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掌印的白月光02易如反掌
孙氏正百思不得其解,有小太监来送东西。
“掌印大人怕娘娘抄经伤了眼睛,让奴才送来一些蜡烛。”
孙氏不语,要不是卢谨,她哪儿需要抄经。
她身边的宫女见主子怔怔的,忙替主子道谢,如今主子落魄,还愿意照应主子的只有卢掌印了。
打发了那小太监,宫女就和孙氏说:“宫里人都道卢公公心狠手辣,奴婢瞧着这实在冤枉了卢公公,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孙氏回神,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自己说完,忽地愣了下,那日他看自己的眼神闪过脑海。
孙氏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男子觊觎女子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但因卢谨是太监,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想了,却也觉得离谱。孙氏苦笑了下,卢谨胆子再大,也不至于盯上她。她虽是庶人,但曾经是中宫皇后,除了皇上,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敢觊觎她,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孙氏没再琢磨卢谨的事儿,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抄经。
第一天的五十遍抄写完毕后,她就让守门的小太监送去乾清宫。
陛下说是要盯着她悔改,但陛下日理万机,哪儿会真的看她写的经文,知道她按时呈上就是了。
不料第二日一早,乾清宫那边的小太监让人把她抄写的经文送了回来。
“陛下说娘娘字迹不端,他做了批注,让娘娘修改后再抄五十遍。”
孙氏蹙眉,陛下还真检查了?还为此批注?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一摞《忏悔文》翻看起来。
第一页上没有朱批,从第二页开始,字里行间就有几个朱批小字。
她迅速扫过,陛下写得哪里是修改意见?分明是三个名字。
这三个名字她都熟悉,从前在坤宁宫伺候,两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管理宫中的古董字画。
她先打发了来送东西的小太监,继续往后翻看。
第三页上,陛下问她,这三人是否在事发前后进过她的寝殿?
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自是没资格进寝殿的,但管古董字画的太监白福那几日似乎进寝殿帮她收过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第四页,陛下说,这三名太监都在这三年期间得急症死了,死因蹊跷。
孙氏看着那挺拔硬朗的朱批小字,心下五味杂陈,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和那小太监有关?
两年前这小太监死在宫里,而自己那时已经被幽禁在冷宫,没办法杀人灭口。这个小太监的死绝非自己所为,一定是有人指使他陷害自己。
孙氏顾不得细想陛下为何突然调查这件事,她迅速往下翻,期盼看到陛下已经找出陷害她的人。
可陛下最后只是说,人死无对证,线索断了。
也就是说,陛下想过给自己翻案,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没有证据,无法服众。
孙氏却不死心,她太想为自己洗清冤屈,于是叫来冷宫里所有宫女内侍,随她进冷宫的一共就两名宫女两名内侍,这其中还有一人是陛下派来监视她的,从前服侍过她的就三个。
她就叫来这三人,一一询问他们对那三名太监的印象。
三人都表示前两名小太监是绝对不会进寝殿的,至于那个叫白福的,倒是能进,但事发之前有没有进,谁也说不清。
孙氏又问:“白福在宫里有没有来往密切之人?”
宫女连翘是孙氏的陪嫁丫鬟,伺候主子最尽心,她大概猜到这小太监和当年巫蛊之事有关,就努力回想,半晌道:“奴婢记得他与御前传旨的小太监宋保是同乡,两人遇见就说他们的家乡话。”
孙氏若有所思,“我记得宋保年纪很小,今年也就十四五岁。”那白福却有三十多了。
“是啊,宋保不知怎么攀上了卢掌印,进宫不到半年就在御前伺候了。”
卢掌印?孙氏听到这三个字,警觉地蹙了下眉。
但孙氏还不至于因此就怀疑到卢谨头上,她见问不出别的,便打发人下去了。
次日,孙氏在抄写的《忏悔文》上也写了几行小字,恭请皇上圣安,再次表明只要陛下愿意相信自己,自己哪怕老死在冷宫也无遗憾了。
她还是打发昨日去乾清宫跑腿的小太监去送。
韩昼这几日忙着熟悉政务,原身登基不到五年,为了压制内阁,就重用宦官,卢谨作为他最信任的大伴,几乎成了皇帝本人的代言人,皇上不方便直接对付文官,全由他来。
卢谨的名声一直都不算好,但原身并不生气,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原身觉得这都是大伴在替自己背负恶名。
用宦官牵制权臣这法子倒是没错,但不能一直用啊,说白了宦官是皇上手里的木偶,一旦木偶有了自己的贪念,就不能用了。
扔掉一个木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韩昼这两天只用在几位阁老跟前随口提一句卢谨的嚣张,次日官员们就开始搜集卢谨这些年仗势欺人的证据。
卢谨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今日有小太监来密报,说冷宫里的娘娘昨日突然问起白福之事。
卢谨这下是真的慌了,白福虽死,但自己履行承诺,给了他家人一大笔银子,这件事若让人知道了,恐怕引起怀疑。
转念一想,孙氏在冷宫,想往冷宫外送消息都难,更别说让人到宫外调查了。
他原本没太担心,直到傍晚去御书房,正遇见冷宫来送《忏悔文》的小太监。
他心里咯噔一声,多疑的掌印立刻要来《忏悔文》,说是皇上日理万机,自己帮着皇上检查。
待他看清孙氏留下的那行小字,面色瞬间冰冷。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指望皇上信任她?
