守卫虽不如哨兵战斗力强，但他们胜在人数庞大。
海因里希的手下一半是哨兵一半是守卫，总数约50余人。势力不算最强，属三个组织的中间部分。
剩下的那个组织则全由哨兵与向导构成，也是主角攻受所在之地。高战力、高破坏力、高治愈力，可以说是比海因里希更像反派。
他们唯一的弱点，便是内战不断。
而海因里希之所以被称之为“反派”，一部分原因是与主角团身处不同的阵营，又是仅次于主角团的力量。另一部分原因，是清洹的死，这名向导之所以力量枯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某一次外出里，被主角团所在的组织所伤。加之清洹隐瞒伤势，身体每况愈下，一个月后身亡。
明明失去向导比花晶石给向导治病，对于这些人的打击更大，郁青桓实在不懂清洹为什么要隐瞒伤情。
难道清洹也是任务者？
为了脱离世界，所以才要隐瞒？
郁青桓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假如清洹也是穿越者，主系统不会查不到他去了哪，也不会摸不清百岁留下的原因。
清洹死后，海因里希为了给向导报仇，开始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他吞并了那个守卫组织，而后不断地挑起战争。主角攻、受则会一起守护本身所在的组织，处决蛀虫，统一内部力量，顺便再谈个恋爱。
那么大一片沙漠里，就住着这么百来号人，之间还天天斗来斗去、拼个你死我活的……
真的不会灭绝吗？
郁青桓翻了个身，视线恰好与身旁躺着的司庭对上，哨兵故作可怜地看着他，“郁青桓，让我亲一口。”
“给你亲一口，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帮你泄火。”
“……滚。”
向导再次翻身，用后背对着司庭，彻底无视这只企图连吃带拿的鬼。
*
三天后，郁青桓如愿地跟上了大部队。
鉴于他向导的身份以及孱弱的身体，海因里希将他安排在队伍的中间，一前一后都是哨兵，左边则站着阿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郁青桓的右侧还飘着司庭。
他们出发时，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气温渐有回升，但还不算太热，阿芒给郁青桓套上了一件白色丝质长袍，宽大的帽兜将向导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下。
守卫始终谨慎地观察着向导一路上的神情，假如向导感到不舒服他就会立刻作出反应。郁青桓被他这一分钟一看、五分钟一问的行为弄得很无奈，身旁的司庭更是恨不得盯穿这个讨嫌的守卫。
郁青桓扯了扯帽沿，抬头望着前路，眼前所见皆是漫天黄沙，随着风拂过，沙丘慢慢地移动着，哨兵们的精神体全都放了出来，郁青桓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觉这些全都是栖息在荒漠地带、半荒漠地带的动物。
没有一只是草原地带的动物，更何论是像百岁这样的家猫。
随着气温渐渐升高，走在郁青桓前头的百岁停下了脚，它等郁青桓靠近后，绕着向导的脚踝好一阵地蹭，“喵。”（烫爪）
郁青桓弯下腰，将百岁抱起来，就在这一霎那，手里小猫的一双蓝瞳突然变成了璀璨的银色。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声音涌入郁青桓的大脑。
——你将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
第44章 44-
艾维斯, 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郁青桓凑近细看百岁的眼睛，暹罗猫的瞳色又恢复到了原本的纯蓝，仿佛那一瞬间的银瞳只是郁青桓的错觉。
身旁的司庭最先察觉到郁青桓的不对劲, 开口问道：“怎么了？”
郁青桓没法回答他，只能抬手指了指百岁眼睛, 用唇语说道：刚才, 变成银色了。
“从它停下开始, 我就一直看着你们。”司庭认真回忆了一下，“没有看到它的眼睛变成银色。”
艾维斯也同样。
另一边，阿芒也注意到了向导的异常，打着手语问：［怎么了吗？］
由于手语的特殊，郁青桓需要看着阿芒，便再分不出注意力来给司庭, 后者不满地“啧”了一声, “回头我把自己弄哑, 这样你就能一直看着我了。”
郁青桓瞪他一眼，警告他少发疯，同时用唇语说道：你哑了我就不要你了。
男鬼挑眉, 精准抓住重点词，“哦, 你现在想要我！”
他凑近, 拐到郁青桓的另一边, “郁青桓，我也想要你。”
郁青桓不理他。
这会走得久了, 郁青桓不免地感觉到口渴，正好阿芒问他，他就将需求说了出来, 还顺手把百岁收回精神图景，尽管小猫要他抱着走，但郁青桓嫌累，敷衍地抱个几米路就差不多了。双手空出来后，他从阿芒手里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随着向导仰头的动作，帽兜落了下来，风吹动向导的黑发。阿芒看着向导雪白的脖颈，忽地愣了神，更要命的是，由于喝得太急，有一些水从向导的嘴角溢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显得晶莹而剔透。
阿芒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抹去郁青桓唇边的水渍，向导的脸颊很软，触碰到的时候还带着一丝丝凉意，像一块滑滑软软的布丁。很快阿芒就觉得手指触碰到向导脸颊的地方隐隐发起烫来，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
司庭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名守卫，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他从这人眼里窥视到觊觎之色。为了郁青桓的任务，他可以不杀海因里希。
但郁青桓的任务里，可不包括这个叫做阿芒的守卫。
得找个时间，把这个叫阿芒的守卫咔嚓了。
司庭正思考着抛尸的地方究竟选在哪里好，就听到队伍最前面的人说交易的地点快到了。他飘到郁青桓身侧，低着头说道：“交易地点快到了，我去探一探前路，你多加小心。”
郁青桓点了点头。
经由刚才那个短暂的触碰，阿芒安静了下来，对方始终将步伐的频率调整成和他一致，然后紧跟在他身侧。郁青桓身为向导，听觉虽不如哨兵敏锐，但也比一般的向导要强许多，方才阿芒的动作都被身后那些哨兵看了去，这会儿的功夫，他们压低了声音在调侃，说他和阿芒看起来倒真有夫妻的感觉。
阿芒个子高大，样貌却并非五大三粗，他有一身紧实的肌肉，长年日晒造就的小麦肤色，五官端正，并不显得憨厚。只是他性子沉闷，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常常因自己不能开口说话而站在人群的最边缘。
自从海因里希把照顾他的任务交到阿芒身上之后，这名守卫主动和别人做了不少的交流，经常询问别人怎么样照顾一个人是最好，还会去询问组织里的伴侣，问问他们都喜欢些什么，再将这些“喜欢”放大一些，挪用到郁青桓身上。
守卫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话，此刻红了脸，不敢看他。
正好司庭不在，郁青桓不介意拿这人当借口来劝说阿芒别动那些心思，他声音不大，这二十余人的队伍又全都是特种人，大家都听得清楚分明。
“我有喜欢的人。”郁青桓顿了顿，听到身后八卦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才又继续说道，“请别再说我是阿芒的……”
媳妇那两个字郁青桓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想着反正他们也懂，便只点到为止。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阿芒搅动着手指，很是不知所措，他侧目看了郁青桓好几眼，最后紧张地打着手势：［对不起。］
郁青桓不知道阿芒有什么可说对不起的。
这时，前头的海因里希转过身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道：“清洹，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郁青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他微微低下头，而后抬起双手，长袍的袖口滑落，洁白的手指捏住帽沿，将其重新戴好，那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似染上了泪珠。向导的声音里带着颤意，又掺着克制的痛苦，“……他死了。”
向导五指收拢，攥紧成拳，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近段时间以来司庭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的模样，他强忍着，才没有破功笑场。
气氛从尴尬变成了凝重，所有人看向海因里希的目光里都充满了“你可真该死啊”。
阿芒怔怔地看着身边“强忍泪水，故作坚强”的向导，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然后说道：［别难过……］
守卫并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一个人，在说完这三个字后就顿住，懊恼地看着郁青桓。好在有其他人上前，纷纷对郁青桓痛失所爱的事情表示惋惜，然后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肯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郁青桓：“……”
这时，司庭黑着脸飘回了他的身边，这名男鬼开口就是阴恻恻的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郁青桓：“……”
忘了这人的顺风耳了。
好在只是闹了一会儿的脾气，司庭就没再追究，他非常满意自己“郁青桓死去的爱人”的身份，于是兢兢业业地干起正事。他告诉郁青桓，前方设下了埋伏，敌方明面上只来了十五名哨兵，但实际上还有十名哨兵埋伏在暗处。
由于实力更为强悍，获得的能量晶石更多，对方哨兵几乎都是B级以上。在这个世界里，哨兵到了A级就开始能够隐藏自身气息，到了S级则来去无踪。好在S级哨兵就跟攻击型向导一样，是堪比活化石的存在，哪怕是主角受，目前也只是A级哨兵。
郁青桓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海因里希一句，就见这人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留了五名A级哨兵在原处，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前进。
