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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我来啦!!!”
夏侯灶深吸了一口气,咆哮着闯进了府邸内。
夏侯家的府邸位于长安之东,是紧挨着城墙的,刘邦就在宴席时低声询问夏侯婴,你准备什么时候谋反?
夏侯婴被吓得险些跳起来,大声反驳自己不曾想要谋反。
刘邦顿时谩骂道:你不谋反干嘛在城墙边上修府邸?你这是准备好兵败后好逃离长安吗?
当然,夏侯婴在城墙边上修府邸,单纯是因为夏侯婴本身的爱好,他好车。
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其实在长安城内纵车是违法的....虽然这个制度在最近的这十几年里不断的被践踏,可这么做的确是违法的,因此,夏侯婴只能选择一个出城方便的地方,好随时出城纵车狂奔。
他很享受那种在马车上飞奔的感觉。
夏侯婴作为大汉猛人天团里的第一代车神,那是名副其实的车神。
在砀县撞李由,在东阿撞章邯,在开封撞赵贲,在曲遇撞杨熊,最离谱的是他在撞杨雄的时候,独自一人俘虏了六十八人,有八百五十人因为害怕他直接投降了。
后来在彭城撞项羽,虽然没撞过,可这并不能算是夏侯婴的锅,甚至要不是夏侯婴还能继续撞人,刘邦,刘盈,吕后等人当场就要交代在彭城了,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之后夏侯婴一鼓作气,在陈县撞碎了项羽的军队,夺回了楚地。
当夏侯灶拉着樊伉的手,两人走进府内的时候,夏侯婴正站在一架战车前,轻轻抚摸着战车,这战车看起来相当的破旧,夏侯婴站在那里,他的个子很高,在将军里,他算是比较清秀的,甚至还有些儒雅气质,虽然夏侯灶是一点都没有继承。
樊伉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府内,跟着夏侯灶拜见夏侯婴。
“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夏侯灶大声说着,又对一旁的樊伉解释道:“我阿父跟英布作战的时候受了伤,耳朵听不清楚。”
樊伉点着头,毕恭毕敬的拜见了他,又疑惑的看着夏侯婴身边的一个老者,夏侯灶显然也不认识这位,只当是阿父的故友,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随即夏侯灶邀请樊伉进入内屋吃饭,那位老者跟夏侯婴告别后也离开了。
夏侯婴坐在上位。
夏侯灶和樊伉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我立下大功啦!!”
夏侯灶大声的对着阿父说自己的功绩,夏侯婴轻轻点着头,也不知他听清楚了没有。
下人拿出了饭菜来,众人一同吃了起来。
夏侯灶大口吃着饭菜,“你这堂堂舞阳侯,连家都不敢回了...还要来我家蹭吃蹭住....”
“唉,你不懂啊...我宁愿挨阿父的打,也不愿意听我阿母训斥...我阿母一个人就够了,如今还多了个卿,她也是越来越像阿母了...我就在你这里避几天好了....”
“哈哈哈,好,你放心的住!我阿父耳朵听不到啊,我们可以偷他的酒来吃,晚上可以大声的歌唱,就是去找几个美人来,哈哈哈,他也不会知道的!”
“还有他的战车,我知道有几驾不错的,两边还带着刃,是真正的凶器,哈哈哈,明天趁他睡着了,我们可以偷出来试试!”
夏侯灶咧嘴笑着。
樊伉偷偷看了一眼夏侯婴,夏侯婴板着脸,就算他听不到,光是这模样,也是挺吓人的。
“还是算了吧...你阿父看着就吓人...若是被他知道了...”
“你怕什么,他不会知道的!”
夏侯灶起身,走到了阿父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大声叫道:“你去休息吧!!我跟他有事谈论!”
夏侯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阿父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啊....他是很好面子的人,他就怕自己听不清楚,说错了话,贻笑大方,就不敢说话了...”
樊伉长叹了一声,“他看起来,有些....”
“无碍,你等着啊,我去拿酒!!!”
兄弟两人拿出了夏侯婴最好的酒,喝着酒,唱着歌,吃着肉,几乎是玩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方才昏昏睡下,次日,夏侯灶起床的时候,樊伉还在熟睡,夏侯灶也没有去惊醒他,反而是走到了院落里。
夏侯婴再一次站在战车边,摸索着自己的爱车,眼里满是怜惜。
只是,他的背影却显得有些落寞。
当初那个驾车高歌猛进的将军,此刻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缅怀自己的过去。
夏侯灶觉得仿佛有什么卡在自己的喉咙里,迟疑了起来。
夏侯婴目瞪口呆的看着夏侯灶牵着骏马前来,当着自己的面套战车,这竖子现在偷我的战车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藏都不愿意藏了?
“阿父!!!来!!!上车!!!”
夏侯灶看到阿父没有反应,一把将他拉到了车上,将缰绳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则是站在他的身边,“您放心的驾车!!我来当您的耳目!!!”
