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
在临江阁待了一上午的莫问慵懒躺在马车中，目光透过小窗，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沉。
“少爷，到了。”
在马夫禀报声中，莫问款款下车，未待动身便瞧见府门旁高墙上倚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莫问嘴角不经意勾起。
“终是来了……”
徐徐走向大门，莫问却不看那道人影，径直踏上台阶。
“等等！”
终于，在莫问要踏过门槛之时，人影还是忍不住开口留人。
转过头盯着那人，一身行头破破烂烂，乱糟糟的长发遮住眼睛。
“我还以为你走不到临安。”
“阿牛……”
莫问看着少年，淡淡道。
少年表情不变，手中握着那把熟悉的木剑，轻声道:“我说来便一定会来。”
说罢扬起头直视着莫问，“你说我到了临安会送我一柄剑。”
“酒呢？”
莫问与之对视着。
少年手在腰间捣鼓片刻，一个葫芦伸到莫问面前。
信手接过，莫问打开塞子嗅了一口，点点头:“烟雨楼的玉琼浆，还过得去。”
说罢看着少年，眼神深邃:“怎么来的？”
“买的。”
少年声音依旧平淡，“路上接了几桩生意，杀了几个人。”
边说边扬起手中木剑。看向莫问的眼神莫名，“用这柄你说是玩具的木剑。”
“呵呵。”莫问垂下眸子一笑，这少年果真有趣得紧。
仰头灌下一口，酒香清淡，余味尚可。
“等着。”
莫问提着葫芦，迈步进了府门。
少年又回到那面墙角，靠着静静等候。
一刻后，莫问重新自大门出现，手一挥，一柄三尺长剑飞向少年。
长剑被少年稳稳握在手中，捏着剑柄，轻轻抽动。
“咣！”
一抹寒光映入少年瞳孔，他喃喃道:“好剑！”
莫问的声音也从身畔传来:“此剑名为孤影，用打造惊鸿剩下的玄铁所制，吹毛短发，断石穿金。一壶酒换它，不亏。”
少年什么话也没说，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莫问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身形一动也消失在原地。
……
熟悉的巷口。
两道大小人影摸着肚子相携走来，少女莫雪在城中转了一天有些疲惫，微微低下头对着女孩说道:“叮咚，今日是哥哥的生日，我们回去一起给哥哥做碗面好不好？”
“好。”
吃得油光满面的叮咚抬头应道。
少女脸上扬起浅笑，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走喽，回家喽！”
行至巷口，一只手拦住了二人。
“是你！怎又回来了？”
莫雪看清拦路之人模样，指着少年惊喜问道。
少年不说话，将长剑孤影递到少女面前。
少女瞬间怔住，呆呆地望着面前精致的长剑，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入手的冰凉证明她并未做梦。
“给你的。”
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
“给我？”少女闻言冷不丁收回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
看着少女如受惊小鹿般的可爱模样，少年万年不变的冷脸不着痕迹飘过一抹笑意，声音也柔下来:“嗯，给你的。”
少女还是踌躇着:“肯定很贵吧…”
谁知少年径直将其丢进少女怀中，在后者手忙脚乱抓稳时，已经转身走去。
“你给我一袋包子，我送你一柄剑，很公平。”
怀揣着长剑的少女楞楞地目送着少年离去，若有所思。
任谁也不知道，仅一墙之隔的屋顶静静立着一道雪白身影，目睹了全程。
望着少年离去方向，白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已近黄昏，莫府门前两道身影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惹得门房老张很是好奇，走出来问道:“小姐，你们二人为何躲躲闪闪？”
莫雪往怀里紧了紧绸布裹挟的长条，滴溜着大眼看着老张，轻声问:“哥哥回府没有？”
一套动作弄的老张更是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少爷回来一趟又出门了。”
闻言少女深深松了一口气，同门房知会一声便拉着叮咚噔噔消失在府中。
“小姐今日怎么如此古怪？”
看着神神秘秘的二人，门房老张挠着头一脸不解。
暮色降临，莫问回到府中。
刚入后院大堂，少女便殷勤端来一盆温水供莫问洗漱，又马不停蹄地跑至后者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
对一切了然于胸的莫问暗暗失笑，这丫头还是这般，什么事都藏不住。
“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求哥哥？”
莫问扭着手帕头也不回。
“丫头没事。”被识破心思的少女手上动作更加轻柔，“人家就是想关心关心哥哥嘛。”
莫问轻笑一声，有些无奈，:“你这丫头。好吧，你不说，哥哥也不勉强。”
感觉到身后少女将脸贴在后背，莫问脸色柔和下来，轻声道:“走吧，今日冬至，吃个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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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今晚的花厅犹为热闹，除了舒羞吕钱塘二人，柳风四兄妹也尽相入座。
推杯换盏，笑语喧天。
被莫问推上主位的福伯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笑湿了眼眶，这场面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柳雷与吕钱塘一见如故，虽一人用剑，一人用刀，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让二人推心置腹，眼中已浮上醉意。
吃到一半，莫雪这丫头牵着叮咚去了后厨。没一会儿，一人端着一碗长寿面，一人举着一条围帕走回。
“哥哥，祝你生辰快乐，平平安安。”少女将面轻放在莫问面前，柔声念道。
叮咚也昂着头踮起脚，将围帕搭上莫问的颈间，脆声道:“叮咚也祝哥哥每日都开心幸福！”
莫问笑着揉揉女孩的头，转头看向桌上的面，一个煎蛋静静卧在面上，两个没下过厨的女孩能做成这般，可见用了心思。
花厅里已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莫问身上。
众目睽睽下，莫问挑起一筷面条送入嘴中，又一口将煎蛋塞进，边咀嚼边口齿不清道:“很好吃，这是哥哥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莫问低垂着头，已然红了眼眶。
一旁的福伯瞧着莫问的样子，一向视莫问为自己孩子的他也不由转过头擦拭起眼角。
感性的鱼徐二女眼中满是心疼，而徐脂虎注视着眼角含泪的男子，心中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
随着福伯醉退，一场立冬晚宴拉下帷幕。
七分感动，二分唏嘘，一分哀愁。
皆随立冬晚风送，吹往山外青山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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