他们在人数上实在不占优势。
原作中，这个时间节点下，海因里希的黑化值按理来说应该不高，也许是诚心想交易，才会中了埋伏。郁青桓猜测，清洹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提出要跟来。
囚犯的脖子戴了禁锢环，无法放出精神体，嘴巴被封住无法发出声音，不会暴露海因里希的计划。
他们剩下的人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趁着其余人没注意到他，郁青桓用唇语向司庭确认道：没有向导？
司庭肯定，“没有向导。”
海因里希黑化值过高，主角攻没参与交易，剧情有较大偏移，恐生变故。
郁青桓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曾经去过几个灵异世界，最是清楚地知道，这种类似于预言的话，对于反派来说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反派了，但那种浑之不去的倒霉感依旧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向导担忧地看向身侧的司庭，无声道：一会儿你小心点。
男鬼不清楚向导的担忧从何而起，但被关心了总归很高兴，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再望向前方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慎重。
——虽然不知道十几个A级哨兵有什么可让人警惕的，但向导让他小心，他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沙漠中极易迷失方向，所以他们身上都会带着经纬定位仪，在准确的经纬度碰面。这种经纬定位仪的原石取自变异骆驼，和可供特种人吸收的能量晶石不同，这种原石不产于变异骆驼的胸腔，而是藏在它们的驼峰之中，一头变异骆驼一般有两块原石。
向导最是能够明显察觉到哨兵情绪的人，郁青桓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对面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善的气息。
对面的人显然看见了郁青桓，好奇之余又不免地多了几分警惕。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确认了目标。
就在海因里希准备靠近之际，一声枪响倏然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司庭迅速反应过来，他将寒气凝聚在掌心，试图挡住子弹，但与门窗一样，这枚子弹穿透司庭的手掌，哨兵当即转身，调转身形，用另一只手用力攥紧那颗子弹，硬生生把它冻住零点五秒时间。
全盛时期的郁青桓绝对能够很轻松地躲开这枚子弹，但毕竟向导受了伤，司庭需要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所以在这零点五秒过后，这鬼又迅速地追着子弹而去，在它离郁青桓他们仅剩两米时再一次握住。
郁青桓在阿芒的掩护下，安全避开了这枚子弹。
但随着向导躲避的动作，一块玉从他的颈侧飞了出来，紧跟着出现的第二颗子弹穿透司庭的身体，精准地落在平安扣的中心位置。
“砰”的一声响骤然敲打着郁青桓的耳膜，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平安扣瞬间被击碎，散落在黄沙里。
司庭回想起这块平安扣的作用，登时脸色一变，他迅速抬眸看向一旁的向导，注意到郁青桓脸上血色全失，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块碎了的平安扣，而后倏然咳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来。
“青桓！”司庭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向导，然而另有一双手比他更快。
黑色猫尾自向导的尾椎处缓缓浮现。
精神力铺天盖地笼罩着这方圆百里，向导推开阿芒的手，再抬眸时，那双金色竖瞳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森冷寒意，郁青桓注视着开枪的那名哨兵，冷声道：“给我去死！”
没人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只知道郁青桓话音落下的一霎那，那名哨兵身侧的精神体发出一道惨烈的叫声，瞬间爆体而亡，化作血雾四散开来，握着枪的哨兵痛苦地蜷缩倒地，双眼、双耳都不同程度地开始流血。
变故发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海因里希当机立断，拔刀割断了人质的喉咙。
司庭心疼地虚捧住向导的脸颊，确认后者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立刻吻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哨兵渐渐凝出实体，一对黑色狮耳冒了出来。在他的身后，体型庞大的黑狮缓缓浮现，凯登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郁青桓，而后朝着另一边的哨兵们发出愤怒的咆哮。
郁青桓和司庭同时动身，以一致的频率冲向敌方，向导双臂展开，十指舞动，再猛地攥紧成拳，精神力编织的虚拟无形的渔网笼罩住敌方阵营的每一名哨兵，不同程度封锁他们的五感，攻击他们的精神壁垒。
司庭在越过海因里希之际，夺走这人手里的刀，而后又冲到郁青桓的面前，一刀刺入离他们最近、已经被郁青桓控制住的那名哨兵的心脏。
在郁青桓的另一侧，黑狮高举利爪，以不可悍动的力道重重地落在一名B级哨兵的身上，伤处血如泉涌，深可见骨。
“吼——”
艾维斯尖叫：【宿主你冷静啊！！司庭你冷静啊！凯登你也冷静！！啊啊啊！海因里希！阿芒！你们冷静啊！！】
郁青桓冷着脸将艾维斯关入小黑屋，沉声对着杀了一轮之后，又重新回到他身边索吻的司庭说道：“一个活口都别留。”
一身血污的哨兵小心地靠近，避免将别人的血沾到向导身上，他用舌尖迅速舔舐干净向导唇角的血液，然后回答：“好的，主……咳，青桓。”
第45章 45
仅凭司庭一人, 就拿下了十五杀，这人由于黑化值的暴涨，五感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层, 连带着凯登也完成了进化，成为阴间版凯登。
郁青桓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以至于他险些忘记, 自己还深受重伤的事, 待到敌方全部死尽, 黄沙被血染红了一片，郁青桓这才转身奔向平安扣掉落的位置，然而只到中途，他就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喉咙又再一次泛起那种熟悉的痒意，跌倒在地之前, 郁青桓被人稳稳接住。
阿芒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鲜血从他的口腔里涌了出来, 视线模糊到已经无法视物，郁青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试图去握住那一点朦胧不清的青绿色, 然而事实上那东西距离他还很远，并且随着黄沙翻涌, 很快就被掩埋。
向导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彻底失去意识。
阿芒抱着郁青桓, 再带上两名A级哨兵往基地里赶去。海因里希则是和其余人取走了那些尸体上携带的所有值钱物品，以及在沙漠里寻找向导掉落的物品。
但这片沙漠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那块被击碎的玉只会越埋越深，找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也只找到了系着平安扣的那根绳子, 不得不返回基地。
在他们走后，重新变回鬼魂状态的司庭仍在努力寻找平安扣的碎片。当司庭不能被其他人看见时，凯登也同样，这只容貌发生了极大变化的狮子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轻嗅着地面，试图找到平安扣的踪迹。
出门时是清晨，海因里希带剩余的人离开时已过正午。
很快地，太阳从西边落下，皎洁明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
蓝发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忙忙碌碌不肯放弃的一人一狮，劝说道：“放弃吧，你们找不到的。那块玉很特殊，它不会轻易碎裂，而它一旦碎了，就说明它和郁青桓的缘分已尽。”
司庭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他怎么样了？他说过这平安扣会给他指引方向，假如平安扣碎了，他会不会再一次进入神游状态？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还没醒过来，但没什么生命危险，现在还不到他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他既不会死，也不会进入神游状态。”艾维斯一一答道。
“我篡改了他们的记忆，那些哨兵和守卫不会记得你和凯登曾经出现过。”
“司庭，别……妨碍他的任务。”
司庭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不悦地看着艾维斯，“你们在控制他？”
“当然不是。”艾维斯往前走，直至停在司庭的面前，沙漠上没有留下他的脚印，“他做这些任务，是为了活下去。妨碍他做任务，等同于要他的命。”
司庭眼神微动，“我知道了。”
他在继续干活之前，又问艾维斯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短暂地拥有实体？我现在的双手没法挖动沙子。”
艾维斯无奈叹息，手掌向上一抬，机械般的蓝光在掌心流转着，不多时，一只沉睡的小猫出现在他的手心里。艾维斯将菲利克斯递到司庭面前，“吻精神体也一样。”
哨兵小心翼翼地抱住沉睡的小猫，“它怎么了？”
凯登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凑到了司庭的手边，它舔了舔菲利克斯的额头，见小猫不醒，担忧地低吼着。
艾维斯：“放心，它没事，等青桓醒了，它也会一并醒来。”
哨兵和狮子都松了一口气，吻过小猫之后，他们都恢复了实体，又继续分工刨沙子。艾维斯则是回到郁青桓的身边，它无法离开宿主太长时间。
*
阿芒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向导两天两夜。