皇上心里要是在乎她,当年就不会草草结案,一纸废后诏书将她打入冷宫。
结合之前小太监的话,卢谨怀疑孙氏像是在怀疑当年的事情和白福有关,这才恳求陛下,想让陛下再次关注当年之事。
孙氏查不到白福的家人,陛下却是能查到的。
真要让陛下找到白福家人,当年的事情就败露了。
卢谨当晚就联系宫外的人,立刻找到白福家人,杀人灭口。
殊不知,卢谨的人一有动作,几名阁老的人立刻跟上了,救下白福一家老小,并将卢谨派去的刺客全部捉拿回京。
白福的家人也被看管起来,能让卢谨派杀手灭门的人家,一定拿着卢谨的大把柄。
谁知阁老们让人反复审问,白福家人全不知情,只知道两年前卢谨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以及他家白福的死讯,他们还以为这是宫里太监死后的抚恤银两。
一个奴才的命哪里值一百两,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但白家人当真一无所知。
阁老们一商议,先把卢谨买凶杀人的事情告诉圣上,看看圣上的态度。
从始至终,韩昼只动了动嘴皮子,卢谨这些年的罪证就送到了面前。
除了勾结官员,置办田宅这些权宦都会干的事情之外,买凶杀人之事最为可疑。
但韩昼知道只要卢谨不松口,这件事就查不出任何结果。
不过这事儿到时候可以和孙氏说说。
次日早朝,官员们纷纷弹劾掌印太监卢谨。
卢谨不是头一回经历这
样的事,这些年想扳倒他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陛下需要他,所以他根本不怕。
可这次,陛下不需要他了。
光是收受官员贿赂这一件事,就足以撤去他掌印太监的职位。
卢谨难以置信地望着龙椅上面容冷峻的年轻天子,一时竟忘了跪下求情。
韩昼道:“念在卢伴伺候朕多年的份儿上,朕不忍让你受皮肉之苦,就在大牢里了此残生吧。”
卢谨这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陛下,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
“放肆!”不用韩昼开口,官员们就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来了,这时候还敢打陛下的旗号。
虽然官员都知道卢谨做有些事确实是为了陛下,但此时也不会真同情卢谨。
卢谨被带下去。宫中也要一一排查与其来往密切的宫女太监。
直到被关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卢谨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而让他如此狼狈的,不是官员们的针对,而是陛下的态度。
这一刻,卢谨才真正意识到,作为一个太监,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只要皇帝不再信任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自己对孙氏的那点心思,终将成为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若有心,知道自己下狱,念在自己这些年雪中送炭的份上,也该替他说几句好话。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都是戴罪之人,又如何能替他求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卢谨后悔把她拉下后位,如果她还是皇后,今日或许可以救他。
穿来半个月不到,韩昼就把男主关进大牢了。系统小光球气得吱吱吱乱响,“陛下当个普普通通的皇帝不行吗?为什么要和男主过不去?”
韩昼:“朕就是普通的皇帝啊,能允许这些男主存在的皇帝,那都是昏君,但凡有点脑子,都得收拾他们。”
系统:“陛下这是在利用皇权压迫他们!”
韩昼:“哦,那又怎么样呢,没权力就算了,有权力干嘛不用?”
系统:“下次不让您做皇帝了!”