夏侯灶大呵了一声,战车顿时冲了出去。
夏侯婴驾车出了家门,一个转弯,就来到了城门口,出了城,战车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往来的众人纷纷躲避,战车一路飞奔了起来,夏侯灶大笑着,迎着面前的冷风,很快,他就发现,阿父压根就不需要自己这么一个向导,他就是耳朵听不到了,驾车的技术也比自己更好。
一个个在夏侯灶看来绝对要翻车的地方,夏侯婴却能如履平地的开过去,当夏侯婴驾车从迎面的两个马车之中精准穿过的时候,夏侯灶只觉得自己仿佛了年少的时候,被阿父带着去飞奔的感觉再次涌现,他忍不住的叫了起来,“太厉害了!!!”
父子俩人在城外狂奔了许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两人饥肠辘辘的回了家。
樊伉此刻就坐在他们家的石阶上,看到他们前来,樊伉忍不住起身骂道:“你外出居然都不带上我!!!”
夏侯灶笑着跳下了车,“下次带上你,不必急!”
正说着话,又看到昨日那个老头站在一旁,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还天天来我家啊?”
老人还没有说话,夏侯婴平静的回答道:“他是楚地的名医,是陛下请来为我治耳朵的。”
那一刻,夏侯灶只觉得背后发凉,吓得顿时跳了起来。
“阿父??您能听到了??”
“是啊....多亏了这位名医啊...你昨晚唱了整整一晚上,我这耳朵差点又被你弄得听不到了....”
夏侯灶想起昨天那些对话,顿时讪笑了起来,“阿父啊...我还有点事...我晚点再回来...”
夏侯婴猛地挥舞起了缰绳,骏马做出冲锋的姿态来,夏侯灶和樊伉都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
看到他们这怂样,夏侯婴方才得意的笑了起来。
夏侯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若是您能听到了,为什么不去驾车呢?在这里装什么悲伤啊??”
“我没有装啊....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驾车,今日就是擦了下战车,你就拉着我去纵车了...”
“我还以为....”
夏侯灶愤愤不平的嘀咕了几句,看起来很是恼怒。
夏侯婴跳下了车,洗了洗双手,舒展了一下身体,“好了,接下来说说正事吧,听说你在西域不遵军法,私自出击,还开口辱骂太尉,说要给天子上奏,要让我将爵位传给你..抢夺民产,斩杀西域的士卒冒充是匈奴人....哦,对了,你还怪我没有给你生一个姊妹,说我没用,对吧?”
夏侯灶结结巴巴的说道:“阿父,这都是谣言...是谣言啊。”
“这定然是有小人诬陷我,想要离间我们父子之情....”
“不是...阿父你听我说...阿父...阿父饶命啊!!伉!!!救我啊!!伉!!你这个犬入的...你别跑啊!!!”
.........
“呵...让你再说平字不好听。”
陈买吃了一口茶,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
陈平坐在他的对面,父子两人的长相神似,不只是模样,就是那神态动作神色,也是一模一样。
面对阿父的询问,陈买轻轻摇着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先前给朋友所准备的惊喜,他大概已经乐在其中了。”
陈平很不喜欢陈买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笑着说道:“蜀郡守,两千石...了不起啊。”
陈买同样也不喜欢陈平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同样开口嘲讽道:“还是不能跟阿父比的,阿父在我这个年纪,那都已经立志要做三公了....”
怎么说呢,陈平本身是个很高傲的人,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摆谱,而陈买完美的继承了这一点,同样的高傲,不喜欢别人摆谱,于是乎,父子俩就陷入了某种闭环之中,一起高傲,一起看不起彼此。
陈平并没有心思跟面前这个竖子去争什么,他随即说道:“蜀地的情况,可跟这里不同啊....那里的商贾极多,而且当地的蛮夷跟随大王打过仗,你若是以强硬手段,那些蛮夷保不准会上书大王,若是以柔,那些商贾就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陈平越说越开心,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吃瘪,哭着鼻涕写信向自己求助的模样。
看到阿父这幸灾乐祸的小人模样,陈买一点都不慌,“我前往蜀地,就借蛮夷之力来对付商贾,以商贾之资来扶持百姓,以百姓之力来修建蜀地...以蜀地之成就来换取功名,阿父觉得如何?”
“说的不错。”
陈平半眯着双眼,“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迅速在蜀地站稳脚跟。”
他没有明说,只是抬着头,意思很明显了,你来问啊,问就告诉你。
可陈买就是不问,“不必阿父挂念,我能办好这些事情!”
父子俩同时冷哼了一声,彼此看着更加的不顺眼。
只是,那神色,那动作,格外的同步,仿佛是同一个人。
陈平平日里诸事操劳,也没能在府里待太久,吃了顿饭,就迅速前往皇宫办事,刚刚走到了皇宫门口,他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夏侯将军?!”
陈平确实有些惊讶,夏侯婴自从讨伐英布受了伤之后,就辞官在家修养,陈平等人也有很久不曾见到他,如今的庙堂里,老臣们一一逝世,当初跟随过高皇帝的大臣们越来越少,忽然见到了夏侯婴,陈平一改平日里的冷淡,笑着与他打起了招呼。
夏侯婴跳下马车,看起来还是很健壮,只是比当初要瘦弱了些。
“陈侯....许久不见啊。”
“是啊,我因诸事繁忙,未能去拜访您...”