他仍清楚地记得向导昏过去前的状态——面色苍白，血将白色的长袍染红，触目惊心。
向导那双金瞳里满是急切和崩溃。
那块玉对向导来说应当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错过了第一时间去找，往后再想找到，简直难如登天。海因里希他们找了很久，也仅仅找到一根绳子而已。
按理来说，总共不到半个小时，碎玉不该消失得那么彻底才对。既然绳子都找到了，平安扣也该有一点影子，可偏偏就是找不到，阿芒捂着脑袋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那平安扣碎掉后落在地上的画面。
向导醒后，肯定会很伤心。
阿芒将那根黑绳小心地缠在向导的手腕上，大功告成之际，向导的指尖颤了一下，阿芒赶忙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向导那只手。
床上的人缓而慢地睁开了眼睛，不再是先前那般柔和静谧的目光，而是冰冷的、疏离的，向导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随后摁了摁自己胸口的位置，再然后，向导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到了最后，他的视线才停在阿芒的身上，冰冷的神情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样的目光让阿芒感到很不知所措，但他还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他将向导扶起，喂了温水又喂了点粥，全程向导都是麻木地吞咽，面对他偶尔的提问，也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只有在看到手腕上的那根绳子时，向导的神情才会有所变化。
房间里寂静得让人不安。
过了很久，始终望着窗外蓝天的向导才轻声道：“阿芒，你先出去吧。”
郁青桓并未转头去看阿芒打着手势说了些什么话，但即便不看，他也清楚对方想说的话，“我没事，也不会寻短见，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不舒服，我会摇铃的。”
阿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慢慢地退出了房间，替向导把门掩上。
郁青桓的视线从窗外挪回自己的手腕上，黑绳断裂处有火烧的痕迹，想来是守卫把它重新接上了，但这绳子与平安扣并非出自同一个地方，而是他用积分在商城兑换所得，于他而言并没有特殊意义。
他将缠绕在手腕上的黑绳取下，塞到枕头底部。窗外的天空湛蓝，日照也并不强烈，是个难得的舒适的午后。郁青桓重新躺回了床上，将刚要出声说话的艾维斯又一次关入小黑屋。
平安扣碎掉了。
要是被那家伙知道，肯定又要好一阵地埋怨他不懂得珍惜。
这平安扣里灌注了他想要回家的执念，从前哪怕是被火烧、被重击，又或是他被关进炼妖炉里烧成灰，这平安扣也从不曾碎过哪怕一小块，而如今不仅意外滑落，还被子弹击碎。
——是他回家的执念动摇了吗？
可他分明没有一刻动过留在这个世界的念头。
郁青桓摁住自己的胸口，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受到平安扣的存在。那个预言出现之际，他的第一反应是司庭要消失，而不是平安扣会碎掉，这是不是意味着司庭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影响了他的本心？
他是不是应该……
要狠狠心，赶司庭离开？
消失已久的男鬼这时忽然出现，司庭穿透房门，迫不及待地朝着郁青桓飘去，“青桓！”
然而向导一句冷淡的“你怎么还没走”迫使司庭停住了脚步，他压下心里的那一丝由这句话而产生的不快，“我走去哪？”
“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向导静静地看着他，“你已经不是我的攻略对象，不管你再怎么纠缠，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司庭深呼吸一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实在毫无价值可言。”郁青桓淡淡道，“先前和你在一起，只是任务需要，我利用你的感情，拿到积分，拿到合格章。以前说过的‘喜欢你’‘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死的’统统都是骗你的。我拿这些话骗过你，也骗过很多人，将来甚至还会拿去再骗别人。你既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后。”
哨兵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在这番话的刺激之下，他的瞳孔泛着血色，周身也萦绕着缕缕黑气，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在触及向导时，后者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郁青桓。”司庭后退一步，阴沉着一张脸，“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百遍也一样。”郁青桓，“司庭，我一直在骗你、利用你……”
没等向导把话说完，男鬼的双目就变成了赤红色，他神情狰狞，手臂上青筋暴起。那看着郁青桓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咬出一个血洞来。
然而郁青桓等了许久，也不见司庭有所动作，这位男鬼气到极点，也仅是攥紧拳头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阵阵惨叫声，像是又有谁被恶鬼掐住了脖子。
郁青桓松开攥紧床单的手，泛白的指节渐渐地又变得红润起来，他偏过头去，轻轻地咳了两声。
大约一分钟后，泄愤完的男鬼又重新飘了回来，周身的黑气已散，瞳孔也恢复成了正常的棕色。
司庭望着床上气淡神闲的向导，只恨不得像以往数次那样，重重地吻住对方的唇瓣，夺去对方的呼吸，好让那张嘴里再说不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他松了攥紧的五指，掌心留有四个月牙印子，“你利用我，我得到你，并不冲突。”
郁青桓掀起眼帘，望着床尾处站着的男鬼，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得到我？人鬼情未了？”
且不说人和鬼能不能在一起，郁青桓绝不会停留在这个世界，那么到时候司庭还能不能像这次这样追过去，都是未知数。
然而司庭并未回答这一问题，他试着收敛了周身的所有寒气，慢慢地飘到郁青桓面前。
向导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哨兵的衣摆被撕烂了一块，看起来很不得体。郁青桓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哨兵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当着郁青桓的面前展开。
随后，司庭凑近，在郁青桓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他凝出了实体，将布块里包裹着的那块碎玉轻轻放入郁青桓的手心里。
在开口说话前，司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好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冰冷。
“我在沙漠里，找了很久。”
“只找到这么一小块。”
“对不起。”
下一秒，郁青桓忽地用力握紧那块碎玉，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向导的双手发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眼尾泛起薄红，眼泪决堤而下。
司庭的气全消了，他抱住哭到失语的向导，用一个又一个很轻的吻维持住实体，任凭对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襟。
先前那番话就当听没到好了。
没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第46章 46
郁青桓哭到最后, 整个人累得窝在司庭的怀里睡了过去。他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这声响只会让他更加攥紧手里那块指甲大小的碎玉, 始终没有睁开眼。
等他醒过来时，窗外天色微亮, 黎明将至, 司庭将他牢牢抱在怀中, 察觉到他动了，司庭睁开眼，“醒了？”
郁青桓感觉自己眼睛有点肿，也不怎么想答话，他控制不住地接连咳了好几声，哨兵紧张地轻拍他的后背, 替他顺气, 又问他要不要去叫人上来, 郁青桓摇了摇头，然后借着昏暗的天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掌心里那块碎玉。
早在司庭将它带回来的时候，郁青桓就看了不下百遍, 至今仍觉得很不真切。成为穿越者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他们“执念究竟有多重要”, 郁青桓见过陷入两难、执念不稳的穿越者, 而通常他们的下场是二者皆失, 要么疯了要么死了。
执念附身之物一旦碎裂，就很难再找回来, 尽管只有这么一小块，但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是让郁青桓控制不住地哭了一遍又一遍。
说到底，他也会害怕。
身旁的哨兵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说道：“真希望你把我弄丢的时候也能这么伤心，郁青桓，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小猫呜咽一声，放松身体紧紧地贴着一旁的哨兵。不得不说，这动作一下就抚平了司庭心里的那点不快，他握住向导空着的那只手，半强迫地搭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把小猫的腿也搬到自己的腿上。
郁青桓没有拒绝，只一味地把脸埋到哨兵的胸口，轻轻蹭了蹭。他纠结好半天，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就没了？”司庭捏住向导柔软的脸颊，迫使羞愧的小猫抬头看着他，被水光打湿的金瞳看起来比平日里的更加漂亮，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着，看起来可怜兮兮。