韩昼以为自己没完成任务,可以解绑了,还挺高兴。他辛辛苦苦好几世,也该歇歇了。
韩昼明明是权力欲望极强的人,系统不相信他能轻易放弃皇权,等他当过臣民百姓后,就能体会那些男主的艰难了。
韩昼处置卢谨及其手下,又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等宫里都换上自己信任的人,他才想起孙氏。
让孙氏重新当皇后,就意味着当初太后和皇上冤枉了孙氏,可又拿不出明确的证据给她翻案。而且,太后那边也并不想让孙氏当儿媳。
孙氏一旦复位,不仅宫里要变天,朝堂也会受到影响,孙家东山再起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韩昼思来想去,召见孙氏,问她是愿意留在宫里,还是换个身份离宫开始新生活。
孙氏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第二条路。
“新身份和户籍朕都会帮你安排好,你当年的嫁妆也可以带出去。”韩昼道。
孙氏当年被先帝安排入宫,以为自己这辈子时好时坏都会老死在这宫墙之内,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有可能离开。
但她一没有皇帝的宠爱,二没有家族撑腰,哪怕当皇后的时候也要看太后的脸色,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池。
当皇后都要如此,没了皇后的身份,曾经的巫蛊之事也未完全翻案,她留在宫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孙氏只思忖了片刻,就做出决定,“求圣上开恩,许臣妾离宫。臣妾愿意出家为尼,为陛下祈福。”
韩昼摆手,“那倒不必,你还年轻,又知书识礼,换个身份,说不定能觅得良人,过上安稳日子。”
孙氏再度震惊,陛下是说,她出宫后还可以再嫁?
“出宫后除了与你家人相认,其他的都由你自己定。”韩昼道。当然,自己也会派人盯着她,一旦她不知感恩,再外面诋毁天家,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完又状似无意的聊起白福,“白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有官员向朕密报,卢谨曾雇杀手去杀白家满门,卢谨、白家人和杀手都不松口,也不知是何缘故。”
“卢谨?”孙氏知道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掌印前几日下狱了,都说是被官员们抓住的把柄太多,不管这人是好是坏,但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狱她反而松口气。
年底,皇上以削减宫中开支为由,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孙氏就与这些人一起,摆脱了宫墙束缚。
京中的官员大多见过皇后,韩昼就给她安排了西北小城上的户籍。
与此同时,冷宫中传出废后孙氏病逝的消息。
孙氏被贬为庶人,不能入葬皇陵。但韩昼与太后商议,念在她伺候过自己几年的份上,在皇陵外修了一座陵寝,以妃位之礼下葬。
她的嫁妆也借着陪葬的由头送出宫,运往西北。
孙氏被打入冷宫后,虽未连累孙家子弟,但朝中不乏落井下石之人,孙氏的父兄都被降职。
如今废后病逝,皇帝没再强调她当年的罪过。但官员们怕太后及其母族势力,仍在刻意排挤孙家人。
直到两年后,韩昼把孙氏的父兄都调出了京城,虽然二人官职都不算高,但到了地方上,为难他们的人终究要少一些。
孙氏到西北小城后,卖掉自己的嫁妆,开了一家书坊。生意做的不大,日子却也安稳。
后与一位常来买书的秀才定了亲事。
此人家境殷实,原配妻子早逝,膝下无子,本一心仕途,打算考中功名再谈成家之事。不料遇见了孙氏这位饱读诗书,端庄温柔的书坊老板娘。
二人成亲当年,秀才就中了举人,第二年中了进士,但因名次靠后,只能在地方上做县令。
孙氏也跟着丈夫去了任上。
县令夫人不比皇后尊荣富贵,却比皇后轻松,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人觊觎她的位置。
她的品行、见识、才情和丰厚的嫁妆,都让丈夫不敢轻视她,夫妻感情虽不是蜜里调油,却也相敬如宾。有了儿女之后,她的心思分了一大半在培养孩子上,与普通的官家太太无异。
在县城里,几乎听不到宫里的消息。直到多年之后,孙氏的丈夫做了知府,她才听说,当今陛下至今没有立后,宫里这些年也无皇子皇女出生。
“有人说,陛下其实一直都放不下废后,废后病逝后,陛下心怀愧疚,这才一直没再立后。”
孙氏轻笑,陛下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何谈放下?
但她这些年,的确是渐渐放下过往,当皇后的日子仿佛一场梦,如今安稳幸福的日子,才是属于她的人生。
男主在大牢里关着,女主和别的人生儿育女,这个世界又崩得彻彻底底。
跳转下一个世界时,系统威胁韩昼,如果再不按照原剧情完成任务,系统会给他随机安排身份。
韩昼无所谓。
当了这么多次皇帝,也怪腻的。但允许脑残男主祸害世界,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了皇帝,就要把皇权牢牢握在手里,这是皇帝的权力,也是皇帝的职责。
一人一统谈崩了,系统将韩昼随机丢进了一个小世界。
这次终于不是皇帝了,而是——太上皇。
韩昼看着身边保养得宜的太后宋氏,在心里哈哈大笑,“这真的是惩罚,不是奖励吗?”
系统:“……怎么会这样?”
韩昼摊手,“这大概就是真龙天子的运气吧。”