两人寒暄了起来,当陈平问起夏侯婴来意的时候,夏侯婴如实说道:“我这身体,养了这么多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也该找点事来做,周勃在北,灌婴在南,都在不断的获取军功,若是我继续躺着,那这再排功臣武将表,我可就要被他们给超过了....”
“哈哈哈,还是您想的周道!”
“若是已经痊愈,那是应该继续任职。”
“是啊,再待在家里,我怕迟早要被家里那竖子给气死啊!这竖子,当真是....”
夏侯婴咬牙切齿的骂着,陈平一愣,感同身受的说道:“确实如此...这些年里,我们在外忙碌,却疏忽了对子女的管教,我那儿子,唉,也是难以管教,顽劣至极!!”
许久不曾相见的两个同僚,在这一刻顿时找到了共同话题。
两人互相抱怨着自家的儿子,交谈起了彼此的教育经验。
就这么一路聊着走进了厚德殿。
刘长看到两人如此热情的走进来,也是愣了许久,在他的印象里,很少能看到陈平跟他人言谈甚欢的模样,平日里,也就是跟韩信聊的稍微多一些,今日这是什么情况啊?
“仲父!!!”
刘长还是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
夏侯婴急忙行礼拜见,“多谢陛下所找来的名医...臣不知该...”
“哎,仲父何以如此客气呢?”
“此君臣之礼也!”
刘长大笑了起来,“仲父不必如此,那都是朕应当做的....朕做这些,也不曾想过索要什么...当然,若是仲父能为寡人驾车一次,作为报答,那寡人也不会拒绝。”
“若是陛下不嫌弃,臣请为陛下驾车!”
夏侯婴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跟樊哙,周勃那些浑人不同,樊哙会为了抢肉打刘邦耳光,周勃会为了军功打樊哙耳光。
而夏侯婴就不同了,哪怕是在叔孙通没有制定礼法的时候,夏侯婴对刘邦也颇为敬重,不敢像樊哙那样开口就是大哥,喝醉了还敢动手,当然,樊哙那些时日里,跟刘邦动手都是挨打的时候多一些,毕竟,群臣拉偏架,周勃,夏侯婴这些人都会帮着按樊哙,然后刘邦就上手。
三个人相继坐下,刘长看着夏侯婴,说道:“仲父啊,本来是不想要劳烦您的....”
“只是,此番在西域作战,战车军队久疏战阵,没有能发挥出相应的水平....故而,想请您在河西任职,帮着操练一番战车部队,往后在西域作战,战车部队还是很有必要的,那里跟草原不同,光靠骑兵还是不行的....”
“河西?”
“是在周勃麾下,倒是委屈了您....”
“无碍,我本就不如他,不算委屈。”
夏侯婴很是坦然的说道。
刘长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夏侯婴居然答应的如此干脆。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陈平方才说起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
“陛下啊,您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绝对不能交给张不疑来操办。”
陈平很是严肃,“张不疑对您很是忠诚,可在这些事上,他太过极端...这是您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请陛下让召平来负责这件事吧,张不疑如今所下达的命令...实在是过分。”
刘长其实也很看重这次的科举,甚至他还提出要亲自为考生们出题,还让三公来负责这件事。
可惜,他找错三公了,张不疑接到命令之后,简直就是要将这次科举变成奉承比赛,大概是想要选出对陛下最为忠诚,最懂得溜须拍马的人才,群臣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连陈平都有些忍不住了。
“算了,也不让召平来办了,召平办事,总是拖沓...这样吧,就由您来操办吧!”
刘长大手一挥,就将这件事交给了陈平。
陈平有些茫然,“可是陛下,臣还有诸事...”
“能者多劳,这件事就交给仲父了,请仲父不要推辞。”
“马上就是秋收了...让各地的徭役停下来吧...等到秋收后再继续,若是有人敢为了政绩继续逼迫百姓,直接处死!”
刘长又下令,陈平和夏侯婴离开了厚德殿。
“这竖子不管不行了!!”
曹姝气冲冲的走进了厚德殿里,满脸的愤怒。
刘长一愣,“出了什么事了?”
“安!他跑了!”
“啊??”
“他没有去天禄阁,也不在尚方,我问了人,说是早上就带着人去城外了....这都消失一天了...陛下应当好好管教一下他的,作为太子,怎么能动不动就出城呢?若是在城外遇到危险怎么办?为何不告知我们一声呢?这竖子,不能再惯着他了!”
看到曹姝如此生气,刘长也是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朕平日里太放纵他,导致他才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未来的皇帝,就这个样子,如何能成事?”
“朕这就去将他抓回来!”
刘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曹姝有些担心,急忙拦着他,“陛下...骂几句便好,可不能动手...”
“绝不饶了他!”
刘长愤怒的离开了皇宫。
曹姝焦急的等了一天一夜。
不仅太子没有回来,就连皇帝也没了身影。
那一刻,她恍然大悟。
“阿母!!”
她悲愤的走近了长乐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