就在司庭打算放弃“惩罚”小猫时，郁青桓改而趴在他的身上，攥着碎玉的那只手依旧是拳头模样，搭在枕头上，另一只手则攀上了他的肩膀，向导主动伸出舌头，去撬开哨兵的牙关。
接吻这件事情很少由郁青桓来主导，小猫通常是被迫承受的那一方，这人很笨拙地学着司庭吻他那样，去吻司庭，但又生疏又不好意思以至于做得乱七八糟。最后，他把司庭勾出了一身的火，自己歪倒在一旁，止不住地又咳了好几声。
司庭真是拿他没办法，憋着火，把向导扶着坐好，替他顺气，“郁青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哨兵拿过一旁的水，小心地喂郁青桓喝下。
刚才的吻总共不到三分钟，连他们从前亲吻平均时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却好像花光了郁青桓的所有力气，向导软若无骨地靠着司庭，握着碎玉的那只手也稍稍松了力道。
司庭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有一个月时间……”郁青桓气若游丝地说，“不疼，但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司庭下意识将人抱紧，又害怕弄伤了向导而微微松了一些力道。他想起了什么，“那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向导怔神，忽地就笑了，只是这一笑又免不了咳嗽起来，“咳咳，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又要离开你了。”
“我不在意这个，你去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司庭替向导盖好被子。
折腾了这一会儿，加上被司庭抱着，哨兵凝出实体后，体温也回归正常值，暖意通达他的全身，让他昏昏欲睡。在睡过去之前，郁青桓勉强回答道：“……还没有。”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第二天醒来时，郁青桓的身侧没躺着司庭，后者坐在那张专属座椅上，保持了鬼魂的状态，那块碎玉被装在哨兵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玻璃瓶里面，小玻璃瓶缠上那根黑绳，被放在郁青桓的手边。
“早啊，前……”郁青桓刚一开口，就收到了司庭警告的眼神，向导忍着笑意改口道，“司庭。”
虽然依旧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总比“前男友”三个字要好上许多，司庭很愉快地接受并回道：“早安。”
司庭看了一眼楼下的阴影，确认了时间，觉得温度应该够高了，就打算飘回向导的身边，结果他一靠近，向导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立马刹住，退回原位。
——受伤的向导变得畏寒了。
而且被这么一冻，郁青桓的尾巴冒了出来，由于向导精神域不稳，暂时收不回去。阿芒端着给向导洗漱的工具和水进了房间，见向导的心情比昨天好了一些，不免松了一口气。
洗完脸之后，郁青桓这才拽了拽阿芒的袖子，“冷……能帮我拿件外套吗？”
阿芒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外套，刚要帮向导套上，就见向导摇了摇头，对他说：“再厚一些的。”
于是阿芒又取了一件更厚的衣服，帮郁青桓穿上，他担忧地打着手势问：［很难受吗？哪里不舒服？］
“也许是有些低烧，畏寒。”郁青桓刚一说完，阿芒就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紧跟着就要去拿测体温的工具和药。
等人离开后，郁青桓看向床尾的司庭，“过来吧。”
司庭犹豫着，没有直接靠近，郁青桓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再次道：“过来。”
男鬼小心地飘了过来，仔细观察着向导的神情，确认对方没有被冻到，这才躺了下来。
阿芒把粥、药和体温计拿上来时，身后还跟着海因里希，这人把一大包能量晶石放在郁青桓的桌子上，又不要脸地占据了矮凳，让阿芒蹲在床边给他量体温。
守卫示意向导张嘴，向导乖乖照做，阿芒盯着那截粉嫩的舌头忽地又涨红了脸，好在只是一瞬间，向导就闭上了嘴巴，含住温度计。
司庭看着这一幕，拳头捏得嘎吱响。
早在刚才，郁青桓就将艾维斯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并获取了已结束的剧情——清洹担心自己给哨兵建立的精神壁垒不够稳固，又忧心对方出尔反尔、设下埋伏，所以提出要跟着去。
结果不出所料，对方发起了偷袭，清洹当即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加强己方哨兵的精神壁垒，但对方来了两名向导，其中一名是主角攻，另一名则是一个B级向导。
那一战加重了清洹原本的伤势，他们还损失了一名哨兵和四名守卫，狼狈地撤退了。
然后经由这一遭，海因里希的黑化值会上升到40~50之间，踏上成为反派的路。
郁青桓照着清洹的路，参与到交换人质的工作里，然后黑化值已达90的海因里希比原剧情里带的人更多，还藏了一部分打埋伏，失去了平安扣的郁青桓带领发狂男鬼和阴间版精神体大开杀戒，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唯一和原剧情相似的就是，他的伤确实更重了。
主系统大笔一挥，豪迈地给他本次的剧情任务写下了血红的三个大字——不合格。
郁青桓在心里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好在他的真正任务是扮演清洹，降低反派黑化值、提升反派好感度到原定范围，剧情的失败不会让他任务完全失败。
一切尚有补救的空间。
更何况，经由前几天那一遭，海因里希的黑化值意外下降到了85，对他的好感度也上升到了40。
就只差最后一点。
时间一到，阿芒就取出体温计，上面显示向导确实有些低烧，阿芒先将粥喂给郁青桓，再然后是药。
这期间，海因里希一直没有离开，这人就坐在那张矮凳上，悠哉悠哉地看着郁青桓。后来见阿芒蹲得难受，就提出了意见，“床尾那里不是有张椅子吗？阿芒你怎么不去拿来坐？”
司庭愤怒地坐直身子，随时准备暴起。
郁青桓则是古怪地看了海因里希一眼，“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坐？”
提及此事，海因里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直觉告诉他，一旦坐上那把椅子，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但具体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之，他绝对不会再去碰那把椅子。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再”？
海因里希甩开这个奇怪的想法，笑着对郁青桓说道：“我关心他，想让他坐得舒服一些，不行吗？”
向导和守卫同时对他投来嫌弃的一眼。
海因里希：“……”
等郁青桓喝完药之后，嘴上说着关心守卫的某位哨兵毫不留情地把守卫赶了出去。海因里希搬着那张矮凳往床头的位置挪了挪，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和一支笔，他用力将纸抚平，结果因为太用力，还撕坏了一张。
海因里希尴尬地把撕坏的那张放到最底下，然后握紧手中的笔，正襟危坐道：“我准备好了！”
郁青桓：“？”
郁青桓：“你准备什么了你就准备好了？”
哨兵郑重其事地说道：“准备好学习如何照顾一名受伤的向导。”
郁青桓刚要骂这人是不是有病，就忽地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某个绝妙的好主意。他先是佯装难过地叹息一声，“唉，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却把我当成实验对象。”
“……你把我当好朋友？！”海因里希皱着脸反问，“看起来不像啊。”
哨兵话音刚落，向导又一巴掌甩他脑门上，海因里希捂着额头，纳闷道：“不是，你为什么总能打到我？”
哨兵的反应速度通常是向导的好几倍，普通情况下向导难以通过物理攻击去伤害哨兵，更何况是一个受伤的向导。
海因里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力退化了。
这时，面前向导的一双眼睛忽地变成了金色竖瞳，漂亮的色泽让人不免深陷其中，海因里希一时看呆，完全忽视了自从他进门起，向导的尾巴就一直没有收回的事情，黑色的尾尖从被子底下探出一点点，不动声色地晃了一下。
向导冰凉的五指扼住了海因里希的喉咙，稍加用力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郁青桓笑容灿烂，“打到你，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那双金瞳恢复正常，海因里希被吓出一身冷汗，默默后退，脱离了向导的桎梏。他就说那天敌方的哨兵怎么忽然变得反应迟缓，原来全是眼前这人导致的。
这人还真他爹的会精神控制！
“对了，你不是想学习吗？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保证你学得满意、学得放心。”郁青桓说完，就转过身去，吻住了身旁司庭的嘴唇。
男鬼渐渐现形，“和善”地朝海因里希露出一个笑容。
在海因里希呆滞的目光下，郁青桓兴高采烈地为他介绍道：“噔噔！这个是我养在你家里的鬼！”
海因里希：“……”
接着，郁青桓又拍拍司庭的肩，“你别看他凶神恶煞，还喜欢掐人脖子，但其实他非常非常会照顾向导哦！”
男鬼抬起双手，朝着海因里希用力比了一个掐脖子的手势，随后恶魔低语道：“桀桀桀桀桀——”
海因里希：“………………”
就没有安全一点的学习方法吗？
第47章 47
郁青桓一巴掌拍在司庭的嘴巴上, 打断了后者的怪笑，他瞪圆了眼警告司庭：你发什么疯？
男鬼老老实实恢复正常，只是看着海因里希的目光依旧不善。
海因里希很想镇定地接受这个事实, 但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很难接受自己家里住着一只恶鬼, 尤其是近一个月来, 天天掐他们脖子的恶鬼。
这时, 一缕精神力没入海因里希的眉心，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抚平他躁动的神经，帮助他面对现实。海因里希深吸一口气，问道：“这就是你那个死鬼爱人？”
男鬼从后背环住郁青桓的腰，他紧紧贴着向导，并将下巴抵在向导的肩上, 听到海因里希的话, 男鬼眼里的不善褪去一些, 他点点头，骄傲自豪答道：“没错，就是我！”
郁青桓：“……”
好不容易当着海因里希、这个现任攻略对象的面凝出了实体, 司庭恨不得从头到尾把郁青桓标记一遍，好让对方清楚地知道, 郁青桓是他的向导, 从前是、现在是, 将来也一定是，他司庭就连做鬼都不会放过郁青桓的！
男鬼将脸埋到郁青桓的颈侧, 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香甜的向导信息素，顿觉身心舒畅，鬼都要活过来了。
海因里希对此行为感到十分不解, 弱弱地问道：“……我也要这样照顾清洹吗？”
听到那个名字，司庭立刻抬眸，冷厉的目光犹如利箭嗖嗖往海因里希脸上甩去。郁青桓为善妒的男鬼解释道：“他说的不是我，是原来的那个清洹。”
司庭冷哼一声，环着向导的手又紧了几分，继续贪婪地吸猫。
“这个不用学。”郁青桓麻木地对海因里希说道，但显然他这句话说得过于晚了，对面的哨兵似乎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可以接受，便暗暗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只是原本清洹的模样，海因里希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的“清洹”又总让他感觉脸不对版。
司庭分心看了海因里希一眼，他还没忘记郁青桓让他现形之前都说了什么，向导要他教这个哨兵如何照顾向导，这难道就是向导的任务？
好怪的任务。
但是赚到积分，就可以给向导购买商城里的特效药，那药一旦喝了，身体就会好起来。想到这里，司庭觉得自己勉勉强强可以忍受一下这个肮脏的哨兵。
司庭问海因里希道：“那个守卫组织，有一百余人，那他们住的房子大吗？宽敞吗？”
海因里希不明所以，但如实答道：“是比这里要宽敞一些。”
“那我们去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占据他们的基地和物资，愿意投降的，就留下给青桓当仆人，负责打扫卫生、烧水，做饭就不用了，做饭有我，暖床也有我。”司庭说道，“青桓喝的药我不放心让仆人来弄，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他们没工作干的时候可以多做一些家具，做点玩具也行，青桓身体不好，只能躺在床上，既不能打游戏也看电影，要是连玩具也没有的话，肯定很无聊……”
郁青桓看了一眼飞快动笔的海因里希，只见对方在那张粗糙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杀光（划掉）敌人，留一些来烧水、打扫卫生、做家具和玩具，向导要住大床房、要玩玩具，要给向导做饭、暖床，亲自熬药。
郁青桓：“……”
时间到了，司庭又渐渐变得透明，于是在消失之前，男鬼捧住向导的脸，迫使向导转头面向他，然后吻了下去。
在司庭伸舌头加深这个吻之际，海因里希小声地“哇”了一句，认真而细致地学习着如何把向导吻到喘不过气。
郁青桓又气又急，尝试推开司庭，结果被哨兵牢牢锁在怀里。
一只庞大的黑狮倏然出现，横在他们与海因里希的中间，警告地朝着海因里希呲牙，后者当即闭眼捂耳，明白这个是不能偷学的。
大约两分钟后，向导软倒在男鬼的怀里，身上裹着一层毛毯，脸颊贴向男鬼的胸口，留给海因里希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凯登走到床尾的位置趴好，它的脑袋搭在前爪上，依恋地看着郁青桓。不过向导现在还不能陪它玩，菲利克斯也不出来，这实在让凯登有些难过。
郁青桓被亲得晕晕乎乎，没心思再去听司庭都传授给海因里希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趴在男鬼的怀里，猫尾巴安分地搭在大腿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半个小时后就醒了，海因里希似乎又去拿来了新的纸张，这个功夫记下来的东西已有十余页纸，每一张都写得满满当当。
不是，照顾向导有那么多的注意事项吗？
郁青桓扯过其中一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觉这文字实在令向导非常满意，假如能够成真，他一定会拥有充实而美好的一天。
只是他的目光再落到这逼仄窄小的破屋子时，向导郁闷地长长长叹了口气，“海因里希，你好穷啊——”
哨兵气急败坏地抽回他的笔记，起身离开了向导的房间，走前不忘对司庭说道：“师父，我下午再来。”
司庭镇定自若地点头，被子底下的手却不安分地揉着小猫的臀，那条毛绒绒的尾巴不断地扫过他的手臂，不免地让司庭更加来劲。
小猫的任务应该是有了进展，在醒来的那几秒时间里，司庭注意到对方陷入沉思状态，然后慢慢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满意——郁青桓在和系统对话，并且发觉自己睡着的半个小时里，任务有较好的发展。
那么小猫刚得了便宜，不会责怪他的胡作非为，哨兵的手不由地重了几分，感觉着掌心之下的柔软，咽了咽口水。
果不其然，即便他有如此行径，小猫也没有出声阻止。司庭便俯下身去，吻住向导的唇，他克制地只亲了两三分钟，就松开了向导，怀里的人面色绯-红，轻轻地喘着气，看起来很可口，但同时看起来也很经不起折腾。
司庭心疼地替郁青桓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在向导的身后垫多一个枕头，让向导躺得更舒服一些，做完这件事，司庭才问道：“那个药，需要多少积分？”
郁青桓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缓过劲来，他回答道：“1000积分。”
“那你现在有多少积分？”
郁青桓让艾维斯调出数值面板，看着积分余额的位置数了一下，截至目前他总共剩有102007分，向导自觉抹去零，一脸惆怅地对司庭说道：“唉，只有127分。”
【宿主，你良心不会痛的吗？】
事实证明，郁青桓的良心非但不痛，还隐隐有发黑的迹象，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身旁的哨兵。后者当即入了圈套，忧心问道：“怎么了？”
“原本差一点就要攒到1000了，之前删海因里希的记忆，前几天又删了那二十余人的记忆，每天还要花上四、五积分隔音……”郁青桓适时地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引得司庭又是好一阵的紧张，喉咙里的痒意过去后，郁青桓这才接着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病不要紧，倒是你，最近行事要小心一些，能让海因里希帮忙打掩护的，就别客气。我最多还能删一次记忆，要是任务彻底失败，会立即脱离世界。”
司庭很想说不管郁青桓去哪，即便远隔千里他都会追过去，但这只是一句空话，他自身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只能默默握住了郁青桓的手，问道：“除了教海因里希如何照顾向导，我还能做些什么？”
“好感度需要我自己来提升，恐怕你也帮不了我什么。”郁青桓想了想，“能不能帮我做一张轮椅？待在这房间里好让人郁闷，我想出去走走。”
“好。”司庭不假思索地点头。
不用郁青桓交待接下来的事，司庭就已然翻窗爬到了隔壁海因里希的房间，他让这名哨兵给他准备工具和材料，然后一边给郁青桓打造舒适的轮椅，一边教导海因里希，每隔十分钟就飘回来亲郁青桓一下。
司庭在隔壁忙忙碌碌，凯登则是留在房间里陪着郁青桓，后者直到此刻，才有闲心细细打量起凯登的变化来——狮子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黑色，鬃毛下半部分尖端是白色，看起来像是一个v字，耳尖、尾尖和两只前爪也是白色的。
郁青桓好奇地左右打量，又轮流握住凯登的两只爪子看看那黑乎乎、硬邦邦的肉垫，雄狮始终乖巧地任他打量。片刻后，郁青桓问：“想菲利克斯了吗？”
凯登点点头，它凑近向导，用舌头舔了舔向导的手臂。
虽然这会他的精神力有些紊乱，但把菲利克斯放出来十分钟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以顺手把百岁也放出来，让百岁吸收晶石的能量。
郁青桓心念一动，很快两只小猫都被放了出来，凯登的眼神在菲利克斯和百岁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用爪子把菲利克斯扒拉到自己怀里，长长的尾巴一扫，把百岁扫下了床。
郁青桓：“……”
好在百岁并不在意凯登的无礼，暹罗跳上矮凳，乖乖坐好，目光停在郁青桓的身上，问他有何吩咐。
那模样真让郁青桓怀疑，如果他现在说自己饿了，百岁就会立即套上围裙给他做饭。
而另一边，菲利克斯兴奋地在凯登身上蹦来蹦去，最后它趴到凯登的脑袋上，张嘴咬一口狮子的耳朵。
行完“友好”的见面礼之后，菲利克斯抬眸看向郁青桓，“喵喵喵喵喵——”
我也要变身！我要九条尾巴，六只耳朵，我还要一对超级无敌大的翅膀！快点快点，要变身要变身！
郁青桓一脸嫌弃地看着菲利克斯，巴掌大的小东西还想要一对超级无敌大的翅膀，“变不了变不了，一边玩去。”
向导坚信，这审美肯定不是自他身上继承而来，一定是某种神秘的东方力量，让菲利克斯发生了基因突变。
第48章 48
郁青桓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司庭的能力, 他午觉醒来，就见海因里希的黑化值降到了81，对他的好感度到了45。
还真是躺着赚任务进度。
房间里的所有精神体都回了精神图景, 菲利克斯受他身体的影响，无法长时间地待在外面, 百岁吸收了足够多的能量, 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而凯登刚刚完成二次进化，形态还不够稳定。郁青桓的身边，只剩下赶工做好轮椅的司庭。
屋外天还没黑，轮椅静静地放在一旁。
司庭在坐凳上加了好几层软垫，薅光海因里希房间里一切能用到的东西，生怕郁青桓坐着不舒服, 他还给郁青桓演示了一下额外的功能, 一个手动升降的风扇, 还有可供插伞遮阳的位置，只可惜条件有限，司庭无法给轮椅加上防风的功能。
“我想试试。”郁青桓掀开被子, 尝试着下地，只是他一动, 整个人就脱力地摔倒在地, 司庭的一双手从他的身上穿过, 很不巧地恢复了鬼身。
司庭着急地要去吻他，门就从外面被推开, 阿芒快步走到郁青桓的身边，将向导抱了起来，在郁青桓的指示下, 阿芒将他抱到了轮椅上。
向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对担忧的阿芒，还是失落的司庭说。
他还在犹豫之际，司庭主动开了口，“让他带你下去吧。”
于是郁青桓开口，“阿芒，你……”
“能不能帮我叫海因里希过来？”
阿芒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先取过一旁的毯子，折好盖在郁青桓的腿上，然后才到隔壁房间敲响了海因里希的门。
这名哨兵一头雾水地看着阿芒下到一楼，进了厨房忙碌，他进到郁青桓的房间，得知向导想到楼下散步，便主动地将向导抱起，让其他人把轮椅搬到楼下去。
怀里的向导重量很轻，真叫海因里希吃了一惊，比起一个月前，这人好像又更瘦了不少，可明明三餐他都有定时让人送上楼。
海因里希将郁青桓放到轮椅上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只觉得眼前的向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出门前，哨兵默默看了一眼厨房里阿芒的背影，接着叹了口气，推着郁青桓往外走。
轮椅做了防陷沙的设计，推起来很顺畅，海因里希也特意选了一条好走的路。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海因里希才开口道：“司庭在旁边吗？”
郁青桓望着天边赤橙色耀眼的霞光，面不改色地扯谎：“不在。”
身旁的男鬼挑了挑眉。
“他……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海因里希低声道，他曾怀疑过向导出现的理由，也很难对一个顶替了清洹的人升起好感。
但这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人并不坏。
不仅不坏，还很有趣。
郁青桓听从男鬼的话，将毯子盖好，往上拉高一些，海因里希见了，主动帮忙整理了一下。向导这才接话：“那他一定说了我很多坏话，毕竟我对他很差。”
耳畔传来一声笑。
郁青桓疑惑抬眸，对上了海因里希的眼睛，后者笑着说：“你猜错了。他说你对他很好很好，是全世界唯一会对他好的人，他很爱你。”
听闻这话，喉间倍感酸涩，郁青桓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晚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沉寂了很长时间，只等着海因里希主动说下去。
但假如这人不说，郁青桓也不会问，他和司庭经历过什么他自己最清楚，不需要通过他人之口再转述一遍。
只是海因里希的分享欲很强，这人真以为司庭不在，开始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他说他自幼父母双亡，精神域遭受重创，后来又没有域值相匹配的向导为他疏理精神域、压制精神暴乱，活得像个疯子，没人敢靠近他。作为哨兵，他好斗、嗜血，遇见你之后，还伤过你好几次。”
他伤过我吗？
郁青桓眼神带上了一点困惑。
“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温柔的人，你教会了他很多，为了治好他，你还不惜搭上了一条命……”
海因里希惋惜着，低头就对上向导那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他心下一惊，“等等，这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郁青桓低眉笑了，在海因里希愈发自我怀疑的目光下，他轻声道：“他没骗你，只不过我一点也不温柔，我这人唯利是图，只要能达成目的就会不择手段。”
“那你治疗百岁是为了什么？”海因里希不解地问。
难得的，向导露出了一副吃瘪的表情。郁青桓当然能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可无一例外都会绕回任务本身，他只能沉默。
海因里希不依不饶地又问：“陆医生的徒弟呢，你又为什么要在他的精神域里留下锚点？你打算在死前做什么？”
“基地里的哨兵，你其实背着我在安抚他们吧？就以那点时间，你不可能达成微妙的平衡，那日的事我全想起来了，你凭一己之力就能轻松击杀一名A级哨兵，要绕过我的五感去安抚那些哨兵实在容易，你的能耐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有，阿芒近来等级稍有提升，大有冲破束缚成为哨兵的迹象，这也是你的手笔对吧？”
“你在准备着，以便你死之后，他们的精神壁垒还能撑一段时间，然后等陆医生的徒弟突破成为向导，就能弥补你走后，基地缺失的向导之位。”
在海因里希注意不到的地方，司庭看见郁青桓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这人又在收网了。
心机小猫。
听完海因里希的话，小猫感觉到被戳穿，恼羞成怒地攥住拳头，然后将脸偏向一边，“你好讨厌！难怪清洹不喜欢你！”
“……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说罢，海因里希没忍住，低头大笑起来，“郁青桓，你真是死傲娇。”
“他怎么把我名字也告诉你了！”郁青桓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司庭，男鬼心虚地抬头望天。
海因里希勾起唇角，“哦？你不想让我知道？郁青桓！郁青桓！郁青桓！”
“啊啊啊！司庭掐死他！”
“等等！你不是说他不在的吗？！”
海因里希顿时脖子一凉，整个人哆嗦着，手一滑不小心松开了轮椅，结果向导就这样坐着轮椅直直滑下了沙丘，他赶忙去追，“诶诶诶！郁青桓！”
在郁青桓快要翻下轮椅之前，男鬼吻住了他的嘴巴，紧跟着双手牢牢抓住轮椅的扶手，成功刹停。男鬼松了一口气，冷冷地剜了海因里希一眼，骂道：“废物。”
海因里希：“……”
还不是你非要掐我脖子。
就在这时，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司庭的脸，他低眸，对上了向导那双亮晶晶的金瞳，“好好玩，想再来一次！”
司庭：“……”
海因里希：“……”
这个傍晚，两名哨兵“被迫”陪着向导玩了半个小时轮椅滑坡的游戏，当最后一点霞光消失在天际，司庭背起玩累了的向导，一步一步地往基地的方向走去，郁青桓用脸颊蹭了蹭司庭的脖子，安心地睡了过去，海因里希则任劳任怨地搬着轮椅，跟在他们身后。
【反派2黑化值-1。】
【反派2好感度+10。】
【反派1黑化值-20。】
*
当天夜里。
男鬼又到了恢复灵魂状态的时候，他低下头准备再吻住郁青桓的唇，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很轻微的脚步声。
门被缓缓打开，一名陌生哨兵走了进来，他停在床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向导。
司庭一脸戒备地准备动手，就见那个哨兵视线一转，看向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小玻璃瓶，他勾住绳子，将瓶子塞入口袋，而后退出门外，重新关上房门。
男鬼留下凯登，他和精神体之间已经不存在距离的限制，所以独自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郁青桓慢慢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一人一鬼离开的方向。床尾的凯登察觉到他醒了，便飘过来趴在郁青桓的身边，这精神体和它的主人一样，一旦是鬼魂状态，就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凯登伸出舌头，试图舔一舔向导的手臂，但它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是个鬼狮的事情，舌头穿过向导的手臂，舔了个寂寞，还死活不肯放弃。
看它这模样，郁青桓就忍不住想笑，“你怎么那么笨。”
凯登重新趴好，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甘心的呜呜声。
它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架，打完架又刨了两天沙子，刨完沙子它又时不时地睡着，能陪着向导玩的时间并不多，白天里出来的那一小下时间根本不够平复它对向导的思念。
恩爱和甜蜜都是哨兵的，各种各样的累活都是它的。
实在可恶至极！
凯登不甘心地呈大字型趴在向导的被子上，这样就无法穿透向导的身体，它鼻尖动个不停，试图去寻找空气里那种好闻的味道，可惜它什么也没闻到，凯登难过地耷拉着脑袋。
但很快地，凯登想起了什么，它迅速地往前一扑，呲溜一口，用舌头舔了一下向导的唇。果不其然，它立刻就有了实体，兴冲冲地呲溜呲溜舔了向导好几口。
与此同时，几公里之外的交易地点。
当着五名哨兵的面，司庭缓缓凝出了实体。
司庭：“……”
回去就把凯登炖了。
男鬼迅速一个挥拳，击中离他最近的那名哨兵的脸颊，一拳将人打翻在地。
三分钟后，男鬼扭断最后一人的脖子，抢回了那块碎玉。
第49章 49
凯登也成鬼之后, 能够随意地控制自己的体重，但大小却很固定，它超大一只趴在郁青桓身上, 重量却只有一点点，有存在感但又不至于太重从而压坏向导。
郁青桓陪它玩了一会儿, 包括但不限于摸头揉耳朵等等简单的事情。摸着摸着, 向导就睡了过去, 凯登安静地趴在向导的枕边。
等司庭穿过窗户，进到房间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就啪啪两巴掌重击凯登的脑袋，让这头好色的狮子快滚。
司庭将玻璃瓶重新放回原位。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替海因里希处决了一个叛徒”的事告诉海因里希时，梦里的向导不安地眉头紧锁，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扑腾了一下, 嘴里念念有词。
男鬼凑近去听, 就听到小猫含糊不清地说着——“别亲了……不要亲……了……凯登。”
司庭瞬间沉了脸, 扭头看向退到角落里，一脸心虚地缩着脑袋的凯登，他飘过去就是干脆利落的几巴掌。
第二天郁青桓醒时, 司庭并不在，依旧留了凯登当差。门是反锁的, 凯登是有实体的, 郁青桓只余半张脸在被子外,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在凯登凑过来之际, 男鬼从窗户跳了进来，这鬼顺手把准备干坏事的精神体收回精神图景里。
“洗漱用品和食物，海因里希一会儿就送上来,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司庭一边问，一边将向导扶起。
郁青桓不是很想动，顺势趴到司庭怀里，后者扶住他的腰，帮他调整了姿势，方便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们就这样抱着，一直到海因里希来敲门。
司庭不想让别人进来，就只能留海因里希在房间里，这名哨兵十分虚心好学，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司庭是如何伺候郁青桓的。这反倒让郁青桓不自在起来。
一碗粥，向导只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下了。
郁青桓扭头将脸埋进哨兵的胸口，身体力行地表示拒绝。粥是经过司庭指导改良，完全符合向导所喜欢的口味，见到他这副模样，在场的两名哨兵目露忧色。
“不喜欢？”海因里希问道。
郁青桓摇了摇头，“不是。”
海因里希拧着眉心，“你还好吗？是不是很难受？”
“我很好。”向导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现在好得能打死一头牛。”
海因里希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司庭倏然打断，后者示意他先出去，自己有话要单独和郁青桓说。
等到谈话的空间腾出来，司庭捧住向导的脸颊，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郁青桓的嘴巴被挤得嘟成金鱼嘴，只能艰难地开口：“你干什么？要对我施展读心术？”
司庭：“你尝不出味道？”
“……”
还真能读心。
见到郁青桓因诧异而微微睁圆的眼睛，司庭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有那么一瞬间，司庭险些控制不住地要暴起，他深呼吸许久，仍觉得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
这时，向导忽然挣脱哨兵的怀抱，伸手去拿那个小玻璃瓶，然后将绳子系在哨兵的脖子上。
“这平安扣……”司庭问，“给我带着没关系吗？”
郁青桓点头，随后好奇地注视着哨兵的双眼，“你就不担心我骗你，其实这平安扣是我的白月光送我的？”
听到这话，司庭板起一张脸，“那我要把它捏碎！”
话虽这么说，哨兵却没任何动作。郁青桓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没再和哨兵嬉闹，他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确实是家人所赠，也具有定神的功效。但它已经碎了，假如继续留在我身边，也只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它既然能被你找回，就证明和你有缘分。司庭，你能暂时替我保管好它吗？”
“如果我能保管好它，那你是不是就能……”司庭喉结微滚，“和我结婚？”
郁青桓：“…………”
郁青桓：“你还真敢想。”
“可以吗？”司庭凑近，将郁青桓压在身下，“青桓，可以吗？”
他记得郁青桓曾经说过，分手是单方面的，离婚才需要双方都同意。那么只要他们结婚，郁青桓就不能再把他丢下了。
向导只是莞尔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司庭注视着那双如宝石一般的金瞳，试图从那里面找到答案，但他什么都没找到，向导将答案藏得很好，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可即便如此，司庭也没有将项链摘下，以此威胁向导答应的打算。向导的底线不高，但绝对不会低到喜欢被人威胁。
威胁只会让弱者屈服，但郁青桓不是弱者。
“我答应你。”司庭低头，两唇相碰，一触即离，“我在，它就在。”
毛绒绒的猫尾巴慢慢地攀上了哨兵的腿，司庭对温度的感知并不明显，一直是长衫长裤，此刻隔着裤子，并不能很好地感受到猫尾巴的柔软蓬松，但不妨碍他看到这一动作时，整个人腾地烧了起来。
向导抬起一只手，掌心蓝光流转，出现了一颗小药丸。他将那颗小药丸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勾住哨兵的脖子，“只能半个小时。”
司庭呼吸沉重，纠结的心情浮于表面。
可时间不等人，司庭只纠结了那几秒钟，就迅速解开扣子，而后两手并用，一边帮郁青桓一边弄自己。
然后在郁青桓震惊的目光下，坐了上去。
差点没给郁青桓夹晕。
向导双手推拒着，额头上冒了一层汗，“等等，我没说要这个！”
“但我要这个。”
哨兵一狠心，直接彻底吞入。
……
一片狼藉。
由于哨兵的急切，两个人都实在疼得要命，好在半小时一到，司庭就停止了对郁青桓的“折腾”，哨兵还没满足，但也不得不结束。
他坐在床上冷静了好一会儿，用毯子裹住已经累到睡过去的向导，然后翻窗到隔壁房间，让海因里希送一盆清水过来，床单已经不能用了，但好在被子没有弄脏，司庭用打湿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向导的身体，再给向导换上一套新的衣服，最后他换上新的床单。
做完这一切后，司庭变成了鬼魂状态，姿势别扭地爬上床，躺在向导的身边。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准备些必需品，否则向导不满意就不会再和他做了。
男鬼往郁青桓的方向靠了靠，心满意足地也睡了过去。
*
郁青桓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分不清过了多久，司庭不在他身边，阿芒守在他床边。见到他醒了，阿芒打着手势说道：［老大他们去抄别人家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向导点点头，注意到凯登正委屈地挤在床尾的椅子上，模样可怜又滑稽，郁青桓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芒怔住，顺着向导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他五指抬起，又默默收回，虽然不知道先前是为什么，向导和海因里希关系变得不好，可经过那次交易事件后，海因里希不再让他来照顾向导，凡事总亲力亲为，向导出门散步也全是带着海因里希，不再找他。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阿芒感到很难过，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反省了很久，只得出一个结论——是他妄想得太过，向导和哨兵才是天生一对，越是强大的向导，就越是会被强大的哨兵吸引。
虽然海因里希看起来也不像是能配得上清洹的哨兵，但毕竟那人已经是他们这里最强的哨兵了。
总之，从前的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可是……
就算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清洹之间不可能，阿芒还是希望向导能好起来，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着一个小木盒重新回到向导的床边，他将木盒放到向导的腿上，再将其打开。
里面满满的都是能量晶石，蓝光映照在向导的金瞳里。
阿芒打着手势说：［这些，是给你的。不是给百岁的。］
“可是，我用不上。”郁青桓将木盒合上重新递回给阿芒，难怪他说阿芒怎么还没突破成为哨兵，原来根本没辅以能量晶石提高五感。
阿芒躲开向导的手，［你只是不想用，而不是用不上。］
“你知道你快突破成为哨兵了吗？”郁青桓说罢，硬生生将盒子塞回阿芒的怀里，“我将死是事实，即便吸收了它们也于事无补，倒是你，如果吸收了它们的能量，很快便能开辟出精神图景。”
见守卫着急地又要比划着什么，郁青桓抢先一步说道：“我死前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看到你的精神体。”
“阿芒，你能替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郁青桓其实很想再补一句，如果阿芒的精神体是毛绒绒就更好了。但转念一想，万一不是毛绒绒，阿芒说不定会自责很久。
故而他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守卫抱紧怀里的木盒，忽地掉下眼泪来，他张着嘴巴，似乎是想喊一喊向导的名字，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也只能发出一些“啊啊”声。
郁青桓艰难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揉了揉阿芒的脑袋，“好啦，别难过了。”
阿芒握住向导的手腕，细细的一圈，他一只手握住仍有剩余，阿芒依旧努力地张着嘴巴，在啊啊了好几声后，艰难地发出第一个音节，“青——”
“青……桓……”
“……好。”
郁青桓诧异地睁圆了眼，然后余光注意到凯登已经跳上了床，正凶恶地朝着阿芒呲牙，而他的房门口，站着胜利归来的海因里希和司庭。
海因里希看了看握着向导手腕的阿芒，又看了看自己身侧散出阵阵寒气的位置，料想男鬼应该就在这里，并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海因里希：“嘶。”
要完。
第50章 50
在发现司庭的那一秒钟, 郁青桓就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尽管他反应迅速，但司庭早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此刻这位男鬼周身隐隐萦绕着黑气，目光如利刃出鞘, 看得出来很想捅死阿芒。
海因里希虽然偶尔很贱, 但毕竟阿芒是他在这基地里最信任的人, 开开玩笑就罢了，真要命的关头他还是得护着，这人凭着感觉，隔开司庭看向阿芒的视线，拽着阿芒起身，“那什么, 我有话要和青桓说, 阿芒你……你先出去一下, 他刚醒，肯定饿了，你去给他弄点好吃的来吧。”
虽然定时注射了营养液, 保证了向导的能量供给，但既然醒了, 肯定想吃些好的。守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便下楼去准备。
门关上的瞬间, 已经飘到床上的男鬼吻住向导嘴巴，还生气地咬了一口后者的唇瓣, 不过力道很轻，没咬破。
百岁被郁青桓放了出来，小猫长而久地注视着向导, 眼里似有无奈，它主动跳到了海因里希的腿上，翻着身子露出肚皮，让哨兵摸一摸它。
有猫可撸，海因里希自然是高兴的，也就无瑕顾及郁青桓这边发生了什么。
男鬼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向导的身上，不安分的手藏在被子底下，去揉小猫的尾巴。
郁青桓受不了地想推开，可他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凯登看出他的不好意思，立刻横在他们与海因里希的中间，还夹带私货地偷偷舔向导的胳膊。
最后，郁青桓受不了地给了司庭一巴掌，同时还反手对准凯登脑门也是啪的一个重击，等这一鬼一狮停止对他的骚扰之后，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司庭搂住郁青桓的腰，压低了声音，“艾维斯说你没事，我才出门的。新基地有一间很宽敞的房间，现在还在打扫，不过明天就能住下了。”
郁青桓不解：“可我就剩下两个星期的时间了，还有必要……”
此话一出，司庭的手一僵，他将脑袋埋入向导的颈侧，闷闷不乐道：“有必要。”
另一边的海因里希也停止了撸猫，这会凯登已经被迫回到了精神图景里，没有了障碍物，海因里希心情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向导，郁青桓死了并不会让清洹回来，所以他并不盼着郁青桓早早死掉。
这人傲娇又爱使唤他，但说到底眼前的居住环境严苛，郁青桓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时难以适应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
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劲，向导甚至都不想承认自己为基地里的其他人都做了什么，嘴上说着不会无偿付出，实际上却干了很多无偿付出的事。
那么清洹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清洹又都做了些什么？
【反派2好感度+5。】
听到这优美的提示音，郁青桓惊喜地睁圆了眼，手指下意识地攥住司庭的衣袖，然后问艾维斯道：好感度和黑化值都够了，我现在能死遁了吗！
【当然……】-
当然！
【不行。】
郁青桓！“……”
【宿主，你……不担心司庭追不到下一个世界里去吗？要是你提前死遁，可能会错失这最后两个星期的相处时间。】-
那要不我死得惨烈一点？万箭穿心？人头落地？五马分尸？这样他黑化值狂飙，肯定就能找到我了！
【……宿主，你好黑的心啊。】
这时，抱着百岁一直在伤春悲秋的海因里希忽然开口，“其实……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清洹了，那个清洹，不是你这个青桓。”
郁青桓：“哦。”
司庭有样学样：“哦。”
这两人并不想搭理他，奈何海因里希非常想倾诉，当着他们的面呱呱呱地说个不停，从他和清洹的相遇，到和清洹的别离，说清洹的温柔，说清洹的善良，说清洹悲悯天下、普度众生的善举。
郁青桓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哈欠。
抱着郁青桓的司庭即便没困，也有样学样地打了个哈欠。
海因里希：“……”
看到哨兵丧气地要起身离开，郁青桓收了戏弄的心，反问道：“你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海因里希一指司庭，“他都能找到你，我也能找到清洹。”
“你和司庭可没法比。”郁青桓直言不讳道，“司庭能打一百个你。”
男鬼的手还在抓着小猫尾巴，闻言配合地用力点头，“嗯！”
海因里希瞬间蔫了下去。
只是没过多久，这哨兵又倏然站起身来，攥紧拳头，出门抄上武器，化悲愤为力量，决定去夜猎变异兽。不过在出门之前，这哨兵一个调头，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了郁青桓手里，“我听司庭说，你喜欢这个，刚好抄家的时候看见了，送你！”
郁青桓：“？”
哨兵塞完礼物就跑了，显然也没和司庭打过招呼，男鬼不悦地凑近，目光灼灼地示意郁青桓打开，他好看一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要是不能令鬼满意，他就毁掉。
郁青桓将包裹在外层的布掀开，只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霸道村长爱上我》。
郁青桓：“…………”
向导直接把书甩在男鬼的脸上，“你这个到处败坏我名声的坏东西！”
被砸了，司庭也不恼，反倒是一手捞过郁青桓，一手握住那本乡村版霸总小说，“我念给你听。”
郁青桓试图挣扎，但挣扎无果。好在阿芒很快就端了食物上来，郁青桓逃过一劫，只是他没了味觉，吃起东西来如同嚼蜡，越嚼心情越差。
向导近来动不动就睡上个两三天不醒，阿芒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抱来被褥，在床边狭窄处打起了地铺，郁青桓劝说不成，本打算让其他人帮帮忙，结果那些哨兵都同意阿芒的所作所为，甚至提出可以进行轮班制，夜晚由阿芒守着，白日里便换一个人来。
明日就要搬到新基地去，那地方宽敞，完全可以多加一张床。
听到二十四小时都要有男人出现在郁青桓房间里，司庭气得浑身冒黑烟，在海因里希狩猎归来后，把这人揍了一顿。
海因里希知晓司庭的存在后，自然是站在司庭这边的，毕竟他也打不过司庭。但自打他回到基地，郁青桓就没醒过，搬到新基地的路上，还是海因里希和阿芒接力背着向导去的，陆医生病故的消息很快传遍这一带，海因里希正发愁，陆医生的徒弟陆十五就背着药箱，来到了他们的新基地，陆十五给郁青桓检查完，很直白地说了一句，“他没救了。”
这名伴侣险些没被阿芒打出去。
但陆十五把药箱往地上一横，强势地在他们的新基地里住了下来。
在郁青桓昏迷期间，司庭不敢有所松懈，每日找艾维斯确认一次郁青桓的任务，确认他攒了多少的积分，还有多久能给郁青桓换药。
系统不能告诉该男鬼，郁青桓从来就没打算用积分换药，这人只等着死遁后穿到下一个世界便能恢复健康，郁青桓打算在所有任务结束后将积分转换为人民币。
它昧着良心，把司庭近日赚到的516分四舍五入一下，说道：【你攒了216分。】
听到这个不尽人意的数字，男鬼干活干得更卖力，只恨不得天天扯着海因里希的耳朵，对这人说郁青桓究竟有多好多好，海因里希要是不把郁青桓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朋友，那简直是倒反天罡、十恶不赦。
郁青桓醒后，给艾维斯点了个赞，顺手从商城里兑换了特效药低低低配版，能够让他恢复正常五个小时。
由于是特效药，郁青桓失去的味觉也一并恢复，他攥着司庭的衣摆，可怜巴巴地要哨兵做饭给他吃。
在海因里希的掩护下，司庭花半个小时做完了这顿饭，向导心满意足地吃了个一干二净。期间陆十五又来给他做过一次检查，这名伴侣依旧直言不讳，“嗯？活见鬼了。”
不过“向导身体变好了”这件事还是令大家很开心，新基地里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大家纷纷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郁青桓——全是各种各样的手工制做的益智玩具。
他们从海因里希口中得知，向导其实很爱玩玩具，没有玩具玩就会枯萎。
郁青桓微笑着接过波浪鼓和木蜻蜓，然后朝海因里希递去一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眼神。
礼物堆满了桌子，床上还散着一些，在郁青桓昏迷的日子里，这些人怀着恳求的心情，希望玩具足够多，就能让向导醒过来。
除了玩具，他们还四处搜刮了各种药材，两个小队轮番出行去狩猎，获取能量晶石，到如今已然装满了一个大木箱。能量晶石散发的光芒，将那一块位置都照成了蓝色。
只是沙漠里的医疗设备有限，一旦精神域出现重大问题，任你是A级还是S级，通常都只有等死的份。
郁青桓一一谢过，随后又叫海因里希推来轮椅，带他下去。他此行拒绝其他人的跟随，只低声催促着海因里希快些，直到出了基地，海因里希才疑惑问道：“你这么着急出门，是要干什么去？”
“我兑换了特效药，还有三个小时药效就过了。”向导左右瞧了瞧，见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就立马从轮椅上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不忘先给司庭一个吻，让男鬼现出人形，然后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
大概是病入膏肓，郁青桓很畏寒，如今正午的阳光正烈，他晒着却感觉很舒服，舒服到不自觉放出了长长的猫尾巴。
过了一会儿，郁青桓又将两只小猫放了出来，海因里希还是头一次瞧见菲利克斯，不免地多看了几眼，黑足猫察觉到他的视线，顿住脚步朝他看过来，小猫伏低身子摇了摇尾巴，甜美喵道：“喵~”
郁青桓转头翻译道：“它让你把德尔放出来陪它玩。”
“行。”
海因里希看这小猫可爱，心里对其没有一丝戒备，就将德尔放了出来，两只陌生的精神体趴着对视了几秒钟。
忽然，菲利克斯一个猛扑，对准德尔的脸就是一顿无敌喵喵拳，狐狸被打得嘤嘤叫，不甘心地想要反击，就忽然见一道阴影落下，将它和小猫笼罩在内，狐狸抬眸，对上了那头黑狮阴恻恻的目光，尖利的牙齿露了出来，黑狮对准德尔的脸发出一声咆哮，“吼！！”
德尔：“……”
不带这么欺负狐的。
菲利克斯得意地扬了扬尾巴，抬起一只爪子示意德尔趴下，然后行以最高的封位礼——小猫站起，艰难地舔了一下沙狐脑袋上的毛，将其收为自己的第三位小弟。
德尔只不满了一下，立马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菲利克斯跳到凯登的脑袋上，一本正经地喵道：“喵喵！”
出发！
德尔和百岁并肩跟在它们的身后。
而在精神体们的身后，司庭和海因里希也紧紧地跟着郁青桓的脚步。
海因里希忍不住提议道：“郁青桓，你想不想堆沙雕？”
“我只想把你打成沙雕。”向导淡淡回应。
男鬼不甘示弱地附和，“我来打，不用你动手。”
不过最后，傲娇的小猫向导还是蹲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堆了一坨毫无美感可言的山丘。
郁青桓捏紧拳头，目光注意到身旁的海因里希露出了“我就知道肯定会这样”的幸灾乐祸的笑容，于是向导一扬尾巴，扫了一大片沙子进海因里希嘴巴里。
海因里希连忙“呸呸呸”好几声。
一边的男鬼忍了五秒，最后也偏过头去，呸的一声把嘴里沙子给吐出来。
【反派2好感度+5。】
郁青桓一直玩到药效结束的前一分钟，然后自觉地坐上轮椅，等着药效一过，双手预备好，捧着放至唇边，接着立马咳出一口血来，他淡定地抬眸，看着面前的两个哨兵，“我可能又要晕了。”
海因里希惊魂未定地看着满手鲜血还一脸淡定发出晕倒预告的向导，接着又看向冲到向导身边扶住向导的身体顺便帮向导清理干净血污、整个人看起来快碎掉的男鬼。
好在他立刻回过神来，上前去帮忙。
司庭整个鬼蔫头耷脑地抱起郁青桓返回基地，顺嘴感叹一句，“好想把你们全都杀了，一个油煎一个红烧一个切条一个切片一个切丁一个剁成肉泥……”
海因里希默默在心里一一记下，发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像司庭这样变态。如此一来，他才能找到清洹。
*
午夜时分，躺在床上玩着向导猫尾巴的男鬼忽然停了动作，他转身朝着窗外看去，只见沙漠的远处，有一道如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反光。
他定神去听，又从那其中听到了一丝细微的脚步声，司庭粗略判断了一下，至少三十人以上，正在形成一个包围圈，朝着他们而来。
就在司庭起身准备去探个究竟的时候，向导忽地睁开了眼睛，并且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如同早上那般的小药丸横在他们的中间，郁青桓将那药丸一口咽下。
司庭将向导扶起身，“怎么了？”
“海因里希的黑化值。”郁青桓缓了一会儿，才道，“又到100了。”
向导说完，可怜兮兮地抬眸，“司庭，你赚的156分都花完了~”
司庭古怪地看了郁青桓一眼，“……我不是赚了216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